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虞颂超买了一辆新车子,不是摩托车,而是一辆福特的“跑天下”。这辆车是由大姐颂萍、二姐颂蘅和母亲虞太太凑出私房钱来代他买的。本来,依大姐夫黎鹏远的意思,要么就不买,要买就买好一点的。福特新出产的“千里马”,应该比“跑天下”要好得多,但是,虞颂超一本正经地说:

“拿你们的钱买汽车,我已经够窝囊了,还坐什么好车呢?这买车的钱,算我借的,只要我的设计图被采用,我就有一笔很大的奖金,那时我就可以把钱还你们了。所以,千万别买贵车,本人穷得很,还不起!”

“算了!算了!”大姐颂萍叫着说,“既然帮你买车,谁还存着念头要你还!你也别以为我们是宠你,说真的,还不是看在妈妈面子上。你每天骑着摩托车,像敢死队似的在外面冲锋陷阵,妈妈就在家里大念阿弥陀佛,你晚回家一分钟,妈连脖子都伸长了。现在,幸好你的摩托车丟了,干脆咱们送你一辆跑天下,你如果体谅我们的好意,孝顺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儿子,你就别开快车,处处小心,也就行了!”

虞颂超对大姐伸伸舌头。

“这么说起来,这辆车不是帮我买的,是帮妈妈买的!那么,将来也不用我还钱,也不用我领情了。早知道与我无关,我应该要一辆野马的!”

“要野马?”二姐颂蘅笑骂着。“我看你还要‘宾士’呢!”

宾士?虞颂超怔了怔。

“不不,我不要宾士,开宾士的都是些达官显要,也都是些老头子,用司机来驾驶,如果我开宾士,别人准把我看成汽车司机!”

小妹颂蕊对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说真的,你还真像一个汽车司机!”颂蕊笑着说。

“去你的!”颂超骂着。

“别开玩笑了,”颂萍说,“车子是取来了,你到底有没有驾驶执照?”

“怎么没有?”颂超从皮夹里取出驾驶执照来。“你忘了?大三那年就考取执照了,爸说不许买车,还闹了个天翻地覆呢!”

“爸爸是好意,怕你养成公子哥儿的习气!”颂蘅说,“哪有大学生就有私家车的!”

“哼!”颂蕊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以为他现在就不是公子哥儿了吗?还不是大少爷一个!”

“哟!”颂超叫了一声,走过去,把妹妹的短发乱揉了一阵。“你不要吃醋,等我赚够了钱,我也买辆车送你!”

“算了!你自己的车子还要靠姐姐……”

“所以,你的车子一定要靠哥哥!”颂超一本正经地打断她。

颂萍和颂蘅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星期天,她们姐妹俩约好了回娘家。顺便,黎鹏远就把那辆“跑天下”开了过来,移交给颂超。颂超虽然心里有点惭愧,但是,喜悦的感觉仍然把惭愧的情绪赶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上午,他已经驾着车子,在门口的大街小巷里兜了十几二十个圈子了。现在,刚刚吃过午餐,他的心又在飞跃了,只想开车出去,去找佩吟,带她去兜风。但是,他又怕佩吟的“道貌岸然”,她一定不会赞成他接受姐姐们如此厚重的馈赠。佩吟,他不自禁地想着,似乎好久没有看到佩吟了,没有摩托车,什么都不方便!真因为没车的原因吗?他怔了怔,想着佩吟,那是个矛盾的女人,有女性本能的柔弱,惹人怜惜,引人心动,却也有另一种少有的刚强和高贵,使人在她的面前显得渺小,显得幼稚。

正当他在犹豫的时候,门铃响了,春梅跑进来报告:

“三少爷,那个有黑人头的女孩子又来找你了!”

维珍!他的心顿时扬起一片欢愉,如果要开车带女孩子兜风,还有谁比维珍更合适的呢?她艳丽,她明媚,她洒脱,她野性,她还有最大的一项优点,无论你做出多么荒谬的事情来,她永远不会对你泼冷水!

