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下午过后,绕了好久的路才一一确认完宿舍的损害情形,看看是否还有选择回家却迟迟尚未动身的住宿生。煮了泡面吃过之后,早已过了放学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夜晚到来了。在这期间不知听过几次警告思念体出现的广播,原本想要数数看到底播了几次,最后终于还是放弃,其实实在太频繁了。

接下来呢我喃喃自语。

宿舍的损坏程度就算是想要修复也因为过于严重,不是简单在周日做做木工或补补钉子就可以还原的。第一,既没材料也没机器,加上即使找了业者,也因为发出逃难警告而始终无法如愿。对目前的我来说,在这样人口稀少的宿舍里,唯一能做的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小口喝着甜死人的红茶。

春奈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坐在老旧的暖桌对面,白皙的脸上的微笑里带有不安,一边晃动着脸,眼睛望向漆黑的窗外。不久立刻在我脑子里接收到粗野的意念电波。

针对性强大的精神波袭来。

是有感觉奇怪。只是我不想跟你说。

烦不烦啊。我现在很忙。明天再说。

喔喔,原来是这样。那又怎样。

我不需要这种特别服务。

春奈用担心的眼神看着我。嘴里想说些什么,微微张开后又闭了起来。明明她是没办法出声说话,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另一边真琴正以利刃般的精神波不断传来《拜托你我拜托你》的请求。对她恼人及纠缠不休的功力实在没辙,我叹了一口气之后起身。

春奈,你待在这里。

春奈摇了摇她的小脸。

想到春奈去世后,要她听话到现在没有成功过一次。可能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了。不管上哪去,她总喜欢跟在身后。于是我背着春奈走出去,下了楼梯从玄关要往后阶走去的时候我停止步伐。

我意识到有一个黑色人影挡住在前方。影子快步朝我走近,在距离三公尺的地方停下来。外面的路灯映照出有魔女味道的光明寺茉衣子身影。

我有话对您说。不花您太久的时间。我知道没有多少时间,所以长话短说。

但是茉衣子紧闭着红唇,只是盯着我看不发一语。后来终于以犹豫的语调说道:

我今天不是为了来见您高崎先生,也不是想听你的声音而来,更不是因为想念你的缘故,是我有事情要告诉你。请放心。

对什么事放心?

今天,我回到宿舍之后,看到若菜意外地失落。那家伙一直都像个开心果活力十足,却变成一副心不在焉的恍神状态。样子怪得让人吃不消。我呢,这段时间一直跟她同寝室,未来也希望跟她一起住宿,今天来是因为想要请你让她早一点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到一半,她的黑眼珠望向我身后。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茉衣子突然之间往三公尺的距离内前进,两只手握起我的右手。春奈当然不可能坐视一切。!

茉衣子皱着眉头轻轻道谢过便退到后方。到底来做什么的,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春奈,我一点也不懂。

那先告辞了,保重。

黑衣少女静静地弯身后,转过身去,踩着坚定的步伐再度隐没入夜色里。

我静默地离开。

夜晚的校舍有着莫名的怪异气氛。大多数的学生应该是已经离开学校,然而每到一个转弯处,总觉得似乎有人站在那儿。早已过了熄灯时间的暗夜里,照在走廊上的是紧急用照明所发出的微薄光线。走进了像电影布景般一个人影也没有的走廊里,爬上楼梯来到最顶楼。

在学生会长室里,除了真琴,意外的是还有日比木会长正和她一起等这我。再来还有另外一个人

哥哥

若菜一脸不安地坐在那里。与刚刚春奈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真琴仰坐在接待用的沙发上翘着脚,日比木会长则像是定坐住不会动一般,在会长桌上搁着两只手肘十指交叉。

我没有坐下,来回看着这三个人。

这件事跟若菜没关系吧。为什么她也会在这个像黑社会堂口一样的地方?若菜你回宿舍去。还是说干脆你回家算了。

是我叫她过来的。我午休时也稍微提过了,这是因为突然有紧急的事情才会请她再来一趟。理由就在这里,请看。

若菜与真琴之间的玻璃桌上,有一个昨天也放在这里的液晶荧幕。画面里是正从某处传来的现场直播。

有一块像是变形的星型诡异石头,在公寓区正中央蠕动的画面。就只有那一去像是特别剪开来似的没有光线,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像是看到别人的呕吐物一样不舒服,只得立刻把眼睛别向他处。

然后呢?

