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延命蛊(第一季终)

渡灵馆,渡百鬼,引千魂,老板名叫张淼,驱鬼定邪,引魂送灵,专营死人生意。

结缘堂,鬼媒店,老板娘名叫南歌,牵线搭桥,结缘成愿,专解阴缘难题。

1

李斯特B小调奏鸣曲——救赎。

金色的灯光洒满整个大厅,女人戴着面具,身着黑色长裙,赤脚踏在毛绒绒的毯上,随音乐轻摆腰肢。

与此同时,炼狱般的地下室里,男孩穿着一身夏日的单衣,肆意感受着来自周围的阴冷与潮湿。他笔挺地站着,右手被铁链高高束起,手腕与铁链接触处,早已因摩擦而流血起皮。

新伤覆盖旧疤,他的心已经变得麻木,来这儿的四年,他就好似从未活在人间。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死气沉沉的冬夜,母亲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用冰冷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胳膊。那时他只有四岁,还不懂死亡这两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只记得母亲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家里的门被砰地撞开,风一股脑地涌进室内,吹得他根本睁不开眼。那个独眼男人从门外进来,将嚎啕大哭的他抱出了门。再然后,就是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已经来到了这儿。

那戴面具的女人叫他儿子,也给他取了新的名字。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虚假的表象,所以他每天都会提醒自己一遍,他本名孙天泽,他不过是那女人培养的一把没有温度的杀人工具。

“黑色的夜已到来,地狱的门已敞开,请你歌颂这死亡,来,来,随我一起来……”

楼上的钢琴曲停了,女孩们又开始唱起这首死亡之歌,歌声钻进他的耳朵,噩梦般,那一张张血淋淋的脸又排着队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几年里,每当这歌声响起,他都要化身为冷血的刽子手,为女人杀掉一名少女。女人坚持用鲜血沐浴,她坚信少女的血能让她变得更加美丽。但他从未见过女人的真实面目,只有一次,他偶然瞥见她露出的半条手臂,遍布着红色的疤痕,甚是骇人。

终于,地下室的门开了,女人漫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挑起他的下巴。

“乖乖啊,知道错了吗?”

孙天泽机械性地点点头,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他只是偷偷收留了一只小狗而已,通体雪白的小奶狗,他喂了三天,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星。和那女孩一样的名字,那个年长他五岁的女孩,是这里唯一一个会对他笑的人,她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儿,看得人心里吃了蜜一样的甜。

他在心里偷偷叫她一声姐,然而她最后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就像这小狗一样,从来到这儿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死亡的结局。他把小狗埋在后院,星和那些被杀掉的女孩,也都葬在那里。

女人看他一直沉默不语,也不再说什么,只快速地将他手上的铁链打开,轻声说了句:“去吧。”

得了这命令,孙天泽便一刻不停地跑上二楼。二楼浴室,有一少女正赤身裸体地泡在浴缸里。浴缸旁,女人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杀人刀具。

他深吸两口气,走上前,费力地将女孩翻了个面,眼睛微微一闭,紧接着挥刀向着女孩的脖子砍去。鲜血汩汩自下而上将浴缸内的水染红。他咬牙撇过头,将尖刀重新放回原处,这才攥着拳头打开了门。

女人正靠在门外的墙上吸烟,见他出来,顺手将烟头在他胳膊上按灭,然后边解着头发边抬脚进了浴室。

关门声响后,他这才回屋换了身睡衣,转身下了楼。意外的,那独眼男人又来了,他的头发白了大半,依旧是那副皮包骨的鬼样子。

见他下来,男人抬头空洞地望了一眼,视线收回之际,他从沙发上站起,摆摆手,“错了,这次的尸主儿又不对。算了,告诉你妈妈,一定要按着我的吩咐选人,这样才对她最是有益。”

他说完拿了帽子,迈着大步出了门去。孙天泽在楼下又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上楼。楼上浴室的门开着,除了女孩的尸体,并无他人。他四处找了一圈,最后才敲敲门进了女人的卧室。

女人躺在床上,沉沉地睡着,她已经将刀具收好,摆在她的床头。孙天泽轻轻叫她两声,她也不应。离去之际,他却突地瞥见那桌上放着的半杯水,与未盖好盖子的安眠药瓶。

不由自主的,他停下脚步,紧看着女人的方向。终于,他想通了似的,上前抄起那把尖刀,利落地向着女人的脖子探去。

一切都结束了,他飞也似的跑下楼,招呼了楼下的几个女孩,打开门便飞奔进凄寒的雪夜。自由,自由,这是他向往已久的自由。他一刻不停地奔跑,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快要跑到拐角处的时候,却正撞见男人返回的身影。

