椒房殿:重婚皇后

1

我与金王孙的决裂,令他猝不及防。

那时正是晚饭时分,金王孙将一块烧饼撕成四块,三块给我,他仅留下一块,说:“我稍解腹中饥饿便可,你还要哺育孩儿,要多吃。”

我突然就发了狂,将那烧饼一角狠狠砸在他的脸上,抱着俗儿起身就走。

他愣了片刻,仓皇追来,拉住我的衣袖:“夫人为何发怒?是我对夫人还不够好?”

我甩开他的手:“不需你对我好!今生今世,你离我远些就好!”

“你这是要抛下我?你为何要这样?我们一家三口相依相守,难道不好?”他满眼惶惑。

我满眼决绝:“不好!你我今日一别,从此恩断义绝,你就别再纠缠我!”

他不肯,与我亦步亦趋,拉拉扯扯。

我不胜其烦,回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本来在自家门缝里悄悄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这一下都涌了出来,纷纷质问我为何打人。

金王孙捂着脸颊,将我拿烧饼砸他的事一说,众人顿时炸开了锅,说我欺负老实人。

又说他这样的好男人,天底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竟对他大打出手,实在枉为人妻。

金王孙见我被众人围攻,急急护在我身前:“我再好也终究是个穷人,不能给夫人锦衣玉食。说到底,还是我错,请大家不要为难夫人。”

“你把她们母女捧在手心里,寸步不离地守护在身边,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这是我们都有目共睹的啊。”对门张大嫂痛心疾首地说。

西院的王大婶也跟着嚷嚷:“就是,她虽有姿色,但也不能如此肆意欺辱你,你毕竟是个男人,要脸面的啊!”

“是啊是啊,这样的女人,就该嫁个有钱的男人,一天到晚对她拳脚相加,她方能知道你的好。”众人七嘴八舌跟着附和,我心中不由得冷笑,这帮井底之蛙,仿佛真的见过有钱男人一样!

我既已决意离开,也不怕撕破脸皮:“既如此,我倒要快些腾出地方,你们谁看他好,不嫌他穷,自己嫁过来便是。”

说完,我不等他们回过神来,便抱着俗儿冲出人群。

身后的咒骂、唾弃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再看一眼满街张贴的皇榜,无惧无悔。

母亲见我回来,甚是惊异,将手中一方缣帛急急塞入袖中:“这才刚走不大会儿,为何又突然回来?”

我淡淡说道:“走时见街上正在贴皇榜,是以回来将俗儿托付母亲,我要入宫,做太子妃。”

“说什么疯话?你不要仗着自己生得貌美就异想天开,你早已为人妻母,那太子妃岂是你能当得?”母亲厉声呵斥。

我望着母亲:“当不得么?母亲袖中藏了什么?是否也是听闻宫中选妃的消息,方才将它拿出来看?”

母亲一愣:“你看了这缣帛?相士之言,岂可全信,你不要太当真。”

“那再加上我昨夜梦见自己站在宫阙之上指点江山的事呢?我今日一早方才与母亲说起这个梦境,午后便看见选妃皇榜,母亲若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又为何对着这缣帛发呆?”我连连追问。

母亲无言以对。这方缣帛是前几日一位女相士所留。她云游至长陵,到我母亲家讨水喝,一见我便双眼发亮,挥毫写下几个字交给母亲,便告辞而去。

母亲见了那几个字,登时脸色大变,将那缣帛藏了又藏。我不知是吉是凶,始终耿耿于怀,昨夜做了那个梦后,趁母亲在厨房忙碌之际,匆忙翻出来看了,那上面写的是:“此女凤命,定后宫,平天下。”

我揽镜自照,见自己宽额秀眉、明眸皓齿、一头秀发细软柔顺,可不就是大富大贵之相?既如此,我又何苦自轻自贱,留在长陵做一辈子农妇?

