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玛丽亚上。若望猛地转身迎上去。”

 你跟来了。

 会有人来的,那么,我的打算可就要落空了。

 起码碰碰运气,有人来了正好,我就可以不顾你的反对,让人家认出你来。

“若望转过身去。冷场。”

 (环视周围)就是这里?

角落里玩耍。我母亲没有过来吻我,我也觉得吻不吻无所谓。

亲总能认出儿子的。

 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当时,我还是个少年,差不多是个小孩子。我母亲老了,眼神儿也不济了。我自己都很难认出她来。

 (不耐烦地)我知道,你进了门,说了一声“你们好”,就坐下了。你什么也不认得了。

 我的记忆也不准确了。她们接待我时,一句话也未讲,只端上来我要的啤酒。她们看着我,却视而不见,一切都比我原来想的要困难。

 你完全明白这并不难,一说开了就行了。这还不容易,你就说“是我”,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好,可是当时,我头脑里充满了想象。我呀,本来期望为浪子接风的家宴,她们却给我端上来要钱的啤酒。我内心很激动,很难于开口。

 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这句话我却没有想好。也没什么,我并不是那么着急。我来到这里,带回财富,还可能带回幸福呢。我一听说父亲去世了,就明白我对她们母女二人负有责任。既然明白,就应当履行职责。不过我猜想,回到自己家来,并不像一般说的那么容易,要把一个陌生人认作儿子,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那么,为什么事先不捎个信儿,说你要回来了呢?有些事儿就得随俗,大家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想让人家认出来,就报上名字,这是明摆着的道理。装成外人的样子,到头来就会把一切都搅乱的。你以陌生人的身份来见人家,怎么能不被人家看成陌生人呢?不行,不行,这些情况全不吉利。

 算了,玛丽亚,事情没那么严重。其实有什么,这恰好有助于我的打算。我趁此机会,从旁观察一下,更容易发现什么能使她们幸福。然后,我再想法儿让她们认下我。总之,想好词儿就成了。

 只有一个办法,换了任何人也都会这样做,你就说一句:“我回来了。”就是让自己的心说话。

 心并不那么简单。

 但是心只使用简单的词儿。这样讲并不很难:“我是您儿子,这是我妻子。我同她生活在我们喜爱的地方,就在海边,那里充满阳光。然而我们还不够幸福,现在,我需要你们。”

白她们可能需要我,一个男子汉从来就不孤单。

“冷场。玛丽亚扭过头去。”

 对不起,也许你说得对。可是,自从进入这个国家,连一张幸福的面孔都见不到,我对什么都怀疑起来。这个欧洲多么凄凉。自从来到这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见你的笑声;而我呢,也变得疑神疑鬼了。噢!为什么拉着我离开我的家乡呢?走吧,若望,我们在这里找不到幸福。

 我们不是找幸福来的。幸福,我们有了。

 (激烈地)那为什么还不满足呢?

 幸福并不是一切,人还有职责。我的职责就是找到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玛丽亚摆了摆手,若望制止了她。这时传来脚步声,老仆从窗前走过。”

 有人来了。走吧,玛丽亚,求求你了!

 这样不成,不让人看见不可能。

 (脚步声又靠近了)躲到那儿去。

“他把玛丽亚推到远台的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