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把衣服脱掉!”杜非同臭着俊脸,大声喝道。

“我…自己…来…”尹适可靠在墙角,苍白而虚弱。

杜非同找了一家便宜的汽车旅馆投宿,一进门就要脱她衣服,吓得她连滚带爬地躲开,结果触动了伤口,痛得她差点晕过去。

“你这个样子还能自己上葯吗?快过来…”他拿着她随身携带的长生部葯品,气呼呼地走向她。

“不…”她猛摇头。

“你以为你脱光了我会想看吗?你这种傻丫头能有什么看头?要不是得替你上葯,你花钱求我看我还懒得看呢!”他没时间跟她耗,伸手抓住她,像在剥蒜似的一把就扯掉她的黑上衣,并直接掀高白内衣,拆掉止血布条,露出她右腰上的伤口。

她想阻挡,可是手才举起就被他扣住。

“这…是枪伤吗?”他盯着那个怵目惊心的弹孔,头皮一阵发麻。

“…是…”她痛苦地喘着气。

“子弹呢?”他紧张地问。如果子弹在体内他就没辙了,而且也不是靠秦天动的葯能救得了了。

“子弹…没卡在肉里…穿了出去…在中弹的瞬间…我移了位置…以防伤到…内脏…”她断断续续地解释。

“是吗?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她说得简单,但这难度超高,能在中弹时注意不让子弹伤及内脏,除了功夫要强,反应快,还得精通身体的每个部位,据他所知,黑武士团的成员似乎个个都有受过这种训练。

“我…已经服了内伤…内伤葯,只要…再…擦秦首领…的外伤葯…很快就会好…了…”

“好,到床上去,我先帮你清理伤口。”他点点头,扶她起来。

“唔…”她一动就痛得发抖。

“怎么了?还有别的伤吗?”他警觉地问。

“没什么…肋骨…大概…断了一根…”她说得轻描淡写。

他脸色一沉,也不知哪来的火气,破口大骂:“肋骨断了,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你笨蛋吗?白痴吗?你傻瓜啊?要到什么地步你才觉得严重?就这样死脑筋一直忍下去,你打算忍到死吗?”

“呃…”她很想跟他说,她从小练功,肋骨不知断过几次了,这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她现在没力气说这么一大串话。

“告诉我,肋骨断了要怎么医?秦天动的伤葯有效吗?”他又问。

“…擦接骨水…”她不敢说下去,因为要擦接骨水就得用手涂抹患处,而肋骨的位置…肋骨断掉的位置…

他不等她说完,直接抱起她,轻轻放到床上,接着卷起袖子,从她靴中抽出她的短剑。

“你…”她瞪大双眼,还来不及问他想干嘛,白内衣和胸衣就被他一刀划开。

哇!她吓得精神回了三成,顾不得肋骨和伤口的疼痛,赶忙用双手遮住袒露的胸部。

“遮什么遮?全身到处淤青又断了肋骨的女人,鬼才会起色心?把手拿开!你这样遮住我怎么擦葯?”他怒啐。

她惊慌地摇头。

“拿开!”

“师父说…男…男女…『瘦瘦』…不亲…我我我还不够瘦,不能被男人亲近啊!”她急道。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卖弄她不及格的造诣?杜非同气得头发差点打结,破口大骂:“你还算女人吗?在我眼里你只是根**,又丑又肥的**…”

嫌弃地瞪着她,也不跟她多说废话,他直接拉开她的双手。

“啊…”手牵动了肋骨,她脱口痛呼。

“别动!”他喝道。

她也没力气动了,只能转开头,闭紧眼睛,任由他看光光。

杜非同的确是把她看光光了,而且心跳还停了好几拍。

尹适可脸虽然肉肉的,但其实一点也不胖,甚至…甚至身材居然该死的很好,要命的…非常好…

他足足愣了五秒才回神,暗咒一声,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饱实丰满的胸部移开,专注在她右腰上的枪伤。

