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Ⅱ:抬阴棺

人生天地阴阳间,一阴一阳之谓道。欲念生恶人间事,阴阳鬼术何处解,晋城北街渡灵馆,渡灵者,张淼南歌是也。

1

将黑猫砍死并剁成肉酱,共需二十七刀。

将肉酱装进坛子再将猫脑袋按上,一共分了五步。

男人拎着两个大号黑色垃圾袋行走在山路上,边走边从垃圾袋里掏出点东西扔向远方。

南歌跟着他走了得有一里地,数着他的手一共向袋子里伸了十次。

最后一次,他从袋子里拎出个圆滚滚的东西,然后将两个垃圾袋合二为一。

圆滚滚的物件被重新投进垃圾袋里,男人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南歌心中一骇,忙猫着腰躲到一棵树后。

但很快的,她发现男人并未回头,他只是侧着脑袋盯着远方的一点光亮。

那光亮由远及近,匀速在林中向前推进着,直到走近一些,南歌才看清。

那刺眼的黄光里裹着八只赤色的狐狸,狐狸像人一样双脚站立,抬着一口棺材嘿咻嘿咻地喊着号子。

而待它们走过,男人也突然消失。

南歌伸着懒腰从床上坐起,窗帘微扯开一条缝,阳光透过那缝穿进屋子,给她的拖鞋加了束追光。

她光着脚拉开半面窗帘,这才回过头去找鞋穿。

拖鞋边意外地沾了些泥,她想到昨夜的梦,忙揉着脑袋跑到玄关。

玄关处堆着她换下的衣服,衣服和运动鞋上全都沾满了泥土,她将衣服与鞋团在一起,一把扔进脏衣篓里。

原来那都不是梦。

张淼说过,拥有回溯能力的人,对能量都十分敏感。尤其当能量剧烈时,他们会不自觉跟着能量走,去还原能量中的场景。

他们能轻易地感受到场景中每一个人的心情,也能清楚地记住场景中的每个细节。

但南歌的能力从小就被抑制,张淼推断,这抑制应该是姑姑给的。南歌她天生阴命,再带上这个能力,易被邪灵入侵,太过危险。

而现在南歌已经可以保护自己,抑制也被冲破,所以她正在试着操控自己的能力。

但现在好像还没啥效果。

2

早九点,张淼踏着点赶到渡灵馆,南歌还没来,但门前已经站了两个男人。

男人一高一矮,高个子胡子拉碴、体格健硕,像个健美选手。矮个子正与他相反,身材干瘦,不仅长相清秀,还留着一头长发。

高个子叫胡春,矮个子叫高岩,两人在这等了得有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看见张淼的身影。

张淼开门时,胡春率先迎了上来,他弓着腰,说话带着点口吃。

他问:“您就是张……大师?”

张淼扫了他一眼,回:“是。”

胡春面上一喜,忙招呼了高岩一同进屋,两人刚坐下,胡春就忙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自己和高岩两个人是舍友,他们来渡灵馆,是因为近两天,在两人租住的房子里,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那房子两人住了半年多,原先一直安稳。

但就在三天前,诡异的事儿来了,连着两晚上,胡春他都做了同一个噩梦。梦里是一片森林,他自己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走,找不到出口。

后来他走得累了,便靠着棵树休息,过了几秒,树后面有点点亮光透过来,他就转过身子趴在树后看。

谁知这一看,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那光里是几只狐狸,它们都跟人似的直着腰走,头顶上,还举着一口棺材。

而就在队伍后面,还跟着黑……

他说着眼神一闪,咕咚吞了口唾沫,将剩下的话隐去,话头一转,又说起高岩的事。

高岩这两天过得也不平静,极短的时间里,他身上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四处青紫伤,这伤不管你怎么按,他都感觉不到疼,像极了传说中的鬼掐青。

而后高岩又在门缝里发现了几封信,信上没有署名,信里的内容也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

但在最新收到的一封信里,这些符号都没了,偌大的白纸上,只有简简单单一个死字。

这下子胡春真的怵了,死活拉着高岩来了渡灵馆。

他说完眼神溜了两圈,又弓着身子小声提问:“大师您看,我哥俩是不是撞……撞上了什么脏东西?”

