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老宅的秘密

埋在老宅的秘密

靥墨蓝

1.回家

我以为我不可能再踏上这片土地,可是我没想到,我出国留学毕业后,回国来的第一个地方还是这里。

我站在家门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大幅度震动,我接通电话,里面顿时传来我二姑的声音:“大侄子!你回来了没?”

“嗯。”我轻声应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推开好多年未曾进的院门,我的心猛地一跳,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身材清瘦,十分高挑,像是清明时节满墓地手扎的纸人。那个人机械地回过头,他的口水顺着大张的嘴巴流出来,当我看清他的样子后,恐惧瞬间占满我的心房,面前这个男人竟然是我的大姑父张强!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后退。

张强冲着我笑了两声,口齿不清地说:“大侄子,你还记得你……你是怎么把……把我推下楼梯的吗?是你……杀了我!你是凶手!”

“啊——”我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窗外的天阴沉着,屋内闷得让人难受。

“哎呦喂,你醒了啊。”二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水进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喝药吧!”

我低头看了看那碗药问她:“我怎么了?”

她说:“估计你是舟车劳累,又有点儿中暑,再加上这老屋子木头板子都松动了,一块木板砸在你的头上,你昏倒在门口了。要不是我买菜回了家,你啊,可能早就死……”二姑显然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些,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再也不说什么了。

“我刚才似乎看见了……大姑父。”我顿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什么,“张、强!”

二姑脸色霎时有些苍白,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怎么可能,你这孩子,别瞎说。”

我知趣地没再说话,二姑催道:“不说了,赶快喝了这碗药,凉了就不好了。”

我拿起药碗看了一眼又放下说:“嗯,我呆会儿喝。”

“记得喝啊。”二姑将为我擦汗的毛巾放在一旁,起身向门口走去。

过了一会儿,我眼睛余光看了一眼窗外,一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果然她没有走远,我硬着头皮一闭眼将药全倒进自己的嘴里。

窗外的人满意地笑了,接着蹑手蹑脚地走远了,我坐在床上,脑袋里像是装了一部带有以前记忆的录像机。

2.看见“死人”

那年我十五岁,跟着母亲来到这个大院子里,这里的院子像是北京的四合院,因为院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周围住着的都是现在这个父亲的亲戚,有大姑、二姑和三姑。

她们对母亲并不好,总是冷言冷语相对,父亲胆小懦弱,从不敢顶撞他的三个姐姐。

我从小就恨她们。

我没事的时候,大姑父张强总是拉着我去他的宠物店,照看他那些凶狠的老鼠们。

张强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平时他总是喜欢和宠物店旁边,水果店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混在一起。

这天,我发现水果店的男人趁他自己的女人进城批发水果时,和风流巷里那个穿粉红色超短裙的女人抱在了一起。

我转了转眼珠,一头钻进不远处的地摊街。等我回来已经是九点了,大姑父指着我的鼻子狠狠地骂,我低着头说:“大姑父,我刚才看见咱们隔壁的那个男人拉着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去了他的店里。”

张强听完便让我好好照看着店子,我乖乖地点了点头,看着他进了水果店。

然后,我将两笼子的宠物鼠搬到了四楼的仓库里,然后又将从地摊买来的绳子和曲别针一头挂在笼子门上,一头挂在门把手上。完成后,我满意地拍了拍手里的灰,刚下来就看见一脸灿烂的张强,他查了查店里的笼子,突然脸阴了下来,质问我,说为什么少了两个宠物鼠笼。

我指了指四楼,问他是不是早上忘了拿出来,他挠着头怀疑地上了四楼,不到五分钟,一声声惨叫混合着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声音。

笼子放在比张强高一头的位置上,门把手一拽,那么笼子门也会被拽开,里面那些饿了三四天的老鼠就会疯了一般冲出来抓花他的脸。张强从四楼一直滚下了一楼。

当时我没害怕,反而镇定地将绳子用打火机烧了,将曲别针放进了抽屉里。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张强,我以为他死了。

可是,我却再次看见了他!