腰肢细而强韧,肤质紧实滑嫩,没有练家子的粗壮蛮横,反而曲线优美迷人…

“这罐绿稠稠的膏葯是外伤葯对吧?”他突然觉得有点热,一抹汗,顺手將西装外套脱掉。

“是…”她闭着眼睛回答,不敢看他。

他將伤口上的血渍拭干净,拿起伤葯,敷在那个贯穿右腹的枪伤上。

“唔…”她蹙起眉,暗暗抽气。

“很痛吧?”他跟着皱眉。不痛才怪,被子弹打穿身体,一般人早就倒下了,她却硬是撑到现在…

“还好…”她的声音很低。

还好?好个头,傻瓜一个!粗线条也要有个限度。

他暗啐,帮她盖上纱布,拿出绷带,缠住她毫无赘肉的腰身,心又莫名地揪了好几下。

他几乎忘了,她功夫再好,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不是无敌女超人,让一个女孩子为他受这么重的伤,实在是残忍了些…

“好了,断了的肋骨…要怎么接回去?”他拭去汗水,问道。

她睁开眼,却看着一旁,略带羞赧地道:“这个…我…自己…来…”

“你有力气吗?你知道你现在脸色白得就像鬼一样吗?你还想逞强?给我安静躺着,告诉我怎么处理。”他不悦地斥责。

“我…可以…”她没理会他,慢慢地举起双手,按住左乳下方,吸一大口气,然后自行將断的肋骨接合。

“啊…”她痛得大喊,汗珠滴落。

他看得屏息呆愕,总觉得自己的肋骨也痛了起来。

“好了…可…可以…擦…擦…”她话没说完,整个人就痛昏过去。

“喂,尹适可!”他着急地喊她,愣了愣,马上拿起另一罐无色葯水,直接涂上她的胸部。

患部就在她的左胸下方,他的指尖无可避免地抚上她**,他以为他可以无动于衷,可是…可是当掌心碰触到那饱满尖挺的女性特征,他体内的男性本能却自动有了反应。

心跳加速,脉搏急促,血液瞬间窜向下半身,呼吸…全乱了…

真是见鬼了!这家伙是尹适可啊!我干嘛对她有感觉?又不是国色天香,她这种长相怎么可能会刺激男人的**?我是累疯了吗?对锺艾缇的反应都没这么猛这么快过。

他大口吸气,恼怒地稳住心神,很快地涂抹完葯水,再很快地为她缠上绷带固定,很快地,把那两团让人血脉偾张的胸部遮蔽…

忙了好一阵子,他终于可以喘口气,拉过一张椅子,坐着休息,边揉着僵硬的后颈边盯着尹适可的脸庞。

她已陷入昏睡,不过情况似乎没什么大碍,看来秦天动给的伤葯应该还满有效的。

只是,她的上身缠满了绷带,加上脸上的伤痕,样子实在糟透了,糟得让他莫名其妙兴起了一点点他自认绝对不可能存在他体内的罪恶感。

“有哪个女人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没人教你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吗?还是你以为自己练了神功,刀枪不入吗?呆子,明知道帮我很危险,你还蹚什么浑水…”他忍不住数落几句,好像这样说说良心才会安一点。

尹适可突然动了一下,嘴里进出一句:“小心…”

他一呆,以为她醒了,凑近一看,才发现她在梦呓。

“快走…杜非同…快逃…”她伸手乱挥。

“别乱动啊!呆子…”他怕她扯动肋骨,赶忙握住她的手。

“快走啊…走…”她似乎正作着噩梦,转个头,又睡去。

连作梦都在担心他吗?果然是个傻瓜啊…

他啐笑着,但看着她的眼神,有着他自己不曾察觉的温柔。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她忽然又呢喃。

他一挑眉,想听清楚她在对不起什么,俯下身,把耳朵靠在她嘴边。

“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对不起…我知道不可以…这是错的…对不起…别生气…我…可以帮你挡子弹…挡炸弹…挡原子弹…”

他听得整个人僵住,笑容冻结,心头像被什么击中,整个胸腔轰隆隆崩毁…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变冰块…能不能…让我…喜欢你…偷…偷喜欢…就好…”她蹙着眉,不停地咕哝。

他的眼神变得暗沉,拧起眉锋,慢慢后退,坐直,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盯住她的圆脸沉思,一脸严肃。

这丫头懂什么叫**情?那种像火花只在瞬间燃烧,无法持久的情绪,根本是人体荷尔蒙作怪的产物,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随随便便就把心栽在他身上,以后清醒了一定会后悔。

