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异瞳
下午六点，警察局，李琛推开门。
“琛哥回来了。”实习生赵楠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
李琛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实习生，满脸的奸猾相。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忍着心中的反感，他还是淡淡回了一句：“嗯。老杨呢？”
“杨哥，里边呢，今儿下午一鲜鱼店……”
李琛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越过他迈步便走了进去。
1
李琛走进去，杨杭正背对着他，一脸愁容地坐在椅子上转着笔。
“老杨，嘿！杨杭。”
杨杭应声抬头，撇着嘴朝他耸了耸肩。
李琛心里清楚，应该是又来了什么棘手的案子。
“怎么了？”
杨杭朝他递了个眼神，他才看到低着头缩在墙角的那小小一团。
“小姑娘，半个月了，天天坐人家鲜鱼店门口，非说人老板脖子上骑了个小男孩。影响人家生意不说，还搞得人心惶惶的。这不今天，又让人家给送进来了。”
“神经病呗，这有什么好人心惶惶的。”
“巧就巧在这鲜鱼店那老板的儿子，就失踪在半个月前。”
“哟，灵异事件啊。”
李琛嗤笑着，走过去蹲在那小姑娘面前。
“小妹妹，你今年几岁了？”
不答话也不抬头。
“小妹妹，你家住哪里啊？”
不答话也不抬头。
“小妹妹，那鲜鱼店老板脖子上骑了个什么样的小男孩？”
这下子人终于有了反应，那女孩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让李琛惊讶的是，这女孩的眼球，竟是一灰一蓝。美瞳？这么小的女孩也戴这个？
他心中十分疑惑，女孩却悠悠开了口。
“大眼睛短头发，鼻尖上有颗痣，黄短袖绿裤子。”
“就这些？”
“嗯还有，他跟我说，他，他很冷。”
李琛心里咯噔一下，能见到鬼？不可能，他从来就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冉冉啊。”
李琛还想接着问点什么，突然间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外面跑了进来，直直地冲向小女孩，然后将她箍在了怀里。
李琛站了起来，朝杨杭递了个眼神，杨杭朝他唇语：监护人来了。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对不起，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女人忙连连弯腰道歉。
李琛皱眉，“孩子既然有病你就要看好。”
“我没有病。”女孩挣脱女人的怀抱，一脸的不服气，然后指着李琛，“叔叔你后面也站着一个女人。”
“冉冉！”女人一把将她拉回去，生气地给了她一巴掌，女孩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我一定会把她看好的。”
女人拉着女孩的手，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李琛开口叫住她们：“她这眼睛……”
女人叹了口气：“虹膜异色症。”
说完便匆匆出了警局。
见女人与孩子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里，杨杭长长地舒了口气，留下一句“琛子你值夜”抄起包便跑了出去。
2
深夜，警察局。
李琛坐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是小女孩的那句话。
是的，李琛杀了人，那是他谈了快一个月的女朋友，两个人一同住在他租住的房子里。要说李琛为什么把她杀了，这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李琛的女朋友叫姜娜，外地人，长的漂亮年纪也小，形单影只地来晋城打工。两个人是从一次聚会上认识的，互相看着顺眼，便留了联系方式，聊了一段时间，就确认了恋爱关系。
姜娜在晋城一酒吧里做服务员，李琛常深夜里接她下班、送她回家，看着她租住的地方治安又差、房子又破，心疼得很，便提议让她住到自己那里。姜娜很爽快地便答应了，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住进了他家。
起初两个人也是浓情蜜意、形影不离。但李琛因为这工作的缘故，总是要说走就走。两人因此也吵了不少架，但每次都是，李琛买点东西，哄哄就好了。
李琛原以为，两个人虽然小打小闹的，但还是互相爱着对方的。只是时间长了，他却发现，姜娜有些不对劲了。
起初她只是拒绝自己再去接她下班，后来就开始以各种理由拒绝自己碰她。
再后来，凭着警察的直觉，他觉得，自己家里应该来过其他的男人。