你问我然后呢?我才想问你,就只有这些反应吗?你的洞察力比昆虫还不如耶?嗯嗯,这个坏习惯,建议你还是改掉吧。每当遇到头疼的问题,就会停止思绪的这个坏习惯。人不过是一枝会思考的芦苇,这是巴斯葛说的。意思是说,不会思考的人类只不过相当一枝芦苇的存在价值喔。你了解吗?小由季。

我唯一了解的是我回答道:你大概是童年失欢。如果不是这样,个性不会乖戾成这样。

哥哥

若菜再一次呼叫我。每当她摆出像鸭子一样噘起嘴巴的神情时,并不是因为正在闹别扭,而是因为她的眼泪快要飙出来了。对此我十分了解。

整个空气并没受到惊动,但所听见的音量足以响彻会长室。

回到正题吧。别在逃避了。过去以来那些家伙闯入校园以来不手软。在你被拔水优弥骗得天花乱坠之前,我得先问你一些事。

对我不了解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日比木沉默了大约两秒,带着塑胶娃娃都没他生硬的表情说道。

PSY网络本来的功能,是将众超能力者之间的意念串联起来,一旦串联后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可以透过人脑的思想,无止尽的窥视对吧。

不知这样。是精神的大融合。所有超能力者的意念被集结,而产生一个大型的意念体系。你可知那体系代表什么?那是一个绝对性的客观构成物。即使每一位超能力者各自继续保有各自的意念,仍然能够获得唯一一一个整合性的客观理念。不再只是所融入意念体内的一小部分,而能成为整个意念体。到了这种地步,身边的人就不是别人了,肉体虽不同,但会成为另一个自己。这个现象不是只在一两人身上发生,所有超能力者即是他人同时也是自己。单纯来说,PSY网络,是在精神场域里制造出一个会思考的脑袋,以及一个会思考的意念。

不好意思我决定吐出这句话。对于这些学校的幻想故事或科幻现象我没办法奉陪。在我喜欢的那个世界里没有莫名其妙的妖怪,没有随便读取人脑的女人,也不会有神出鬼没的家伙,以及盐巴做的天使雕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你们想要怎么搞那是你们的事,别把我也一起卷进去。我可以回去了吧?我不是说宿舍,是我生长的世界。

要是不插手,外面的世界就会像你所看到的那种景象。像画面里的这种怪物或者怪异现象经常会不定点乱数发生。如果偶尔在限定的地区出现的话那还好。这种网络的不当撷取随着时间经过会持续扩大产生。无论是规模、数量、威力都是一样。变成了这种世界的话你还会想要住吗?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是要我叫春奈滚蛋吗?如果是这一件,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让她升天成仙?这种事你有办法吗?

当然,如果是我的话就有办法。

手盘在头后方,一边看着天花板的真琴一边喃喃道这不太有趣的话语。

我会全力阻挡流入你背后那位幽灵小姐的整体意念。如此一来,支撑小春存在的依靠来源就会消失,她也会因而飘摇离去。哎,或许没那么容易啦,用我这种程度的电感稍作集结,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知道该怎么辩驳的我失去主张。感觉好想听了一段外星人的演讲。

PSY之所以无法正常运作,是因为被串联起来的众超能力者的精神能源,全让小春一个人拿来用为自己可以继续存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目的上。就是因为她这样一点一滴的啃食数千名超能力者的意念,你的妹妹才能在精神层面免于一死。如果把流向小春的其他超能力者的精神能源完全隔绝在外,只需要把这个意念的流动切断,那么,大概她就会消失了。至于网络是不是就能回复到原来的状态,还只剩一半的机率。