于是,这天午后,他就驾着车,带维珍直驰往郊外去了。

维珍今天打扮得非常出色,她穿了件最流行的露肩装,大红色的上衣,只在肩上有两条窄得不能再窄的带子,露出了整个肩膀和颈项。每当她弯腰或低俯身子的时候,那胸前的小沟就隐约可见。她穿了条同色的裙子,料子很薄,没有衬里,风吹过去,就整个裹在身上,说不出地诱人,说不出地性感。性感,是的,维珍是极端性感的,性感加上青春,再加上美丽,她是不折不扣的小尤物!使人想起年轻时的碧姬·芭铎和伊薇特·米米亚克斯。

“噢!太好了!”她坐在车子里,大开着车窗,迎着一车的风,她那满头的小鬈鬈全在风中颤动,她的眼睛闪烁着光彩,声音清脆如一串风铃的叮当。“颂超!你太棒了!我不知道你还会开车,又开得这么好!噢,颂超,我们开到福隆去好吗?”

“福隆?”他一怔。

“福隆海滨浴场呀!刚刚开放,人一定不会很多,我们游泳去!”

“怎么走法?”他问。“我还是读大学的时候去露过营,坐火车去的,可没开车去过!”

“你可以走北宜公路,”维珍说,“先到宜兰,再转过去,这条路比较好走。”

“现在已经两点钟了,”颂超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要开多久的车才能到?今晚赶得回来吗?而且……我们也没带游泳衣!”

“哎呀!”维珍甜腻腻地叫着,“你能不能洒脱一点?游泳衣到福隆再买就是了,那儿整条街都在卖游泳衣。至于时间嘛……”她一直腻到颂超的身上去,嘴对着颂超的耳朵吹气,吹得他浑身痒酥酥的。她压低了声音,细细柔柔地问:“是不是还离不开妈妈?你爸妈限定了你回家的时间吗?回去晚了要挨打手心吗?”

笑话!他男子汉大丈夫,已经当工程师了,难道还要拴在父母的腰带上?他挺直了背脊,加足了油门,把车子转往北新公路,再转往北宜公路。“好!我们去福隆!”他大声地说。

“啊哈!”她笑着,满面春风。“太好了!这种热天,我就想到海水里去泡个痛快!”她的手软软地搭在他肩上,轻叹着。“你真好!你真好!”她用手指滑过他的鼻梁,害他差点把车开到电线杆上去。“你知道吗?”她说,“你的鼻梁好挺,好漂亮,像保罗·纽曼,我从十四岁,就爱上保罗·纽曼了!”

他的心又轻飘飘了。和维珍在一起,他总觉得轻飘飘的,像沐浴在一片春风里。

“我二姐说我很丑,”他笑着说,“她说我的嘴巴太大了。”

“男孩子嘴巴大才漂亮呢!”维珍振振有辞地。“又不是女孩子,要樱桃小口!男儿嘴大吃四方。何况,你看那些男明星,哪一个嘴巴不大?我就喜欢你的嘴巴,”她正视他,诚恳而真挚地说,“你的嘴很性感。”

他一愣。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他转开眼光来看她,她那媚力十足的眸子正定定地停在他脸上,里面闪着温柔的光芒,像夜色里的两点萤火,是温馨的,幽丽的,而略带着神秘意味,竟引起他一阵遐思绮想。

车子开上了回旋的山路,他开车的技术并不熟练,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也不敢再去研究她眼底的神秘了。她也不再招惹他,靠在椅垫中,她开始轻轻地哼起歌来。她曾当过一段时期的歌星,虽然不像一般红歌星那样,有很好的歌喉。她的歌声和一般人比起来,仍然是相当动听的。她的特色是柔媚而略带磁性,有些嗲,却并不肉麻。她在反复地低唱着:

我等过多少黄昏,

我等过多少清晨,

别问我为何虚度青春。

只为——只为了——

我从没有遇到一个——

像你这样的人。

……

他一面开着车,一面捕捉着她的音浪。他忘了时间,也忘了很多事,在这一瞬间,他只有香车和美人。他开着车,左一个弯,右一个弯,行行重行行,上了坡,又开始下坡,行行重行行。

车子经过了宜兰,就开始沿着海岸行驶了,海面一望无际,阳光在海面上闪出了点点光华,海水扑打着海边的岩石。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维珍停止了唱歌,她伸展四肢,高兴地,热烈地轻喊着:

“海海海!多么漂亮的海呀!多么漂亮的阳光呀!多么漂亮的岩石呀!多么漂亮的沙滩呀!”

她讲得怪流利的,他不自禁看了她一眼,心里模糊地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演过的戏里的台词。

终于,他们到了福隆,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海边的阳光仍然很大,他们买了游泳衣,到了海滨浴场。换上泳衣,颂超望着她,不禁呆了。她买了件好简单的三点式泳衣,全黑色的,很廉价的。可是,她那诱人的胴体,却在那泳衣下一览无遗。那美好的乳沟,那细小的腰肢,那挺秀的胸脯,那修长而亭匀的腿……他瞪大了眼睛,看呆了。

“游泳去呀!傻瓜!”她拉着他的手,奔向那辽阔的大海。“你不要这样瞪着我看,好像你从没见过女人!”

他回过神来,领悟到自己的失态了,可是,当他和她的眼光接触时,他知道,她正在享受他的“失态”。他们手拉手地奔进了海水里,一个海浪正好对他们涌来,把他们送上了波峰,又一下子卷过去,淹没了他们,他们摔倒在水中,浪退下去了,他们双双站起来,浑身滴着水,头发都湿了,两人对望着,翻天覆地地大笑起来。浪又来了,他们随着浪的波动而跳跃,她站不稳,跌进了他的怀里,他慌忙抱住她,他的手碰到了她那柔软而性感的胸部,他觉得有股热浪在自己身体中奔窜起来。他立即放开她,一翻身仰泳了出去,像一条矫健的鱼,在浪花中一下子就蹿了好远好远。

他游着,从仰泳一变而为蛙式,自由式,他用双腿用力地打着水,海水被他扑打得飞溅起来。越游越远,他越游越漂亮,他那健康的皮肤被阳光晒得发亮。

她站在水中,惊愕地看着他,开始大声地叫嚷:

“颂超!不要游太远!你怎么不管我啦!”

他游过来,游到她身边,站起来看着她。

“你怎么不游?”他问。

“我根本不会游,我只会玩水!”她说。

“哈!那你还闹着要游泳?”

“你怎么可能游得那么好?”她又惊又佩又羡慕。“你教我好不好?”

他在她的惊佩下变得更矫健了,更敏捷了,更男性了。他开始教她,半认真半不认真地教。她也开始学,半认真半不认真地学。她的身子柔柔软软地躺在他的胳膊中,每一个蠕动引起他一阵心跳。然后,太阳开始沉落了,夕阳的余晖把海水染红了,管理员开始吹起哨子,要大家上岸去。

“怎么?”颂超惊愕地说,“这么快就不能游啦!”

“太阳说下去就下去。”维珍走上岸来,她的手仍然紧握着颂超的手。“天马上就要黑了。”

“糟糕!”颂超的理智回来了。“我们还要开车回台北呢!必须马上动身了。”

“让我告诉你,好不好?”维珍的一双手,软绵绵地环抱住了颂超的腰,她的面颊离他只有一尺远,她那起伏的胸膛在他眼前波动,像海浪,要卷拥他,要吞噬他,要眩惑他。她的声音很温柔,很甜蜜,很悦耳,很轻盈。“我们今天回不去了。”

“怎么回不去了?”他不解地。

“那条北宜公路,到晚上非常危险,没有路灯,全是连续弯路。而且很多大卡车,利用夜里运货,这是肇事率最高的一条路。你还是刚开车,冒这种险,是很犯不着的。说实话,我不敢让你这么晚开车回去。”

“不回去怎么办?”他有点急。“明天我还要上班,而且,家里会急死,准以为我第一天开车就出车祸了。你不知道我妈,她真会到警察局去报失踪的!”

