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佛祖普渡众生,圣人宽宏大量,可惜吴欢既不信佛也不是圣人,他就是个胆小记仇的普通人。当宋轻朗问他想不想报仇时,吴欢心动了。

一直被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不甘、困惑、埋怨在刹那间松动,挣扎着跑出来,狰狞凶恶得连吴欢自己也感到惊讶。

他说:“想的。”没有后悔。

宋轻朗一拍即合,双手搭在吴欢的肩膀对他说道:“相信我,我知道怎么让他们后悔。”

吴欢不解,但信任宋轻朗。

礼堂会议结束,吴欢和宋轻朗走出来,刚好碰到出来的大部队,而林长宿几人好巧不巧走在最前面。几步距离就相遇,林长宿率先和宋轻朗打招呼,聊了几句后就自然而然将话题转移到她身旁的吴欢身上。

“这是吴欢同学吧?”

吴欢?一旁始终懒散困倦的傅星河听到这名字下意识抬头看过来,但只看了一眼,很快就失去兴趣的垂下眼皮了。

游飞白和杜舟萝一时间没想起吴欢是谁,他们只看得见宋轻朗,她身边的吴欢完全被忽视了。

吴欢没理会林长宿,低头玩着奶茶杯。

林长宿没表现不满,他身后的拥趸者率先不满的质问吴欢为什么那么不礼貌,只得到宋轻朗轻描淡写的回复:“吴欢有点怕生,不好意思。”

林长宿:“是这样啊……没关系。”说完他又多看了吴欢两眼就转头对傅星河说:“星河,学生会那边还需要你交接一点事务。”

傅星河应了声:“走吧。”

他们一行人就走了,但吴欢和宋轻朗还能听到林长宿的拥趸者在抱怨:“长宿你脾气不要太好!”、“我看他根本就不是怕生,是故意不理睬人的吧。”、“实验班的插班生,听说来了一周,只跟宋轻朗说话。”、“到现在也没摘下帽子和口罩,没人看见他的脸,听他前桌说,是他长得太丑了。”

“不是吧?”、“吴欢自己亲口对宋轻朗说的,还能有假?”

“所以他不是怕生,是丑得不能见人?”、“哇!那得多丑!”、“……哈哈哈你别说了,太伤人自尊心了。”

宋轻朗翻白眼,对吴欢说:“他们那群人就这样,有点钱、有点聪明,在他们那个圈待久了就容易失去基本的礼貌。”

吴欢轻声:“我知道。”他对这样的人再熟悉不过了。

打开学生会办公室的门,游飞白忽然回头对林长宿几人说:“我想起‘吴欢’是谁了。”

杜舟萝没反应过来:“什么?”

游飞白:“华初附中,赖着傅星河不走的那个小孩。”

杜舟萝记起来了,脸色沉下去,对‘吴欢’实在没什么好印象,两年前那段过往也不是多有趣的回忆。

他们这圈里的人挺固定,因为彼此家世相当,里头的弯弯绕绕其实挺多,某个程度而言,他们很排外。

本来只是想消遣‘吴欢’,无聊时玩一玩,结果对方反抗得太厉害,激起他们的征服欲和好胜心,不自觉玩得太过火……总之后来是傅家解决了这件事,他们也被禁足一个暑假,出来后直接进高中,而傅星河身边再也没有出现那只小老鼠。

杜舟萝似笑非笑:“该不会新生就是两年不见的小老鼠?”

游飞白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们可能没注意到,新生虽然没露过脸,但他的手长得好,我不是个手控都心动了。”

言下之意,新生‘吴欢’和他们认识的那只山里出来的‘小老鼠’不是同一个人。

杜舟萝:“无所谓啰。”过了一会,她回头说道:“要想知道他是不是两年前的‘吴欢’,看看口罩底下的脸不就知道了?”

林长宿:“别说笑了,我听班主任说过,新生好像有些心理疾病,不露脸是因为太自卑了。贸贸然摘下他口罩可能会刺激他的病情,闹出事来怎么办?”

