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十二月八日 星期三

瑞安以前去中央情报局局长办公室汇报过情况,巴兹尔·查尔斯顿爵士给局长的私人信件偶尔也托他转交。局长的办公室比格里尔的宽敞,室内的布置是专人设计的,反映了局长的资历。从室内可以远眺波托马克河流域的美丽景色。阿瑟·穆尔担任过得克萨斯州最高法院的法官,所以,房间内摆着许多西南部地区的古玩。他和格里尔将军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格里尔招手让瑞安过去,顺手给他一个公文夹。

这个公文夹造型别致,红色塑料皮上有个小揿钮。夹子的四周有条白带,封面有张白标签,上写“限△密级人员亲阅”和“威洛”字样。这两种标记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兰利总部的地下室内有一台电脑,该机采取了保密措施。为防止外国间谍根据代号来推测内容,只有插入密钥后才能查阅。瑞安打开公文夹,先看了第一页的目录。“威洛”文件一共只有三份,每份都有收件人的亲笔签名。这一份是中央情报局局长亲自签收的,连瑞安这个“星云”级情报人员都没有见过印数只有三份的中央情报局文件。从穆尔和格里尔严肃的神情来看,他猜想这两位就是△密级军官,另一位可能是行动部副部长、得克萨斯州人罗伯特·里特。

瑞安翻过目录。这份报告是静电复制件,原件可能是用打字机打的,错打的地方特别多,不像是专职秘书打的。要是南希·卡明斯或其他高级秘书都接触不到这份密件……瑞安抬起了头。

“看吧,杰克,”格里尔说。“刚批准你看‘威洛’。”

瑞安坐下来,尽管内心十分激动,还是一字一句地慢慢阅读起来。

间谍的代号叫“卡迪纳”,是中央情报局最高级的特务,也是一位传奇式人物。“卡迪纳”是二十多年前由奥列格·潘科夫斯基招募的。潘科夫斯基曾是苏联军事情报局的上校,也是位传奇式人物,现在已经死了。苏联军事情报局比美国国防情报局更大,活动也更频繁。由于有这样特殊的身份和地位,他每天可以接触苏联军方的各种情报,从红军的指挥机构直至洲际导弹的战备状态,等等。他窃取的情报极有价值,对西方国家帮助很大——对他依赖得有点过分。这些情报主要是通过一个叫格雷维尔·温的英国人转手的。在一九六二年古巴导弹危机期间,潘科夫斯基不慎败露了。当时,他冒着很大危险将情报火速转送,使肯尼迪总统及时得知苏联战略武器系统尚未进入战备状态,从而给赫鲁晓夫施加压力,逼得他走投无路。和以往许多类似的重大历史事件一样,肯尼迪不仅遇事不慌、勇敢沉着,还能看透对手的底牌。当然,这绝不是偶然的,因为他身后有位他永远不会认识的、英勇无畏的谍报人员。潘科夫斯基对华盛顿提出的“十万火急”要求马上采取行动,但是搞得太鲁莽九_九_藏_书_网了。这时,他已受到怀疑,结果,这次任务断送了自己。这位前苏军上校为叛国付出了生命。“卡迪纳”是第一个发现潘科夫斯基受到严密监视的人,当时,立即通知了他,但已经太晚了。当潘科夫斯基发现自己无法逃出苏联时,便催促“卡迪纳”快去苏联军事情报局告发他。为了使他招募的人能大有作为,一个勇敢无畏的人就这样牺牲了自己。

“卡迪纳”的工作和他的代号一样,也是极其保密的。他是苏联一位政治局委员的高级顾问和亲信,所以能经常出入苏联军事机构,并有机会接近政治和军事界的高级情报人员。他的情报极有价值,但是,也很难置信。知道“卡迪纳”的少数几个中央情报局的专案人员甚至认为他已经被苏联反间谍人员策反了。苏联的克格勃有几千个反间谍人员,专门监视别人。因此,需要把“卡迪纳”的情报与其他间谍的情报反复进行对比和核查。但是,他总是比那些不出名的小人物干得好。

“卡迪纳”这个名字在华盛顿只有中央情报局的三名要人知道。每月的第一天,他提供的情报都要变换代号,而新代号只让中央情报局的最高层人士和搞情报分析的专家知道。这个月的代号叫“威洛”。为了不让局外人看出破绽,“卡迪纳”搜集的情报都像黑手党那样绝不透露来源。另外,还用其他保密措施来保护他的安全。由于怕暴露身份和泄露密码,“卡迪纳”的情报都是亲手转交的,绝不使用无线电发报或其他地面通讯手段。“卡迪纳”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因为他接受了潘科夫斯基血的教训。他的情报经过多人转手后,送到中央情报局驻莫斯科联络站站长那里。“卡迪纳”曾先后与十二位站长打过交道,其中有一个是退休校级军官,他http://www.99lib.net的兄弟是基督教徒。这位牧师——纽约福德姆大学的哲学和神学讲师——每天早晨都为一个不知姓名的人祈祷。“卡迪纳”之所以平安无事,这恐怕也是个重要原因。

过去,有四次想把他从苏联调回来,他都拒绝了。有人认为,这足以说明他已经叛变了;也有人认为,“卡迪纳”和其他最有作为的间谍一样,有自己的主见,因此,可能有点过于自信。

瑞安正在阅读的这份文件已经转手传送了二十小时。胶卷送到美国驻苏联大使馆花了五个小时。然后它立即被交到联络站站长手里,站长是位有经验的校级军官,以前在《纽约时报》当过记者,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新闻专员。他在私人暗室里冲洗了胶卷。三十分钟之后,用放大镜检查了一遍,并向华盛顿发出“十万火急”电报,报告“卡迪纳”的情报将送达。然后,他一边看着胶卷译编,一边用电讯纸在自己的手提式打字机上打印译文。这样做,一方面可以销毁间谍的手迹,另一方面,由于是意译的,所以失去了原稿的某些语言特色,可以保护资料来源。译完后,他把五个胶卷都烧为灰烬。译文折叠后塞入香烟盒大小的特制铁盒,盒内装有防盗炸药,一旦盒子突然受到撞击或被外行人拆启,便会自行爆炸,销毁盒内的情报。有两份“卡迪纳”的情报就是由于盒子无意中掉在地上而被毁了。一切布置停当之后,站长拿了铁盒向使馆的信使住所走去。信使已经订购了飞往伦敦的机票,他将乘苏联民用航空总局的飞机在三小时后抵达目的地。在英国希思罗机场,信使下飞机后立即登上飞往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泛美航空公司的波音747飞机。在肯尼迪国际机场,他又搭乘东方航空公司的班机飞抵华盛顿国家机场。当天早上八点钟,这个外交邮袋已经封存在国务院。不一会儿,中央情报局的一名军官来到,把铁盒子取出,驾车飞也似地直奔兰利总部,交给了中央情报局局长。局技术服务处的一名技术员迅速打开铁盒,局长用自己的专用小型静电复印机复制了三份,并将原稿烧掉。过去,有几位前中央情报局局长认为这套保密措施无关紧要,因而没有严格遵守,结果都吃了亏。现在,只要是“卡迪纳”的报告,谁都不敢轻率从事了。

瑞安看完后,又翻到第二页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慢慢地摇摇头。他需要的是这份“威洛”文件中的确切情报,至于情报是怎样到手的他并不感兴趣。瑞安合上公文夹,递给了格里尔将军。

“天哪,真不简单!”

