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竖棺葬

阴阳先生,走阳间路,吃阴间饭,看风水,择阴宅,测命理,推祸福,观生死,卜吉凶,无所不沾,更甚者,通灵问鬼。

而阴阳先生沈白,入行多年,一朝夜路走多,挖坟挖出来一只千年老鬼。

1

即使到了日中时候,明德老街依旧热闹非常,熙熙攘攘,尤其是街里的一条美食巷子,一水儿的小吃摊子与店面,炸年糕、福鼎肉片、章鱼丸、醋排骨、啤酒配炸鸡、桂花糖藕、炒栗子等等南北小吃,杂香味都飘出了小巷子。

相比较而言,明德街末角旮旯里,落了一间平平无奇的水云居,而从那里面飘出的饭菜香可就太过寡淡了,说句俗话,光闻着就能淡出个鸟来。

一眼瞄进去,就见到一碟已经装盘的炒青菜,一锅还在熬的西红柿豆腐汤,油星子都少见,还真是吃的比秃驴都素。

此时,沈白已经将锅里的汤倒进了汤碗里,分了两份,整整齐齐摆到了厅堂的饭桌上。

作为一代阴阳先生,水云居的主人,沈白可谓是一人动手、不受饥荒,至于菜色将就将就也就得了。

然而,下一刻,一道裹挟着寒风的黑影从屏风后飘了出来,瞥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撇撇嘴,一脸嫌弃之色。

这黑影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正是沈白奉已经过世的师父遗言,三更半夜从荒山野岭老树下挖回来的罐中老鬼,他的命中贵人,已经作古千年的早死王爷萧旻萧延雪。

自从沈白揭了骨灰罐子上的封印后,这老鬼一朝得了自由,仗着做鬼千年的资历,大白天也敢满屋子乱飘乱晃,东瞥西瞧。

沈白装作没看见他一脸的嫌弃神色,兀自取了三支线香,点燃后插进了香炉里,算是请鬼用膳。

可惜,生前锦衣玉食的王爷死后也是个难伺候的主,不屑地“哼”了一声,指着清汤寡水的饭菜,质问道:“你就让本王吃这个?还真把本王当兔子养了?要吃你自己吃!”

闻言,沈白将手中筷子扣在桌子上,微抬首,“哦”了一声,状若有礼颇有风度地问道:“那你要吃什么?”

老鬼抱着冷怀报了一大串沈白听都没听过的菜名。

结果,等他一通报完后,沈白当做耳旁风过了,神色不变,轻描淡写撂下一句话:“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老鬼,不仅要吃线香吃供饭,还诸多要求,绝对不能再惯得这祖宗无法无天!

千年老鬼一振袍袖,四平八稳坐了下来,装腔作势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总有刁民想饿死本王。本王看你是一点儿也没有将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这可真是睁着鬼眼说瞎话,以前他蹲在罐子里、被埋在地下多年,不见雨露,不见供奉,也没见被饿死。

沈白从饭碗里抬起头,极力忍住要上前堵住这鬼一张利嘴的冲动,干巴巴道:“噫,想不到你这只鬼挺有自知之明的。还有,不好意思了,如今我们没有‘王爷’这种土里土气、过时又老掉牙的官位了。”

萧旻还没来得及发作,沈白继续一板一眼训道:“以及,你一只鬼,那骨灰罐好歹也算你的阴宅,青天白日就给我乖乖在里面,老实待着,少乱飘来荡去的,晃人眼!”

萧旻:“……”

人不可貌相,斯文俊秀的沈白对上这骄纵傲慢的老鬼,丝毫不落下风。

正当这一人一鬼夹枪带棒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水云居外的门被敲得“咚咚”响。

有生意上门了!

2

甫一听见门响,沈白就撇下这鬼、撂下饭碗,慢悠悠去开了门。

敲门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穿西装打领带,女人也是衣着光鲜,打扮得体,颇有气质。

只是两人都顶着严重的黑眼圈,眉心郁结,满脸倦色与忧心。尤其是女人,一双眼哭得都快肿成桃子了。

一般若是上门请求布置家中风水、择阴宅的访客,沈白则会按照职业习惯礼貌性笑上一笑,但是此时见到这对夫妻,他第一反应则是眉心一跳,直觉不妙,因为这两人均是黑气罩顶,恐怕家中有人命不久矣。

沈白将人领到厅堂沙发处,转身泡了一壶茶,开门见山道:“二位来找我,想必是家中——遇上鬼了吧?!”