杜舟萝嗤笑:“又丑又有病,干嘛还出门。”

游飞白三番两次听新生长得丑,心里那股因‘新生有一双好看的手’而升起的隐秘的兴趣乍然而熄。他看向始终一副倦怠模样的傅星河,心念一动,恶趣味的问:“星河,你不好奇新生?”

傅星河抬起眼皮:“没兴趣。”

游飞白笑了笑,对林长宿说:“长宿,你生日会邀请一下新生吧。免得被说孤立他。”

林长宿温文尔雅:“我已经邀请过了。”

风一吹,窗帘吹起,金黄色的阳光洒落进来,衬得林长宿皮肤更白皙,如梦如幻。

游飞白回过神来,见杜舟萝都快看痴了,于是凑过去逗弄她。

林长宿坐在傅星河身边,递给他一份文件,顺便询问:“星河,你时差还没倒过来?”

傅星河整个暑假都在国外,开学回国,时差倒不回来,因此总是困倦疲惫。

傅星河应了声,过了一会说道:“如果新生拒绝,你们别为难他。”

林长宿:“……我会劝飞白他们。”他扫了眼休憩的傅星河,心中若有所思,因为一个名字而产生的好感,是为了弥补过去的视而不见吗?

***

两年前,吴欢16岁。

吴欢在傅家沉默的迎来他的16岁生日,和待他越来越冷漠的白眼、冷嘲热讽,他和傅家实在格格不入。天一亮,吴欢还得在他生日这天去上学。

学校于吴欢而言是个噩梦。

吴欢低着头,抓着书包带子进教室,惊讶的发现书桌和书本都安放原地,书桌没有被扔到楼下的杂物间、书本也没有被扔进垃圾桶,但这不能带给吴欢安心,只能增添他的恐惧。

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想到了其他新奇的玩法。

班级里的嬉笑热闹对吴欢来说就像猛兽,他战战兢兢的待到下午放学,始终没发生意外,铃声响的那一刻,他松了口气。

但那口气松到一半,经常欺负他的那群人突然堵住他的去路,把他架到教学楼五楼天台。天台上是游飞白、杜舟萝和另外两个人正在打牌,林长宿在看书,而年纪最小、性格最冷漠的傅星河拿着平板电脑看视频。

吴欢被架到天台,拼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像个丑角,在一众明丽阳光的同龄人之中格格不入。

一只小老鼠误入孔雀窝里,怎么被欺负都不为过。

那群以游飞白、傅星河一行为马首是瞻的人拖拽、踢打吴欢,把一些辛辣刺鼻的油性物体泼到他身上,旁观的人哈哈大笑。

吴欢抱着头尽量保护自己,他知道呼救没用,求救也没用,当初对傅星河的救命之恩,似乎都在傅家收养他之后一笔勾销。

傅星河认真看平板超前学习功课,对身旁的吴欢的遭遇视而不见。

他从不主动、更不会开口欺负吴欢,但正是他的漠视纵容了其他人仅仅出于看不惯、好玩而对吴欢施行暴力。

“艹!”和游飞白打牌的人输了,回头暴喝:“吵你妈的吵!”

所有人噤若寒蝉,而那来自于隔壁体校的高壮男生将阴鸷的目光落在抱头的吴欢身上,眼中是看见臭水沟老鼠的厌恶和恶意。

吴欢瑟瑟发抖,他怕这人打他。

体校的男生会打死他的!

好在游飞白出声制止了,他说:“这是我们班的人,你不能打。”

吴欢并不感激游飞白,因为这少年性格最恶劣可怕,他被欺负的那些主意,十有八九出自游飞白。

果然,接下来杜舟萝输了,游飞白就提议用吴欢顶替杜舟萝,让给他们体校的人惩罚。因为钻了规则的空子耍小聪明,体校的男生很生气,他们将怒气对准吴欢。

吴欢恐惧得快要停止呼吸了。

被体校男生揍的话,他一定会死。

恐惧中的吴欢拼命抵抗、挣扎,逃跑过程不慎失足摔下五楼,因为楼下有一顶防雨棚,缓冲吴欢摔下去的冲势,他才没当场毙命。

救护车很快到来,吴欢当时还有意识,他看着天台上俯瞰的那群同龄人,明明光鲜亮丽、阳光开朗,也可以对他人不吝善意,为什么独独欺负他呢?