“可那金王孙是个好人,日子再苦都愿与你母女相依相守,你又怎能抛夫弃女……”母亲仍是试图劝我。

我冷笑一声:“幼子嗷嗷待哺,家中无米无炊,我要一个好人又有何用?去他的相依相守,我与孩儿要活命,要尊严!我天生一副绝世美颜,何苦自轻自贱,与他蹉跎一生?”

2

我入宫那天,长安城大雪纷飞。

金王孙抱着俗儿,深一脚浅一脚,跟了我一路。

俗儿早就哭哑了嗓子,我亲手为她缝制的斗篷呼扇呼扇,让她像极了一只无助的小鸟儿,在这漫天风雪中艰难地挥动翅膀,一下一下张着小嘴儿,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躲在车窗后,始终没有露面,也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尽管我与家人极力隐瞒,但我入宫选妃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轰动长陵。金王孙这才执意抢回俗儿,一路追到长安。

有人说,我是被母亲卖了,被迫骨肉分离,一家子都是可怜人;

也有人说,是我贪慕虚荣,见异思迁,辜负了金王孙那么好的男人。

但即便世人戳破我的脊梁骨,也无法阻止我入宫的脚步。

马车停住,我款款下车,迈着优雅的步子踏入宫门。

我的夫君和孩儿被守卫拦在外面,我不能哭,不能回头,我的眉黛和胭脂是母亲当了她唯一一只玉镯给我买的,我得省着点儿用。

长乐宫美女如云,个个珠光宝气,晃得我眼睛生疼。

我在长陵,便是荆钗布裙也掩不住一身光华,如今来到这里,我才知花容月貌也掩不住自己一身贫寒。

很快,身边的佳丽发现我这个异类的存在,开始对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有人说我的妆容土气,有人说我的首饰寒酸,又有人说,我这一身衣裳怕是在估衣铺淘换来的。

此话一出,马上有佳丽大呼小叫起来:“可别说,我早就看这衣裳眼熟,怕不是我去年扔掉的,被她捡了去吧?”

众人顿时发出阵阵嗤笑,言语更加放肆。

我历经层层筛选才得以入宫,眼看就要见到太子,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只能忍气吞声。

“哟,这还没开选就斗上了?”一位华服女子走来,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这位妹妹天生丽质,不就差一身好衣裳么?你们若洗去一脸铅华,还不知是什么样。”

众佳丽怒了,一齐把矛头指向她,谴责她多管闲事。

“放肆!我是当今皇长孙的生母栗姬,我为太子生了三位王子,岂容你们指责?再生事,将你们一个个驱逐出宫。你跟我来,我给你换身衣裳。”

容不得我推辞,她就把我拽回寝殿,拿出几十件衣裳让我挑选。我见她盛情难却,只好捡了一身素雅的换上。

这还没完,她又将我按在妆镜前,勾了眉眼与朱唇,拔掉玉簪换了一对儿金步摇。

我对镜自照,与先前已判若两人。

栗姬为自己的杰作得意不已:“妹妹生得倾国倾城,加上这身打扮,定能一举击败那些庸脂俗粉。”

“小女子王娡谢栗姬娘娘出手相助。”我赶紧向她道谢。

她摆摆手:“不必客套,你若被选中,说不定以后我还要靠你多关照呢,去吧去吧,不要误了时辰。”

3

栗姬这身衣裳果然为我增色不少。

太子见我,便眼前一亮,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对身边内官说:“带去请母后过目。”

我听见自己的心狂跳的声音,这就是说,我已经过了他这一关。

只是内官刚走上前,太子轻描淡写又补了一句:“若母后中意,就打发了吧。”

我的心蓦地一沉,容不得细想,内官已请我跟他走。

我跟在内官身后,一路忐忑,等下我该如何面对皇后?是让她喜我还是厌我?若她中意我,太子就要将我打发了;可若她对我不满意,我又能留在这宫里么?

皇后端坐在椒房殿,威仪端庄,我一见她,竟觉得踏实,当下规规矩矩给她行了大礼:“民女王娡给皇后请安,祝皇后凤体安康!”