果然此言一出,坐在沙发上的夫妇俩反应俱大,男人霎时间站了起来,脸色难看,而女人端在手中的茶都洒了,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脸煞白煞白的。

又悲又惧的同时,见到沈白一语中的,又像是见到了救星,声音嘶哑道:“……有恶鬼要害我孩子啊,大师,您一定要救救他,他还那么小……”

看来这被鬼盯上、命不久矣的就是这个孩子了!

沈白眉峰微凛,像是想到了什么,片刻便恢复原状,温声道:“你先不要慌,慢慢说来!”

男人自称姓赵,叫赵恒,是开公司的,白手起的家,而女的叫许薇。

赵家虽然顺风顺水一路发达,经济富裕,但夫妻俩子息缘浅薄,结婚多年只得了一个孩子。

而独子从小体弱多病,差点夭折,十分难养活,好不容易长至十岁,本以为算是熬过来了,没想到却又叫恶鬼邪灵盯上了。

更让人遍体生寒的是,盯上这孩子的恶鬼还不止一个,仿佛这孩子就是块砧板上的肥肉、蜜罐里的糖膏、刚出笼的小粘糕,鬼遇见了都想蹿上来分上一杯羹、咬上一口肉。

真真是要赵家断子绝孙!

许薇断断续续说得是泣不成声,而赵恒脸色也愈来愈沉重。她说完后,后知后觉像是冷极了,打了个冷颤,裹了裹身上本就薄的外衣,抬眼环顾厅堂一周,最后瞥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处,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沈白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顿觉牙疼,因来访客,本来被他赶回骨灰罐子里的老鬼,不知什么时候又不动声色蹦了出来,抱着冷怀斜斜靠着墙。

许薇因孩子之故,本来就对不干净的东西敏感,况且方才水云居里温度一下子陡降不少,她这才心神不安胡乱瞟,没想到运气奇差,一下子瞟了个准,所幸她根本看不见阴鬼。

这鬼祖宗抱着冷怀,低垂着头,微侧着身,半束起的长发稍稍挡住了冷白的脸颊,周身寒意厉气更甚,而腰间所悬的琉璃白玉上已经爬上几缕黑气。

只见他撩起眼皮,冷冷地打量着这对夫妇,目光煞是不友好。

见到沈白望了过来,露出一点白牙,横鼻子竖眼与他通灵道:“算命的,本王不喜欢他们,不想看见他们,现在命令你,立刻赶他们走!”

沈白扶了扶额,虽说这鬼喜欢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却也不至于要他赶客户。

以免这老鬼发疯,砸了他这水云居的招牌,沈白略一思索后,十分有礼地让赵恒留下了地址,约定隔日登门拜访。

等客客气气送走夫妇俩后,他再绕回来一看,哪里还有鬼影,要赶人走的老鬼又钻进罐子里了。他走上前蹲下身,敲了敲罐壁,道:“人家招你惹你了?”

半天,藏在罐子里的老鬼瓮声瓮气道:“要你管!本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忍了半天的沈白终于如愿以偿一脚踹了上去,骨灰罐摇摇欲坠,打了好几个转儿,里面的祖宗转得头昏眼花,一张嘴仍不饶人:“伪君子,小气鬼,刁民,真是刁民,你就知道欺负……”

沈白伸出一根手指揉了揉眉心,这孽障哪里是他的命中贵者、可保他逢凶化吉,根本就是专门来气死他的,气不死不罢休!

3

一般而言,被恶鬼盯上的人,大致也就几种情况。

一类是像沈白这种的,受命格所致,命主天煞孤星,天生命格奇毒极险,克六亲死八方,恶鬼盯住了这一个,反正与他有关联的都要遭殃,这恶鬼就能逮住机会吓人吓到撑、害人害个饱。

一类是恩怨纠葛因果报应,恶鬼归来报复的。这一种要看怨气大小,怨气小的几张符就能治住,怨气越大越难办,怨念难消不死不休。

而还有一类与风水有关,譬如阳宅布局若有问题,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宫位,其中一位缺失。打个比方,巽位对应家中长女,若是缺角房缺的正好是这个方位,那家中长女便很容易受邪气入侵,体弱多病。

当然不仅是阳宅,先人阴宅若是选地不当,也会影响后代子孙的气运。还有可能是与煞气有关,比如埋儿煞,顾名思义,屋主早年会丧子。煞气所对,阴气集聚,时间一长形成阴煞之地,而这样的地方,十分受恶鬼青睐。