吴欢的目光跳过傅星河,惊慌失措的尖叫逐渐模糊,他只见到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温柔的清风拂过脸颊,温暖得足以抚慰他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疼痛。

他或许……自由了。

“——啊啊啊!!!”吴欢从睡梦中惊醒,白天近距离接触傅星河他们,晚上忍不住做了噩梦。他当即跳下楼,穿着睡衣、赤着双脚,匆匆跑下楼,循着灯光看到书房门半掩,于是冲过去推开,在楼兰郁抬头的瞬间如乳燕投林似的摔进他怀里,“先生。先生。先生……”

楼兰郁皱眉,摘下眼镜搁桌面,抱着吴欢单薄瑟缩的身体轻声安抚:“又做噩梦了?”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令吴欢心安。

吴欢在重症监护室时,其实隐约能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害怕傅星河的声音、傅家人尖利刻薄的责骂,但很快有个人走来,脚步铿锵有力,一来就镇住混乱的场面。

声音冷淡、坚硬,可以想象那是个会让人畏惧的男人。

连昏迷中的吴欢都害怕。

然后他就听到了更加混乱的、尖利的尖叫,那是刚来的男人突然教训傅星河。

第一次,第一个人,为毫无干系的吴欢,教训欺负他、漠视他的那些人。

那个人就是楼兰郁,吴欢又敬又怕的先生。

吴欢紧紧扒在楼兰郁的怀里,蜷缩着双腿、蜷缩着肩膀,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但他目光茫然、面无表情,这是发病时的症状。

楼兰郁抱紧吴欢,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吴欢,看着我!”

严厉的命令使吴欢更加依赖的挤进楼兰郁的怀里,“先生。先生。”像只雏鸟拼命钻进鸟妈妈胸脯前温暖蓬松的羽毛。

楼兰郁脸色黑了半晌,最终还是无奈的放手,抱起吴欢到书房隔间去,哄小孩似的拍他的后背,轻言轻语的说话,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

虽然吴欢此刻比瓷器还易碎。

“吴欢,我在这陪着你。”、“你要是怕,就在我这里睡。”

良久,吴欢从噩梦恐吓中醒来,发现自己扒着楼兰郁不放顿时脸颊烧起来,心中十分不好意思,喏喏说道:“先生……”

“缓过神了?”

什么都瞒不过先生。吴欢低声:“嗯。”

“说说看,你已经半年不做噩梦,今晚怎么突然做噩梦了?谁突然刺激到你了。”

吴欢低头盯着楼兰郁的衣襟,发现这看似朴素的衬衫衣领竟有繁复美丽的花纹。他不说话,楼兰郁就耐心等待,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吴欢耗不下去,他慢吞吞的说:“今天见到以前欺负我的人了,他们都在……同一个学校里。宋轻朗说下周带我去林长宿的生日,帮我报复他们。我不知道怎么报复,但我答应了。先生,你会反对我吗?”

楼兰郁:“你成年了,个人的事可以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

吴欢:“傅星河也在。”

楼兰郁应了声,表示他知道了。

吴欢惊奇:“你不会担心吗?”

楼兰郁:“他姓傅,我姓楼。”

意思两不相干。

吴欢一笑:“要是傅星河姓楼,先生就会偏帮他?”

