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电台:迷魂阵

1

是夜。

“爷爷,真的……咳咳……是这里吗?”小女孩咽了咽灼痛的嗓子向自己的亲人求问。

老人紧了紧握着孙女的手,皱着眉头念道:“是,一定是。敏敏放心,爷爷一定会找到先生,治好你的病!”

小女孩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相信爷爷,咳咳……可是,为什么我们就是上不去呢!”

老人听了一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再次按下电梯上的数字“22”,拉着孙女进去,关门,电梯如往常一样运行。

几秒钟后,电梯“叮”的一声落定,门被徐徐打开。老人拉着孙女下了电梯,紧闭双眼,不敢抬头。

“爷爷……”小女孩望着楼梯口的数字,弱弱开口,“我们还是在21楼。”

话音刚落,老人突然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爷爷,我……我没事了,我们,我们回家吧!”小女孩见状,许是被吓坏了,拽着老人的手就要离开。

老人看着面黄肌瘦的孙女,泪流满脸。半晌,他爬起来再次拉着孙女的手,进了旁边的楼梯口。

“再试一次,说不定,这一次走楼梯就能上去呢!”老人心里默念着,再次走进楼梯口。

22楼绝对是有大仙在的,传言是真的!要不然,敏敏在这里怎么就正常了呢!而自己为什么怎么也去不了22楼呢!这里面一定有玄机!

2

“别费力气了。”老人刚要进楼梯口,身后就传来声音,“22楼被人布了迷魂阵,你是上不去的!”

老人听了转身,发现窗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女子黑发及腰,面孔精致,一双大眼睛犹如一汪潭水,让人不自觉想沉沦进去。

“爷爷,这个姐姐好漂亮啊……”旁边孙女的声音打破了老人的遐想。他急忙蹲下身,搂住孙女,“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

女子听了,刚才还清明的眼睛里闪过茫然,“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你是上不了22楼的。”

“为什么!”老人听了激动道,“22楼不是有捉鬼大师吗!我要救我孙女!我一定要去!”

女子愣了愣,眯着眼睛望了望旁边的小女孩。小女孩见了她这般,有点后怕地往后退了退。半晌,女子拿出一张宣传单,递给了老人。

“22楼里,是一个电台室,名为‘深夜电台’。此电台里的人,上能捉鬼魂,下能布风水。每周二晚上12点整开播,只接业务,不讲其他。”女子开口念道,“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除了周二的节目时间,他们几乎都不接活,你也找不到他们。”

老人看着手里的黑色宣传单,不觉紧皱眉头。要不是今天见识到了这所谓的“迷魂阵”,他还真以为这宣传单是夸大其词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什么人……”老人抬头,却惊讶地发现,窗台空无一人!他按耐住心里的恐惧,望了望电梯口,拉着孙女急急离开了……

3

“唉!总算走了!岑野,你可以下楼回去了!这老头,神神叨叨的……”同事成姜关掉监控器抱怨道,“我就说不能搞什么宣传单,弄得竟然有人找上门来了!”

岑野听了笑道:“这还不是你女朋友搞得鬼!所幸,没有发出去几份,也不见得有多少人相信!”

“那,你可不能跟牧尚告状啊!”成姜凑过来,“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吓人!搞不好,会把笑笑开掉!”

岑野听了摇摇头,牧尚嘛……腹黑是腹黑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绝情。只不过,他不善于表达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山上总是独来独往……

十年前,岑野因为身体孱弱,总是会看到莫名其妙的东西,被父母送去一法师那学习道行。

岑野第一次见到牧尚,他正在学习摆迷魂阵。只是因为岑野不小心撞进了他摆的阵里,就被他愣是困在阵里整整三个小时。等到他们的师傅找到他们的时候,岑野正围着一座假山横冲直撞,骂声连连……

也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机缘,牧尚就作为他的小前辈,带领他熟悉一切,慢慢入行。