终于在一天夜里，他趁着姜娜洗澡的工夫，偷偷翻了她的手机。
然而意外的是，一无所获。
难道是自己误会她了？李琛狐疑地放下手机，去阳台抽了几根烟，下决心自己要加倍地对姜娜好。
第二天，李琛告诉姜娜，自己今天有事儿要出警，得一两天才能回来。
姜娜满眼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临别还温柔地给了他一枚香吻。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背叛自己呢？李琛摇头，心中更加责备自己。
跟领导请了一天假，一路驱车到商场，笨拙地挑了一条自己觉得还适合姜娜的项链。满心欢喜的，李琛又开车去了花店，买了一大捧玫瑰。姜娜最喜欢玫瑰了，他都可以想象，她收到这捧花时，那激动又兴奋的表情。
这一路下来，花了李琛近一个月的工资，这让他觉得有些肉疼，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姜娜开心，他就觉得幸福。
时至傍晚，李琛悄没声地爬上楼梯，站在家门口，怀里抱着鲜花，手中拿着项链，敛着笑拨通了姜娜的电话，嘟声响了三次，电话终于通了。
“喂，娜娜啊。”
“阿琛。”姜娜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是刻意地调整过。
“你，你现在在哪儿？”李琛心中觉得奇怪。
“我在家啊，一会儿还要去上班。”
“真的在家？”
李琛边询问着，便从兜里掏出钥匙，插进锁孔，旋转。嘎吱一声，门开了，李琛冲进门，便听到卧室传来彭彭的声音。
有情况！李琛顿时火冒三丈，冲过去想要将门打开，门却在里边被反锁上了。
他心中气闷得很，抬腿两脚便将房门踹开了。只是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况，头上便重重地挨了一拳。姜娜从床上跳下来，抱着李琛，那挥拳的人便匆忙地跑了出去。
“贱人。”李琛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抬手就给了姜娜一巴掌。
“你，你打我。”
姜娜的眼泪瞬时就流了下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拿了衣服边抹泪边往外走。
“娜娜，你……”李琛抓住她的手腕，姜娜挣脱，抬手还了他一巴掌。
你出轨还有脸打我？李琛顿时失了理智，一脚将她踹在地上，双手顺势便按住了她的脖子。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姜娜双目圆瞪，脸色青紫，早已失去了呼吸。
他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幸好，他还从未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儿告诉任何人。
用姜娜的手机给酒吧发了条辞职短信，然后将她的尸体拖到厨房。
手起刀落，将分好的躯体和头分别装在几个黑色塑料袋里，他开车便回了自己家城郊的老宅。自爷爷去世之后，这儿已经荒废了好几年了，后院里荒草丛生，还有一口枯井。无疑是最佳的抛尸地点。
李琛将车上的袋子卸下来，拎着便扔进了后院的枯井。
这女人老家没什么人，这儿也没什么朋友，肯定没人会找她的。
然而，在72小时后，他却意外地听到这么一句话。
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吗，李琛坐在椅子上嘿嘿笑了，自己怎么能相信一个小姑娘的鬼话。
3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李琛早早地回了家，洗了个热水澡便睡下了。
电话铃响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迷迷糊糊地从枕边抓起电话，看也没看便滑向了接通键。
“谁？”
“琛子啊。”
“是老杨啊，怎么了？”
“你现在赶紧来城东志远路一趟，快。”
“什么事儿这么急……”
“快，你来了就知道了。”
李琛迅速地穿了衣服，抓起车钥匙便赶到了城东。
鲜鱼店的门口，已经扯上了警戒线，杨杭见是李琛来了，忙迎上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这鲜鱼店老板，丫的没人性，真的把他儿子杀了。”
“什么！亲生儿子也杀，虎毒还不食子呢。”
“不是亲生的。”杨杭举起手中的水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二婚，老婆带来的孩子。贪玩抓鱼出去喂猫，让这老板发现了，活生生地给打死了。”
“这么……这么缺德。”
“对！就是这么缺德，打死不说，还把孩子分尸藏冰柜里了。上面这铺了这么厚的冰块。这要不是这老板娘鬼使神差地翻了翻……”杨杭边说边比划着。
