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结婚的女人:惯性

1

“阿lin,如果你发现朋友的恋人出轨了,你会告诉她吗?”

我停顿了一下:“可能不会……”

“哦,为什么?”

我笑:“以我的性格,大概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吧。”

“那要是你男朋友出轨了呢?”

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不尽相同的故事,问着同样的问题。

我愤恨地瞪了导播李楠一眼,他立马缩头掐掉了电话。

我摘了耳麦推门而出,怒气冲冲地瞪着他吼:“你特么是不是有病,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每次都把她放进来!”

“阿lin姐,真的和我无关,她每次都用不同的号码拨过来。”李楠脸上一副“真的不赖我”的便秘表情。

“你听不出她的声音吗?你脖子上的东西是摆设啊!”

我实在不想骂得太难听,但是最近这个问题,已经逼得我近乎崩溃了。

“阿lin姐,你刚刚不也没听出来吗?”

我动作一滞,抄起脖子上的耳麦朝他砸过去:“王八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

我疯惯了,平日里经常发飙,除了副台长老李之外无人敢拦我,而李楠就是他亲外甥。

这小子人傻,脑子也不大好使,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

我气冲冲地走出演播室,坐电梯到了顶楼天台,点了一根烟。

我最近很烦。

不是最近,这两年来我都很烦。

我烦恼的源头来自林安,我的男朋友。

我们俩从高中开始交往到现在,整整18年了。

我伸出手,盯着无名指出神。

他似乎忘了这世界上还有种承诺,叫做婚姻。

可现在我不想提醒他了。

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一直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我心爱的男人。那时他抱着我许愿:“等我升职了立马办!”

临近三十岁的时候,我着急了,便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他盯着电脑,半天才回过头来:“等下再和你说,我现在停不下来。”

后来,他完全忘了这件事,那句话,我也没再提过。

那时的林安和所有扑街写手一样,怀揣着“一夜爆红”的梦想。

他没和我商量就辞了职,每天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笔耕不辍。

吃饭的时候灵感来了,放下筷子跑去电脑前。

逛街的时候灵感来了,拿起手机,找个旮旯一蹲。

就连“啪啪啪”的时候,他也能马上翻身而下,对我说:“宝贝儿,给我十分钟,马上回来。”

这样的日子过了八年,去年年初的时候,他终于实现了梦想。

而我们的故事,也从那一刻开始,偏离了航道。

以前我的情敌是小说,是电视,是电脑,是游戏,现在它们统统退位,被一种叫做“女人”的生物强行统一。

难过的是,那个女人,不是我。

2

“女孩子少抽烟,对身体不好。”老李抢过我手上的烟,摁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我揉了揉脸,挤出一个假笑:“您怎么有空来了?”

老李人长得慈眉善目,说话慢慢悠悠:“我来看看你,听楠楠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和林安吵架了?”

我沉默。

我一向很少在工作的地方谈及私事。第一,我觉得极不专业;第二,我不想别人太过了解我。

但是老李不一样,以前他住在我家对门,从小看着我长大,后来我进到台里,他也是一直照顾我,不然依我不懂人情世故的暴脾气,早就被开了。

“老李,你出过轨吗?”

老李眯缝的眼睛亮了一下,看向我:“真的遇到麻烦了?”

我没否认地点点头,问他:“要是你发现你老婆出轨了,会原谅她吗?”

老李沉默了几秒,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我能不能原谅不要紧,关键是你能不能原谅。”

“我也不知道,老李,我也不知道。”

我趴在他肩上,有些哽咽。

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安慰着我:“乖,想哭就哭吧。”

眼泪顷刻决堤而下。发现林安出轨的时候我没哭,发现他说谎骗我的时候我没哭,发现他背着我给别的女人买戒指的时候我也没哭。

可是现在,在这寂静无助的天台之上,在这没有星星的夜晚,在这个单薄瘦弱的老者身边,我竟然哭了。

3

书上说,当一个人温饱都没解决的时候,他是没有思想的。

马斯洛层次需求理论表明,当人解决了生理需求,才会追求爱与归属。

我想,在林安终于通过金钱证明自己的那一刻,他的需求发生了变化。

回家的路上,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和我擦肩而过,掉了一张纸在地上。

我弯腰捡起,那是一张B超检查报告单。

借着路灯的光亮,我看清了上面的文字,最后一行写着:宫内早孕(孕约6W+)。

“你的东西掉了……”

那人回头,似是对我笑了,我看着她的口型猜测,她好像在说:送你!