但是,在未亲自勘察之前,沈白也只能根据所知排除一些猜测,具体还是要亲眼看上一看。

根据赵恒所留的地址,隔日沈白终于找到了一栋独立的小别墅前,通知赵恒后,他就站在铁门前四周打量起来。

住宅前是条宽阔的马路,宅后建有一幢高高的写字楼,房前有草有树,建有喷泉,喷泉为水,煞气过水转财,正好挡了马路的路冲。

而房子四平八方,背后靠着高楼,宅后本就是玄武位,靠着高楼就等于靠着靠山。

前低后高是为吉,是个大吉大利的地所,就阳宅风水而言,不该招鬼引邪。

沈白一边观望,一边不自觉轻声说出口,而这时从他手腕上挂着的铜钱里传出一道声音:“喂,大神棍,你在自言自语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这老鬼真是个好样的,从刁民叫到伪君子,从愚民喊到算命的,现在直接叫大神棍了。

沈白正考虑要不要丢了这枚讨人嫌非要跟来的小铜钱,让这牙尖嘴利的老鬼哪凉快哪去,赵恒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还是一身整齐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头发一丝不苟,除了一张苦愁脸,其余的十分符合成功人士的标准。

而一见到这人,小铜钱就有点不高兴了,兀自绕着穿铜钱的细绳,利落地滚到了沈白手腕内侧,藏了起来。

进了宅后,明显感觉到温度骤降,以致于连沈白这种常年与鬼打交道的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一般鬼物出没之处,的确比别处要阴冷一些,但是差别也没有这么大,除了像千年厉鬼这样厉害的才能造成这种效果或者是极阴极煞之地。

他微微吸了吸鼻子,不合时宜心道若是萧旻这只又皮又欠打的千年老鬼发疯发狂,估计水云居就要变成个天然的冰库了,那他自己可不就成了冰人了?

再观屋里,架上台上摆了各式镇鬼的法器、家具上贴了不少黄符、墙上挂了阴阳镜、桃木剑之类的驱鬼辟邪之物,数量之多可与三个水云居一拼。

见此,沈白一边打量,一边对赵恒道:“赵先生,先领我去看看孩子。还有,我建议你还是将这些法器、还有那些镜子先撤下来。”

闻言,赵恒边引路边问:“大师,这些东西都是我买来镇鬼的,取下来是个什么道理?”

沈白不急不缓解释道:“摆得太杂,法器、镜子太多,相互一抵消反而没多大作用。就比如这三清铃,本来是驱邪退鬼的,结果对面偏偏悬了一面镜子,将作用挡了回去。所以铃与镜子必须要撤一样。”

正说着,便到了二楼被鬼盯上的十岁小孩的卧室。沈白还没进去,就感觉阴气袭面而来、鬼怨之气四溢,这可还是大白天!

虽不是极阴极煞之地,这么重这么杂的鬼气也差不离了!

4

卧室里窗帘拉得紧紧,那被鬼盯上的十岁孩子受了惊吓、邪气入体,一直在发着低烧。沈白进去的时候,他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缩在许薇的怀里,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而脸上呈现出一种浓重的灰败死气。

坐在床边的许薇紧紧搂着孩子,一见到沈白,黯淡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颤声道:“大师,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

她一边诉说一边落泪,哭得多了,连声音都快哑了,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可见她并不是不怕的。

沈白一看见这孩子脸上的死气,心道不好,走到床边,率先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方才他进门时已经查看过屋中的风水并无问题,也不是缺角房,那也许是命格问题。

结果一推算,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命格,这可就奇怪了!

既然非是阳宅风水,也并不是自身命格,怎么会引来怨气缠身?若说是恩怨纠葛还债,这么小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的又是哪门子阴债?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又走近了几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孩子的脚踝,结果发现那孩子的脚踝处居然有几条紫黑色的拽痕。

沈白目光一凛,心里登时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人拽出来的,而是厉鬼拽出来的。

他头都没抬冷声道:“只有背负阴债的才会被厉鬼拽脚踝。赵先生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和我说?”

闻言赵恒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靠在了墙上,像是支撑不住要倒下去。一旁的许薇睁大了眼,转向赵恒道:“背阴债?怎么会呢?……老公,你怎么了?”

而这边沈白已经取出罗盘,在卧室里来回走了一圈,忽的脚步一顿,神色一凝,只见罗盘上时而激烈乱颤、时而不动的指针沉了下去。

罗盘指针乱颤表示屋里有外物干扰了磁场,有鬼出没,而这回指针时而颤得猛烈,时而一动不动,本就不寻常,更要命的是最后指针下沉了,这就表明暗里的东西绝不罢手,根本不肯离开。

沈白收了罗盘,转了回来,这时赵恒才抬起头,双眼发红问道:“……沈大师……怎么样?”