我终于开口。

为什么春奈有能耐涉入到这个地步?她不过是个幽灵。

幽灵不可能存在世上。意念这种东西不会无中生有。一定得要有所凭据,有所立基,精神场域才会成形。而她寄宿的地方正是这个PSY网络。

我是不可能相信春奈一个人有办法涉及这些事情的。

她才是这个PSY网络的始祖。借由强烈的感应力,将所有超能力者的精神合而为一道意念的能力,这是春奈原本就拥有的东西。我记得有跟你说过,过去那一套PSY网络只会在极少时候才会出现。春奈在世时启动了能力,这恐怕在她个人也是无意识地发挥出来才变得如此,这是在她过世之前发生的。化作时间来看,大约是十秒左右的事。但是,那的确就存在于众超能力者的体内,直到后来她死了。在死亡的一瞬间,她把那份能力用在一件事上面。把这个应该要变为巨大意念体系的网络,也就是所有超能力者的意念合体,转换为支撑自己的精神得以继续存在的用途。她用强烈的意志力来驱动,只为了能待在你身边。

哼。

所以我们才派你出去调查。看过那些受害地区之后有什么想法?想到什么没?你认为是跟自己无关的外界灾难?对那些破坏、混乱、令人疑惑的攻击痕迹作何感想?还是觉得跟自身没关系吗?真是遗憾,你已经无法再以旁观者自居了。不,打从一开始你就不是局外人。只是你不知道罢了。现在让你知道了过去自己是如何的无知,知道这些事以后你就是一个明确的当事人了。

假设你有一个数学成绩一直没有起色的朋友好了。你比他花了双倍以上的时间及努力再学习数学。然而却发生朋友轻松拿下高分的事情。你会认为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吗?会为自己编造理由说朋友的脑筋先天上比自己优秀,然后放弃你原本的学习热忱吗?难道不会去审视自己的想法或是读书方法是否出了差错吗?

这些怪物是因为网络被不当撷取而出现的。原本应该要成为一个客观意念体系的东西,现在可以说是失控而四处乱窜。六年前春奈死后复活那一刻,原本只是开了堤防般的极微小程度的异常,如今随着近年EMP能力者人数的激素激增,已经强烈到越来越无法收拾的地步。

现场也派了本校保安部成员前去探查,顶多只能做个紧急处理。只要不除掉根源、不把洞开的大门填补掉,像这样的怪异现象在各地,不久后就会是全日本国,处处埋伏着危机。这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也就是大规模的灾难正以春奈为中心,慢慢在行星表面向四处蔓延中。

有两个解决方案。其中一个是,将PSY网络移回正轨,或者完全消除。原本网络会被不当撷取就是起因于春奈拿来支撑自己的存在才引发的,只要她消失,不当撷取也会消失。网络恐怕要能回复正常是不太容易,但我预测至少会变回以前没有网络时的初始阶段。

另一个方法就是把春奈放射性的意念能力给封印主。思念体是在EMP能力者凝聚意念力时所产生的。意念力这种东西可以相互抵消。宫野他们在做的就是这一类。这样一来起因于网络误用而出现的思念体就能用相同的理论封杀掉。这也就是说,使用强力防护罩来围住这个学园问题就能解决了。如此一来至少因怪异现象引起的灾难可以限缩在第三EMP学园内。只不过

日比木动了一根手指,指着荧幕说道。

校园内会开始出现前所未有的怪异现象。这种持续扩散的精神能源就得独自承担下来。

那就选这第二个方案吧。宫野他们会很乐意整治妖怪的。

恐怕如此一来对你、对若菜而言会成为问题的不是结果,而是方法。

这跟若菜无关吧!