我揣着那张报告单回了家。

一进门,林安欣喜若狂地一把抱住了我:“林林,我的新书要影视化了!”

“哦。”我并不太感兴趣,把包放到门厅柜上,踢了鞋,换上拖鞋往客厅走。

“林林,你不开心吗?”

“开心!”我敷衍地答。

见我兴趣索然,林安不知所以,忙问:“林林你怎么了?在单位受气了?”

我摇头,坐在沙发上,手撑住下巴仰头看他:“除了你,谁敢给我气受!”

林安被我逗笑了,他靠过来搂住我的腰,头自然地搭在我肩上,柔声说道:“要是做得不开心,辞了,我养你!”

“你养我?”我眯着眼睛看他,“拿什么养我,一本破书赚了钱,下本呢,万一又扑了怎么办?”

“林林,怎么会扑呢,我现在粉丝过百万,随便写点什么都有人买单。”

我挖了挖耳朵,哼了一声:“我不会辞职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已经没了爱情,不能再失去事业。

如果可以,在爱情和事业这两个选项里,我哪一个都不想选择。

我没和林安摊牌,他以为我是工作不顺心所以一直迁就我,连在床上也特别卖力。

但此刻,我的脑子里想的只有B超上的那几个字:孕6W+,还有那个女人的名字:白露。

林安气喘吁吁地趴在我身上:“宝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冷淡?”

我笑:“可能是热情耗尽了吧……”

“那要不要再来一次?”

我讨厌这样,每次他亏欠于我,就会用别的方式讨好我,有时在钱上,有时在床上。

每到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经常会出现另外一个声音,她告诫我:“别多想,他肯和你上床至少说明他还爱你!”

我伸手勾住林安的脖子,有些茫然地问:“林安,你爱我吗?”

“爱!”

我多想相信他说的话。

可理智却一再提醒我,如果男人在床上说的话都能相信,那这世界上所有的猪都会在天上飞。

4

我一直等着林安对我坦白。

可却先等来了白露。

女人二十几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眉目如画,带着一种娇弱的病态美,与我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她不藏着掖着,把这件事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

在哪里相识,在哪里定情,什么时候亲密接触,什么时候珠胎暗结。

这些让我觉得羞耻的话,她竟说得坦坦荡荡。

我笑着问她:“说完了?”

她先是一惊,然后马上恢复自信的神情,挑衅一样地看着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位?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现在找个下家或许还能要上孩子!”

“去你妈的!”我一杯咖啡泼在她脸上,“当小三了不起是吗?你这种骨肉皮,我见多了!我建议你趁早把孩子打了,省得到时候,逼宫不成被打到冷宫里!”

我拍下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拎起包就走!

这已经是这一年来的第六个了。

只不过,她比之前那几个更大胆。

林安爆红之后,粉丝暴涨,还办了好多场线下见面会。

所谓的“骨肉皮”,英文“groupie”,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果儿”。这是一个摇滚圈的专有名词,指喜欢摇滚乐的女乐迷,后来专指喜欢睡摇滚歌手的漂亮女孩儿。

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延伸到了文化圈,热衷睡男作者的女书迷日益增多。

林安人长得英俊周正,不同于那些歪瓜裂枣、需要靠美颜精修的大神,自现世以来格外受广大女粉丝欢迎。

只是这里面,有些奇怪的女粉丝,动机不纯。

有人图的是新鲜刺激,有人图的是名声财富,还有人图的是爱情!

“他早就不爱你了,她爱的是我,你休想拆散我们!”

“是吗?”我笑着回过身,头探向她耳边,“什么时候说的?在床上吧,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小妹妹,别傻了,你之所以来找我,是不是因为,他不理你了呢?”

白露脸上表情一僵,我知道我猜对了。

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听姐姐一句劝,把孩子打了,或许他还会再见你!”

奔着爱情来的女人不需要用钱打发,想打败她们你只需要告诉她:你所拥有的承诺是假的,男人的爱也是假的。

我撕了那张B超报告单,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不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时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可怜了,我要谢谢那些前赴后继的女人们,谢谢你们,让我更加强大。

我正潇洒地在马路上步步生风,手机突然响了,那是一个陌生号码,按键接通之后,她问我:“阿lin,要是林安出轨了,你会怎么办?”