2

杜煜生翻了个身,一个颤抖后,迅速地睁开了眼。此时天还未亮,他也才刚刚趴着睡下不到一个小时。

他抬手抹了两把脸,飞快地看了眼依旧在床上熟睡的南歌,这才放下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他从不惧怕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比起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光,这样的生活要舒坦得多。他也渴望能拥有自己的家庭,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生。他坚信他会有的,等杀了张淼,他就会带南歌离开,去国外,随便哪里都好。

他们会在那里结婚生子,幸福地过一辈子。算算时间,他也玩腻了,这一切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这样想着,他站起身,上前给南歌把被子盖好。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晋城会降雪,他计划好了,在降雪前,他一定会带南歌离开。

他将陶罐搬到桌上,用绳子层层捆好。南歌睡得正沉,他不忍心惊扰了她,所以他尽量地轻轻扯动铁链,一圈圈地缠绕在柱子上,待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这才又重新坐到南歌身前,静静地凝望着她的睡颜。

她比以前变得更加成熟好看,十三年前,如果没有遇见她,说不定自己已经被那男人捉回去,和那些女孩们一样葬身火海。

这世界上他能够相信的人不多,她在十三年前向他伸出了手,而他抓住了,就再也不准备放开。

想到这儿,他眯着眼睛笑笑,微蹲着站起,半俯下身,迅速地在南歌额上落下浅浅一吻。

而此时,张淼与封承依旧被困在山脚下的小木屋中,与一群游荡的野鬼孤魂作着斗争。

张淼被它们吵得头大,随即抄起打火机燃了道符便向着空中抛去。

那符火呲啦啦灼伤了几只恶鬼,剩下的鬼魂们见这阵势,忙识相闭上了嘴,争先恐后聚集到房子的另一边。

封承用匕首在房中四角刻着起魂咒,见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忙站起身小跑着将他手中的符纸抽过。

“你还是多留两张符纸,天亮的时候我们才有更多的把握。”

“太吵了。”张淼微微皱眉,话音未落,那边天空已闪出一道亮光。

他迅速向前,将匕首插在房间中央。同时的,封承将他先前绘好的符纸贴在房间四角,待第一道光透过窗洒进房里,张淼口中念诀,那四张符便配合着起魂咒,瞬间同时燃了起来。

封承守到门边,当张淼大喊一声破,他便抬脚奋力地踹向紧闭的木门。

门咔嚓一声断成两半,两人前脚跑出去,后脚那木屋便轰然倒塌。他们吸了一嘴的土,灰头土脸地弓着腰不断咳嗽。空气中弥漫着阴森森的尸气,张淼抠抠耳朵,他甚至可以听到那些焦魂在木头底下燃烧的噼啪声。

他转过身,刚松了口气,那边杨杭也已经带人找过来。

3

杨杭顶着一对巨大的黑眼圈,终于在这地发现了两人的踪迹。

两人在木屋待了一夜,等来的除杨杭外,还有杨杭带来的,关于杜煜生的消息。

杜煜生自绑架南歌后,人便人间蒸发了似的没了踪影。但在今日一早,杨杭却突地收到了一封来自杜煜生的战书。

这战书是以视频的形式发送到警局的私邮里,杨杭小跑上前,掏出手机,打开后递到张淼手里。

这段视频总时长共三分钟,视频的封面是昏迷的南歌,她低着头,被铁链绑在一柱子上,脖子里还套着一根绳子。

那绳子一头松垮垮垂至她的胸前,另一头则吊着一只陶罐。陶罐上四面层层缠绕着各样的符纸,而在它的顶端,还固定着一只小盆。那盆子顶悬着一只巨大的沙漏,沙漏口,正慢慢地向下渗着沙土。

张淼颤抖着将视频点开,紧接着,杜煜生的声音便从视频那方传来。

“古有缢首之刑,是把弓套在受刑人的脖子上,弓弦朝前,行刑人在后面转动那张弓,直至受刑人死亡。但我总觉得,这样做真的是太麻烦了。

“你们来看我这套装置,我个人觉得,它可是要比那刑罚强上千百倍。这陶罐上的沙漏,我计算过了,不用我来动手,五个小时,等那里面的土渗完,她脖子上的绳子就会紧紧收住。而这绳子收住的那一刻,你们也就输了。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五个小时的时间,找到我,或者,找到她的尸体。啊不对,我还说错了。”

视频那方的声音突然消失,但下一秒,杜煜生却一个闪身,出现在镜头之中。他眯着眼睛,抬手指了指被悬在半空的陶罐,继而又哈哈笑笑,拍着脑袋摇摇头,“你看我这记性,应该是她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