刚开始,牧尚嫌弃岑野脑袋太笨,对他都是视而不见,捉弄调笑。了解得多了,岑野才发现,这看似冷漠苛责的师兄牧尚,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没有父母没有朋友的可怜虫罢了。因为性格原因,他能亲近玩耍的,也只有他一个。

直到后来他们出师,牧尚作为师傅最优秀的徒弟,接了师傅这个电台室,他才渐渐与其他师兄弟拉近了距离。但是,也仅仅是工作上的交流。他这个人啊,一向如此,每天都是板着脸,搞得大家都很怕他。

想到这儿,岑野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了解那个家伙!他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成姜耸了耸肩无奈道:“也只有你敢这么说他!和这么一个大冰块同吃同住,也是难为你啦!”

岑野听了笑着给了成姜一拳,收拾了自己的背包准备离开。

4

“对了,刚才监控里的那个女子怎么回事?我们的迷魂阵是包括21楼的,怎么她还能好好地站在那儿?”正准备出门的岑野突然想起来监控里的那个女子,扭头问道。

“什么女子?”成姜边收拾东西边调笑,“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刚才监控里不就一对爷俩儿吗?”

岑野皱了皱眉头,“那张宣传单……”

“宣传单不是那老头在窗台捡的吗?你怎么了?”看到岑野一脸凝重,成姜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浏览起刚才的监控。

“就那个女子,窗台那个!”岑野看着画面里的女子叫道,“就是她!”

成姜一脸茫然地看着定格的监控画面疑惑道:“你神经病啊!这不就一个老头儿和一个小女孩吗!你是不是任务接多了昏了头了?”

岑野望了望画面上的女子,紧皱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喂!岑野,你没事吧?”成姜看着面前的岑野面色也凝重起来,“我去检查一下迷魂阵……”

“不用!”岑野忙拉住成姜,“瞧你!逗你玩儿的,至于吓成这样吗!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干这行的!哈哈哈……”

“你大爷的!”成姜狠狠鄙视了下岑野,接着收拾起器材,“懒得理你!”

岑野不自然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电台室。

5

半晌,电梯“叮”的一声在21楼落定,岑野顿了顿身形,下了电梯。

刚下电梯,岑野就觉得后背冷风直击,楼道里的灯也忽明忽暗,颇是诡异。

岑野走到旁边的灭火器旁,伸手鼓捣了几下,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掏出一张黄色有了明显破损的纸符。

岑野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口香糖,放在嘴里嚼起来,清凉的薄荷味让他顿觉清醒。他把目光投向楼道口的那盆盆栽,里面种的是一棵龟背竹。岑野慢慢走过去,他摸了摸龟背竹的叶子,发现它已经发干发黄,即将濒死。

“看来,这个东西很强大……”岑野心里默念着,继续抬头检查旁边迷魂阵的阵物。

“你是在找我吗?”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空灵的声音,“你竟然看得见我。”

岑野的身子顿了顿,这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颗暗黄色的小风水珠。他拿出口袋里的手绢,开始擦拭手中的风水珠。不多时,他手中的风水珠被擦得锃亮,岑野的嘴角上扬,露出满意的笑。

末了,岑野把手里的风水珠埋进龟背竹盆栽里,不过几秒钟,龟背竹原本枯黄的叶子突然变得翠绿,犹如新生。

“你……”旁边刚才还好好的女子突然捂住胸口,望了望头顶上变得稳定明亮的灯光念道,“你的道行竟然这样深……”

做完了这一切的岑野收好手绢,轻启薄唇,“趁新的迷魂阵还没有发挥最大的磁场,我劝你赶紧离开。”

“你……你为什么不收了我?”女子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更加青白。

岑野慢悠悠绕开他,往电梯口走去,“你没有伤人,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只是我们这里,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等一下!”女子突然伸出右手来抓住岑野的手臂,“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我的记忆?”

岑野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女子大吃一惊,“你竟能和阴阳师直接接触?!”