“杰克,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刚才你看的这份资料其他人都没有看过,总统没有看过,巴兹尔爵士也没有看过,即使上帝要看,我也不会给的。没有中央情报局局长的授权,任何人都不能知道这件事,明白吗?”格里尔拖着官腔说。

“是。”瑞安像小学生似地连连点头。

穆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点着后悠闲地吸了一口。他在欣赏飘入瑞安眼帘的烟雾。他当年是人们交口称颂的校级军官。朝鲜战争中,他与汉斯·托夫特合作,在执行一次中央情报局的任务中出过力。那次任务颇具传奇色彩,让一艘为中国人运载医疗人员和设备的挪威船消失得无影无踪。中方的攻势被迫延误了数月,挽救了几千名美国和联军的士兵,但这是一次血腥的行动。所有的中方人员和挪威船员都被干掉了。如果用单纯的数字眼光来看,这在战争中无非是小菜一碟,但以道德衡量,结论就不一样了。为了这件事,也或者是另外的原因,穆尔不久就离开了政府部门,回到家乡得克萨斯州当了见习律师。他的人生道路一帆风顺,从一个仅有一般水平的律师一跃而成为大名鼎鼎的受理上诉的大法官。由于他人品可靠,对情报工作又有经验,三年前中央情报局又把他请回来。穆尔的头脑极有条理,曾获得哈佛大学法学学位。他虽然没有当过得克萨斯州西部的牛仔,可是举止谈吐倒很像。

“噢,瑞安博士,你有什么看法?”穆尔问。这时,行动部副部长走了进来。“哎,鲍勃,请到这边来。我们刚给瑞安看过‘威洛’密件。”

“是吗?”里特拉了把椅子,凑到瑞安身边。“好啊,我来听听将军的这位得力助手有何高见!”

“先生们,我想你们都认为这份情报是可靠的,”瑞安谨慎地说。三个人都点点头。“如果这份密件是米迦勒(Michael,《圣经》中的天使长。)亲手转交的,我倒会怀疑——不过,你们都认为它是可靠的……”他们都想听听瑞安的意见。问题是,他的结论还没有多少论据。好吧,瑞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瑞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很好,瑞安博士,”穆尔满意地点点头。“首先,我想听听还有没有其他意见;其次,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见解提出充分的论据。”

“先生,最明显的可能就不必再去考虑了。再说,上星期五以来,他们本可以随时下手,但是却仍然按兵不动,”瑞安说着,语气婉转,声音也低了许多。瑞安自己向来在阐述见解时尽量不持偏见。他把自己想过的四种可能匆匆过了一遍,并逐个进行了研究。这个时候不允许再掺杂个人意见了。他一口气说了十来分钟。

“我想还有一种可能,”他最后说。“这情报是假的,想挖掉我们的情报来源。但是,没有充分的证据,我一时还不能下结论。”

“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很好,你已经谈了很多意见,现在能不能说说对行动部署有什么建议?”

“先生,将军会把海军的打算告诉你的。”

“这我已经了解了一些,年轻人,”穆尔笑了。“你怎么认为?”

“这个问题不好决断,因为相关因素太多,偶然性也太大。不过,我认为可以这样办。如果可能,准备工作再做细一点,不妨试一试。最大的问题是看我们手头有没有足够的兵力。我们一切就绪了吗?”

格里尔回答说:“我们的兵力不够,只有一艘‘肯尼迪’号航空母舰,‘萨拉托加’号还在诺福克大修呢。另外,英国皇家海军‘无敌’号航空母舰星期一夜里刚从诺福克启航,经过这里去参加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军事演习。我认为,是怀特将军指挥着这个小战舰群。”

“是怀特勋爵吗?”瑞安问道。“韦斯顿的伯爵?”

“你认识他?”穆尔问。

“是的。他的夫人和我妻子是好朋友。九月份,我们还一块儿到苏格兰打猎呢,打到一只大松鸡。他说话声音很大,像话务员。听说他很有威望。”

“你认为我们应该向英国借战舰,詹姆斯?”穆尔问。“要真是这样,就必须把这事告诉他们,不过,得先让我们的人知道。今天下午一点,国家安全委员会要举行会议。瑞安,你立即准备一下简报材料,由你亲自汇报。”

瑞安眨了眨眼。“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先生。”

“詹姆斯刚才还说压力越大,你干得越起劲呢。干给我看看。”他看了看格里尔。“把简报复印一份,准备飞往伦敦。这是总统的决定。如果要借他们的舰艇,就必须向人家讲清楚理由。也就是说,向首相简要汇报一下,这就是你的任务。鲍勃,希望你能进一步证实一下这份报告。怎么干都行,但不要把‘威洛’密件牵扯进去。”

“好,”里特说。

穆尔看了看表。“看下午的会议进展如何,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下午三点半请再到这里来开会。瑞安,你只有九十分钟时间了,快准备吧。”

他们为什么要试探我的能力?瑞安想。中央情报局里有人说穆尔即将出任驻外大使,也许派往英国,这对一个长期致力于与英国建立密切外交关系的人而言不啻是恰如其分的奖励。要是他离任了,格里尔将军很可能就挪到这儿来办公。他的年龄是有利条件,不过,也干不了多久了。他在国会山有不少老朋友,里特不行,国会议员为了显示自己,在鸡尾酒会上透露过他的行动计划,暴露过他的谍报人员,有的还送了命,因此,里特对他们很不满,经常牢骚满腹。还有,他和特别情报委员会主席一直是对头。

上层领导的可能变动和突然让我接触这么多机密资料……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呢?瑞安心里暗暗嘀咕。他们不会让他当下一任中央情报局局长的。他自知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也许五六年之后有这个可能吧。

拉米斯检查了一下控制板。“红十月”号正在沿八号航道向西南方向航行。这是最西部的一条航道,北方舰队的潜艇艇员们常称它为“戈尔什科夫铁路”。“红十月”号的航速仍为十三节,他不像盎格鲁—撒克逊人那样迷信,认为十三是不祥的数字。拉米斯打算再用十三节这一恒定航速航行二十小时。卡马洛夫就在拉米斯身后,坐在潜艇重差计控制板前,后面是一张大型卷筒式海图。这位年轻上尉一边紧张地在海图上标注艇位,一边一根接一根地吸烟。拉米斯没有打扰他。卡马洛夫知道,再过两小时,博罗金就该来接班了。

“红十月”号龙骨处装有一个称为倾斜仪的高灵敏度装置。实际上,那是两块放在长一百码的空隙内的重铅,使用激光—计算机系统来测量只有零点几埃(angstrom,波长单位。)的失重率。在这段距离内的重量的位移或侧移表示各局部的万有引力场的变化。航海长卡马洛夫比较了这些高精度局部误差值与海图上的限定值。在潜艇惯性导航系统中,仔细观察和慎重使用重差计,可以使本艇的定位误差限制在一百米以内——即潜艇长度的一半。