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如今这么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二姑了。最近几天我趁着她出门,四处寻找张强,可我到处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找到。

最近二姑总是想买点儿好吃的拿来给我补身子,总共就两个人吃饭非要做四五个人的饭,我怕她发现我的异常,便帮她做这做那。

“药汤鸡?”二姑看着我盛给她的汤,“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我说:“这是枸杞、红枣之类补血的,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药方,美容养颜很有效的。”

二姑美滋滋地喝了两大碗。

“那天我真的看到张强了。”我镇定地吃了一口饭,“二姑,你说,那是不是他的鬼魂?”

她“嘿嘿”干笑两声,跳过这个话题道:“吃完饭去礼堂,祭拜一下你父母吧。”

我点了点头,饭后,二姑拿出一大串钥匙,点燃一根白蜡烛进了我父母原先住的房子。最里面的那间屋子是杨家的礼堂,里面摆的是杨家历代接班人的骨灰和灵牌。

拜祭完我的父母,二姑将一旁的一个灵牌拿起,向我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灵牌后面是灰色的骨灰坛,坛子上封着黄色的条幅。

“这就是你大姑父张强的骨灰,当初也是你亲眼见他咽了气,别再疑神疑鬼地吓唬自己了。”二姑又将灵牌挂上,我点了三炷香插在鼎内,拜了又拜。二姑逐一吹灭蜡烛,然后开始锁门。

“杨磊啊!”二姑一边锁着门一边说,“这老祖屋有些年头了,这里要被改造拆迁,赔偿款还算合理。现在就差你们那间房子的签字了,你们家那间房,你父亲去世前将其改成了你的名字,如果你不签字,整栋宅子一分钱都拿不到,房子还白白给拆了。”

“你们的房子我管不着,而我家的我不卖,无论多少钱我都不同意。”我甩下一句话转头就走,二姑突然叫住我。

她抬起手晃了晃手机,手机里播放着一段视频,我听见那是自己幼年时候的声音,惊得连忙转过身,黑暗中,屏幕上的画面看得清清楚楚,那应该是摄像头拍摄的,视频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幼时设局杀人的全部过程。

“你想怎么样?”我冷冷地问。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到底是签还是不签。”二姑关掉了手机视频,黑暗顿时袭来,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3.不伦之恋

我没想到大姑父店外面还安装了摄像头,那个视频就像一块石头压得我喘不上气。入夜无风,我坐在院内石凳上抽烟,二姑突然从屋内探出头,看我屋子里的灯关着,便踮着脚小心翼翼进了厨房。

我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只见二姑端着一些剩饭菜进了屋,她的屋子一进门就是卧室,我趴在门口偷看,她的床居然可以转动,而床下竟有一个地窖,我隐隐约约听见从地窖下传来了声音。

二姑探出头时,手里的饭菜已经空了,我想张强大概藏在那里面。明天我一定要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二姑去了新城,我小心顺着她半开的窗户进了她的屋子,她床下安了滑轮,一推就可以移动。那个地窖更像个地牢,里面锁着一个男人,男人靠在角落里睡着了,从侧面看过去确确实实就是张强,看样子张强是撞坏了大脑。

突然,院内大门响起了开门声,来不及想二姑为什么这么快回来,我猛地起身,匆忙将床摆回原样,腿不小心撞翻了床头柜,抽屉里的纸撒了遍地,我胡乱地捡起塞进自己的大衣兜里,又从窗户翻了出去。

我刚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就听见二姑走进厨房的声音。躺在床上,我开始回忆,张强是个好色的人,非常喜欢占女人的便宜。当初二姑也是个爱穿红着绿的美人。

那时候我经常被家里人锁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天下来都没人送饭给我。每次,我都只能踩在板凳上,朝唯一的窗户向外看,而这扇窗正好对着大姑父的房间。

那天,我吃完父母剩下的早饭,踩上自己的小凳子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大姑父今天没去店里,我看见他鬼鬼祟祟地站在二姑屋子门前敲了几下,又回了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儿二姑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进了大姑父的屋子,半个小时后才衣衫凌乱地出来。

这种事情,我不止见过一次。

老实的大姑命苦,吃了一辈子苦,在接到张强死了的消息后,心脏病复发,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可惜的是张强没有死,而是被二姑偷偷藏了起来。