张淼将两人扫了一遍,摇摇头。

这两个人目光清亮,脸色也正常,没有邪灵入侵的迹象。不过话说回来,两人身上的阴气都挺重的,这种阴气不是天生的,倒像是经常出入灵异场,一点一滴攒下的。

基于此,张淼又开口问:“你们是做阴家生意的?”

胡春一愣,而高岩忙把话接过,他皱眉摇摇头,含糊道:“我俩是搞策划的。”

而没等张淼再开口,高岩站起身将一摞钱放在桌子上。

胡春也接着站起来,他摆手向张淼道了再见,说知道没沾染脏东西就放心了。

3

南歌洗完衣服收拾好才匆忙忙地赶到渡灵馆,在渡灵馆门口,她恰好撞见刚出门的胡春和高岩。

这两人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而胡春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看路,不仅撞了南歌的肩,还一脚踩在南歌脚上。

他连忙慌乱地向南歌道对不起。

南歌虽然心里有点恼,但还是摆了摆手,说:“没事儿。”

她进屋的时候,张淼正对着光举着两张紫色的符纸,来回比对着。

南歌见过黄色的、金色的,甚至还有黑色的符纸。但这紫色的,还是头一次见。

她扯了个垫子坐在矮桌前,托着下巴歪头和他一起看,待他将符纸放下,才开口道:“我昨晚上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张淼将符纸叠放在一起,抬眼一笑,低头又柔声说:“记不住也没关系,至少能量消失的时候,你还可以控制着自己返回家里。”

“不,不是这个记不住。”南歌忙摆手,她觉得张淼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往前挪了两下,又解释:“我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能量中还原的场景,我真的一点儿都没忘。”

“我记得昨晚上我去了某片树林,但一直在跟着个男人走,他杀了只猫,我又不明白他杀猫干什么。我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但又不知道那景象到底想表达什么。”

末了她托着脑袋叹了口气,“后来就不知道了,一觉醒来,躺在家里的床上。”

张淼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南歌已经能简单地消化一些能量,并开始试着解读能量中的信息。

他笑着将符纸收进包里,眨眼道:“这是好事啊,你……”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门边铜铃却叮当一响,响声没停,杨杭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脸焦急,抬手擦了两把汗,又接着将几张照片摊在桌上。

照片上有脚印也有指纹,都是今天一早从案发现场采集来的。

今早上警局接到报案,有人从市郊的野湖边上发现了一只断臂,警方立刻组织人员前往。在野湖后山上的树丛里,他们搜索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在林中找出大大小小共九个尸块。

警方将这九个尸块与报案者发现的断臂拼在一起,正好拼成一个缺了脑袋的男人。后搜查警对树林进行了二次搜寻,虽仍未发现男人的脑袋,但却成功地在山上提取到了三组不同的脚印。

杨杭将提取的脚印送回警局,技术科进行了比对,最后发现,其中一组脚印的主人竟是……南歌。

他连忙拿了照片赶来渡灵馆。

南歌不可能杀人,这一点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只是想知道,南歌去那山上做什么。

南歌拿着照片来回看了几遍,恍惚觉得这地方,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

半晌她拍拍脑袋,说:“没错,我昨晚上去的就是这里。”

杨杭皱眉,“你去那儿干什么?”