这种质量敏感系统被装配在所有可以装配的潜艇上。拉米斯知道,更年轻的攻击艇艇长曾用这一精确仪器高速穿过“戈尔什科夫铁路”。这样做当然可以显出艇长的本事,但是他觉得让航海长太为难了。他认为没有必要不顾一切地去冒险。也许那封信是个错误……不,它阻断了退路。苏联攻击型潜艇上的这类传感器性能都比较差,只要“红十月”号能保持安静航行,是绝不会暴露的。拉米斯对此坚信不移,因为过去干过。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干涉不了。别说苏联人,就是美国人也干瞪眼。在这方面,拉米斯很有把握。比如,刚才在本艇正东三十英里处发现苏联“A”级潜艇经过,他不但不紧张,反而付之一笑。

穆尔的“卡迪拉克”大型高级轿车向白宫飞驰。车内坐着一名安全保卫人员,他在仪表板下放着一挺Uzi型冲锋枪。司机向右转了个弯,驶离宾夕法尼亚大街,进入总统府的通道。这儿与其说是条街,不如说是个停车场,主要是为在白宫和总统办公楼内工作的高级官员和新闻记者准备的。“老国务大厦”这一风格奇异的辉煌传统建筑高耸在总统府前。司机熟练地把车停在贵宾停车场,急忙下车为穆尔开车门。保安人员早已下车,用锐利的眼光迅速扫视四周。穆尔先下车,走在前面。瑞安赶了上来,前后只差半步,他在左侧跟着穆尔。过了一会儿瑞安才意识到这一本能的举动正是在匡蒂科(Quantico,美国海军陆战队训练基地。)受训时学会的下级军官陪同上级军官的正确方式。瑞安不得不想,自己的地位到底有多低?

“以前来过这儿吗,杰克?”

“没有。”

穆尔觉得有意思。“没错,那是因为你就住在附近。如果住得远,那你一定来参观过好几回了。”一名海军陆战队的卫兵给他们开门。里面一个特工人员示意请他们进去。穆尔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

“是在内阁会议室吗?”

“不,在楼下的情况室。里面有专门设备,也舒服一点;你需要的幻灯机也装在那里,可能一切都布置好了。怎么样,紧张吗?”

“是的,先生,我确实感到紧张。”

穆尔抿嘴一笑。“别慌,年轻人。总统早就想见你了。他很喜欢你几年前写的那份关于恐怖活动的报告。我向他汇报过你做的几项研究工作,比如苏联导弹潜艇的作战问题,还有你刚做的关于他们是怎样管理兵器工业的,等等。总而言之,你见了就会知道,总统很平易近人。重要的是,你要对他的提问有所准备。他会很注意听你讲,有时会来个突然袭击。”他们往下走了三层,到了一扇通向走廊的门。穆尔向左一拐,进了另一扇门。门口站着个特工人员。

“下午好,总统马上就下来。”

“谢谢。这是瑞安博士,我为他担保。”

“好,好。”特工人员挥挥手,请他们进去。

这里并不像瑞安所想象的那样富丽堂皇。情况室比楼上的椭圆形办公室大不了多少。厚实的混凝土墙上嵌了一层名贵的壁板。白宫情况室是杜鲁门当总统时重建和装修的。瑞安的讲台在门的左侧。讲台前稍微偏右一端是一张近似菱形的大桌子。桌子后面挂着投影屏幕。讲台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幻灯机在桌子中央,焦距已调好,可以使用”。这台幻灯机是从国家侦察局拿来的。

绝大多数与会人员都已到齐,他们是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成员和国防部长。国务卿也来了,他不久前在雅典和安卡拉之间奔波,为解决塞浦路斯问题忙着搞穿梭外交。这是北约南翼长期以来令人心烦意乱的不稳定地区,最近,一名希腊学生的汽车压死了一个土耳其小孩,随后就被一帮人杀死。事态越闹越大,这一地区的形势也更加动荡不安。当天结束已有五十人受伤。这两个所谓的盟国又针锋相对起来了,大有一触即发之势。现在,为了配合国务卿的外交调停,美国海军的两艘航空母舰正在爱琴海一带巡逻,炫耀武力。瑞安想,死两个年轻人固然可惜,但有什么理由要在全国进行军事动员呢?

围桌就座的还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托马斯·希尔顿陆军上将和总统国家安全顾问杰弗里·佩尔特。几年前,瑞安在乔治城大学战略和国际问题研究中心见过佩尔特,他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佩尔特正在阅读公文和电报,其他高级将领在互相问候和闲谈。海军陆战队司令一眼就认出了瑞安,他离座走了过来。

“你是杰克·瑞安,对不对?”戴维·马克斯韦尔上将问。

“是,先生。”马克斯韦尔个子不高,身体很健壮,他那小平头似乎在闪射着咄咄逼人的能量。他把瑞安上下打量一番,才上前握手。

“见到你真高兴,年轻人。我很喜欢你在伦敦的工作。你为海军陆战队做了不少事。”他是指几年前的那次恐怖事件,当时,瑞安差一点送了命。“真不错,幸亏你反应快。”

“谢谢。当时我运气好。”

“出色的军官运气总是好的。听说你给我们大家带来了有趣的消息?”

“是的。我想不会白白浪费您时间的。”

“紧张吗?”将军听他回答后,微微一笑。“别紧张,在这个鬼地方大家都一样。”他用手背碰了一下瑞安的肚子,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凑近海军作战部长丹尼尔·福斯特上将,和他耳语了几句。作战部长抬头看了瑞安一会儿,才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不一会儿,总统走了进来。情况室里的人全体起立。总统走上讲台,坐在瑞安右面。他向佩尔特博士迅速交代了几件事,又看了看中央情报局局长。

“先生们,我们开会啦,我想穆尔给我们带来了一些重要消息。”

“谢谢您,总统先生。先生们,对苏联海军昨天开始的海上作战行动,我们进行了认真研究,进展很大。现在,我请瑞安博士向诸位作简要介绍。”

总统转身看着瑞安。年轻人顿时觉得受宠若惊。“请开始吧。”

瑞安从讲桌下面拿出一个玻璃杯,喝了一口冰水。他手里拿着一根讲解用的小棍和一只幻灯机的遥控开关,有一盏高亮度台灯照着他的讲稿。这是一份草稿,圈圈点点,勾勾画画的地方很多。由于时间紧,已经来不及编辑和整理了。

“谢谢您,总统先生。先生们,我叫杰克·瑞安,我汇报的主要内容是苏联海军最近在北大西洋活动的情况。在此之前,有必要给大家进行一下背景介绍。我相信你们会听我讲几分钟。在我讲的过程中,如果哪位有问题,请随时提出。”瑞安按开了幻灯机。屏幕附近的吊灯随即自动熄灭。

“这些照片是英国朋友给的,”瑞安说。所有的人都在注意听讲。“现在大家看到的是苏联最新型的弹道导弹核潜艇‘红十月’号,这是英国特工人员在苏联北部摩尔曼斯克附近的波利亚尔内潜艇基地的船坞里拍摄的。正如大家所看到的,这是一艘吨位很大的潜艇,大约长六百五十英尺,宽八十五英尺左右,水下排水量估计在三万两千吨以上。它的总体性能似乎可以和一次大战时的战列舰媲美。”