沈白凝眉不展,瞥了他一眼,实话实说道:“第一,这屋子里有古怪;第二,指针下沉,东西不肯走。”

他是真觉得屋子里的磁场太古怪了,明明能感觉到一波又一波的鬼气逼来,怨气冲天、杂乱不堪。

可是转了个方位,又忽然减弱甚至消失了,连乱颤的指针也跟着不动了,就好像大部分蠢蠢欲动的鬼气突然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住了!

而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就如此,晚间恐怕还要翻腾得更厉害!

就在他思索时,挂在他手腕上的小铜钱不安分地绕着他的手腕溜达了一圈,与他通灵抱怨道:“太吵了,吵得本王耳朵疼!”

吵?

沈白还要细问,可惜这老鬼说完后就像把自己的耳朵给堵上了一样,兀自“冬眠”去了,任凭他怎么狂拍都没点反应。

可真是个任性妄为的祖宗!

无法,眼下磁场紊乱,罗盘根本测不准方位,只能等到晚上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拜托不听话的萧旻现个身逼出暗地里的东西。

况且沈白还要向赵恒问清楚这背阴债的孩子背的到底是哪门子阴债,竟然引来恶鬼索命来偿,只有弄清缘由后,才能对症治鬼。

5

只是没想到偿的竟然是这种债!

赵恒脸色惨白,血色褪尽,靠着墙缓缓蹲了下去,微微抱着头,像是很痛苦一般浑身颤抖,口中喃喃自语:“……报应啊,都是报应!要报应就报应到我的头上吧……为什么……不放过我的儿子……我错了我认错我认错,我拿命来抵,我鬼迷心窍……不是人……”

现在他这般模样,真是半分风度沉稳也没有了。

待他冷静下来,才将已经埋在他心里将近二十年之久的秘密说了出来。

二十年前,赵恒不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一心创业,野心很大,可惜气运不太好,瘟神像是跟在他屁股后头,做什么赔什么,到最后真是举步维艰一塌糊涂,失败极了。

然而,没有惨的,只有更惨的,就在这时候,他的父亲重病过世了,真是雪上加霜。

就在他打算安葬完老父后,就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准备找个普通工作的时候,有一位自称会改运的风水先生主动找上了他。

风水之道,乘风使之不散,界水使之有止。说白了,就是通过相地之术趋吉避凶。

但是赵恒遇见的这位风水先生助他改运,却不是一般的指点家中布局、看坟山择阴宅,而是告诉他,若是想日后飞黄腾达顺风顺水,现有一法,只要这么做,必可驱散阴霾见晴光。

这法子不是别的,而是竖棺葬!

赵恒自从照着那位风师先生的话葬了去世的老父,此后运势大改,可谓是一朝得志无所不利。

殊不料,报应来得这么快!还应在他独子身上了!

沈白一听到“竖棺葬”,登时目光一凝,不冷不热道:“赵先生,你当时怕是遇到一位假的风水先生了?要不然就是那位风水师跟你有仇!”

此话怎么说呢?

竖棺葬,顾名思义,棺材是竖着埋下去的,也称法葬。事有两面,若是寻得一处风水宝地,这样做,叫蜻蜓点水,先人可保后代财源广进。

反之,择了凶地,就是转了运,那也带着一笔阴债,是要报在后代身上的,轻则子息凋零,重则断子绝孙。

不仅如此,被葬在此处的亡魂亦是不得超生,怨气弥天,时间一长,下葬的地方阴气重,引来邪灵,最后就成了极阴极煞之地,这就不是玄学范畴了,更近乎于一种邪术。

观眼下情况,这竖棺定是葬在凶地无疑,恐怕现在棺材都已经成了凶棺。

如果不是那所谓的风水先生只略懂些皮毛,信口胡诌信手胡指,那就是有仇了,故意的,就是要赵家断子绝孙或有其他什么目的。

赵恒也不是个傻子,祸福相依此消彼长的道理不会不懂,天上不会免费掉馅饼,他之前财运势极旺,简直不正常,必有看不见的代价在里头。

只不过,以前是他自己自欺欺人,后来估计也找人看过坟了,极阴极煞之地并不难看,一般的土师爷就能看出来。但是变成现在这样,就说明此人后来是将错就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恒浑身像是被抽了主心骨,喑哑道:“大师,如今可如何是好?”

说实话,沈白不想搭理对方,虽然他职业素养极好,逢人三分笑,客气有礼。但此人行事着实太有损阴私,太不是人,至于他声称自己开始并不知晓竖棺葬后果的鬼话,还是让他留到他老父坟前去说吧!