南歌将昨晚上发生的事儿,又详细地向杨杭叙述一遍。

末了她补充,“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和回溯和谐相处,所以还原的能量中的场景,也都很浅显。不过我倒是可以跟你去现场看看。”

4

杨杭驾驶警车一路向东,目的地是市郊的案发现场。

自苏至恒被他哥叫回加拿大处理家族生意后,开车这种事,又落回杨杭身上。

杨杭将车停到野湖边的路上,张淼和南歌下了车,然后随他从一条小路上了山。

他将南歌带到脚印处,南歌歪头看了两眼,确认是自己的脚印后,上前比着脚印的方向站定。

她想起来,就是在这里,拎着黑色垃圾袋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脚步,所以她转身向后,沿着记忆里的路向下走。

她边走指出男人的抛尸地点,最后一处地点,是一破败的石砌拱门前,也就是在门前不远,警方发现了死者的半截小腿。

拱门旁歪斜立着一块牌匾,上面模糊写着息圆二字。息圆里立着众多墓碑,南歌直奔一处残碑,然后从碑后拖出了一只坛子。

她将坛子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个黑猫的脑袋,猫脑袋下压着一坨烂肉。

烂肉已发出阵阵酸气,杨杭走上前仔细看了两眼,便又转头去打量那块残碑。

残碑上隐约还留着些血点,不过很显然,凶手已经认真清理过这里。

而在碑后的缝隙里,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小半个带血的脚印,在底座的壁沿上,虽然只有半个鞋头的部分,但好在脚印还算清晰。

这脚印的底纹及大小,和目前发现的三组都存在着一定差别,考虑到这可能就是死者被分尸的地点,杨杭赶忙通知林中的搜查人员来提取脚印。

而与此同时,死者的身份也被证明。

5

死者名叫常山,绰号黑子,临城人,男,今年28岁。

他半年前和朋友一同来到晋城,自由职业,现他与两名朋友一同租住在市花园小区。

他的社交关系简单,警方提取了他的消费记录,也未见有任何不良嗜好。

经检验,案发现场的另外两组脚印,分别属于死者的两名室友,而报案者捡到的手臂上,提取到的几个清晰的指纹,也属于其室友中的一位。

他的两名室友已被带到警局,目前正在接受讯问。被发现的尸块已经被移回了局里,正等待接受进一步的检测。

林中目前能找到的信息,也差不多就是这些,南歌作为嫌疑人,被杨杭带回局里。

张淼也随着二人去了警局,刚才在残碑前,他从黑子新鲜的阴气中感知到,黑子的鬼魂已经投向阴间。

三人到了警局,南歌被杨杭带到审讯室,张淼便坐在审讯室外的长椅上等。

一名警察从隔壁审讯室出来,开门的瞬间,张淼意外瞥见里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男人留着一头长发,他早上才见过,隐约记得,好像叫高岩。

很快地,杨杭也做完了笔录,从房间出来。

他与对面的警察交流了几句,然后就和张淼一同在长椅上坐着。

张淼用下巴指了指隔壁审讯室的门,问:“这审讯室里的人,犯了什么事?”

“死者的室友。”杨杭在审讯笔录封皮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抬头又补了一句,“之一。”

他反手指了指背后的审讯室,说:“还有一个叫胡春,在这里面呢,死者断臂上发现的指纹就是他的。”

张淼点点头,不过点头的瞬间,他又想起来,今天早上,胡春分明说过,租住的房子里只有他和高岩两个人住着。

考虑到情况不对,张淼忙将早上的事全数向杨杭讲了一遍。

而杨杭听完面上一愣,将笔咔嚓合上,又哗啦啦将笔录翻开。

狐狸抬棺,胡春梦见了狐狸抬棺,南歌看见了狐狸抬棺。

这么罕见的景象,遇着一次是偶然,遇着两次,那就该是必然了。

他将笔录交给张淼,然后忙起身去了解胡春与高岩两人的讯问情况。

而就在他了解情况的同时,尸检结果也出来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前的夜里。致命伤与肢解无关,他死于窒息,他是窒息而死之后,又被肢解丢弃。

