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没完没了地繁殖

上午,碎花小鳄无所事事,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这个学校确实挺怪的——白天没课,却不允许随意外出;晚上有课,从六点半到十点,三个半钟头,中间休息十分钟;十点半,办公楼、教学楼、寝室楼统一熄灯,连路灯都灭了,整个校园一片黑暗,如果外地车从远处公路上驶过,都不会发现这所学校的存在。

碎花小鳄开始怀疑,母亲是出于无奈把自己接了来,她不愿意跟自己生活在一起,正像她也排斥母亲一样,于是,她专门找到这样一个学校,把碎花小鳄塞进来,实际上是把她逐出了家门。

如果她是碎花小鳄的继母,碎花小鳄不会怪她,可她是碎花小鳄的生母啊,她把碎花小鳄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管过她,动物界都没有这样的母亲。

她对父亲越思念,就对母亲越仇恨。

她试着把心思从母亲身上移开,想汉哥。

今天,她打算离开学校去找汉哥。同时,她也想试试,没有假条到底能不能走出校门。

下午两点多钟,碎花小鳄来到校门口,顺便去了小卖店。她掏出昨天那个中奖的瓶盖儿,对老板说:“老板,不好意思啊,我又中了一瓶。”

老板把瓶盖儿接过去,笑了笑,但是他明显有点起疑了,拿着那个瓶盖儿上上下下看了半天,好像在确认是不是伪造的。

碎花小鳄在一旁等着,很不自在。

终于,老板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可乐,递给她:“来,给你。”

碎花小鳄说了声“谢谢”就急匆匆地走开了。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讨饭的。

走出小卖店,她本能地朝寝室走去,忽然想起要去找汉哥,于是又转身朝校门口走去。大门关着,角门开着,没见到保安。碎花小鳄心中暗喜,加快了脚步,想溜出去。

她刚要走出角门,背后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你站住!”

她愣了一下,停下来,回头看。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保安,很高,很瘦,深深的双眼皮就像刀刻的。他穿着一身灰色制服,大热天,竟然戴着一副白手套。碎花小鳄盯住了他的白手套,感觉它的作用是在遮藏什么。

保安说:“假条。”

碎花小鳄说:“没假条就不能出去吗?”

保安说:“不能。”然后侧身站立,给碎花小鳄让开了回去的路。

碎花小鳄有些恼怒,她说:“我就是要出去,怎么了?”一边说一边朝外走,她就不信那个保安还敢冲上来抓她。

保安喊道:“你在财经系三班,我会登记的!”

他竟然知道自己的班级!

碎花小鳄走出角门之后,一直没回头,只是竖起耳朵听背后的动静。那个保安没有追上来。

走出一段路,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保安还在原地站着,望着她的背影。

大门是铁的,上面竖着很多扎枪,刺向蔚蓝的天空。大门旁挂着一个老旧的木牌,白底黑字,写着——弗林学校。

她怎么都觉得这个校名有点儿怪。

为什么叫弗林呢?弗是“不”的意思,林是“很多树”的意思,两个字凑在一起,找不到任何意义。

她沿着坑坑洼洼的柏油路,来到公路上,有一个孤独的站牌斜斜地插着。这里只有一趟公交车,411路,终点站是弗林学校。站牌上有很多小广告,不是治早泄就是堕胎的,不知道贴多久了,风吹雨淋,上面的字已经模糊。幸好有这个站牌,不然碎花小鳄都怀疑这个弗林学校根本就不存在……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公交车的影子。

到底去不去呢?她有点儿犹豫了。

今天,她都没有好好打扮打扮,这样去见汉哥太仓促了。另外,她也不想刚入校就引来太多麻烦……

徘徊了一阵子,她又慢悠悠地返回学校了。

那个保安还在大门口站着,好像在等她。

碎花小鳄走过他的时候,挑衅地白了他一眼,他看着碎花小鳄,木然地眨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

不知道饭饭和季之末在不在寝室,碎花小鳄不想和她俩分享这瓶可乐,于是就把它拧开了,“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前面就是个垃圾桶,她一边走过去一边又看了看那个瓶盖儿,渐渐瞪大了眼睛——再来一瓶!

最初的那瓶可乐来历不明,却给她带来了这么好的运气!

这时候她已经走过了小卖店,立即转身返回去,笑呵呵地说:“老板,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又中奖了!”

老板看了看碎花小鳄手中的瓶盖儿,半信半疑地说:“又中奖了?太巧了吧……”

碎花小鳄把瓶盖儿递给他,他再次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然后讪讪地笑了,说:“没错儿,又中奖了。”

接着,他把瓶盖儿收好,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可乐,递给了碎花小鳄:“你应该去买彩票。”

碎花小鳄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晃了晃,转身离开。

老板说:“等一下。”

碎花小鳄停下来,回头看他。

老板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冰箱里还有很多可乐呢。”

碎花小鳄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老板说:“你应该打开它,看看是不是又中奖了。”

碎花小鳄说:“肯定不会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可乐打开了,刚刚举起瓶盖儿,手就停在了半空——她又看到了那行熟悉的字——再来一瓶!

她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寒意。

老板说:“又中了?”

她低低地说:“没有……”然后快步走出了小卖店,跑到垃圾桶前,把手中的可乐和瓶盖儿统统扔了进去,接着快步离开。

她相信,如果她再去兑换一瓶可乐,依然会中奖。

第一瓶可乐是怎么来的?她至今都不知道。它不可能自己在窗台上生出来,肯定是哪个人送来的,这个人必须从窗户跳进来,再从窗户跳出去,他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目的最令人不安。

碎花小鳄粗心大意地喝下了那瓶可乐,接下来,她喝完一瓶又来一瓶,喝完一瓶又来一瓶,喝完一瓶又来一瓶……

换个角度来看这件事,那瓶神秘的可乐一直没有消失,它在自己生自己……

最后一句话把碎花小鳄吓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