有关系。这是因为,春奈所放射出来的精神波以及制造怪异现象的能耐,唯一只有一人可以防御住那个力量,就是若菜。

若菜用难过的神情看着我。也或许那就是春奈的表情。春奈一直没有出现。这种场子不出面还是比较好。日比木继续说:

这个方法需要特殊的配方。必须让若菜一整天在校园四处形成防护盾。

不可能的事。

她可以的。若菜一个人恐怕没办法用意志力撑下去,不过呢

要是限缩在这个学校里面的话,再加上我真琴在就能搞定。

真琴一边笑着耸耸肩膀。

没错,正是如此。先让若此案睡着。沉睡到她的EMP能力失去功效。失去意识后让睡美人的能力赤裸裸呈现出来。像是二十四小时全年无休的便利商店那样,用这种方式操纵她的脑袋。没错,由我真琴来操纵。由这个超特快预级能耐的感应力持有者。若菜则是无须自行操持意念,只需要每天维持睡眠状态,直到我来排除异常状况为止。如何?

什么如何?没有如何可言。

春奈的能源是来自形成整体PSY网络的能量。这对双胞胎姐妹被动地持有抑制网络异常短路的能力。这是象征性的现象。整体看来就像是有人刻意在一开始就在若菜体内安置了保险杠一样。被挑中的人类身上被赋予有期限的特异能力,然后造出一个意念的集合体系。所谓目的何来?究竟整件事情有多么高深?就连我这个学生会长也无法解读。

对还不确定的事情我建议你先不要大肆张扬的好。

有人出声了。这柔和的音调离充满了奚落、宽恕、以及友情的味道。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一位身穿制服温文儒雅的男子,手插着口袋在会长室门口出现。

也因此,我拨水优弥才会带来第三个方案,意气风发地出场。高崎先生让您久等了。您选择夜半特快车,还是感伤的长期旅行?

可以感觉到若菜抓着我袖子的指尖力集中了能量。

选择哪一个都会面临痛苦。真是难以作答的选择习题呢。我也真实的,这问题根本是愚弄人了。毕竟就像是要你在站在悬崖上的两个妹妹其中择一推下去一样。有人下得了手,但你是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的对吧。我很了解你。因为不同于我,你的内在就是一个好哥哥的心理状态。

优弥眯起眼来,面对一脸从没见过的僵硬表情的真琴说:

嗨!几年不见了,小姐。以前一起看的那场奥运,是那一年的事啦?你真是一点也没变呢。那精神波总是像葡萄酒开瓶器一样的攻击力道。这部分也算是你的长处啦,我的妹妹。

你还像是长不大的孩子吗?你叫什么是吧!真是滑稽。不,因为太无趣了有点难笑。冷到极点。冷到都可以摘冰了呢。简直像溜冰场上发生漏油事件一样。

说的真是好。现场没人买账就是了。我个人也对于这个称号感到有点难为情。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呀。你不打算像以前一样叫我一声哥哥吗?我亲爱的妹妹

原来你们是兄妹啊!

我对这冷静的一幕吃惊不已,喃喃自语起来,还没说完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原来如此呀,难怪跟你们说起话来总是令人抓狂。你们身上的确流有足以惹毛我的相同血液。你们两位快从我的眼前消失吧。

优弥对我说的一番话赞同似的轻轻点着头。

对于这个妹妹给你带来的所有麻烦事我一清二楚。对于这个不成才的小姑娘,身为兄长的我深感惭愧。也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幅怪癖的个性。十年前明明还是个像可爱宠物般人见人爱的小孩子呢。

你说够了没,笨蛋。

这是我第一次看真琴露出生气的表情。

你这么批评我不会反击的。因为,我对于自己是个笨蛋这件事是很有体悟。在人生路上不耍笨是没办法活下去的。你不也是如此吗?我那爱哭鬼的妹妹呀

我比你好太多了。以前我的确是个大笨蛋,现在倒是学了不少事。也学到了如何甩开笨蛋的宿命。需要教教你吗?特别给你免费喔?

不用了。我对现在的自己还算是满意。我看久别重逢的寒暄就先到这里吧。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你这个满脑子豆腐的妹妹,而是高崎先生跟他的妹妹。怎么样?下定决心了吗?