5

我和林安曾经有过孩子,是一对双胞胎,但却没能留住。

原因在我。

以前我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切艰难险阻都不是问题。

之所以不是问题的前提是,两个人要心在一处。

那时的我们,每天都因为钱的问题心力交瘁。

林安没红的那几年,家里的开销全靠我一个人撑着,那时我苦中作乐,安慰他:“你看,李安大导演不也是靠老婆养了六年才翻身的,我有信心,我老公肯定不会让我养这么久。”

电台主播名字听起来很光鲜,可收入却名不副实。

作为一个拉不到任何广告赞助的午夜情感类无名主播,我的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那段日子为了应付开销,我私下接了很多配音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

孩子是在我们最青黄不接的时候时候有的,那时候别说孩子,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这一切我都没和他提过,每次回家,不论在单位受了多少委屈,我都咬牙忍着,生怕他看出来。

那几年是我们最苦、也最恩爱的时光。

可惜,太美的东西总是留不住。

因为我私自打掉孩子,他第一次跟我发火,盘子碗摔了一地。

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发呆,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那晚,他哭了,在我背后喃喃地说着:“林林,对不起,对不起!”

我猜是老天对我漠视生命的惩罚,自那以后,无论怎么努力,都颗粒无收。

或许这也是那些女孩子抢夺的资本吧。

挂了那通电话,我看着短信里发来的地址,抬手打车。

6

那个女孩子很漂亮,自信阳光,眼眸清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安看着我尴尬地介绍:“林林,这是小纯,我的新责编。”

“您好,我早就听林老师提起过您,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也太漂亮了吧!”

这种场面上的话,我听得多了,此刻全当她放屁。

我礼貌地对她点点头,没握她伸出来的手,转身看向林安:“什么时候换了这么年轻漂亮的编辑,怎么也不告诉我!”

林安似乎有些心虚:“就这两个月,没来得及说。”

我轻轻“哦”了一声。

之前林安最相熟的编辑也都是在网上聊得多,最多电话打得勤一些,认识好几年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眼前这位,看这默契程度,俨然已经延伸到线下很久了。

气氛很尴尬,他们聊的话题我听不懂,我只知道眼前的女孩子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招架。

尤其是她那双闪亮纯真的眼睛,时刻闪耀着崇拜的光芒。

林安的电话突然响了,一遍又一遍,无休无止,他挂断了好几次,脸上表情愈发难看。

“去外面听吧。”我说。

林安看着我愣了一下,忙解释道:“一个广告商,拒绝了好几次了,还总缠着我。”

我微笑地表示理解,那个女孩自然也一样。

因为我们都知道,林安走后,才是彼此战场的序幕。

“那个电话是白露打的。”

林安走后,她先开了口。

“她真是蠢,竟然怀孕了!”

小纯忽然变了一副模样,天使坠入人间,顷刻落地成魔。

“你也真是大度,打走几个了?”

我没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问:“多久了?”

小纯灿然一笑:“三年了吧,我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是在他红的时候认识得他,而我……”

她又笑了,眼里还带着些自豪:“是我先发现他的,我先来的,为了离他更近,这几年我费尽了心思,所以……”她笑着看向我,“你什么时候走……”

“那个经常打电话给电台的人是你吧?”

小纯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满意:“看来你还不蠢。”

我笑:“蠢不蠢要看对手是谁。”

“说个时间吧?”

“这么急?”

小纯笑着又一次里里外外打量着我:“不是我急,是你待得太久了。”

我看了她一眼:“小纯,你觉得林安会变吗?”

我其实想问:如果他和你在一起还是和现在一样继续拈花惹草,你会怎么办?

但问题出口的时候,我犹豫了。

这话不该我问,她也没有理由回答我。

林安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弃我们的承诺,或许都是因为我视而不见的纵容。

“当然会!”小纯极具自信地看着我,“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字典里没有‘背叛’这两个字,如果男人背叛了我,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个女人比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要厉害,她的眼神里对于林安的迷恋昭然若揭,我不想硬碰。

在我思考对策的时候,林安回来了,脸色难看得根吃了屎一样。

没等我问,坐在对面的小纯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她哭得那么无助,像被抢了糖的小孩子。

林安马上快步走来,劈头盖脸地质问我:“你做了什么?”