女子听了忙放开了岑野,她只不可置信道:“我……我不知道……一直以来,你们这一行看得到我的都很少,别说是直接接触了……”

岑野抬起头,开始仔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子。黑色长发,面孔精致却苍白,散息平缓却阴冷,确是一个游魂无疑。怎么可能?游魂是触摸不到生人的,更何况,还是他这样道行颇深的阴阳师?!

6

“啊——”岑野正与那女子僵持着,一声尖叫划破了整个夜空。

岑野面色一紧,声音好像是从街上传来的。他下意识地想拿后背的看家物什,却发现背包遗落在了电台室。新迷魂阵正在酝酿,现在去电台室,恐怕会扰乱整个布局。

想到这儿,岑野忙奔向电梯按下1楼,急急往大街上赶。而旁边的女子,仍旧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一动不动……

赶到楼下的时候,岑野刚好碰到从楼上赶来的成姜。他忙把岑野的背包递给他,“哎呦呦,我一个搞背景调查的文职,就不搅和这血腥场面了!”

岑野来不及多想,接过他手里的背包斜背在身上,冲了出去。刚出门,就看到监控里的那个老人扑了过来。

“大仙,大仙,救救我的孙女——快!救救她!”

岑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七八岁的小女孩已经披头散发,双目通红,面目狰狞,她只尖叫着,就要向他们扑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岑野利落地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桃木匕首,冲了上去。许是那东西没想到这里有道行颇深的阴阳师,只顿了顿,转身就跑开了。

岑野见状,拉过旁边的老人,伸出了桃木匕首。桃木匕首刚触碰到老人的手指,老人的手指就溢出血来,只几秒钟,桃木匕首就被燃得血红。

岑野收回桃木匕首,贴上一黄色纸符,厉声念道:“去!”话音刚落,桃木匕首就离了岑野的手,朝小女孩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后不过几秒钟,街头再次传来尖叫声,前面的小女孩应声而倒。

7

“敏敏——”老人见自己孙女倒地,忙奔了过去。到了才发现,自己孙女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大仙,求求你救救我孙女啊!”老人抱着小女孩痛哭道,“求求你啦!多少钱我都愿意!”

岑野听了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来,拔出了小女孩后背的桃木匕首。

“啊!别拔——不要伤害到我的孙女……啊啊啊!”老人看着怀里的孙女跳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岑野收起匕首,再望向地上的小女孩,她已经身体腐烂,臭气熏天了了。

“太迟了,她已经死了。”

岑野话音刚落,刚才还惊恐万分的老人突然愤怒地拽住了岑野,“都怪你们!为什么你们不救她!你是不是从22楼来的?!为什么我求你们的时候你们却无动于衷!”

“哎哎哎,你放手啊!”身后的成姜奔了过来,“这你可怪不得我们,你的孙女其实早就死了!少说,也得一个月了吧!”

老人听了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她刚才还好好的!”

“那你说,她之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你才来找我们的!”成姜没好气地问道。

老人听后一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我们家敏敏,命苦啊!打小,她妈妈就生病死了,只留下我和他爸爸相依为命。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染上了赌博,每天不是喝酒就是打牌,根本不管孩子。

“上个月,我因为生病去了医院,也不过三四天时间,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孩子不见了。我再三询问,我那天杀的儿子才想起来他喝醉后,把敏敏关进多年未用的地窖了!好在老天保佑,我下去的时候,孩子还活着!”

“后来……”老人抹了抹眼泪哭道,“孩子活是活了,可是,每到晚上五六点,她就开始高烧不退,胡言乱语,一直要折腾到第二天早上。我问遍了郎中神婆,都没办法!这才找到你们这的!可你们,却避而不见!你们还我孙女!”

老人说着,又激动起来,站起来就朝岑野身上打过来。

8

“你别闹了!”成姜忙上前阻拦,“你家孙女早就死了!这些天一直是那东西在作怪!要不然,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那种环境下怎么可能存活!”