“你不会打电话回去吗?这儿可以打长途电话到台北,告诉他们你在福隆,告诉他们你赶不回去了,让他们帮你明天请一天假,这不是很简单吗?”她镇静地说,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相信,假若你妈知道你要在黑夜里开四小时的回旋山路,她一定宁愿你留在福隆过夜。”

“哦!”他傻傻地应着,傻傻地望着她。“可是,我们住在哪儿?”

“这里有铁路局办的旅馆,有那种独栋的小别墅,我们去租一栋。”她柔声说,忽然抬了抬睫毛,眼珠闪亮。“你看过渔火吗?”她问。

“渔火?”他愣头愣脑地重复着,心里还在考虑要不要开车回台北的问题。

“福隆是个渔港,渔船都在晚上出海,他们利用一种强光灯来吸引鱼群。所以,到了晚上,你可以看到海面上无数盏小灯,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数都数不清有多少,美得像一幅画。”

“是吗?”他盯着她。

“是的。你不相信,今晚就可以看到。”

“好吧!”他拉住她的手,理智已经飞走了。“我们去订旅馆,打电话。”

半小时以后,他已经和家里通过了电话,也租到了旅馆。那旅馆是单独的一栋栋小屋,建在小小的、稀疏的树林里。他拿了钥匙,走了进去,才微微地一怔,原以为这种独幢小屋,里面一定有两间以上的卧房,谁知却只有一间屋子,两张床,和一间浴室。他发了一会儿呆,才说:

“我去帮你另外订一间。”

“啊呀,你省省吧!”维珍往床上一坐,瞪着他。“你要我一个人住一幢这种房子吗?我不敢。你听外面的风声、树声、海浪声……老实说,我会吓死,我怕鬼。”

他望着她,有些儿束手无策。

“那要,那么,那么……”他喃喃地说着,用手抓抓头,心想,自己一定是“驴”得厉害。

“不要烦了!”她站起身来,像安慰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这儿不是有两张床吗?我们一人睡一张。”她深深地凝视他。“我信任你。”

他不说话了,眼睛仍然瞪着她,她还穿着那身“性感”得“要命”的游泳衣。你信任我,他想,我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自己呢!

“拜托,你去车上把我们的衣服都拿进来,好吗?”她说,“我满身都是海水的咸味,我必须洗个澡。”

他被提醒了,这才觉得自己像个呆瓜。他走出去了,发现车子可以直接停到这小屋门口来,他就去把车子开了过来,再把车子中两个人的衣服都拿进小屋里。一进小屋,他就又愣了愣,听到浴室里水声哗啦啦地响着,看到床上抛着的两件黑色比基尼泳衣。原来她已经在洗澡了。他关上房门,下意识地拉好窗帘,听着水声淙淙中夹杂着她的歌声,她在细声细气地唱着一支英文歌:

当我还是个小小孩,

我曾经在门口独自徘徊,

那天有个骑马的人经过,

他问我在等待着什么?

如果我觉得孤单,

马背上容得下人儿两个!

我跟着他骑上马背,

就这样走遍东西南北!

有一天他独自离去,

让我在房里暗暗哭泣……

他呆站在房里,倾听着这支古怪的歌,倾听着那莲蓬头喷出的水声,心里不由自主地在想象各种镜头,全是她在浴室里的情况。然后,歌声停了,她在浴室里喊:

“颂超,你在外面吗?”