“他要是姓楼,早被打死了。”楼兰郁大拇指揩着吴欢的脸颊:“满脸都是泪渍,去洗脸,洗完了早点睡。”

吴欢得寸进尺:“先生陪我。”

楼兰郁妥协:“去洗脸。”

吴欢欢欢喜喜跑去洗脸,然后回来书房的隔间,拉上被单躺到床上,过了一会,他感觉到楼兰郁关了书房的灯跟着进来。

闻到熟悉的味道,吴欢睡着了,没有不安和噩梦。

***

周三,林长宿的生日会在市中心一家四星酒店举行,杜舟萝包下顶层餐厅,游飞白则帮忙指导一下生日惊喜准备。

被邀请来的朋友和不请自来的同学陆续入场,气氛逐渐被炒热,游飞白还请来一支地下乐队,重金属风摇滚high爆全场,这群刚成年或即将成年的少年、少女们随音乐摇动、起哄。

唯一有点清静的地方就是傅星河那桌,作为今夜之星的林长宿面带笑容,额头因兴奋而凝结了晶莹的汗珠,他冲杜舟萝道谢。

游飞白跟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膀上说道:“小长宿,你应该感谢的人是我。她就是包下餐厅,今晚各种策划都是我一手包办。”

林长宿桃花眼一笑:“谢谢你,飞白。”

杜舟萝不爽的喷气:“你以为拿号很容易?我跑断腿到处找关系才订下这里的旋转餐厅。”

游飞白噗嗤笑了,“蠢,你不会找傅星河?这酒店是楼家旗下的一个连锁牌子。”

杜舟萝看向傅星河,后者默认。

杜舟萝扼腕:“我哪知道!”

这时有平时和宋轻朗玩得好的人过来祝福林长宿,顺便问他宋轻朗人在哪。

林长宿摇头:“好像人还没来。”

这人说道:“那长宿知道宋轻朗会带插班生过来吗?”

“吴欢?”

“对!”这人一向眼热傅星河他们几人的圈子,奈何无路可进,见林长宿对此感兴趣就凑过来说个不停:“我打听清楚了,宋轻朗会带那个插班生过来。这段时间,她走哪都带着那个插班生,好像特别喜欢他。真不知道他哪来的……”

游飞白杵着下巴,没有太大的兴趣。

杜舟萝开口:“插班生在实验班快两周了,他长什么样,你们有谁见过?”

围过来的实验班众脸懵圈,确实都不知道吴欢长什么样,他老是兜帽口罩低头走路,而且从不跟别人说话,谁知道他样貌。

“要不等会让宋轻朗说说?”

“还是别了,不是说插班生长得丑吗?估计是太自卑了不敢露脸,要是玩太过闹大了怎么办?毕竟是高三,还是别惹事了。”

杜舟萝、游飞白、林长宿和傅星河四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两年前的吴欢,立即心情郁郁,不再参与这话题。

一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边喝酒边蹦迪,还有人干脆举起手机打开直播,因是小有名气的学生主播、再加上地点是京市出了名的酒店,立刻吸引不少野生流量。

有个一向喜欢欺负人的、傅星河他们的狗腿跑到这学生主播耳朵旁嘀咕几句,那学生主播犹豫:“不太好吧,我是在直播……”

“放心吧,事情不大。大家都是来看刺激的,到时道个歉、示个好不就行了?那个插班生可能还会感动我们这么多人对他的友善。”

经人不断撺掇,再加上喝酒上头,这学生主播就答应了下来。

餐厅门外,迟到的吴欢面对宋轻朗的疑问,简单回答:“我家里有门禁,我是趁大家都睡着了才偷偷溜出来的。”

宋轻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吴欢:“我留了便利贴。”

宋轻朗:“我是说你家人发现你偷跑怎么办?”

吴欢:“应该没事。”大不了认错被罚,最近先生越来越心软了,求一求可能就过去了。

“行吧。”宋轻朗还不知道吴欢背后的人是谁,知他没事就行。“走吧,我们进去。”

“嗯。”吴欢向前走。

“等等,你口罩和帽子先摘下来……你还戴了墨镜?”