“那东西……”老人听了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呜呜呜……”

“我们在监控里就知道了,你孙女其实早就死了,只不过是有个鬼魂附在她身上苟活罢了!”岑野收了桃木匕首念道,“她也是个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

老人听了,浑身一震,“是她!果然是她啊!姐姐啊,你怎么就不能保佑保佑敏敏呢!”老人哭喊道,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几十年前,日本鬼子侵入中国。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当鬼子进入某村子的时候,这家的夫妻俩想了个办法,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藏在了院子里的地窖里。谁料想,等夫妻俩从鬼子的刀剑下暂时回家的时候,孩子因为地窖空气沉闷,突发哮喘,死在了里面。

战争结束后,夫妻俩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胜利。几十年过去了,房子换了两茬,但为了纪念死去的女儿,这个地窖一直没有被填。夫妻俩逝去后,他们的儿子也遵循父母的遗愿,保留了那口地窖。

“我就是胜利啊!是我害了我的小孙女啊!要是我早填了这地窖,也就不会这样啦……姐姐,你为何……为何如此啊!”老人的头猛磕在地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面,让人不忍。

老人正哭着,耳朵后面突然被贴了一张符,再抬头,竟然看到小孙女站在面前!

“敏敏!”老人看着面前满脸笑意的小孙女张开怀抱,“快!乖孩子,到爷爷怀里来!”

夜色里,小女孩身形淡淡消散,“爷爷,我要走了!您别伤心!我去找我妈妈了!”

老人听后,满脸泪水,“敏敏乖,妈妈会好好保护你的……”

小女孩听后笑着点头,露出天真期待的目光,不多时,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9

“岑野,你在看什么?”成姜看着突然扭头望向旁边的岑野问道。

岑野看着消失在路灯下的那个女子,又望了望一脸茫然的成姜,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个女子只自己看得到?而且,为什么她能触碰得到我?这太不可思议了……

“师……师兄,你怎么来了?!”成姜看到身后的牧尚,结结巴巴道。

身穿黑色风衣,一脸冷寂的牧尚只抬了抬眼皮,“嗯”了一声,转身进了大楼。

岑野挑了挑眉毛,示意成姜把地上的事情处理一下,便跟着牧尚进了楼。

“你太感情用事了,在那东西出现的时候,你就应该收了她!”牧尚转头,对身后的岑野念道。

岑野耸了耸肩,“有什么?那东西本来就是小女孩的姑奶奶,寄存在她身体里只是为了续几天亲情罢了!小女孩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你疯了?!鬼魂有感情可言吗?!”牧尚回头,气急败坏道,“你以前吃的亏还少吗?!”

岑野挖了挖耳朵回道,“谁知道她突然发狂,之前明明很安定。再说了,不是你立下的规矩,说非周二节目时间,不得接活吗?那他们自己找上门来,又不是周二又不是节目时间,我接他干吗?”

牧尚听了面色一滞,“你……你该听规矩的时候不听,不该听的时候又非要中规中矩,师父说得没错,你性子太野了!”

“那谁让我名字叫‘野’呢!”岑野抬脚上了电梯,“走吧,去看看我新布的迷魂阵!”

“岑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现在是你的老板!你的师兄!你能不能不要给我岔开话题!”牧尚没好气地叫道。

“你那一套高冷在我这没有用,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难道我不知道?你不过就是故作深沉的一个纸老虎罢了!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吃完饭就睡觉,睡觉还打呼噜磨牙吗!那个,你到底上不上来?”岑野按住电梯念道,“不上来我自己走了!”

“你这小子,看我不打死你!”牧尚忙上前去拽住岑野的头发,“看来,你真的需要好好教训……”

“呃……”成姜看着电梯间里勾肩搭背的两人忙后转身离去,“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可他心里,却是一万个草泥马奔过,什么情况?!平常高冷少言的大师兄和一本正经的小师弟?

这……真是刷新人的三观啊!

成姜一脸兴奋地走出大楼,这下,有好戏看了……

“那是……”成姜的脚步突然顿住,街那头是个人吗?他朝我这看什么?成姜定了定神,拿出了清明符,再看,却空无一人……

编者注:此文为《深夜电台》系列第一文,点击头像,敬请关注《深夜电台:婴灵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