但毕竟接了活,也不能丢着烂摊子不管。沈白沉思片刻,还是淡声道:“第一,这屋子里太过古怪,可能是被动了手脚,晚上我会亲自一探。你们先将孩子换个房间,记住晚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绝不要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第二,究其根源还是坟墓葬法,找个黄道吉日,迁坟重新下葬吧!也好让亡魂能够重新寻机会入轮回。”

赵恒眼下是精神恍惚,不太正常,痛哭流涕,简直没个人样,闻言还是连连点头。

沈白将眼睛瞥向外头,末了,皱了皱眉,又转过头问道:“赵先生,你还记得当年找上你的风水先生叫什么吗?”

闻言,赵恒微微抬了点头,想了一下,道:“好像,好像……也姓沈,对,他就说他姓沈。”

什么叫也姓沈?沈白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居然跟他一个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也只是问问而已。

问完后,沈白又四处转了一圈,顺便出去透透空气。这时,“冬眠”的小铜钱终于不修闭口禅了,纡尊降贵开了口:“喂,沈兄,那个出馊主意的姓沈的,不会就是你师……”

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老鬼,哪壶不开提哪壶!

只可惜他还没说完,就被沈白拦口截断:“怎可能?!我师父那么厉害,怎么会不知道竖棺葬的厉害;再说,就算蜻蜓点水的风水宝穴难寻,但依他的本事,要找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个鬼,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老鬼住在人家手腕上,奈何不知道“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本王就一说,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想吓死个鬼吗?”

沈白本来就很郁闷,抬手就着小铜钱狠狠拍了几下,字字铿锵道:“说说也不行!”

被教训了的鬼王爷依旧垂死挣扎,小声嘀咕:“本王发现你这个人真是格外讨人厌,平时对着别人装得斯文有礼道貌岸然,背地里对着本王立马换了嘴脸,动不动就动手,你的斯文都被狗吃了吗?”

他絮絮叨叨瓮声瓮气,很可惜沈白懒得理这么个怪东西,全然当做耳旁风过了。

等这老鬼念得差不多了,他才问道:“你之前说‘吵’,是什么意思?”

萧旻立刻刹住话尾,脱口道:“那屋子里恶鬼多,自然吵了,不过奇怪,本王也不知道它们都藏身何处。”

嘿,真是少见,不可一世的鬼祖宗居然也肯承认自己有不知道的事了!

6

晚上差不多时候,沈白在卧室里摆了香炉,点了三支线香,又关了灯,点燃一支白蜡烛。

烛火摇曳中,梵香缭绕,三缕细烟升腾。

过了一会儿,那三支香烧成了两短一长,看来罗盘下沉还是准确的,暗地里的东西还真是冥顽不灵,不肯罢手。

然而,就在沈白上前要收了香炉的时候,却发生了异常诡异的事情。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只有八方透着微弱的光,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各有一点光亮,而借着微弱的光亮,还能看见模模糊糊的黑影飘来荡去!

耳边也不再是安静无声,反而嘈杂不堪沸反盈天,鬼气森然怨气冲天,透着蠢蠢欲动的焦躁,吵得沈白头脑发昏。

更要命的是一波又一波猛烈的鬼气冲击而来,逼得沈白生魂不稳快要窒息,真真是要人老命。

这里根本不是原本的卧室,完全转移了位置,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鬼打墙?鬼遮眼?

恐怕都不是!

沈白定了定身形,捏了捏眉心,保持清明,迅速镇定下来,神思急转,飞快地捋了一遍。

罗盘在屋子里能测出鬼气,但除此之外,还有一波又一波鬼气时隐时现,分辨不出具体位置,却异常强烈。

萧旻说不知道它们藏身何处,他们根本不是自己藏起来了,而是都被困在此处。这些黑影飘来荡去,也不是闲得发慌,而是根本出不去鬼性大发四处乱撞!

既然这样,那至少有两方,一方恶鬼被困在这里,还有一方现在肯定还在屋子里,萧旻被困在这里也一定是它动的手脚!否则无缘无故怎么会掉到这个地方?!

至于这个鬼地方,八方有光,相当于八扇门,不是与奇门遁甲中的“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八门如出一辙吗?!

这根本就是个阵法!还是个怨气冲天困住恶鬼的阵法!这些被关进来的恶鬼,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完完全全躁动起来,要是和他们对上……算了,沈白跟自己没那么大仇,决定暂时不想这么悲惨的场面。

传统上生、景、开三门为吉,但要是他猜得不错,这个阵除了生门外,恐怕随便打开哪一个都是个死。

要是找不到生门,那等着他的也就是个死了。

就在这时,沈白突然觉得周身一轻,那种不适的逼仄感减轻不少。而他的耳边响起一道略显轻狂的声音:“原来它们藏在这里,难怪本王找不到!”