皇后将我打量一番,问我可曾读过书,读过何书、有何见解。

我本出身富家,后来因父亲病逝,随改嫁的母亲流落到农家,但儿时读过的书却始终铭记心中,因此皇后问起,皆能对答如流。

皇后听我说完,脸上却露出一丝失望,摆摆手说:“打发了吧。”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难道皇后并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女子?

内官将我带出椒房殿,朝着宫外走去。我越走越慢,宫门已近在眼前,再向前几十步,我的选妃之路便走到尽头。

内官却在这时拐了个弯儿,带我来到一处荒凉的院落前。

我心头一紧,难道皇后所说的“打发了”,不是要将我逐出宫外,而是带到这里,就地处死?

内官见我不肯上前,这才开口说道:“恭喜贵人被太子选中,请在此处暂时歇息,等待太子召见。”

我愣在原地,差一点就哭出来。我本以为选妃之路已断,谁料此处又是柳暗花明。

但我不敢高兴,不敢把心放进肚子里,甚至都不敢松一口气。

皇后要打发了我,太子要留下我,下一刻又会发生什么变故,我的命运将何去何从,我全然不知,一片迷茫。

当晚,太子便将我召入他的寝殿。

他喝了酒,见我到来,一把捏住我的下巴,恶狠狠地问我:“你为何美得这般动人心魄?你是不是皇后的亲信?”

我吓了一跳,眼窝瞬间盈满泪水,拼命摇头。

他见了,似乎有些心疼,摆摆手说:“好了,去沐浴更衣吧。”

直至躺在太子的床榻上,我仍是有些心悸。

太子沐浴之后,身上的酒气散了,眼神也变得温和。他站在榻前,除去衣衫,露出一副精壮体魄,看得我面红耳赤。

原来男人和男人竟是如此不同,我想起金王孙瘦弱的肩膀和单薄的胸膛,不由得心头一酸。

恨只恨自己当初少不更事,白白在他身上浪费了两年大好时光和清白之躯。令我此刻无颜面对眼前的男人!

我闭上眼睛,太子的吻深深浅浅落下,顺势吻去我眼角溢出的泪水。

一场抵死缠绵下来,我已是云娇雨怯,蜷在他怀中刚刚入睡,却又被他推开。我睁开惺忪睡眼,只见他已披上衣裳,匆匆离去,硬生生把我晾在这陌生的地方。

我不知他去了何处,也不知他这是何意,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4

翌日清晨,太子才返回寝殿,与我一同用过早膳后,叫内官和侍女带我去椒房殿向薄太后请安。

薄太后一见我便嚷嚷起来:“又来一个巫女,又来一个巫女……”

来时路上,内官就说过薄太后有些糊涂,但太子是她一手养大,对她极为恭顺,我自然不敢与她计较,她说我什么便是什么吧。

见过薄太后,又去见皇后,我想起她那句“打发了吧”,心中不免打怵。

好在皇后见我,只淡淡说了句:“他到底还是把你留下了,留下就留下吧。”

我的心这才落了地。

走出椒房殿时,迎面走来一位面色清冷的女子,内官低声提醒我那是太子妃,我赶忙跪地向她请安。

可她看都没看我一眼,拖着长长的裙摆径自走过我面前,只留给我一个孤傲的背影。

是了。她自小由薄太后指给太子为妃,虽至今无所出,但诸位妾室生了九位王子都无人能撼动她的位置,她又怎会将我一个刚入宫的女子放在眼里?

侍女见她远去,才敢将我扶起。

太子早已叫人为我安顿了住处,我走进他赐我的寝殿,望着明亮的厅堂和堆成小山一样的赏赐,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王娡终于在这长乐宫落下脚了。

当日,栗姬便上门来嘘寒问暖,极为贴心。

内官不明就里,我将入宫那天栗姬对我拔刀相助的事说了一遍,内官委婉地说:“贵人不必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栗姬不缺这些东西,她缺的是贵人这样貌美的朋友。”

我从他这句话中至少读出三层意味:一层栗姬不值得感激;二层栗姬不值得交往;三层栗姬那天并不是路见不平,而是蓄意拉拢我。

我挑了几件贵重的珠宝,连同栗姬的衣裳首饰一齐包好,请内官代我送到栗姬寝宫,算是投桃报李。

太子许是贪恋我的美貌,也或者对我真有些动情,给我赏赐从不吝啬,恩宠也绵绵不断,只是一到寅时,他便准时离开,从没陪我度过一个完整的夜晚。

起初我并不敢多问,渐渐地,我也感受到他的不舍。就在他再次离开时,赤着脚追了上去,在身后紧紧抱住他。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轻声嗔怪我:“这么冷的天,当心着凉!”