瑞安拿起小棍。“和我们的‘俄亥俄’级‘三叉戟’导弹潜艇相比,‘红十月’号不仅体积大,而且技术指标也有很大差别。它携载二十六枚导弹,而我们的‘俄亥俄’级只携载二十四枚。该艇是在‘台风’级的基础上改进的。原来的‘台风’级只带二十枚导弹。‘红十月’号携载的是最新式的SS-N-20‘海鹰’潜射弹道导弹。这种型号的导弹用固体燃料推进,射程六千海里。每枚导弹携有八个分导式弹头。每个分导弹头的TNT当量大约是五十万吨。虽然SS-18导弹也携有同样的分导式弹头,但它的分导弹头数量太少。

“大家可以看到‘红十月’号的导弹发射筒,都装在指挥台围壳的前部,而不像我们的潜艇那样装在后部。前升降舵可以折叠,回收后嵌在壳体的这个位置。我们潜艇的升降舵是收在指挥台围壳的两侧。‘红十月’号用双桨推进,我们的艇只用单桨。最后一点区别是,它的壳体呈扁圆形,顶部和底部都很平展,而我们的则是圆柱形。”

瑞安又按了一下按钮,屏幕上出现了另外一张幻灯片。这张是由两张底片叠加后放大的,突出表现了潜艇首尾两个部分。“我们看到的这两幅照片的底片在交给我们的时候还没有冲洗,是国家侦察局冲洗的。请注意,艇首和艇尾这两个地方分别有几个门。英国情报机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以,允许我在这周初把这些照片带回来进行研究。中央情报局也还没有搞清楚这几个门到底有什么用。我们决定听听局外专家的意见。”

“谁决定的?”国防部长生气地追问。“混蛋!连我还没有看过呢!”

“星期一我们才拿到照片,伯特,”穆尔冷静地回答。“现在我们看到的这两幅照片刚到手四小时。瑞安推荐了局外的一个专家,詹姆斯·格里尔批准了,我也同意。”

“这个人叫奥利弗·温德尔·泰勒。泰勒博士以前是海军军官,现在是海军军官学校的工程学副教授,并负责海军海上系统司令部的技术咨询工作。他是苏联海军技术分析方面的专家。据泰勒艇长——泰勒博士初步推断,这些门是新式安静型推进系统的进口和出口。他现在正在对这一系统进行电脑模拟试验,本周末有希望拿到分析结果。这是个很有趣的系统。”瑞安把泰勒的分析简单介绍了几句。

“好,瑞安博士。”总统向前倾了倾身子。“刚才你提到苏联造了一种新型导弹潜艇,这种艇我们很难发现和定位。我想这不算新闻。请接着讲。”

“‘红十月’号的艇长叫马尔科·拉米斯。尽管他内部证件上填的是俄罗斯人,实际上这是立陶宛人的名字。他是共产党高级官员的儿子,现在是他们拥有的最好的潜艇艇长。十年来,他在苏联各级潜艇上担任过领导职务。

“‘红十月’号在上周五起航,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它这次的确切使命和任务。按惯例分析,像这种装有新型远程导弹的潜艇,可能只在巴伦支海和附近海域活动。因为在这些海域,他们的陆基反潜飞机、水面舰艇部队和攻击型潜艇部队都可以出动,来保护弹道导弹核潜艇不受到我们的攻击型潜艇的攻击。星期日当地时间中午时分,我们突然发现巴伦支海一线搜潜活动频繁,而且有增加的趋势。当时,我们认为这可能是局部海域的反潜战演习,所以,没有引起足够重视。直到星期一晚些时候,我们还认为这是‘红十月’号新型推进系统的一次海上试验。

“但是,昨天早些时候,我们发现苏联海军布置了大规模军事行动。北方舰队所属的远洋舰船几乎都已经出动,编队还配备了所有现役高速舰队补给船。另外,还有许多舰队辅助船只分别从波罗的海舰队基地和西地中海出发。其中,最令人不安的是,北方舰队,这支苏联规模最大的舰队中所属的全部核潜艇也都紧急出动,向北大西洋海域驶去。这些潜艇中还包括从地中海出发的三艘,因为那里的潜艇都属于北方舰队,而不是黑海舰队。现在,我们认为我们已经解开了这个谜。”瑞安又换了张幻灯片。这张反映了从佛罗里达到北极的北大西洋海域的情况,画面上的苏联舰艇都已经用红色标明。

“‘红十月’号启航的当天,拉米斯艇长给尤里·伊里奇·帕多林海军上将寄了最后一封信。帕多林是苏联海军政治部主任。当然,我们还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但是我们可以看到它造成的后果。从这封信拆开到采取紧急军事行动,前后还不到四小时,苏军就出动了五十八艘核动力潜艇和二十八艘大型水面舰艇。这些舰艇都在向我们这个方向驶来。这是四小时以后做出的一个最引人注目的反应。今天早上,我们已经了解到这次行动的使命和任务。

“先生们,这些舰艇奉命出航,是为了探测‘红十月’号潜艇,如果发现了,在必要情况下,可以把它击沉。”瑞安停了一会儿,加强语气的效果。“从这里可以看到,苏联水面舰艇部队在这个地方,几乎恰好处于欧洲大陆和冰岛的中间。他们的潜艇呢——当然,这有些特殊情况——也正在向西南方向的美国海岸驶来。请注意,在两国各自的太平洋侧翼,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活动,只是苏联分布在两洋的弹道导弹核潜艇正在奉命返航。

“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切了解拉米斯艇长那封信的内容,但是从上述这些现象中可以得出结论,苏联当局认为他在向我方航行。按十到三十节航速计算,估计他现在可能在这一海域,在冰岛下部,向这个方向航行,离我沿海不算远。同时,你们也会注意到,无论是何种情况,他都已经成功地逃过了我们的四道声纳监视系统的探测——”

“等一下。刚才你说苏联舰艇接到命令要击沉他们自己的这艘潜艇?”

“是的,总统先生。”

总统看着中央情报局局长。“这情报可靠吗,穆尔?”

“是的,总统先生,对这份情报我们完全相信。”

“好吧,瑞安博士,请往下讲。你说,这个拉米斯到底要干什么呢?”

“总统先生,我们估计‘红十月’号潜艇想叛逃美国。”

白宫情况室顿时变得死一般寂静。瑞安看见那些国家安全顾问们正在认真思索,除了幻灯机内的冷却风扇发出的嗡嗡响声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声响。瑞安双手扶在讲台上,在众人面前,他尽量保持冷静,不发抖。

“这是非常有趣的结论,博士。”总统笑了。“请你解释清楚。”

“总统先生,这是惟一合乎逻辑的推论。实际上,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召回了部署在海外的其他导弹潜艇。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显然,他们已经发布了击沉这艘最新、威力最大的导弹潜艇的命令,他们的海军兵力也正在朝这一方向追踪。现在,苏联人可能已经得出结论,这艘潜艇已经离开禁区,向这边航行。”

“很好,还有其他可能吗?”

“先生,拉米斯也许对他们说要向我们、向苏联、向中国或其他任何目标发射导弹。”

“你不认为有这种可能,对吗?”