说完后,他又朝沈白所处位置睨了一眼,“算命的,你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吗?”

说话的正是千年老鬼,他一察觉到不对劲,立刻从小铜钱里出来了。

眼下此鬼微侧着身,负手而立,冷冷扫过四周。

微明不明中,他所穿的暗黑袍摆上,用细线绣着的水波纹,闪烁着诡秘的银光,精致古朴的银护腕透着冷光。

而在他的四周,黑色的厉气层层缭绕,蔓延至沈白身上,挡去了四周阵阵涌袭而来的杂重怨气。

再往上,则是一张比纸还苍白三分的死人脸,好像别人都欠了他钱一样。

闻声沈白望了一眼,继而立刻移开,不想再看令人胃疼的死人脸。鉴于这老鬼还有点良心,替他屏蔽了四周躁动的恶鬼气,沈白应道:“八门阵,是个阵法。刚才屋子里有东西动了手脚,我们必须快点出去!”

就在此时,那在八方微光处乱飘乱撞、狂躁不安的鬼影已经发现有人进了阵,纷纷靠近,速度却是极缓极慢,时不时还往后退,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眼下沈白手中根本没有装备,要是这几只恶鬼一拥而上,他就只有咬破中指放光手指头的血了,就算放光了恐怕也挡不住多久。

毕竟这可是发疯发狂的恶鬼,关键还是一群。

恶鬼忌惮的自然是萧旻,这只千年老鬼平时还好,一发疯起来周身厉气就要大作,就算是这群沾过人命的恶鬼邪灵也不敢太过造次。

现在他腰间所悬的琉璃白玉佩上黑气蹿动,证明他很不高兴了,看上去还有点怵人。

沈白生怕他发疯,冲上去生撕了挑衅的恶鬼。这些东西固然该死,但也不该是他动手。

毕竟这只千年老鬼虽然平时骄纵妄为,但那不是狠厉戾气与残暴,鬼杀鬼,总是会激起戾气影响鬼性。

“先找生门,出去再说!不要让它们靠近就行!”沈白飞快说道,随即走动开来,环顾四周,没有罗盘,他只能用掐指推算八门的宫位,来找寻生门。

萧旻虽是个颇有资历的老鬼,但是奇门遁甲九宫格是屁也不懂,只能跟着,四周虎视眈眈的恶鬼心存忌惮,甚有觉悟地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

千年老鬼微微收敛厉气,又是一副矜贵模样,一边昂首挺胸跟着,一边质疑:“你这个江湖骗子,真能找到那个什么生门吗?”

沈白真想敲开这鬼的脑袋,或是缝上他的嘴,真是欠抽啊!鉴于没有作案工具,只得作罢,但还是忙里偷闲扭过头,伸出食指指着这鬼祖宗的鼻子,沉声道:“你,闭嘴!”

走了半天,好像又绕回了原处,一直就在这里打转转。

要是鬼打墙还好些,可又不是,沈白入行多年,鬼遮眼遇过,鬼打墙也碰过,可这还是第一次被困在这样的鬼地方,遂停驻原地,思考应对之策。

见他不走了,老鬼抱着冷怀,毫不客气道:“本王闭着眼瞎走也比你走得还要远。”

一听这话,沈白又猛地扭过了头,老鬼心有阴影,生怕他像踹罐子般,一脚踹上来,忙不迭迅捷无比退后好几步,没料到沈白只是点点头,自顾自道:“说得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跟我走!”

话音刚落,他就闭上眼走。

睁着眼时八门不断变化,推算受到干扰,怎么算都失误,转来转去转回了原地。一旦闭上眼这些视线上的干扰就奈何不了他。

走了约一刻钟,沈白终于停了下来,松了一口气道:“就是这里了。”

随即睁开眼,果然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萧旻上前就要推门而出,沈白赶紧拦住了他,道:“等等!你不能走这边!”

