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海的微表情就有些复杂。

放下手机站起来走到乔伊面前，一本正经道：“乔伊，你该不会突然有了道德罪恶感吧？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说过，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可告诉你，今年律所的合伙人名额可只有一个，你不要让我失望。”

乔伊的心里其实很明白。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罪犯，他们都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律法的严明不代表就没有出错或者滥用的时候，因为拥有了辩护权，所以这个世界上才会更少地出现被冤枉或者被不公正不公平地对待。现在为他们赢取辩护权利，是为了可能的某天我们自己能得到公正公平的审判。

可她不明白的是，自己明明主修的是经济犯罪，现在却整天研究这些民事诉讼。虽然说律法没有高低，但乔伊的心里还是涌起了很多的疑惑。

“乔姐。”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小心翼翼地迎了上来：“我是刚来律师的实习律师，主任说从今天开始让我跟在你身边学习。”

乔伊正需要人帮忙，看了看小姑娘身上的工作牌和战战兢兢的样子，忙柔声说道：“正好我准备外出一趟，你整理一下资料和我一起去吧。”

小丫头忙点头，转身就回自己的位置上，来来回回的却不知道到底该准备什么资料。

一旁同事凑上去小声叮嘱：“裴琳，一会和那个女魔头出门记得一定要离她三步远，不然的话分分钟你就成了人家的火药桶了。”

“啊？”裴琳刚来律所实习不到半个月，上上下下认识的人没几个，自然也没有深入了解过乔伊。只是这几天多多少少从大家的口中听说了一些职场女魔头的小道消息，虽然有些不信但也还是谨小慎微。

隔壁一旁的男同事也凑了上来：“上一次我们律所也来了一个实习律师，结果才不到三天就被这个女魔头给折磨得够呛，然后自己走人了。总之，你自己一切小心。”

裴琳推了推眼镜，心里有些忐忑，还没站稳呢，乔伊就已经到了她跟前：“准备好了吗？走吧。”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又怕自己跟丢人，只能连忙空着手追了上去按电梯。办公室里上上下下的人看她这马马虎虎的样子，就只能叹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了。

乔伊还是想要警局走一趟，和警方确定一下这几个案卷的具体情况。

她并不排斥给这些犯了罪的人辩护，但是也绝对不会替任何人开脱，置律法的严明如无物。

裴琳跟在她身后，始终记得同事们的劝告，所以也不敢靠得太近，低着头一直走得很快，就连红绿灯都没有注意到，一脚就踏了出去。

“小心。”乔伊看她出神，忙一把拽过了她，将人护在身后：“现在是上班高峰期，人多车多，过马路要小心一点。”

一辆疾驰的私家车擦肩而过，也吓得裴琳当场脸色惨白，忙支支吾吾地开口：“谢，谢谢乔姐。”

“不用谢。”乔伊看着她，忽然就想起自己大三那年去一家律师所实习的样子，说话也是气息游走谨小慎微的，生怕说错一个字做错一件事，和眼前这个小丫头倒是如出一辙。

她站在原地，眼角带着盈盈笑意：“你这么怕我，是不是我以前也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

“没有没有。”裴琳忙摇头，心跳都快蹦跶出来了：“我刚来律所实习半个月，今天是第一次见乔姐您呢。”

乔伊懂了：“连一个面都没有见过的人都这么怕我，看来我在公司的风评真的很差啊。”

“其实，也不是。”裴琳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好像越解释越像掩饰。她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都快原地跺脚了：“乔姐，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伊也不拿她打趣了，只笑出声音来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那么紧张。以前我是什么样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就行了。你说对吗？”

她伸出手，表示友好。

裴琳就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点头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嗯！乔姐你放心，你肯定会努力工作的。”

“那就好。”乔伊点点头：“那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行人匆匆正在过马路，乔伊松开手就准备到对面去，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什么灯光闪了一下眼睛。

她下意识地回头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从警局出来后，乔伊又去见了几个委托人了解了一下具体情况，公安机关证据确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是其中一个委托人的话却让乔伊沉思了一路。

什么叫“不管能不能打赢，只要能让我儿子少判几年，多少钱我都愿意出。反正，你们律师不都是经常干这种事情的吗？”

她感觉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

天色将晚，乔伊回头吩咐助手早点下班，就预备去幼儿园一趟。

这几天和祥嫂相处得还算可以，她才私下里偷偷地透露了一下孩子所在的幼儿园地点。

她想去看看孩子，哪怕就只是远远的一眼也好，所以就在路边伸手拦了车。

人群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压了压帽檐，也随后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只是见到乔伊下车的地点后，男人才赶紧拨了电话出去：“沈先生，乔小姐来了学校！”

正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不少的家长都在门口等着。乔伊踮了踮脚尖往里面看了看，就在整整齐齐的队伍里发现了儿子的身影。小家伙圆头圆脑的特别可爱，尤其是那个模样和沈怀年竟然有三分像，她仔细地打量小家伙的眉眼，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不点个子是人群中最高的一个，只是他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笑，更不像其他小朋友一样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反而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嘟着粉嫩的小脸蛋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的人。

等到前面的小朋友都被接走的差不多了，乔伊才赶紧在门口招手：“小宝……”

可是小家伙一听到她的声音，视线相对的瞬间就忽然扭头钻进了一旁幼儿园老师的怀里，显得十分惊恐。

沈怀年几乎是狂奔而来的，他怒气冲冲整个人像要吃人一样。看见乔伊竟然笑眯眯地站在幼儿园门口，还一副没事人似的跳起来朝战战兢兢的儿子打招呼，他所有的冷静就都见了鬼了，瞬间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