“对,总统先生。‘红十月’号所携载的SS-N-20导弹的射程为六千英里。这意味着,它离港后就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向北半球的任何目标发射导弹。到目前为止,他起码已有六天时间来干这件事,可是,他并没有发射任何导弹。另外,如果他被迫到了非发射导弹不可的地步,他也会想到苏联人可能寻求我方协助,共同探测和击沉它。总之,如果我们的监视系统发现朝任何方向发射这种核导弹的话,局势将马上变得非常紧张。”

“你知道,他可以朝美苏两国都发射导弹,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国防部长说。

“是的,部长先生。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就不是对付一个,实际上,我们必须对付所有的战争狂人。在我们的导弹潜艇上,按规定有五名军官掌管发射导弹的程序,只有在五个人全部同意的情况下导弹才能发射。苏联和我们一样,也是规定五人值守。由于某些政治原因,在核弹头安全措施方面,他们更煞费苦心。这一点比我们做得好。难道潜艇上那五个人,或者更多的人真的要毁灭世界不成?”瑞安摇摇头。“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先生。再说,苏联可能会听取贤明之见,向我们通报潜艇失踪和请求救援的。”

“你真的认为他们会向我们通报这件事?”佩尔特博士问。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他的心思。

“先生,那是心理学方面的问题,和技术没有关系。我是搞技术情报的。在座的有不少人和苏联人打过交道,我相信,他们回答得肯定比我好。要是让我回答我就说他们会的,因为他们目前只能这么做。当然,不能用我们的标准来衡量苏联人,但是,他们并不傻。在这个问题上,他们不会冒大风险的。”

“谁会冒这个险呢?”总统问。“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还有几个可能,总统先生。一个就是苏联人在进行大规模海上军事演习,考验他们的海军部队接近我海上交通线的能力和我们的应变能力。但是,这种可能性并不成立,原因很多。例如,他们刚结束秋季‘红色风暴’海军大演习;这次出动的只是核潜艇,常规潜艇都没有出海;这次行动的特点是高航速;按惯例,苏军从不在这个季节举行大规模海上军事演习,等等。”

“那又为什么?”总统问。

福斯特上将代瑞安回答说:“总统先生,在北大西洋海域,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气候非常恶劣。就是我们,在这样的气象条件下也不会举行军事演习的。”

“好像我们刚进行了一次北约军事演习,将军,”佩尔特提醒说。

“没错,先生。北约演习是在大西洋的百慕大南部海域举行的,那里的气候要好得多。除了在不列颠群岛外线举行的那次反潜演习之外,所有的‘美丽海豚’军事演习是在大西洋外围海域进行的。”

“好了,还是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上来吧,苏联舰队到底来干什么?”总统命令道。

“总统先生,这绝对不是军事演习。是来真的。可以认为是对抗北约组织国家的常规战争的前奏,也就是首先封锁海上交通线。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已经完成了战略突击任务,现在的形势应该是向我们公开宣战,或者迫使我们反击。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苏联其他军种有相应的紧急或异常军事行动。苏联陆军没有任何反应;空军除出动海上警戒飞机外,也没有任何其他异常行动;太平洋舰队除执行正常训练任务外,也没有发现异常。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苏联在大西洋一线集结海上重兵,可能是向我挑衅或牵制我兵力。同时,他们抓紧时机,准备对其他地区发起突然袭击。要真是这样,恐怕总有点蛛丝马迹吧?要是你想对某人进行挑衅,你大概不会在对方家门口这么干吧?大西洋,总统先生,仍是我们的海洋。从这张海图上大家可以一目了然,在冰岛、亚速尔群岛和沿岸一带,这些地区到处都是我们的基地。在大洋两侧,我们有许多盟国,一旦战局需要,我们可以迅速在整个大西洋海域建立空中优势,保持制空权。当然,苏联海军很强盛,在某些关键地区甚至比我们的海军还强盛,但是,他们绝不能像我们这样密集地部署兵力,起码现在还不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另外,他们也绝对不可能在我们的沿岸,在我们的鼻子底下展开海军兵力。”瑞安抿了一口水。

“所以,先生们,正当两洋海域的其他苏联导弹潜艇奉命返航的时候,我们却知道有一艘导弹潜艇还在远海游弋。我们了解到,他们的海上舰队要一举击沉自己的这艘导弹潜艇,而且显然是在朝我们这个方向追赶它。正如我刚才说的那样,‘红十月’号企图叛逃是惟一合理的结论。”

“这艘艇上有多少人,博士?”总统问。

“一百一十人左右,先生。”

“这么说,一百一十人同时决定叛逃到美国,这倒不错,”总统挖苦说。“但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瑞安对此早有准备,“这不是没有先例的,总统先生。一九七五年十一月八日,苏联‘克里瓦克’级中的‘警戒’号导弹护卫舰就想从拉脱维亚的里加逃往瑞典的哥德兰岛。舰上的政治军官瓦列里·萨布林领导了这次士兵哗变。他们把军官锁在舱室里,飞快驶离船坞。他们差一点就成功了。苏联出动了飞机和舰艇进行攻击,迫使这条舰停在距瑞典领海五十英里的海域,再有两小时他们就成功了。事后,萨布林和其他二十六名叛逃人员被押上军事法庭,并被枪决。最近,我们从几份报告上看到,苏联的几艘舰艇,特别是潜艇又发生叛逃事件。一九八〇年,一艘‘E’级苏联攻击型潜艇在日本海域外浮起。据艇长讲,是因为艇内失火,但根据我国和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海上侦察机拍的照片来分析,没有发现任何烟雾,也没有发现从潜艇内向外扔烧毁的东西。但是,站在潜艇甲板上受伤的艇员却给我们提供了足够的证据——艇上发生了暴乱。近几年来,我们得到了多份类似的报告。尽管我承认这是个特例,但我们的结论肯定不是没有先例的。”

福斯特将军把手伸进上衣里面,掏出了一支带塑料嘴的雪茄。他的眼睛在火柴光后闪烁。“我是相信这个结论的。”

“那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原因,将军,”总统说,“因为我还不太相信。”

“总统先生,绝大多数叛乱事件都是由军官挑的头,而不是士兵。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士兵不懂航海技术,而军官却有这个优势,他们还受过教育,知道叛变是有可能成功的。在苏联海军中,这两个因素更起作用。假如只是军官们要叛逃呢?”

“剩下的艇员难道都甘心随他们跑?”佩尔特问。“他们都懂得叛逃对本人和家属会有什么后果。”

福斯特喷了几口烟。“你出过海吗,佩尔特博士?没有?!让我们打个比方好吗?假如说你正在进行环球航行,比方说乘的是‘伊丽莎白二世女皇’号吧。有那么风和日丽的一天,这艘船航行到太平洋——这时,你怎么会确切知道在什么地方?你绝不会知道的。军官对你说什么,你信什么。噢,当然,要是你懂点天文学,或许能估计出你所在的纬度,误差不过几百英里。如果你碰巧戴着一块好表,或者你学过球面三角学,大概你可以估算出你所在的经度,误差也不过几百英里。对吗?这是说的水面舰船,你还能四处看看。

“可是,他们在潜艇上,什么也看不见。要是军官,就算不是全体军官策划叛逃,结果又怎样呢?艇员怎么会知道他们在干什么?”福斯特摇摇头。“不会的,他们决不会知道。他们也无法知道。就是我们的艇员,虽然他们比苏联水兵更训练有素,也不会知道的。苏联的水兵大都是义务兵,在核潜艇上工作,就等于与外界彻底隔绝。那里除了极低频和甚低频被动接收外,根本不能进行无线电通讯。就是来了电报,也必须经过通讯军官审阅。所以,必须有他参加叛逃才行。同样,航海长也得算一个。苏联潜艇使用惯性导航系统,这一点和我们一样。我们搞到了他们的一套系统,是在夏威夷从‘G’级潜艇上拆下来的。在苏联潜艇上,各种文件和资料都是保密的。舵信兵只知道机械地听口令转舵轮,对潜艇艇位知道得一清二楚的是航海长。在苏联红军中,地图也是保密文件,海军也一样,水兵是没有资格看海图的,也不提倡他们打听潜艇的位置。在导弹潜艇上更是如此,对不对?