7

这世上最真诚的谎言是一个女人的眼泪,前提是你对着他哭的那个男人爱你。

显然,我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我没解释,冷眼看着窝在林安怀里泣不成声的小纯:“你们好好玩儿,我先走了!”

林安没有追出来,自古新欢都强过旧爱。

我没有目的地在街上乱逛,逛至深夜,老李打来了电话:“林林啊,你是不是把今天晚上的事给忘了,快点过来,都等着你呢!”

今晚是老李退休前的散伙饭,我没忘,我不想去,我不想他退休。

我爸妈死后,他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我不想去的理由还有一个,老李的接班人刘畅,是我的死敌。

倘若他上位,估计我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我到的时候聚会已经接近尾声,我被刘畅拉着自罚了三杯,老李喝得迷迷糊糊,被李楠架走。

该散的都散了,我刚要开溜,刘畅拦住了我:“下一轮你去吗?”

我摆摆手:“不凑热闹了,你们玩儿吧。”

“你是不是真和老李有事儿?”

我笑:“肮脏的人总有龌龊的想法,我又没办法挖开他们的脑子看看是不是和鸡蛋一样光滑。”

刘畅“噗”地一声笑了,顺势塞了一张房卡给我:“紫晶酒店802,我等你!”

我推脱:“打麻将什么的就算了,我今晚真不行!”

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我够呛,刘畅勾着我的肩,小声耳语:“就咱俩。”

我故作惊吓地看着他:“你不怕丽姐把我撕了啊!”

刘畅伸出手掌晃了晃无名指:“等我当了副台长就跟她离婚!”

我看了眼他手指上的戒指印,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每次都用这招泡妞,你以为摘了戒指就不算出轨吗?”

“别不识抬举,我听说你想开一档新节目,老李退了,我看谁帮你撑腰!”

“哦,你想要我?”

“对!”

“你不怕丽姐?”

“那个臭婆娘我早就腻了!倒是你……”他伸手勾起我的下巴,“打从第一眼见你,我就喜欢了,怎么样,新节目想不想要?”

“当然想,”我轻轻推开他手,“不过,在答应你之前,我得先问问丽姐。”

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点击发送。

刚才的那段录音,统统发给了远在外地出差的丽姐。

“你……发了什么?”刘畅脸色瞬间惨白,跟个纸人一样。

丽姐是台长的相好,而刘畅是她养的小白脸,这众人皆知、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工作了几个月才理清。

就算再傻,我也不能老虎屁股上拔毛,更何况,我对刘畅这人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8

似乎没有一件事能让我顺心,回家自然也不例外。

曾经每到下班的时候,我的屁股就跟长了钉子一样,到点儿立马跑路。

可如今,我在小区里漫无目的地转悠,死活不想进门。

我已经不想猜等待我的是什么了,我连辞职报告都想好了要怎么打。

这座城市,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

我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以前林安曾说,等我们有钱了就去丽江买房,开一间民宿,不为别的,就为那美丽的粉红色天空。

他现在应该忘了吧。

我问老李:人会累吗?

他回:有梦想有目标的时候,永远不会。

我的目标是什么,二十岁的时候想做贤妻良母,三十岁的时候想相夫教子,现在我三十五岁了,爱人背叛,事业停滞,一事无成。

我什么都看不到。

看不到未来,看不清方向,眼前一片茫然。

天上的月亮好圆,像一个巨大的糯米糍,看得我都饿了。

打开门,没开灯,我蹑手蹑脚地跑去厨房煮面。

“啪”地一声,灯亮了,林安铁青着一张脸。

看着他我突然更饿了,撕开“康师傅”的包装一口咬了上去。

“怎么才回来?”

“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

林安似乎松了一口气,抢过我手里的方便面:“等着,我煮给你!”

我乖乖去餐桌旁坐好,拄着脑袋看他背影发呆。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不知为何,我突然怀念起那些我们一包方便面也要一起分着吃的日子。

“要是有时光机就好了。”热气腾腾的面条熏得我眼眶一热。

林安沉默几秒,拉起我的手:“林林,我今天误会你了,对不起!”

我不想听他解释,也不在乎小纯怎么说,反正她肯定会把自己的谎圆得天衣无缝,外加衬托我的不是。

挣脱开林安的手,我囫囵吞枣地大口吃起来,最后端起碗,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要不要我再煮一碗给你?”

林安眼带笑意地看着我,还是那么温柔。

曾经我最爱的温柔英俊的男人,是不是在无数个夜晚,对别的女人也说过这么感人肺腑的话:“要不要我再煮一碗给你!”