6

胡春与高岩被带进警局后,先后分别接受了三次讯问。

杨杭将这两人的三本讯问笔录逐一比对,其中二人对一些细节等问题的交代基本一致。

而且同时,两人又很默契地没有提去过渡灵馆的事。

不管是胡春连做了两天噩梦,还是高岩身上的鬼掐青,以及二人收到的恐怖信件,在笔录上均未体现。

杨杭将这些情况反映给负责胡春及高岩的审讯警后,将笔录的信息进行了初步整合。

信息整合后,他也基本明确了二人和死者的关系。

胡春、高岩与死去的黑子,三人共同租住在晋城花园小区,是舍友,也是工作伙伴。

三人在晋城合伙开了家工作室,工作内容基本就是去一些传闻中闹鬼的地方做直播。

高岩负责策划选址、胡春负责拍摄,死者黑子负责表演。

黑子确实养着一只黑猫,但三天前,黑子因三人利益不均的问题和胡春吵了一架,然后就带着黑猫连夜搬了出去。

胡春说,黑子的手臂上之所以出现他的指纹,是因为在两天前的夜里,他与高岩去过树林前那座废弃的精神病院。

这是半月前就策划好的一次探恐,黑子和他闹翻了,所以那晚的表演就由高岩负责。

但高岩胆子小,开始怎么也不敢挑衅鬼,眼看着观看直播的人数快减到了零,他这才壮着胆子嚎了两句,没想到这一喊,就把怨鬼喊上了身。

被上身后,他变了个人似的,嚷着我要杀了你便扑向胡春。

情急之下,胡春给了高岩两拳,这才把附身的怨鬼打出高岩体外。

两人将车停在了野湖边上,去的时候是绕路进的精神病院,但跑的时候抄近路,从树林里穿了出去。

而就是在林子里,胡春被一圆柱状的东西绊了一下,他捡起一看是个手臂,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先扔了出去。

但他并不知道那手臂是黑子的。

7

紧接着,残碑后提取的脚印也出了结果。

这是一枚男性脚印,男人穿运动鞋,身高大概一米八,体重75kg左右,30多岁。

且不说胡春与高岩年龄都未过三十,就单从结果上看,胡春的体重不符,而高岩的身高体重都不符合。

两人已经向警方提供了探恐时拍摄的视频,目前技术科正检验视频的真伪。

死者死亡时间是在两天前夜里,而南歌是在昨夜上山。且事发时,她正在朋友的家里,警方调取了她朋友小区的监控,也就此事向她朋友核实了一番,最后南歌的作案嫌疑被基本排除。

同时,胡春也在新一轮的审讯里,交代了他在渡灵馆未曾坦白的梦境。

他确实见了狐狸抬棺,只不过在抬棺队伍的最后,跟着黑子养的黑猫。

听到此,张淼突然茅塞顿开。

这起凶案中,死者的鬼魂已经去了阴间,凶手与胡春、高岩都还活着,那么将南歌引到那山上的,应该就是那黑猫的能量。

南歌之所见,皆是黑猫鬼魂之所见。

而黑猫还能向胡春托梦,那么这就说明,黑猫的鬼魂还在那树林周围。

他大喜过望,忙将自己的想法向杨杭道出。

而杨杭也正有再去一次案发现场的打算,所以他便开了车,接了南歌和张淼一同返回山里。

8

此时天色已晚,杨杭将车停在野湖边,三人打着手电上了山,南歌循着记忆探回那息圆里,张淼便卸了包,在残碑前上了三柱香。

他翻出一八卦罗盘,念诀定位,然后从兜里摸出一枚方孔铜钱,默念口诀,迅速向空中抛去。

铜钱在地上立起,然后骨碌碌向前滚去。

三人在后紧随,最后竟追到了那废弃的精神病院前,而精神病院大门口,赫然站着一个黑影。南歌看着那背影眼熟极了,反应过来一把扯住张淼的手臂。

她说:“他就是弃尸的男人。”

而张淼顿了顿,也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能量,孙光耀!