吴欢迟疑了一下,摘下口罩、墨镜和帽子,茫然的看向宋轻朗,等她指挥。

宋轻朗看得直吞口水,差点忍不住兽性大发,她遏制自己的手,目光落在吴欢因为闷热而绯红的脸颊、汗湿的头发,以及那种茫然又信赖的神情,实在是太能勾引普通人心中的肆虐-欲-望了。

“你还是……”宋轻朗艰难的说:“戴上吧。”

吴欢疑惑。

“里面人多。”宋轻朗心惊,猛一回神,惊觉这样的吴欢进去可能不是报复,反而会是灾难。

过于美丽脆弱的东西一定会吸引恐怖可怕的占有欲,会让人沉迷不可自拔。

如果吴欢背后那个人斗不过,遭殃的还是吴欢。

“我改变主意了,我们换个方式打击报复。你别怕,我一定帮你。”

宋轻朗的心沉了下去,催促吴欢戴上帽子和口罩。她本想放弃进去,直接带吴欢走,可恰好有人出来看见她,连呼带拽的拉扯进去。

遮戴好的吴欢跟着的宋轻朗进去,同时听宋轻朗吩咐:“进去后不要和别人说话、不要喝酒,我们走一圈就出去。我请你去KTV玩。”

吴欢点头,跟在宋轻朗身后进去,他们都想得挺好,只是没料到里头会混乱得不成样。没过多久,吴欢和宋轻朗就被挤散了。

四处群魔乱舞,吴欢躲到了角落绿植旁边,不小心撞到人,立刻跟只受惊的猫似的猛然跳起来,紧紧贴住墙角,谁料他撞到的人正好就是之前和学生主播嘀咕的校霸。

这人喝酒上头,正是追去刺激的时候,一见吴欢马上招呼人堵住去路,抓住学生主播过来:“手别抖,仔细拍,爸爸这就带你们看什么叫猎奇!抓住他!”

吴欢挣扎,学楼兰郁教过他的专门朝人下三路踹,看见一个空隙就钻了过去,挣脱逃跑的过程丢了墨镜、口罩绳断了掉下来也不知道。

为了蹦迪而特意调暗的灯光看不清人脸,但两方追逐,加上大家都玩high了,于是不管不顾全都追上去,四面八方围堵吴欢,赶鸭子似的把他往傅星河他们那个角落赶了过去。

吴欢惊慌失措,思绪混乱,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两年前最无助痛苦的时刻,他想找楼先生,但是找不到、看不到。

他很害怕。

人群之外的宋轻朗大喊,但吴欢已经听不见了,他就想找楼兰郁。

有人绊倒了吴欢,他正好摔在沙发上,原来坐那位置的人见状迅速闪开,其他人哄堂大笑。

吴欢抖着肩膀无处可逃。

“别闹了。”傅星河突然开口,一键暂停所有的荒唐:“杜舟萝,开灯。”

杜舟萝撇嘴,就近开了灯。

灯光大亮,厅内一片狼藉,几乎所有人都围过来了,酒水倒在桌上,滴滴答答落地,被地毯吸个干净。而吴欢还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学生主播举着手机。

校霸喊:“喂!别趴着了!没人真乐意看你,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无聊。”

吴欢抱着头,瑟瑟发抖。

傅星河见了,倒是有点想起那个被欺负惨了的吴欢。

他不耐的说:“行了没?生日会结束了!都散了。”

话音刚落,宋轻朗挤进人群,看到缩成一团的吴欢,又心疼又愧疚:“欢欢,我是轻朗,我带你回家。别怕。”

她慢慢靠近,吴欢抖了抖,听到了宋轻朗的声音,像只仓鼠似的动了一下,然后小声询问:“轻朗?”

“对,是我。”

他开口说话了,倒是吸引了静默人群的注意,包括游飞白他们,突然就投来好奇的目光。

吴欢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抱头的双手松开,不小心扯下了兜帽,使他眉目毫无遮蔽的暴露在白亮的灯光下,他伸出手,指尖又白又粉,颤颤抖抖的,像花苞上晶莹的露珠。

“轻朗……”

微微哽咽着,颤抖着,依赖着,脆弱的,极浓烈的颜色,绝色在众人眼中以放慢了的速度缓缓绽放,如高空明月、如美酒鸩毒,瞬间击碎众人的心脏,勾出他们心中浓郁的、见不得人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