“林安”,我说,“到此为止吧!”

9

和我想得一样。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我知道他知道我知道了。

“林林,我……”

我不打算听他解释,因为我知道我会心软。

我掏出手机调出一份名单。

林安第一次出轨在13年前,对方是我们系的学妹,那个女孩儿我有印象,后来结婚的时候还特意给林安发了喜帖。

我的烦恼其实从那时就开始了,只是我这人习惯装得若无其事。

以前我妈活着的时候总会对我说:“自己选的路,咬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吞。”

当年她不顾姥姥、姥爷反对嫁给了我爸,一个习惯性出轨、肆无忌惮的男人。

童年的阴影,让我失去了对男人的信任,直到我遇见林安。我以为他就是那个例外,我以为他是来拯救我的英雄,那个为我而生的男人。

我也以为我足够坚强,可以像我妈一样。

只是,我嘴里已经没有什么好牙了,它们全都被我吞掉了。

我滑动着屏幕,向林安展示着每条记录:“一共67个,加上小纯的话,68,挺吉利的。”

林安无比震惊地看着我,一脸“我隐藏得那么好,你怎么可能知道”的表情。

“我本来打算凑够一百个的,可是,我老了,也累了……”

“林林,不是你想的那样!”

“要吵吗?”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虽然在外凶悍,却从没和他吵过架,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灵魂的栖息地,这纷扰都市中唯一的净土。

他曾经单纯、执着、满腔热血,但却无法掩盖出轨的事实。

“要吵就吵吧!”我小声念叨,恨意瞬间爆发,“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去死,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还要我去善后!”

“有点儿名、有点儿破钱就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你想没想过,这些年都是谁养你,我怎么特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儿狼!你特么心都让狗吃了吗?我怎么那么瞎,非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我舍不得骂他,即便他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是舍不得骂!

这些或许是我对他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了。

那晚,我们俩谁也没睡,他抱着我低声忏悔,求我原谅,说他爱我。

其实我一直想问他,为什么不离开我?为什么错在他,结局却要我来承受!

我忍着不哭,睁眼看了天花板一整夜,不想承认错也在我,是我一直替自己找着借口,替他找着理由。我太害怕了,我太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这辈子我唯一付出真心的男人。

原来,一直不肯面对现实的那个,是我。

第二天林安搬走了,我像一条死鱼一样,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瘦了好大一圈,彻底减肥成功。

鲁迅先生说得好:“一切打不死我的,终将让我变得更强大。”

尾声

老李退休之后,丽姐上位,我因为之前告密有功成了她的心腹,新节目顺利开启,我再也不用在午夜情感电台探讨爱情是什么了。

至于白露,我在不久之后的社会新闻上看到了她。

她跳楼自杀之前,把她和林安的故事发在了微博上,可惜她耗尽生命也没能证实文章结尾的那句话:“我希望他永远记得,他的生命中曾有这样一个我……”

一年之后,在一次采访中我又见到了林安,他越发地火了,人却清瘦许多,往日神采不复。

“我结婚了。”他说。

“恭喜。”

我在人群中见到了他太太,果不出所料,小纯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划过一抹惊慌的神色。

“林林,晚上有空吗?”

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低头在我耳边说:“我好想你!”

我眉眼一弯:“我也是,不过……”

我看向不远处的小纯。

林安并没有理会,而是轻轻地捏了我的手一下:“等我电话!”

我当然没等到林安的电话,我早就拉黑了他,也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纠葛。

现在每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那个人不再是我了,有个不怕死的女人顶替了我的位置。

我猜,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我一直忘了提醒林安,根据我的调查,小纯这个人精神方面似乎有些问题,她的前两任男友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都对她申请了人身限制令。

不过既然他们结婚了,这件事我还是带到坟墓里得好,毕竟,我不是个搬弄是非的女人。

再次得知林安的消息还是在半个月之后的社会新闻上。

标题是:知名网络作家疑似出轨多人被老婆烹尸煮食!

报道中有一段对小纯的采访,让我印象尤为深刻。

小纯说:“明明他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要想着其他的女人,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凭什么这样对我!”

“所以你杀了他?”

“我没有,我没杀他,我只是让他永远留在我身体里罢了,他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后来,我听说,林安被找到的时候,唯一能证明他身份的是一颗孤零零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