“我这个人对爱情没兴趣,尹适可,一百万和你掉进水里,我只会救那一百万,我就是这种人,你想谈恋爱,去找个有情有义的,别找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我…喜欢你…喜欢你…”她口齿下清地低哝。

他深深地盯了她好半晌,俊脸阴鸷,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从口袋拿出手机,拨出一通电话。

“我是杜非同,请接齐少爷…”

***************

尹适可突然醒了过来。

自小就被训练得机警灵敏,即使熟睡中,一点点的杀气都会让她的身体瞬间警戒。

她猛地坐起,胸肋一阵刺痛,怔了怔,低头一看,胸前不知何时已被缠好绷带固定,而且还上了葯…

“啊?”她想起昏睡前的那一幕,低呼一声,脸整个涨红,又惊又羞。

天哦,丢脸死了,竟然被杜非同看见她的…她的…还被他摸到…

不要啊!她最恨的就是胸前这两坨这么肥的肉,怎么练都练不小,如今被爱慕的男人看见了,不如死了算了!

转头偷瞄着睡在另一张床上的杜非同,她的脸热得几乎冒烟。

“卡!”门外又传来轻微的声响。

她心头一凛,乱七八糟的心思瞬间收起,迅速穿上黑衣和靴子,抽出短剑,移到门边。

“适可,开门。”门外,大师兄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她脸色大变,惊慌地后退一步。大师兄他们找来了!

“适可,我知道你和杜非同在里面,开门。”是八师兄的声音。

她儍愣在当场,不敢乱动。

“适可,杜非同的事与你无关,你就别再执迷不悟,跟我们回去。”五师兄也来了。

老天爷,光一个大师兄她就对付不了了,还多了五师兄和八师兄…她暗暗叫苦。

“适可,金银阁的武警随后就到,你们逃不了的,快开门!”大师兄喝道。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杜非同突然开口了。

“把门打开吧,尹适可。”

她惊愕地回头,只见杜非同已睁开眼睛,一脸冷静从容地打开电灯。

“你跟你大师兄他们回去吧,我用不着你了。”他伸了伸懒腰,起身穿上西装外套。

“什么…”她一愣。

“哗…”门霍地被震开,碎成一片,黑武士团一行三人显然等得不耐烦,直接闯了进来。

她几乎是马上就闪到杜非同身前,护着他。

“适可,过来。”大师兄怒视着她。

“不…我是杜非同的保镖,我得保护他…”她用力摇头。

“他现在是个罪犯,你还想保护他?你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给我清醒一点!”五师兄骂道。

“他不是!他是被陷害的,是孟长志和其他长老串通设计他…”她急着帮杜非同辩解。

“住口!别乱说话!”大师兄怒斥。

“是真的…”

“金银阁有他们的律法,你懂什么?这次你私自助杜非同逃走就已触犯六韬馆的规则,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快过来,别逼我出手。”大师兄不悦地皱着眉。

“不,我绝不会让你们动杜非同一根寒毛。”她固执地道。

“你…你这个呆子!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这样傻乎乎地守着他,你别被他骗了,他只是在利用你…”八师兄气得差点跳脚。

“不是的…”她大声反驳,但才开口,就突然被人往前一推,整个人跌撞向大师兄。

“你就跟着他们一起滚回去吧!”杜非同冷冷地道。

她错愕地回头看着杜非同,茫然不解。

“我用不着你了,尹适可,你这件防弹衣又破又磨损,对我来说没有用了。”杜非同拉好西装,冷酷地道。

她傻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杜非同是怎么了?他的眼神,表情,怎么会这么冰冷?

“本来就是想利用你来帮我挡子弹的,既然你现在受伤失去功用了,留着你也只会碍事,你走吧!别再烦我,坦白说,我已经忍得够久了,你这家伙愣头愣脑的,我都快被你烦死了。”杜非同嫌恶地挥挥手,像在打凡么闲杂人等…

“杜非同,你有没有良心?适可她为了你,不惜违法出乎救你,你还说这种话…”八师兄瞪着他,火冒三丈。

尹适可失神地望着杜非同,脸色发白,胸口泛起一阵痛楚。

原来…他很讨厌她吗?觉得她很烦吗?