他还未喊出孙光耀的名字,孙光耀已经注意到他们。

孙光耀抛尸时也看到了狐狸抬棺的景象,他今夜是想去灵界搞点钱的,但没想到点儿这么背遇上张淼。他翻过一处矮墙,飞快地向林中跑去。

杨杭反应迅速,几乎同时追了上去。

而地上的铜钱依旧在向前翻滚,张淼望了几眼,牵了南歌的手紧跟铜钱。

铜钱进了精神病院,上了二楼,滚到二楼尽头。

张淼快步上前,旋身取出一只匕首,将指血点在匕首之上,然后将匕首刺进了二楼尽头的墙面里。

墙面上忽地打开一道裂口,然后裂口越来越大,待那裂口开至一人宽大小,张淼牵住南歌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裂口内闪着黄色的光,而南歌看见,在一片光亮之中,有一只黑猫,它抬着两只前爪站立在空气之中,一双淡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远方。

“这是灵界。”张淼说。

群山诸海,皆有守护的灵,这精神病院建在半山上,也属于灵类守护的土地。

而这只黑猫,跟着灵类到了灵界大门前,却不知为何,不被允许进入。

他牵住南歌的手,然后接着向前走。很快地,他们眼前出现一片漫着浓雾的树林。

“迷雾鬼林。”张淼有些惊讶。

灵界的守护之门迷雾鬼林,他曾经在书中读到过,鬼林凶险,只要闯过两关,就可以向灵界的灵提出一个问题。

只是这两关没有任何提示。

张淼握紧南歌的手,嘱咐一句不要放开,便抬脚踏了进去。

9

林中浓雾渐升,不到一秒,四周已成白茫茫一片。

两个人停了下来,也就在这里,他们眼前出现一红一黑两口棺材。

两口棺材左右放置,棺材没有封盖,敞开放在那里,红色的棺材中装着满满的人民币,黑色棺材里金银几乎要溢出来。

张淼上前研究一阵,突地想起师傅曾说过:“万象皆虚,欲则不达。”

想到这儿,他后退两步,盘腿坐在地上,将两张黄符上下交叠,摆成十字后,大喝了一声破。

黄符弹至空中,两口棺材中的人民币和金银也一同升至半空,财物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全部都化成了圆形方孔的黄色纸钱。

左方的棺材渐渐隐去,右方的棺材化为一条小径。

两人继续牵手往右走,只是走了没一半,南歌忽然觉脚下一软,然后她便掉进了一深坑里。

深坑中有块三角形的玻璃壁,她摔在玻璃壁里,每块壁前都站着一个张淼。

张淼们一同伸出手,情真意切说:“南歌,来这里。”

南歌望着他们伸出的手,觉得有点头疼,她简单提了个问题,三个张淼果然同时做了同样的回答。

这不禁让她想起小时候,电视里唐僧误会真悟空,她在屏幕外气得直跳脚。而现在她面对三个张淼,忽地又开始有些理解唐僧。

坐了一会儿,她又拍拍手站起来,毕竟这么耗着,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站定,转身趴在一块玻璃壁上,上下打量着壁外的张淼。

这个张淼能量温和,但看着他,她突然有些想飞。

想飞?她皱眉,张淼会想飞吗?她可不知道他还有这爱好。

所以她转身,又趴在另一块玻璃壁前,第二个张淼能量很强,但透着一股子凶狠。第三个张淼倒是温和,但不知为何,他很愤怒。

往复几次,她做出决定,瞄准愤怒的张淼,攒足了劲儿冲破了玻璃壁。

三个张淼同时退去,南歌看见自己站在一片黄土之上,身后是万丈悬崖。

而就在不远处,张淼半跪在地上,手中攥着散灵符,狞视着不远处一只火红的狐狸。

他的额上已浸出一层薄汗,指节也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见她出来,脸色才忽地舒缓下来。

劫后余生,她找不出什么话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张开了双臂,奔跑着向他扑了过去。

张淼站起身,一把将飞奔而来的南歌捞进怀里,她的头发轻擦着他的下巴,他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刚才他与南歌一同陷入迷障,破解后看着她在悬崖边来回试探,他恨不得立马散了那狐狸的灵。

而此时,一旁坐在棺上的红狐抱着臂突然开口,且开口竟说的是人类的语言。

“恭喜闯过迷雾鬼林,你们有什么问题?”

张淼低头与南歌商量一阵,这才抬头问:“你们为何抬着棺材出现在林中?”