李琛的脸色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行了，别说了。我进去看看。”
“好。”
李琛皱着眉头走进去，就见桌子上放着一身小衣服，黄短袖绿裤子。
他心头一震，想起来那小姑娘说过的话。
“这是那小男孩的遗物？”李琛随手拽过一个小警察。
“是，死的时候就穿的这一身。让这王八蛋包了石头扔鱼塘里了。”
小警察一脸厌恶瞥了一眼被押着出来的鲜鱼店老板。
鲜鱼店老板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出了门街坊四邻是骂声四起。
李琛心头一紧，在这个地方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只觉得周遭一片阴冷。那小姑娘，果然是能见到鬼吗？不行，自己一定要再见她一面。他迈步走了出去，只是刚出了门，便被杨杭拉住了。
“今晚上一起喝酒啊。”
“不去不去。”
李琛甩开他的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说：“那以前老是在这儿蹲着的小姑娘今天怎么没来？”
“兴许是让她妈看住了吧。谁知道呢，不过她家好像住在这片儿。”
“哦？住在哪儿？”
“那片廉租房吧。跟她妈一起，也挺不容易的。”
“嗯。那我先走了。”李琛摆摆手，开车便匆匆离开了。
4
李琛回了家，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安，这样一来，他竟也开始觉得，自己身后真的有什么东西，阴冷阴冷的。
呸，不可能。他摇摇头再次否定了这个想法。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呢。
虽然心中觉得可笑，但他还是开着车，又回到了城东。
城东廉租房是晋城出了名的贫民窟，这里居住的，不是来晋城打工的外地人，就是整天胡搞的混混。
环境，呵，比传说中的还要脏乱差。李琛皱着眉，耐着性子朝胡同口闲聊的老人打听。
因为小女孩特征太过明显，所以他毫不费力地就知道了娘俩的住处。
那是位于胡同尾的一个低矮的民房，李琛走进去，这一个不大的小院里，竟然同时住了四口人。小女孩和她妈妈只租住了其中的一间，李琛敲了敲门，门便咿呀一声开了。
从里边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那天警局里的女人。
“您……警察同志。”女人看起来有些慌乱。
李琛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你不用害怕，那鲜鱼店的老板被抓了，我来这儿，就是想找小姑娘了解了解情况。”
“这样啊。”女人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
李琛不耐地瞥了她一眼，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女人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撒开门往后退了几步。
李琛走进去，环顾四周，屋里的摆放极其的简单，只有一张床、一立柜和一张矮桌。小女孩正趴在矮桌上，低着头写写画画。
“小姑娘。”
李琛走过去蹲在小女孩身边。那女人也忙跟过来。李琛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把这女人支开。眼睛扫到门边的烧煤炉，他心中一喜，站起身来。
“大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烧煤炉？”
女人怔了怔，有些尴尬地将碎发别到耳后，“买不起，只能凑合……”
“这可不行，太危险了。”李琛边说着边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块钱塞到女人手里，“今晚上就别用这个做饭了，你现在赶紧出去买一点，太危险了。”
“这……”女人攥着钱踌躇不定。
“快去啊，晚了过了饭点，饭就卖没了。”
“行吧，那冉冉，你在家里乖乖听话啊，妈妈一会儿就回来。”
女孩点了点头，手里接着写写画画，女人出了门，李琛接着蹲下。
“小妹妹，你在画什么啊？”
女孩没有答话，李琛便探着头朝她画本上瞄了一眼，女孩正专心致志地画着一个小男孩，鼻尖有颗痣，黄短袖绿裤子。
“你画的是那个鲜鱼店的小男孩吗？”
“嗯。”女孩终于发出了一个单音。
“那小男孩，还在老板脖子上吗？”
女孩抬起头，那双异瞳盯得他有些发慌。
“他现在就在这儿。”
“他在哪儿？”李琛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他要走了。”
小女孩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空气做出了一个拥抱的姿势，然后朝门口挥了挥手。
“他，他走了？”