“更重要的是,这些家伙都是只管干活的水手。也就是说,出海后,你有你的工作,把你的那份干好就是了,别的不用管。在他们的舰艇上,每天大约工作十四到十八个小时。这些年轻人都是义务兵,经过短期训练后就上了艇。一上艇,就只知道埋头干那一两项工作,并严格地执行命令。苏联的教官一般都要求艇员死记硬背,很少启发他们独立思考。所以,有些重要的维修任务只好由军官自己拿了工具动手。水兵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干你的,别人自有别人的事。这就是出海的纪律。”福斯特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是的,先生,你必须拉拢一批军官,但没有必要全都拉上,有一部分就可以活动了。比方说,串通十个或十二个军官,比拉拢一百来人要容易得多。”

“是比较容易,但并非易事,丹,”希尔顿将军反驳道。“苏联人在每艘舰艇上至少配一名政治副舰长,另外可能还有情报人员。不知你想过没有,对共产党赤胆忠心的人难道也跟着哗变?”

“为什么不能?你没有听刚才瑞安说吗?他们护卫舰上的叛乱就是政治副舰长挑头干的!”

“是的,但从那以后,他们又进行了整顿,调整了领导职务,”希尔顿回应。

“克格勃里也经常有人叛逃,他们还都是优秀党员呢,”福斯特说。显然,他是同意俄国潜艇叛逃这种分析的。

总统认真考虑了各种意见,然后,又转向瑞安。“瑞安博士,你已经说服了我,你的推断在理论上是成立的。那么,中央情报局认为当前我们应做些什么?”

“总统先生,我只是情报分析人员,不是——”

“我很清楚这一点,瑞安博士。我读过你的许多报告。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见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瑞安看也没看穆尔一眼。“我们把它弄到手,先生。”

“就这样?”

“不,总统先生,可能不是这样。明后天,拉米斯也可能在弗吉尼亚角外浮出水面,向美国请求政治避难。我们还应该为这种偶然性做好准备,先生。我个人意见是,欢迎他们过来。”瑞安看到与会者都频频点头。终于有人站在他这边了。

“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冒险了,”总统和蔼地说。

“先生,是您问我的意见的。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来现在苏联的‘A’级和‘V’级攻击型核潜艇正在向我海岸附近高速驶来,几乎可以肯定,是想在我沿海一线部署他们的阻击兵力,对大西洋沿岸实行有效封锁。”

“封锁,”总统说,“多难听的字眼!”

“法官,”希尔顿将军说,“我想你一定想到过这可能是个假情报,旨在让我们的高级情报部门得出这么一个报告?”

穆尔付之一笑。“将军,要是假的,那就真的白忙了。我是让瑞安博士在假设这情报是真实的基础上来准备这次汇报的。要是真有差错,这责任由我负好了。”上帝保佑你,法官,瑞安暗暗自言自语,不知道“威洛”绝密件究竟可靠到什么程度。穆尔继续说:“不管我们的分析是不是精确,先生们,我们必须对苏联的军事行动做出反应。”

“你是不是还在想办法证实,穆尔?”总统问。

“是的,我们在这样做。”

“好。”总统坐得笔直,瑞安注意到他的声音更干脆了。“穆尔的话是对的,不管他们要干什么,我们必须立即作出反应。先生们,苏联海军兵力正在向我沿海一线逼近,我们该怎么办?”

福斯特将军首先回答:“总统先生,我们的舰队正准备启航。紧急备战工作都已经就绪,全面备战顶多到明天晚上也可以就绪。我们已经调回了在南大西洋的航空母舰,目前,正在部署核潜艇来对付这次威胁。今天早上,我们已经对苏联水面舰艇活动区动用P-3C‘猎户座’大型巡逻机取得了制空权。在行动中,还得到从苏格兰起飞的英国‘猎迷’式海上侦察机的支援。将军,对吗?”福斯特转向希尔顿。

“现在,我们的E-3A‘哨兵’空中预警与控制系统型飞机和‘猎户座’巡逻机,在从冰岛起飞的F-15‘鹰’战斗机协同下,正在包围苏联水面舰艇活动的海域。到星期五的这个时间,我们将有一个中队的B-52型飞机参加战斗巡逻,它们是从缅因州的洛林空军基地起飞的。这些飞机将携载‘鱼叉’空舰导弹,在苏联舰艇上空盘旋飞行。这不是挑衅,你们都知道,”希尔顿笑了笑。“只是让苏联人知道,我们对他们的到来很感兴趣。如果他们继续一意孤行,我们将在东海岸再部署一些战术飞机,并且,根据您的命令,我们还将秘密动员一批国民警卫队和预备队飞机。”

“问题是你怎么能够悄悄地办到这一切?”佩尔特问。

“佩尔特博士,这个星期天,我们原计划有几支警卫部队要通过内华达州内利斯的‘红旗’设施,这是一次例行训练轮换。他们可以改道去缅因,不再去内华达。那儿的基地很大,到达以后可以归战略空军司令部指挥。”希尔顿说。“这件事不会惊动别人的。”

“现在能调集的航空母舰有几艘?”总统问。

“目前只有一艘,先生,是‘肯尼迪’号。‘萨拉托加’号上周刚把一台主涡轮机拆下来,要一个月才能换好。‘尼米兹’和‘美洲’号航空母舰正在南大西洋,‘美洲’号正离开印度洋返航,‘尼米兹’号正向太平洋驶进。真不凑巧!是不是从东地中海召回一艘?”

“不。”总统摇摇头。“塞浦路斯问题还十分敏感。难道我们真需要这样调兵遣将?如果……如果真发生了不测事件,我们现在能调集的兵力可不可以对付苏联的水面兵力?”

“可以,”希尔顿将军立刻回答。“瑞安博士说得好:大西洋是我们的海洋。光空军就有五百架飞机可以参加这次战役,另外,海军还可调集三四百架飞机。如果真发生武装冲突,苏联的这种舰队是不堪一击的。”

“当然,我们还是应该尽量避免武装冲突,”总统平静地说。“今天早上已经有了这方面的新闻报道。午饭前我们还接到了《纽约时报》巴德·威金斯打来的电话。如果美国人民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规模……杰夫?”

“总统先生,就算现在可以假定瑞安博士的分析完全正确,我认为我们也不会有办法的,”佩尔特说。

“什么?”瑞安脱口而出。“对不起,请再说一遍好吗,先生?”