“我们是这里的守护灵。”狐狸跳下棺,将屁股底下的棺材盖掀开,里面装着半棺的首饰钱财。

狐狸回过头,又说,“这座精神病院没有废弃前,死了没人领的病人,都埋在息圆里。除了他们自己的首饰,老院长也多少会给他们埋点钱财。这些钱他们拿着上路,也能给下辈子的自己添点财气儿。

“但这些东西,一旦被挖出来,那财气儿可就都没了。那死在林子里的人,跟着进到这里的黑猫,以及在精神病院装疯卖傻的那个男人,他们可都是窃贼。”

10

狐狸话音落下,张淼和南歌便眼前一黑,再睁眼,两人已回到精神病院。

张淼忙拿出手机给杨杭发消息,说胡春与高岩这两人可能有猫腻。

而杨杭回得也快,他刚才跟着孙光耀一路小跑,还稳稳开枪打中了他的手臂,但追下山,还是让他跑了。

三人在山下集合,由于胡春与高岩视频拍摄的时间,与黑子的死亡时间相吻合,所以在排除二人的作案嫌疑后,他们早就离开了警局。

杨杭给警局同时打了电话,然后将车开到花园小区。

而此时,已经快到凌晨五点。

他跑上一居民楼,四楼右室,房门前站着两名警察。房间里,胡春已经被率先到来的警察从睡梦中拎了起来。

但警方搜遍了整个屋子,高岩却不见了踪迹。

胡春被警方的突袭吓破了胆子,他重复着,自己与高岩和黑子仅认识半年多,探恐也是这两个人提出来的,他只是负责拍摄,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局里已将高岩的手机进行定位,此时他正自西向东在龙浦区匀速移动。

龙浦区,杨杭一合计,这小子想坐着船跑。

杨杭将此情况反映局里,然后由局中警察与龙浦港工作人员取得联系。

他冲下楼,没来得及向车上的张淼和南歌解释,便迅速将警车发动。

11

一路急追,警车停在龙浦港,龙浦桥上的彩灯已开,从桥上过极易打草惊蛇。

考虑之下,杨杭选择摸黑绕行,由于港内地形复杂,太过凶险,南歌便被劝说留在车上,而张淼只简单带了把匕首,便和杨杭一同下了车。

两人掉头后,下过几级台阶,又穿过一条漆黑的隧道。

上了港,在一艘货轮旁,杨杭捡到了被高岩丢弃的手机,而手机旁,还有几滴血迹。

但那血并不是高岩的,那血气里荡着孙光耀的魂气,张淼取出一张紫色符纸,蹲下身,将鲜血映在符纸上。

这种指灵符,一共有两张,符纸之间互相感应,一旦一张符纸发现目标,另一张也会随之做出反应。

张淼将带了血的指灵符抛出,然后与杨杭分头行动。

他提着匕首,沿着船向东走,不仅走路时压低了步子,连呼吸声也刻意压制。

就这样,他走了大约百米,突然间,一直捏在手中的指灵符开始剧烈晃动。

他又看见杨杭。

此时的杨杭,侧蹲在船身后,他右手举着枪,食指放到扳机上方,瞄准了不远处的一艘客船。

客船边站着两个黑影,两人对立站着,其中一人还托着个箱子。

两人似在对话,但相隔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谈些什么。

但从两人的动作来看,这场对话并不愉快,到了最后,好像竟吵了起来。

杨杭看准时机,站起身举枪冲了出去。

“别动,警察!”他站在离黑影约五米处,大喝一声。

高岩浑身一颤,哆哆嗦嗦举起了手,孙光耀眼睛四处一扫,反应过来,忙把高岩往前一推,还顺势将手中的箱子朝杨杭丢了过去。

张淼在斜后向前一扑,将箱子打飞后,上前稳稳地按住了高岩。

而杨杭也紧追着孙光耀登上不远处的一艘油船。

飞起的箱子落了地,里面骨碌碌滚出一个球体,张淼定睛一看,那赫然是黑子的人头。

不到一分钟,随后而来的警察将油船包围,高岩也被上了手铐带走。

而张淼刚站起身,走了没两步,油船方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漆黑的浓烟翻卷着冲天的火光,此时天已大亮。