小女孩点头，转身又回到矮桌前坐下。将那张画纸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放到一旁，然后重新开始写写画画。
“你又在画什么呀？”李琛耐着性子，试探地问。
“我在画叔叔你身后的阿姨。”
李琛心里一惊，下意识地迅速回头看了一眼。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这小姑娘，到底是真的能看见还是在装神弄鬼。
“这个阿姨，长什么样子？”李琛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姨头发长长的，长得很漂亮。嘴唇下，有一块疤。阿姨，穿着睡衣，光着脚……”
“别说了！”
李琛大吼一声，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这就是姜娜，姜娜一直都在跟着他。
小女孩被他这一吼，显然也吓了一跳，她呆愣愣地看了李琛两眼，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李琛反应过来，一把将小姑娘抓过来抱在怀里，出言安慰道：“你别害怕，叔叔不是在吼你。”
小女孩倒也没挣扎，只是瞪着那颜色不一的双眼惊恐地望着他。
“你告诉叔叔，这阿姨都跟你说什么了？”
“阿姨说，那里很黑，她好害怕。”
“还有吗？”
女孩低下头，“没有了。”
李琛将她放开，没说别的就好。要是这小姑娘知道什么了，自己可就麻烦了。
正这么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花花绿绿的袋子。
“警察同志，您，今晚要不留下来吃饭？”
“不了。”李琛笑着站起来，“我还有事，你们吃吧。看好孩子，外面太危险了。”
女人僵硬地点头，李琛回头看了那小女孩一眼，将她画了一半的那张纸从她胳膊底下抽出来。
“小姑娘好好上学，努力学习。这幅画就留给叔叔做纪念吧。”
李琛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5
从廉租房出来，李琛并没有急着去警局。
他记得在晋城北街那儿，有个还挺厉害的驱鬼师傅。所以便开着车去了北街。
那驱鬼的师傅姓张，是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李琛一进去，那男人便开口：“先生身边有不祥之物。”
李琛鞠了一躬，盘腿坐下，详细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当然，并没有提那姜娜是自己杀死的。
那张师傅皱着眉瞥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他睁开眼睛，递给李琛两张符纸。
“一张贴在家门上，一张带在身上，待七日之后，那女鬼便会魂飞魄散，再也扰不了你。”
李琛连忙拜谢，小心翼翼地将符纸揣在怀里，等再过七天，一切就都过去了。
驱车回了警局，他的心情很好，推开门见到赵楠那张脸，都觉得没那么讨厌了。
“琛哥。”
赵楠挥手朝他打了个招呼。
“嗯。”
李琛难得地笑着回应了他，然后抬腿走进了里屋。
“老杨啊，在看什么呢？”
李琛走进去，见杨杭背对着他，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什么东西。
杨杭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是一封打印版的信和一张照片，那照片上的人，正是姜娜。
李琛忙将那信的内容过了一遍，信中详细地描写了姜娜的体貌特征、工作地点之类的，而且末尾还很明确地指出，这女人已被杀害。
“这是谁送来的。”李琛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不那么激动。
“不知道，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在我办公桌上，没人看见是谁放的。”
“应该是恶作剧吧。”
“不知道，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万一真的是凶杀案呢。”
“不可能吧……”
“还是调查一下吧，赵楠。”说着杨杭将李琛手中的信和照片抽回来，抬手将赵楠叫了进来。“你带上个人去这个女人工作的酒吧调查一下。”
赵楠接过杨杭手中的信和照片，仔细地读了一遍，然后认真又严肃地道：“我这就去头儿。”
“等一下。”李琛叫住了他。
“我跟你一起去。”
赵楠转过身，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好嘞琛哥。”
李琛朝杨杭递了个眼神，跟着赵楠便一起开车去了那家酒吧。
赵楠停好了车，两个人便一同走了进去。
这个点，酒吧的生意才刚刚开始，里面人还不是很多，几个服务人员慵懒地靠在柜台上唠着嗑。李琛走上前，出示警察证，说明来这儿的原因。
这几个服务生先是疑惑，不过倒也配合。