下定什么决心?

当然是针对我带来的第三个方案啊。我说了吧?我是前来传递第三条路的传话人。如果是我们的话,绝对不会对你两个宝贝妹妹动任何歪脑筋喔!不仅如此,我们还张开双臂欢迎外面世界的灾难到来。热烈欢迎。世界越乱,我们越方便。如此一来EMP能力就能够被当成正派能量而公诸于世。就算被嫌恶,也比受人漠视或者一无所知来得更好。

我并不认为你们这么做是错的。

日比木用抑扬顿挫适中的音调说道:

只是太过于猴急。急着行动是导致失败的首要原因。所以我无法赞成。这不只是我一人的想法,也是这个学校全员的主张。

我们的行为理念就是,针对全员的主张进行启发。听好了。如果认为世界有错,自己就应该再次审视自我的认知。切合实际情形的认知必须要由自己去体悟出来。大部分的EMP能力者都认为错在自己。他们深切以为自己属于这世界的边缘族群。但果真是如此吗?如果这些超能力这是边缘人,何以这种能力会挑中我们,寄宿在我们身上呢?真正的解答就在我们自己身上不是吗?这世界终于以我们为中心来思考了,现在也许正是在重整的当下也说不定。既然一如此,我们就应该好好把这部分当成是后盾,大干一场不是吗?这也是为了下一代的超能力者着想。

哈哈哈哈真琴笑了出来。

什么下一代?你只不过是为了消除压力,帮自己找了适当的理由用好听的修辞说出来罢了。这种理论跟黑鲤鱼相信只要在瀑布逆流而上就可以变成一条龙的迷信说法没两样。是谁说要帮谁启发的啊?启发的启字你会写吗?要痛骂你的话派三岁小孩出场就足够了?这个超级大笨蛋。

兄妹要吵架请到别处去。

我作了这个提议。眼神则是一致地看着日比木、真琴与优弥说:

这些事情我不想看也不想听。你们全部离开吧。否则就是我走。我不想陪你们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我感觉得到自己边说话的同时血液直冲脑门。正想吸口气继续说。

有人拉了我的袖子。往旁边一看,若菜一脸恍惚站在旁边。

那个

若菜看着我的脸支支吾吾地说着:

好了啦哥哥。

一幅自在的云霭的笑脸。

虽然我听不太懂,可是,似乎是只要我做些什么一切都会解决是吧?真琴有跟我说过大概需要三年的时间,如果只是三年的话我可以的。而且

突然间吞吞吐吐地,若菜再次开口。

春奈比我还要喜欢哥哥有一百倍之多。

我沉默了一下来。思考了一些事。为什么日比木要对我跟春奈、若菜说这些事?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强迫我们在两种方案中二选一是吧。无论我同意与否,他一定是这样想的没错。

这也太狡猾了,我心想。如果我一答应,解释牺牲掉双胞胎里的其中一人,在事后若是接受事件始末的说明,我或许会继续寻找害人的凶手,直到最后应该只剩接受事实的份。那时我搞不好也会认为是事出难免。

事出难免?什么叫事出难免。春奈是事发原因,若才是保险杠?白痴啊。这对双胞胎不可能有这么出奇的能耐。一个可是死了变成幽灵,偶尔丢东西、摘摘樱花瓣、还会在红茶里放进五颗方糖的笨蛋,另一个是脑子被操控到要她睡个几年也傻傻答应的傻子啊!这对呆瓜二人组。

若菜看着我。真琴也望着我。优弥十足优雅地对着我微笑,等我回复。日比木用暗沉的脸色继续坐在那里朝我看过来。恐怕人未现身在这里的春奈一定也正在看着我。要和春奈永别?还是让若菜的学生时代断送个几年?或是让他们跟去跟着真琴那位莫名其妙的哥哥?这几个家伙要我决定,要我在里面选择一条路。要是选择了前面两个其中一项,优弥一定会有所动作,要是选了第三条路,真琴与会长绝不会坐视不理。原来如此啊。