我掏出刚刚胡乱塞到口袋里的纸,在看到最后一张时我笑了。

我抓起钱包跑出院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的电玩城。

4.谋杀

“这几天考虑得怎么样!”二姑语气生硬地问我,因为我的犹豫,收购方的赔偿款又少了两万。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同意的,这个屋子我不卖!”二姑气得脸色发青,突然,客厅的灯灭了,原本紧闭的门“嘎吱嘎吱”地被一股冷风吹开,我看见二姑屋子的卧室床在一点一点移动,一个人吃力地从床下爬出来。

我一阵冷笑,原来二姑是想利用装鬼来吓唬我让我签字,我故作慌乱地想要逃跑,但却正好摔倒在张强面前,张强一副痴傻的样子靠近我,他的脸贴近了我,双手使劲地掐住我的脖子,他比我高不了多少,但是力气却出奇的大。

二姑慢慢靠近了,她就站在张强的身后。张强像是闻到了什么,将我扔向一边,转向二姑,二姑有些不知所措,她转身想跑,但还没来得及,便被张强死死地掐住了脖子!二姑用尖锐的指甲挠抠那双粗糙的大手,嗓子里冒出:“张……张……张勇。”

我打开灯,看着因为窒息而脸色铁青的二姑说:“你这出戏真是演得好,差点就天衣无缝了,可是不巧,老天帮我。”

“我不小心撞见你给‘张强’送饭,在你出门的时候又不小心找到了这个。”我举起那张纸,上面是一个网址,还有账号和密码,“你的警惕性可真不高,我昨天上网发现这是视频的原件,只要我删除就不怕被你威胁。”

她瞪着发红的眼睛看着我,我又从厨房冰箱上面拿出一个铁桶,打开里面像草茎一样的一种药草:“这是一种刺激大脑神经的草药,一般大脑受到损伤的人,闻到这种味道就会异常暴躁。你将这种药下到我的中药里,却不知道我根本没喝,而是吐在了擦汗的毛巾上。不过,你吃的药汤鸡里却有。”

我冷笑着看着二姑挣扎:“一开始,你让我误以为看见张强的鬼魂,想让我赶快签字,后来我拒绝签字,你又让他出来吓唬我,甚至想杀死我!”

二姑抽打着“张强”的手,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双手垂下,“张强”松开她,她像一摊烂泥躺在了地上。

“啊!死人了,死人了!”突然推门而入的两个人看见地上咽气的二姑吓得腿都软了,他们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时,更是尖叫着喊道,“张强!有鬼!有鬼啊!”

5.真真假假

这个张强是假的。

其实那天,我在地窖里看见他的时候就发现了,因为张强的脖子后面有一块类似梅花状的胎记,而这个男人却没有。

他是张强的双胞胎兄弟张勇,当年娶了二姑。张强确确实实死了。

一个月前,这里拆迁,所有的房子都在二姑的名字下,唯有我父母那间房子是我的名。拆迁队说,没有所有的签字是不能给赔偿款的,半年后这里就要被拆迁,要是到时候再没有签字,那只能被白白拆了房子,一分钱也拿不到。

于是,二姑将我从国外骗了回来,又联合她丈夫导演这一出戏,但没想到丢了自己的性命。

那两个人报了警,警察逮走了张勇,走之前,他在我耳边说:“我没有大脑受损,谢谢你。”

原来,他是故意杀死自己的妻子的。当年,他们结婚不到一年,张勇便出车祸瘫痪了,二姑嫌他丢人,从不准他出门。

那个午后,他无意中看到妻子走进了亲大哥的房间,半个小时后才出来,衣衫不整的两个人还在门口当众亲了嘴。他气愤但是又没什么办法,直到他闻到妻子身上那股药草味的那一刻,所有的恨都爆发了——他卧床多年,本就是受刺激。

自此以后,杨家大院闹鬼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杨家大院成了这一片的凶宅。成了凶宅的老屋,开发商自然不要。

这也正是我的目的,我当初叫两个人说晚上来我家叙旧,就是故意让他们看见“张强”,以为杨家大院闹鬼,再借他们的口传出谣言。

杨家大院藏着我太多太多的秘密,目前我需要做的就是让那些秘密永远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