萧旻不解。

沈白捏了捏眉心,解释道:“活人是生门求生,死门必死;于鬼而言,则是颠倒过来了,生门为死,死门求生。

“你,不想死就闭上眼朝着对面走,一直直走,遇到一扇门就停,那便是死门。”

萧旻虽不懂奇门遁甲,但是这话他倒是听懂了,人鬼相反呗。

沈白继续交代:“一旦推开门,阵中八门就会立刻发生变化,所以你我必须要同时动作,你开的时候,须与我做个通知。”

萧旻正想着如何通知,两扇门之间还不知道隔得有多远,也不知道通灵能不能通那么远。

沈白已经伸出了左手尾指,上面缠着几匝朱砂般的红线,而萧旻手指上也有同样的红线,这正是结阴契的证明。

萧旻这个傻鬼居然忘了还有这个,当即明白过来,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傻或是蠢的,登时转过身向着对面飘去。

等到沈白感应到尾指红线锁得更紧、且变多了一匝后,他才推开门,踏了出去。

7

还是一支白蜡烛,只不过已经烧了一截,烛火摇曳,香炉里依旧插着一长两短的线香。

果然走出来了。

出来之后沈白还有点心有余悸,方才要是他和萧旻任何一个单独被困在里面,能不能走出来还真难说。

毕竟他自己没有装备,光困在阵中的恶鬼就是大麻烦,而萧旻对于奇门遁甲屁也不懂,胡乱开门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出来后,千年老鬼周身寒气大盛,厉气四起,重重森然肃杀的鬼气罩了下来,向四面八方逼了过去,只见他纡尊降贵扫过四周,低喝一声:“滚出来!”

沈白与他结过契,生魂不受影响,可要是换了一般鬼魂,如此逼人的厉气可就受不住了。

下一刻,卧室窗帘后隐隐出现了一团黑影,透过窗帘滚了下来。

说它是一团黑影,是因为此鬼魂体十分松散,依稀是个佝偻老鬼。

这时,鬼王爷已经单手负在身后,慢条斯理道:“听说,方才是你要害本王?”

那团黑影被他的厉气逼得无所遁形,变得更佝偻了,声音苍老沙哑,负隅顽抗道:“你们……你们竟然能出来,不可能,这阵明明是有进无出的。不行,你们要死,所有害我孙子的都要死!他说你们不死,我孙子就要死。”

闻言,沈白眉心一跳,单手拦在萧旻面前,紧盯着眼前黑影看了又看,眼前这鬼竟然是死去二十年不得超生的赵父。

并不是沈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而是眼前这鬼,虽有怨气,却不大,形体也很模糊,而被竖棺葬在凶地的亡魂不得超生,大多化成厉鬼。

而且,在这里设下八门阵困住恶鬼,也根本不是在救这孩子,因为邪气鬼气依旧充盈此间,并且等聚得更多的时候,这里可就真的成了极阴极煞之地,到时候只怕这孩子死得更快死得更惨。

这与赵父想救孩子的初衷相悖。

沈白向前走了一步,正色道:“你先别激动,我们并无恶意,也没有害你孙子。相反,设阵的绝对没安好心,你可能被利用了。你先告诉我,你说的‘他’到底是谁?”

他声音不大,吐字却清晰,并没有咄咄逼鬼,仅仅是问而已。

赵父猛地往后退去,似乎要说什么,才发出一个音,突然之间不知怎么了,惊恐地退到了墙角处,黑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阵黑气,消散于天地间了。

真真正正灰飞烟灭了,而空气中,散布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白也没料到这一幕,飞快走上前,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结果墙角处什么都没有了。他吸了吸鼻子,很明显也闻到了这阵不寻常的血腥味。

刚才赵父分明是要说什么话的,结果还没说出,就好像个利用完的傀儡,被处理掉了。而他自己,明明就在旁边却阻止不了。

一时间,他脑子有点乱,从知道那个所谓的沈姓风水师开始,到现在黑影化烟,事情好像失控了。

首先,八门阵法属于奇门遁甲,若是未系统学习过,根本不会。赵父会催动此阵,一定是设阵的“他”教的,“他”是谁?在背后浑水摸鱼到底有什么意图?

不是沈白脸大抬举自己,他是真觉得,这八门阵就是借着这件事,故意设在这里候着自己的。

周围寒意透骨,沈白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扭头一看,才发现鬼祖宗还在发疯,厉气缭绕,垂着眼帘,除了矜傲之外,眉宇之间戾气横生。

沈白走到他身边,觉得这老鬼有点不正常,还有点可怕,自觉自己现在可能收拾不了他,不是他的对手,遂揉了揉眉心,压低声音道:“你,怎么了?”

听到沈白的声音后,萧旻眉宇间的戾气散了些,腰间琉璃白玉上的黑气也退了下去,撩起眼皮,冷不丁道:“有炼小鬼的暗中盯上你了!”