12

后据高岩供述,黑子的死,完全是他一手策划的。

原先他和黑子都是临城人,是从大学里一起走出来的朋友。

大概在两年前,黑子不知从哪里听说,黑猫这种动物,天生聚阴,灵力又强,训练好了,就能去墓园里寻宝。

黑子就买了只黑猫,按人家教的法子,给这猫训练了三个月,然后带着高岩和两个朋友,做了一次测验。

测验很成功,那晚他们大大地捞了一笔。

可是后来几个人偷得多了,就出了点小问题,他们不仅运气开始下降,身体也越来越差。

后来,那原本跟着黑子一起挖宝的两个朋友,竟也先后死于意外。

黑子和高岩怕了,他俩在半年前辗转来到了晋城,在这里他们遇到胡春,三人一拍即合,开起了探恐工作室。

但工作室成立没多久,高岩却发现,自己已身患重症,需要尽快拿钱医治。

他向黑子索要自己之前的挖宝所得,黑子却总是找借口搪塞,而也就是这时候,高岩偶然认识了孙光耀。

孙光耀保证自己可以帮他搞到钱并将黑子除去,唯一的要求就是事成之后,高岩愿意用自己的身体,接纳他的鬼魂。

高岩答应了,他回去后,按计划去找黑子,告诉他,其实策划好的探恐地后面有处墓园,那里埋着不少好东西。

而高岩他现在,也不想要之前的钱了,只希望黑子这次干票大的,然后两个人三七分。

黑子欣然答应了,并按着高岩的嘱咐,以分配不均为由和胡春大吵了一架。

在探恐那天,高岩与胡春按计划上了山,黑子也按计划去了墓园。

半夜十二点,视频开拍的时间,也是黑猫出动的时间。

黑猫在一处残碑前停下,黑子就蹲过去准备开挖,埋伏已久的孙光耀终于得了机会。他快速上前,从背后将黑子勒死,然后分尸并弃到了山上。

但高岩万没想到,百密一疏,这岔子最后竟出在胡春身上。

高岩在精神病院装作被附身,只是为了吓吓胡春,然后给孙光耀争取点时间。没想到胡春胆怂,给了他两拳后撒腿就跑。

跑就跑,还非得抄小路跑。

高岩担心被识破,就在后面追,眼看着快要下山了,他的心也稍微放下一点。

但好巧不巧的,胡春又踩到了黑子的断臂。就是因为这断臂,胡春回家后,心神不宁,再加上他晚上开始做噩梦,这一来二去的,这人竟开始计划着报警。

为了阻止他,高岩故意地磕出几个青紫伤,强忍着疼装作那是鬼掐青,他还写了那些信,说这就是灵异事件,胡春一旦报警,他俩都得没命。

但最后,他经不住胡春的软磨硬泡,就勉强答应了一起去渡灵馆看看。但没想到,从渡灵馆回家后,两人竟接着被带到了警局。

从警局出来后,他联系了孙光耀,准备拿了钱跑去别的城治病,没想到孙光耀只带来了黑子的头,钱却一分没拿到。

13

孙光耀不要命地引燃了船上的成品油,杨杭及时跳下,但还是被紧急送往医院。

杨杭出院那天,高岩的判决结果也刚好出来。

高岩与孙光耀属共同犯罪,都构成故意杀人罪,且因犯罪性质恶劣,高岩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但重病在身的他,估计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而孙光耀,被爆炸的气流冲到海里,目前还在搜寻。

高岩几人盗了阴家的财物,被阴气反噬,霉运连连,也是罪有应得。

孙光耀……

张淼看着桌上扑扑作响的指灵符,孙光耀跑不了了。

编者注:本文为《怪谈Ⅱ》第五篇,欢迎点击阅读精彩故事。

“怪谈”系列第一季:《怪谈Ⅰ》

“怪谈”系列第二季:《怪谈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