“苏联的导弹潜艇是偷不到手的。”

“为什么不能?!”福斯特追问。“我们手里有的是苏联坦克和飞机。”其他人也表示赞同。

“飞机是另外一回事,它不就走一两个飞行员吗,将军?核动力潜艇可不同,它有二十六枚导弹,还有一百多人,这不是件容易事。不过,一般来说,我们可以同意叛逃军官政治避难。”

“怎么,你是说要是它真的开到诺福克,”希尔顿将军插话说,“我们还得把它送回去?!老天爷,它带着二百个核弹头呀!说不定哪一天他们可能就是用这些该死的武器来打我们。你真想把它们送回去?”

“那是价值十亿美元的一块肥肉,将军,”佩尔特踌躇地说。

瑞安看到总统笑了。据说他喜欢这样的讨论方式。“法官,这会有什么法律后果?”

“这属于海事法,总统先生。”穆尔第一次显得有些不安。“我没有海事法律的经验,这要问法学院。不过,海事法也属于国际法——在理论上说,这种法典可以在世界各国通用。美国和英国的海事法庭按惯例可相互引证对方的裁决。但是,对叛逃艇员有什么权利,我确实不太清楚。”

“法官,这不是‘叛逃’或者‘海上抢劫’,”福斯特说。“我认为,正确的术语是‘严重失职’。‘叛逃’只是指艇员反对法定领导的行为。军官的错误行为通常称为‘严重失职’。无论如何,我想没有必要硬把法律上的废话和涉及核武器的情况混为一谈。”

“也许得这样做,将军,”总统在沉思。“正如杰夫说的,核潜艇价值连城,在法律上是他们所有。要是我们真弄到这艘潜艇,他们迟早会知道的。我想,不可能所有的艇员都参加了,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这样一来,不管是叛逃还是严重失职,他们当中总会有一部分人要回去的。我们将不得不让他们回去,你们说对不对?”

“不得不?”马克斯韦尔将军在便笺本上乱画。“不得不?”

“将军,”总统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决不,我再重复一遍,我们决不参与监禁或杀害要求回国和家人团聚的人。明白吗?”他环视到会的人。“如果苏方知道他们的潜艇叛逃到美国,肯定会向我们交涉引渡这批人的。回国的人会说他们的艇在我们手里。不论怎么说,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能隐藏得住呢?”

“也许办得到,”福斯特折衷地说,“不过像你说的,艇员问题不好办。我想,我们会有机会看一看潜艇的吧?”

“你的意思是搞一次检疫,看看潜艇是否适合航行,或者查一查是不是想偷运毒品进来?”总统笑了笑。“我想可以先做准备。但这就扯远了。还有许多方面需要讨论。我们盟国情况怎样?”

“英国有一艘航空母舰在这一海域活动,你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丹?”希尔顿将军问。

“如果他们同意,那自然好。我们刚刚结束在百慕大南部海域举行的反潜战军事演习,当时,英国人表现得很不错。我们可以利用的英国兵力有:‘无敌’号航空母舰、四艘护卫舰和三艘攻击型潜艇。正因为这,这支舰队正高速返航。”

“这些情况他们知道吗,穆尔?”总统问。

“不知道,除非他们自己有办法。这些情报几小时前我们才收到。”穆尔没有透露巴兹尔爵士在克里姆林宫也有自己的耳目。对此,瑞安也不太清楚,只是道听途说,有所耳闻罢了。“经你批准,我已经请格里尔将军准备飞往英国,通报首相。”

“为什么不只把材料送去?”

穆尔连连摇头。“总统先生,这份情报只能当面递交。”顿时,大家都扬起了眉头。

“他什么时候走?”

“如果你同意,今天晚上就出发。今天晚上正好有几架专机从安德鲁斯空军基地起飞,是国会的专机。”这是国会休会后的例行性公费旅游,打着了解情况的旗号在欧洲过圣诞节。

“将军,还有更快的飞机吗?”总统问希尔顿。

“还有洛克希德的VC-140‘喷气星’飞机,它和135型的速度差不多,半小时后就可以起飞。”

“好,就用它。”

“是,先生,我立刻去安排。”希尔顿站起来往墙角的电话间走去。

“穆尔,通知格里尔收拾行李。我有一封亲笔信,让他带给英国首相。将军,你想不想借‘无敌’号?”

“想借,总统先生。”

“我替你借。下一步,怎么通知我们的海上人员?”

“如果‘红十月’号就这样开过来了,没有通知的必要;如果非和它联系不可——”

“请允许我插一句,局长,”瑞安说,“这很可能,我们必须和‘红十月’取得联系。在‘红十月’号到来之前,苏联海军攻击型潜艇肯定要沿大西洋海岸进行水下封锁的。真是这样,我们就必须向他们报警,告诉他们苏联攻击型核潜艇正在追踪,一旦发现,就会把他们打沉的。只有事先警告,叛逃的军官才能安全到达。”

“我们还没发现它呢,你怎么认为苏联人就一定能找到它?”福斯特问,他有点儿生气了。

“这艘艇是他们造的,将军。所以,他们可能知道底细,追踪起来比我们容易得多。”

“这话有道理,”总统说。“该派人通报我们的舰队指挥官。我们不能广播吧,穆尔?”

“总统先生,情报的来源太重要了,绝不能泄露。现在我能说的就这些了。”

“很好,一方面,有人飞去伦敦。另一方面呢,我们要和苏联方面交涉。要是现在谈,他们可能说是领海内的军事活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过冰岛?”

“要是不改变航向,明天晚上就可以,”福斯特回答。

“好,再给它一天时间,他们可以撤回,我们可以验证一下这份报告。穆尔,二十四小时之后,希望你能提出更充分的证据来证实这个神话故事。到明天午夜时分,如果他们还不收兵,星期五早上我会召阿尔巴托夫大使到我办公室面谈。”他转向各位将领说:“先生们,明天下午我要看到应对这种局势的应急计划。明天下午两点,请再回到这里来开会。要记住:万万不可泄密!没有我亲自批准,谁也不准把消息传出去。谁敢把情况透露给新闻界,我就要他的脑袋!明白吗,将军们?”

“总统先生,为了研究这些计划,”希尔顿将军坐下以后说。“我们必须和校级军官、作战参谋商量,还得通知布莱克本将军。”布莱克本是大西洋舰队司令。

“让我考虑一下再说。一小时以后我找你。中央情报局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四个。先生。里特、格里尔、瑞安和我,先生。就这些人。”

“好吧,不要再扩散了。”这几个月来总统让泄密事件弄怕了。

“是,总统先生。”

“现在休会。”

总统站起来。穆尔绕桌走了过去,不让他马上离开。佩尔特博士也留了下来,而其他人则鱼贯而出。瑞安站在门外边。

“很好,瑞安。”马克斯韦尔握着他的手说。这时,其他人开始走出情况室。等人走远了,他又说:“你真行,年轻人。你在丹·福斯特的马鞍下放了个刺果,不,还要厉害点,给了他一副硬鞍子。”小个子将军笑了笑。“如果我们真能弄到这艘潜艇,很可能叫总统改变主意,设法让艇员‘消失’。你知道,穆尔就这样干过一次。”瑞安看着马克斯韦尔昂首阔步向大厅走去时,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杰克,你能回来这儿一会吗?”穆尔在招呼他。

“你是历史学家,对吗?”总统一边翻着记录,一边问。瑞安根本没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支笔。

“是的,总统先生。我就是以这个学位毕业的。”瑞安跟他握握手。

“你对意想不到的事情很有见地,杰克。要是当律师,一定是把好手。”总统本人当过州司法部长,大家都知道他很厉害。早年,黑手党想暗杀他没有成功,这件事丝毫没有动摇他的政治雄心。“你的报告很不错!”