“为了我?我看她是为了她自己吧!她啊…偷偷爱着我呢!尹适可,你老实说,你该不会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喜欢你吧?或者,你的受伤也是苦肉计?就为了诱发我的同情怜惜?”他转向尹适可讥笑,把她说得相当不堪。

“不…不是的…”尹适可睁大双眼,不停地摇头。

“只可惜,我对你没感觉,别说你中弹受伤,就算你为我死了,我也不会感激你,反而觉得困扰,到时又得要付出不少抚恤金…”他不屑地冷哼。

尹适可脸色刷白,被他的话刺伤了,这个伤,比腰间的枪伤还重,比折断的肋骨还痛。

“你太过分了!杜非同!”大师兄怒喝。

“把你们家的傻丫头带回去吧!并且好好教育一下,她这样动不动就想为男人变节卖命,未免也太没忠诚度了吧?这种没脑子又没能力的家伙,怎么有资格成为黑武士的一员?月惊鸿到底都在干什么啊?”杜非同双手插在口袋里,口里吐出的话字字如刀似剑。

她愣杵着,整个胸口好冷…冷得像是结了冰。

原来…不需要冰箱,人也能变成冰块…

“你这个混蛋,你明知适可爱上了你,才会不顾一切守护着你,没想到你竟说得出这种没人性的话!”八师兄气不过,扑向杜非同,击出一拳。

尹适可猛地回神,大惊失色,以她擅长的怪怪步法窜到杜非同身前,抱住八师兄的拳头。

“不要,八师兄…”她急道。

“适可,你这是干什么?他那样说你,你还护着他?”八师兄又惊又怒。

杜非同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就隐去。

“他没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就是笨…没脑子…他会讨厌我…也是正常的…”她拚命挤出微笑,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僵硬,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你这个大傻瓜!”八师兄气得把她的手甩开,大声斥骂。

“呵…我本来就傻嘛…小静主人也常常这样说我…说我…脑子不灵光…”她搔搔头傻笑,很想装作无所谓,可是,笑着笑着,却笑出了两行眼泪。

“适可…”五师兄看她这样心疼不已。

杜非同盯着尹适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晃动,但随即又冷笑出声,“哼,你们这是干嘛?要演戏回六韬馆去演,别在这里碍眼。”

“杜非同,虽然黑武士不插手金银阁的内务,但这次我们首领已下令黑武士团加入缉捕你的行列,我说什么都要带你回去。”大师兄怒视着他。

“大师兄…”尹适可着急地睁大眼睛。

“适可,我不准你再管他的事。”大师兄朝她厉喝,猛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开。

“啊…”她被扯动伤口,痛得弯腰闷哼,脚下颠踬欲坠。

大师兄这才惊觉她不对劲,正要出手扶她,杜非同却早一步上前从后方搂住她的腰。

她呆了呆,心猛地跳到半空,似乎在瞬间感觉到他焦急的气息,可是,下一秒,杜非同就夺过她手中的短剑,抵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低笑。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就再被我利用一次好了,尹适可。”

尹适可脸色微变,原来她想错了,刚刚她还以为…以为…

“杜非同!你干什么?”八师兄惊喝。

“有人来接我了,要麻烦尹适可送我出去。”杜非同勾起嘴角。

他话声刚落,两辆厢型车在外头急煞住,十名大汉从车里跃出,手持精良武器,瞄准大师兄等三人。

“别乱动啊,乱动的话,你们的小师妹可是会受伤的哦。”杜非同威胁道。

“放开她!”五师兄急道。

大师兄弯眉瞪眼,暗暗咬牙。

凭他们的力量要扳倒这群人不是问题,但尹适可在杜非同手中,她的伤势看来不轻,他们不能太冒险。

“等我上了车,我会放开她的。”杜非同押着尹适可,缓缓倒退着走出去。

尹适可没有挣扎,没有叫痛,她甚至非常配合,即使他刚刚说了许多伤人的话,她仍希望他能安然逃走,别被任何人抓到。

一直到车门前,杜非同才对着她的后脑冷笑,“谢啦,尹适可,现在,你可以滚了,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罢,他用力將她往前一推,窜进车内,那群大汉随即上车,疾驰而去。

“适可!”大师兄他们以轻功飞飙向她,在她倒地之前扶住她。

“适可,你…没事吧?”

她茫然地抬起头,根本没听见师兄们的问话,只是睁着空洞的双眼,不停地流着眼泪,不停地想着杜非同最后那句话…

他再也不想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