“臣妾只是好想在清晨醒来时,看看殿下的样子!”我把脸埋在他颈间,话一出口,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他愣了片刻,终是轻轻叹一口气,将我抱回榻上。我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他只能躺下来,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这是我入宫以后睡得最为香甜的一夜。醒来时,他依然在我枕边,轻轻捏着我的脸颊,说:“睡梦中都在傻笑,梦见了什么好事?”

“梦见殿下在我身边。”我娇羞地笑。

他又与我缠绵了好一阵子,方才起身去上朝。

我还在榻上回味他的温柔,外面突然一阵嘈杂,侍女惊慌失措闯了进来:“夫人、夫人,太子妃来了。”

我也慌了,赶紧起身穿衣。一只衣袖尚未穿好,太子妃已杀气腾腾闯进来,一把推开侍女,上来就给了我两个耳光。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一时不知所措。

“敢坏我规矩的,你是第一个!再有下次,决不轻饶!”太子妃扔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我望着她嚣张的背影,心头腾地蹿起怒火,从小到大,敢打我王娡的,她也是第一个!

侍女哭着上来查看我的脸,被我厉声喝止:“哭什么?替我更衣。”

5

太子妃刚走,栗姬就来了,一见我脸上鲜红的掌印,急得直搓手:“哎呀呀,我一听说太子妃来你这里,就知大事不好。你说说你,怎能恃宠而骄,坏了她的规矩呢?”

“我坏了她的什么规矩?”我扪心自问,没有触犯任何一条宫规。

栗姬瞪大眼睛:“你……你竟敢留太子在你这儿过夜,还死不承认?”

“他是我夫君,我留他在这儿过夜,岂不是天经地义?”我倒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栗姬说:“哎呀呀,看来你是真的不知这条规矩。”

太子妃的规矩,是薄太后立的。

当年,因太子妃迟迟未能生育,皇后坚持要为太子纳妾,以为皇室开枝散叶。

薄太后拗不过皇后,就对太子立下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他宠幸哪个妾室,都要在寅时回到太子妃寝宫,以免她孤单失落。

太子自小与薄太后祖孙情深,对她言听计从,此事自然也答应下来,并从未失信,这个规矩便沿袭至今。

“难怪太子妃如此跋扈,原来是靠太后撑腰。”我脱口而出。

栗姬惊呼:“你怎能非议太后与太子妃?你可知在这后宫谁最大?”

“无论谁大,这样折腾,伤的也是太子的身子。这么多年,他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姐姐们难道不心疼?”

“心疼又有何用?谁敢与太后对抗?再说他自己也从不肯为任何人停留,这么多年,能让他打破规矩的,也只有你!我早看你不是一般女子,说说,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栗姬一脸兴奋与猎奇。

我望着她的样子,心头涌起深深的悲哀。

他是我的夫君,我只是与他共度了一夜便遭到一顿掌掴,这笔耻辱,我记下了。

我挡开侍女递过来的冰块,这掌印是太子妃的杰作,要留着给太子好好欣赏一番。

栗姬走后,我叫人备了几样小菜,去请太子过来用午膳。

太子是储君,日理万机,见我请他,急匆匆由未央宫赶来,坐下就开始风卷残云。

我一边劝他慢些吃,一边为他盛了碗汤,亲手端给他。

那汤太烫了,烫得我赶紧放下碗拼命揉搓耳垂。

太子心疼地去看我的手,却看见我脸颊上十个清晰的指印。

“谁干的?”太子低声咆哮。

我赶紧捂住脸颊:“没,没事。”