沈白:“……”

炼小鬼不同于养鬼术,被炼化的鬼也不同于一般的厉鬼,而是活生生被抽魂后再炼成的,其中过程无比残忍,是以被炼化的鬼戾气怨气重之又重,古怪残虐非同一般,厉害的甚至能反噬其主。反噬后,指尖滴血,伴随着血腥味出现,邪门又诡异。

因太阴毒危险,这种抽生魂炼化法的控灵术一直被当成禁术,久不复起,沈白也只听过而已,从未遇过。

仿佛是怕对方还不够愁,千年老鬼天赋异禀继续添堵:“而且‘他’能控制刚才那个鬼,为他驱策,轻而易举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杀鬼灭口,厉害得很,可能反噬了主人。你个算命的,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居然惹上这么个东西,害得本王以后恐怕都没什么好日子过了,话说本王以前好像在哪里闻过这味。”

沈白登时心里一惊,脱口问道:“你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闻过?”

鬼祖宗似乎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想出来,索性白眼望天,化作一缕黑气躲进了沈白手腕上的铜钱里,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本王就不告诉你!”

沈白一听就知道这老鬼恐怕自己也不记得了。话说起来这老鬼好像也不记得什么,除了他记得自己是个不可一世的王爷外。

等到天明时,沈白让赵恒叫人挖开屋子中间的一块地板,挖开来一看,地板下压着八道符咒,符咒被摆成八卦形状,中间还放着一把怪异的鲁班锁,锁上锈迹斑斑,乍一看竟似血迹。

站在一旁,还能闻见浅薄的血腥味,与昨晚闻见的如出一辙。沈白拾过蜡烛,将这几张符都烧成了灰烬。

如此才算是除掉了八门阵,至少避免这里变成个阴煞之地。

沈白又将赵父守护孙子、化作黑烟的事道了一遍,果然姓赵的痛哭流涕悔恨不已。

沈白真没什么兴趣看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转身收拾东西,走之前奉劝道:“赵先生,虽然暂时恶鬼消停了,但是只要没迁坟,它们还是会盯上你儿子的,我劝你还是抓紧时间迁坟,重新择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吧!免送!”

8

水云居里,沈白在擦拭博古架,而那只千年老鬼蹲在楼梯上,单手撑着下颌,望着天花板,他还在苦思冥想到底在哪里闻过血腥味,可惜挠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此刻,看上去仿若一只苦大仇深坐井观天的青蛙。

而赵恒已经迁完坟,只是听说那坟地阴气极重,周围七尺寸草不生,很是古怪,光起棺绳子就断了两次。

当时在场的人回去后,大都头痛的头痛,低烧的低烧,反正是各有不适。

更诡异的是,最后竟然还从坟地里挖出来一根筷子长的大铁钉。

沈白听说的时候,蹙了蹙眉头,铁钉是聚阴之物,本来就是个凶坟了,再埋根铁钉,岂不是阴上加阴,煞上加煞,赵家出事是早晚的事!

只是可怜了那个无辜的孩子和赵父!这回破了竖棺葬,赵家的风水是彻底坏掉了,转不起来了,以后怕是不会顺风顺水了。但起码这孩子不被恶鬼盯着了,虽然体弱多病是难免的,但好歹也算是捡回一条命。

沈白擦完了博古架后,瞥了一眼坐在楼梯口的那只苦大仇深的老鬼,见他还在苦思冥想,终于发了一回善心,好心道:“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这千年老鬼不肯罢休,挪了挪位置,转过背继续死鱼望天,不,是面壁思考。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想也没用,反正你什么也不记得。”

闻言,千年老鬼瞬间扭过头,飘了起来,居高临下望了过去,“谁说本王什么都不记得?”

这老鬼作古千年,并非不去投胎,而是根本无法入轮回,连自己怎么死的也不记得了,真是死也糊涂,做鬼也糊涂。

沈白停下手中动作,“哦”了一声,问道:“那你说说,除了你生前是个王爷外,你还记得什么?”

鬼祖宗落了下来,一振袍袖,单手负在身后,一脸都是“庶民三生有幸得见本王真面目就该感恩戴德”的神情,活像只倨傲无比的大猫,如数家珍般道来:“本王出身兰陵萧氏皇族,乃是南梁十九王爷,封号广陵……何德何能……”

又是这番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沈白扶了扶额,擦完了博古架后,转身去后院小花园给花浇水。

这鬼祖宗一路跟了过去,趴在窗口上滔滔不绝,喋喋不休:“……还有,你们后来说的‘萧郎’,指的都是我们家的人……”

沈白被他烦得耳朵要生茧子了,丢下了水壶,扯了扯嘴角,道:“……小十九,你就闭嘴吧。”

萧旻:“……”

编者注:本文为系列第二篇,全系列以阴阳先生沈白和千年老鬼萧旻(小十九,广陵王)为主角,内含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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