最后两个人也只问到了一些平常的信息，姜娜好几天没来了，据说是辞职了。没见有什么人跟她走得很近，她一个外地来的，也跟人家无冤无仇。她倒是提过她有一个男朋友，不过没说过名字，这群人也没见过。
李琛率先走出了酒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还好，自己从前接姜娜下班的时候都是在路口等她，从来没让别人看见过。
赵楠走出来，李琛看了他一眼，没再说别的话。
这小子没头没脑的只知道谄媚，不用太放在心上，不过李琛倒是纳闷，那寄信人到底是谁？他寄那封信，到底有什么目的？
“琛哥。”杨杭打开车窗朝他挥了挥手，李琛满腹狐疑地走上前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琛哥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回警局。”
“回警局？我们不接着调查了？”
“让你回就回，哪儿那么多废话。”李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赵楠识趣地转动方向盘，调头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诶？李琛下意识地看了赵楠的双手一眼，却发现他将手表戴在了右手上。
“左撇子？”
“啊？”赵楠歪过头不解地看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捋到自己的手腕上。
“啊对，左撇子，琛哥您简直太厉害了。”
李琛不屑地笑笑，然后转头看向窗外。
6
李琛与赵楠回了警察局，杨杭已经走了。
李琛将赵楠手中的资料接过来，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心力交瘁，真的是太累了。
“琛哥您要不回去睡一觉，今晚我值夜？”
李琛想了想，也好。点头便将那些资料又重新塞回了他的怀里。
“你好好干，别偷懒。”
“知道了琛哥。”
赵楠点头哈腰地将李琛送了出去，转身又回了警局。
李琛一路将车开回家，心中只觉得怪怪的，哪里奇怪呢？他也不清楚，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算了，他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被姜娜追着跑了大半宿，李琛满头是汗的醒来，起床去客厅倒杯水喝。前几天被那姜娜的情夫打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李琛抬手揉了揉，眼神突然清明了。
自己被打的，是脑袋的右方，那时自己与那人是面对面站着，那情急之下，他挥拳出手，用的一定是自己的常用手。那么，那个人，也是个左撇子。
赵楠也是个左撇子。
李琛思前想后，第二天一早，还是去小区监控室查看了那天的监控。
果不其然，虽然那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他还是一眼看出，那人就是赵楠。
原来如此，怪不得姜娜手机里的东西都被删得干净，怪不得这人做事情心思如此缜密。
李琛开着车，一路狂飙到警察局。
推开门，赵楠不在，走进里屋，赵楠和杨杭两人正低着头，研究着什么东西。
“老杨。”
李琛试探地叫了一声。杨杭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招了招手。“琛子你过来看，这是昨晚上赵楠值夜的时候，被人偷偷放进来的。”
李琛走上前去，桌上摆的正是自己给姜娜买的那条项链。李琛瞪了赵楠一眼，莫不是他去抛尸的时候，这个人又回去过，姜娜那个贱人，家里的钥匙都给人家了。
“只要找到这项链的来处，我们就应该能发现新的线索。”杨杭并没有发现李琛的脸色骤变，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赵楠，你跟我过来。”
李琛再也忍不住了，朝赵楠摆摆手，便率先走了出去。
赵楠一脸不明所以，看了杨杭一眼，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李琛开着车，带着赵楠便来到了世纪大厦的楼顶。
“琛哥，您带着我到这儿来干嘛？”
赵楠跟在李琛后面，依旧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别装了。”李琛讥笑，这个废物，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多高明。
“装什么？”
“说吧，你和姜娜什么关系。”
赵楠转而嘻嘻笑了：“我和姜娜。发小？情人？爱人？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别他妈废话。”
“别急啊琛哥，介不介意我跟您讲个故事。”
“说。”