太子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心疼地抚摸我的脸颊:“让你受苦了。”

我眼里噙着泪花,却笑着摇头:“能与殿下相拥一夜,娡儿一点都不苦。”

“我就知道这样会害了你,可又不忍拒绝你!你啊你,我该拿你怎么办?”太子的大手用力摩挲我的头顶。

我仰起脸,倔强地望着他:“若是两个耳光就能换殿下一夜安睡,娡儿情愿天天与太子妃交换,绝不后悔。”

太子咬了咬牙根,突然推开我转身离去。

午后,椒房殿传来皇后懿旨,说我恪守本分,善解人意,深得太子信任,特封为美人,今后可常陪伴太子左右。

我一时惊呆,皇后明明是不喜我的,为何突然封我位份?

美人的位份虽不算高,但太子妾室不在少数,我还是头一个受册封的。

我思量片刻,决意亲自前往椒房殿谢恩。

冤家路窄,我去时,太子妃正好从太后寝殿走出来。

我没有向她行礼,也没有停下脚步,只在心里打定主意,她若再敢动手,我定会狠狠反击。管他后果如何,先打回去再说。

太子妃许是感受到我深深的敌意,竟没有怪罪我,只是目不斜视地与我擦肩而过。

她走远后,我一抬头,才发现皇后正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我们。

6

我惴惴不安跟着皇后来到内殿,她遣退众人,这才问我:“好端端挨了两个耳光,心里不好过吧?”

“臣妾罪该万死,给这后宫添乱了。”我小心翼翼回话。

皇后摇摇头:“不是你的错,也不必往自己身上揽,没有管好太子妃,让她横行霸道,是我的失职。”

“臣妾心中并无怨恨,还请皇后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该恨的,还是要恨。敢爱敢恨,才配做皇室的女人,像那些趋炎附势,不问黑白之辈,留在这后宫,不过是混吃混喝罢了。太子身边,最缺你这样的女子。”

我惊愕抬头,望着皇后:“当日选妃,您分明是要……”

“太子向来与我作对,我若不说打发了你,他便要打发了你,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你有所不知。”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后从一开始便是中意我的。

皇后说,方才她听见太子妃跟薄太后诉苦,才知道太子在我寝殿留宿、我被太子妃掌掴的事情。她是怕我委屈,才封了我位份。

“臣妾不是委屈,是心疼太子。若可以,臣妾愿放弃这个位份,换太子一个自由身。”

皇后苦笑:“他是我的亲骨肉,我又何尝不想废了这个荒谬的规矩?怪只怪我当年失策,轻信了薄太后,才造成今日这般局面。”

原来太子年幼时,她又怀了皇子刘武,薄太后趁机提出要帮她抚养太子以减轻她负担,她一时天真,就答应了。谁料薄太后竟暗中教唆太子与她为敌,太子从小到大,处处与她作对,反而对薄太后言听计从,任由薄太后与太子妃横行霸道,毫不顾忌他人感受。对此,她也毫无办法。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为太子找一位贤妃,使他走出迷谷,但如今那些个女人都太精明,入宫不久便臣服于薄太后与太子妃。从没有人像你一样,想为太子争取自由。”

“太子是我夫君,我怎能忍心看他如此奔波?若他心甘情愿陪伴太子妃,也就不会到别的宫中去了。”

皇后点点头:“太子愿意陪你,足以说明你在他心中地位。你入宫第一天我就知你胸罗锦绣,但愿你能助他打破太后禁锢,成为顶天立地的储君。”

皇后竟如此器重我,令我羞愧难当:“臣妾出身卑微,怕是难以胜任,但臣妾愿拼尽全力一试。”

“出身并不重要,你一个农家女敢来参选太子妃,足以说明你的胆气。去吧,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你身后还有我。”皇后一句话,给了我一身底气。

都说福祸相依,我这也算因祸得福。皇后苦寻贤妃,在千万人中选中了我,我因她而得荣华富贵与太子恩宠,自当为她分忧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