他一惊,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发现了似的,脸就涨红了。他慌忙一迭连声地说:

“在,在,在。我把——把——把你的衣服拿来了!”他说得结结巴巴,因为,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要把衣服送进去,还是等她出来穿?

“噢!”她应了一声,立刻,那浴室的拉门“哗”的一声拉开了,她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他睁大眼睛,看到她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水淋淋的还在滴水,那浴巾很薄,也不够大,遮得了下面就遮不住上面。她整个胴体,在这半遮半掩下,竟比全裸还来得诱惑。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在狂跳,而喉咙里却又干又涩。

“哎,”她微笑地看他,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她这一伸手,那浴巾又向下滑了几分,她笑着说。“你的头发里全是沙,还不快去洗个澡!”

“哦,是的,是的。”他应着,心想,自己总不能学她这样脱了泳衣进浴室。也不敢裹着浴巾出来,他咬牙切齿地暗骂自己是“胆小鬼”,却一把抱住自己的衬衫、长裤,往浴室里走去。

“喂喂,你干吗?”她叫住了他。“你抱那些衣服进去,预备放在什么地方?”他伸头一看,才发现浴室小得只有一个水泥槽,上面是莲蓬头,四面既无椅子也无衣钩,根本没地方放衣服,而且,那仅有的一块浴巾,已经在她身上。

“你进去洗吧!”她说,“洗好了叫我一声,我把毛巾从门缝里递给你,好吗?”

他点点头,傻呵呵地再把手里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后,穿着游泳裤走进了浴室,打开莲蓬头,他一面洗澡洗头,一面就克制不住自己那疯狂般的杂思绮念。他拼命洗,拼命洗,觉得把皮都洗掉了,然后,他听到她在叫:

“颂超,你到底要洗多久?”

“噢,好了,好了!”他慌忙说。

门被拉开了一条小缝,她把浴巾递了进来,他接过浴巾,把下身层层包裹,可惜,那浴巾实在太薄太小,他抓住腰间的接头处,觉得毫无安全感。走出浴室,他发现她根本没穿衣服,已经钻到毛巾被里去了。

“对不起,我想睡一睡,我好困好困。”她说。

他盯着她,盯着那条毛巾被,这是夏天,虽然屋里有冷气,性能却并不十分好,小屋里仍然热得厉害,那毛巾被下,她的身体曲线玲珑,她的腿由于怕热,仍然露在被外,毛巾被的颜色是红的,她的大腿却白晳而丰满。

他咽了一口口水,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床上,两张床中间大概只有一尺距离,她用手托着头,裸露着整个的胳膊和肩膀。她瞅着他,眼光有点迷迷蒙蒙的、媚媚的、柔柔的、水水的。女人是水做的。

“你——想——干什么?”她喃喃地低问着。

他的眼光发直。

伸出手去,他怯怯地碰她的肩膀,她的颈项,她那光滑的肌肤。她也伸过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不能不移过去,坐到她的床上,她拉下他的头,于是,他的嘴唇就压在她的唇上了。两个人之间的毛巾都在往下滑,他喘息着,背脊上冒着汗,身体里像燃着火,无数的火焰,要冲出去,冲出去,冲出去……

“你有——经验吗?”她悄声低问。

他的脸涨红了,耻于承认没有。甚至于,也忘了反问一句,她有没有经验?本能告诉他,她既然问得出这句话来,她一定是有了。

“你——没有?”她低叹着,试着要推开他。她扭动着身子,要逃避,要闪开,她的扭动使他更加发狂了。“你该保持它!”她说,“你该珍惜它!现在,像你这样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你该保持到你结婚的时候!请你……不要……”她拼命扭动身子。

太迟了,宝贝。他用力拉开了两人间的障碍物。太迟了,太迟了。他摸索着她,探索着一个神秘的快乐之泉……他听到窗外的树声,风声,海浪声。海浪涌了上来,卷裹他,逢迎他,吴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