赵楠瞥了他一眼，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悠悠地开口。
7
羌南村是附属晋城的一个贫瘠的小村庄，这里拢共也只有几十户人家，交通闭塞，与世隔绝。
在这村子里有一个小男孩，男孩面黄肌瘦，整天穿着宽大的旧衣服病病殃殃的样子。他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至于他的父母，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说是死了，有人说是抛下他走了。
他从来没问过爷爷奶奶这个问题，因为不管是死了还是走了，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但是随着年龄日渐增长，男孩因着矮小的个子与沉闷的性格，渐渐的成了村里孩子欺负的对象。
那群孩子朝他扔石头，逼他去别人家的田地里偷东西，心情不好的话，也会拿打他来发泄。
他本来以为日子会一直这么过下去，如果那个女孩没有出现的话。
那日里男孩一如既往地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被那群孩子用小木棍抽打着。
只是不过一会儿，他只听得头顶上空传来一个声音：“你们欺负他算什么本事。”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女孩，白白净净的不像是这里的孩子。而且她个子比这群山窝窝里的野孩子，足足高上一头。
那群施暴的孩子退缩了，撇下小男孩便纷纷地逃走了。
女孩将男孩扶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告诉他：“男孩子不能这么怂的，他们要打你，你就拼了命地打回去。这群人都是坏蛋，长大了就会被警察抓走的。”
男孩抬头望着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发誓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做个警察。
后来，后来女孩跑了，跑之前的那个晚上，男孩正在家门口耍棍子。女孩跑过来，给他塞了五块钱，然后告诉他自己要走了，不要害怕，以后一定会再见面的。
再见面了吗？见了。他们再见面了。
再见面的时候，那女孩在一家酒吧，做着服务员的工作。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她的模样并没有变过，男孩一眼就认出了她。
然后他们重新认识，重新有了联系，重新走上了一条新的道路。
然后呢？
赵楠抬头看了李琛一眼，询问的口气：“琛哥，你猜后来怎么了？”
李琛静静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答话，正好，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李琛背过身去，从兜里掏出电话，接通。
“喂。”
“琛子。”电话那边的声音冷冷的，李琛的心往下沉了几分。
“怎么了老杨。”
“你为什么要去买那条项链？你，有女朋友吗？”
“不，老杨，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李琛还想说些什么，电话却被那头的人挂断了。
他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转身，只觉得脚下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然后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8
世纪大厦楼底被围得水泄不通，一具男人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底下。
杨杭将赵楠从楼顶扶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想不到自己的一通电话，竟将自己多年的好友逼上了绝路。
“你先回去吧。”
杨杭安慰地拍拍赵楠的肩膀，头一次见这种场面，肯定吓坏了吧。
“不用了，本来李哥还在跟我谈着那项链的事儿，这接了个电话，转身就跳下去了。我都没能及时的抓住他，李哥的死，也有我的责任。”
杨杭点点头，没再说话。
马路对面，小女孩静静地站着，绿灯亮了，行人开始流动，女孩刚要抬腿，便被女人拉了回去。
“冉冉，今天我们换条路走。”
“为什么妈妈？你看，那天来我们家的警察叔叔就在那儿呢。”
“哪儿？”女人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那警察的影子。
“在那儿啊。”女孩指指赵楠，“他就站在那个哥哥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