“谢谢您,总统先生。”瑞安微笑着说。

“穆尔告诉我,你认识英国特遣舰队司令?”

这简直像当头一棒。“是的,先生。那是怀特将军。我和他一起打过猎,我们的妻子很要好。他们夫妇和王室关系密切。”

“好。我们得派人先去通知舰队司令,再和英国人交涉。要是真能借到一艘航空母舰就好了,但愿如此。穆尔建议,最好让达文波特将军和你一起去。所以,今天晚上你就飞往‘肯尼迪’号航空母舰,再去‘无敌’号。”

“总统先生,我——”

“去吧,瑞安博士,”佩尔特微笑着说。“你是惟一合适的人选。你已经介入了这方面的情报,何况又认识英国的指挥官,你还是海军情报专家,你最合适。你知道,我们的海军多么想弄到‘红十月’号呀!”

“他们当然很感兴趣,先生。想亲眼看看,最好驾驶一番,再把它拆开,仔细把玩。这将是有史以来情报战线的最大成功。”

“这是实话。但是,他们也太性急了。”

“我不明白你的话,先生。”瑞安假装不懂,其实心里明白。佩尔特是总统的宠儿,但不是五角大楼的宠儿。

“他们可能会冒我们不一定让他们冒的险。”

“佩尔特博士,如果你认为穿军装的军官会……”

“他不是这个意思,至少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他说的是派个人去那儿,给我带回独立的、民间的看法,也许对我很有用。”

“总统先生,你对我还不太了解。”

“我读过你的许多报告,”总统笑着说。据说他可以像控制聚光灯似的控制他迷人的魅力,可开可关。瑞安知道自己被刺得睁不开眼,但是又没办法摆脱。“我喜欢你写的东西。你处事沉着镇静,判断得当。这些是我决定派你去的理由,我想,你会理解我的心思的。现在的问题是,你干,还是不干?”

“到底要我干什么,总统先生?”

“你到了以后,先待几天,直接向我报告情况。不要经过其他渠道,直接向我本人报告。你会得到必要的配合的,我亲自安排。”

瑞安一声不吭。现在是总统派他出去当密探了。更糟糕的是,要对自己人搞间谍活动了。

“你大概不喜欢打自己人的小报告,是吗?不会那样的,真的。我说过,我只需要独立的、民间的看法。最好是派有经验的专职军官去,但是参与这一行动的人又不能太多。要是派里特或格里尔去,又太惹人注目,而你倒是比较……”

“没有别人吗?”瑞安问。

“对他们来说,是这样,”穆尔回答。“苏联人有你的档案,我见过一部分。他们认为你是超级无人驾驶飞机,杰克。”

我是超级无人驾驶飞机?瑞安想,这种含蓄的激将法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在这种单位工作真没有办法。

“我同意了,总统先生。请原谅我刚才拿不定主意。我可从没有干过这种差事。”

“我知道。”总统见自己胜利了,显得宽宏大量。“还有一件事,我不会驾驶潜艇。不过,照我看拉米斯在启航前可以什么也不说,为什么要留下一封信告诉他们呢?我觉得反而坏了事。”

这会儿轮到瑞安笑了。“您见过潜艇艇长吗,总统先生?没有?那一定见过宇航员吧?”

“当然,见过好几个呢。”

“他们都是一个类型的,总统先生。拉米斯留信有两个原因。第一,他可能是由于什么事失去了理智,这一点我们见了他就会知道的。第二,他很自信、认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追踪他,所以,先让苏联当局知道。总统先生,潜艇艇员都是好胜、自信、爱挑衅而又非常精明的人,总想捉弄别人。他们以为别人,比方说驾驶水面舰艇的,都是大傻瓜。”

“你又说对了,杰克。我见过的宇航员在许多事情上非常谦虚,但是一碰到飞上天的问题,就以为自己是上帝了。我会记住的。杰夫,我们得回去工作了。杰克,等你的好消息。”

瑞安再一次和他握手。总统和他的高级顾问走后,瑞安问穆尔:“你在他面前说了我些什么?”

“只是事实,杰克。”实际上,他本想让中央情报局的一位高级官员去完成这个任务的,并没有打算让杰克·瑞安去,但是,总统们都是以自作主张、打乱精心制作的计划而闻名的。穆尔只好从命。“这件事如果你办好了,肯定会高升的。我想,你会喜欢的。”

瑞安相信他不会喜欢的,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在回兰利总部的路上,瑞安一言不发。局长的汽车驶入地下停车场,他们下了车,走进专用电梯,直接到达穆尔的办公室。电梯门是隐蔽式的,乍一看,就像一堵墙;瑞安想,用起来虽然很方便,不过太神乎其神了。局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电话。

“鲍勃,请马上来一下。”他看了瑞安一眼,只见他站在房间正中。“很想到这儿来吧,杰克?”

“当然,”瑞安不动声色地回答。

“看得出,你不愿意执行这次任务,但是应该看到,局势可能发展到非常敏感的地步。你受到这种信任,应该感到受宠若惊了。”

瑞安听出了言外之意,这时里特轻快地走了进来。

“什么事,穆尔?”

“我们正在布置任务。瑞安和查利·达文波特马上要飞往‘肯尼迪’号航空母舰,向舰队司令汇报有关‘红十月’号的情况。这是总统亲自批准的。”

“早就估计到了。你们来之前,格里尔刚去安德鲁斯了。瑞安也要飞去?”

“是的。杰克,规定是这样的:你可以向舰队司令和达文波特做简要介绍,仅限于此。对英国人也一样,只限舰长。如果鲍勃能进一步证实‘威洛’密件,还可以多让一些人知道,但是只有十分必要才这样办,明白吗?”

“是,先生。我想肯定有人跟总统说过,要是没有人了解进展情况,特别是参加这项工作的人在干什么,准一事无成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杰克。我们得改变总统的看法。这会办到的。但是办成之前,他说了算。鲍勃,我们得赶紧让瑞安换换装。”

“海军军官服?让他当个中校,三道杠儿,还要佩绶带。”里特上下打量了一下瑞安。“身高大约四十二英寸。一小时之内,我们就能给瑞安准备好。我们还得给这次行动起个名字吧?”

“等一下。”穆尔又拿起电话,按了五个号码。“我要两个字的……啊哈,谢谢。”他往纸上记了点什么。“好了,先生们,我们就把这次任务叫做‘曼陀林行动’。瑞安,你的代号叫‘魔术师’。这名字好记。另外,我们还要在这基础上再编一组有关的代号。鲍勃,带他去准备吧,我还得通知达文波特,让他做好动身准备。”

瑞安跟着里特走向电梯。他想,形势发展太快,人人都精明过头了。在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情况下,“曼陀林行动”一下子就铺开了。瑞安认为给自己的这个代号不太合适。他不比别人聪明,应该起“万圣节”之类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