这样哪做得了决定啊?笨蛋。

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声音。连自己都会打寒颤的,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传来的冤魂的声音。

春奈揪了一下我的衣袖。

哥哥

闭嘴。

谁都不准说话。都不准开口。别让我分神。

因为太过于头昏脑胀,发不出脾气来。就是微笑以对也没什么关系。这群笨蛋!只因为不小心拥有了这种笨蛋能力,就连脑袋风里的东西都像奶油一样糊掉了。如同被循环使用好几次的木栓一样,堆起一座没用途的木栓山。你们把记忆消除,人生在重新来过一遍吧!

沉默令空气僵直,在会长室凝结了起来。我记得有人说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用时间来解决。那我应该要来提出这个方案。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当侦探那种过度在意自己形象的人。也不是说因为这样,我就会比较有耐性去静静聆听人解释何谓侦探。我不想听这种东西。

在一切结束之前,就这样静止不动好了。如果可以我倒愿意一辈子这样。

在冻结的时间里,若菜再次拉了我的衬衫,我不加理会,在她孩子气的发型、幼稚的脸庞上潜藏着最大程度的决心,正准备要开口。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优弥非常突然地跳了起来。跳到房间的角落。马上传来一声爆炸后,门被炸的四分五裂。木片飞散四处,黑烟弥漫之中走出两个一黑一白的人影,以不一致的步伐前后出场。

您看来真是伤神呀,舍长大人!有什么值得烦恼的,我一点也看不懂!

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走进来的宫野说道:

呼呼!这么凝重的气氛!这是在警察文话吗?被集体批斗的可是舍长大人吗?厚说你干了什么好事?我不是跟你说过嘛,要你小心为上!人家给你忠告你就该听进去嘛!以后记住啰!

尾随在后的茉衣子,以一副忍着头疼的姿态现身。

如果是天生的傻瓜,那就没救了,如果是刻意这么做的话,那这个人也一样没得救。不管是哪一种,百分之百都符合班长,这样形容对你真是恰如其分。

你在说些什么!我无论何时都把认真打拼、贯彻始终这一点常记心中的耶。这句话可不是差点!

茉衣子像是死了心一样,吐了一口气,对着我以目致意。宫野则用贱个二万五似的轻蔑眼神看着我说:

没什么事是值得烦恼的,舍长大人。不管是谁来看,那边的帅哥一眼就可以看穿是个坏人,这一点不可能会有错的,他绝对是我们的敌人!敌人就是拿来讨伐用的,也就是说,我就该采取这样的行动!

优弥笑看着这对黑白二人组。仍旧维持手插在口袋里不动的姿势。

我看你才是个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人呢。简单明了就是你的行动原则。如果高崎先生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就好了。是这样的话,就不至于烦恼这么多,不知该选择哪一条路。

哼。那边的谜样少年郎。你好像颇有能耐的样子。我先跟你说,来会长室的路上我遇到好几个谜样的陷阱,让我一点都不感到无聊。不过那些都对我没用。这样还敢取名叫作水星,还真是桀骜不逊啊。

那只是为了拖延你的脚步喔,宫野同学。只要在你们敢来之前,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就好了。您还觉得开心吗?哎,如果说我讲的话听起来像是不服输,那也没辙。总之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跟高崎说了。

真是辛苦你了。那我也该来做我的工作了。

突然之间优弥的脚边出现了黑色圆形。那是宫野的魔法阵。素面的深黑色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及数量将优弥团团缠住。

相当地有趣喔。你是铁链杰克是吧?

别用那种妖里怪气的名字称呼我。我叫做宫野秀策,是准备继任本世纪最强魔术师之人选。我的行事历上是这么写着的。

不需要配合的讯号,茉衣子早已举起双手,指尖上闪烁着青白色的萤火。

萤火朝着被束缚住的优弥飞射过去。已无处可逃的包围阵势,画出数道光轨向优弥袭来,优弥却仍是一脸处变不惊的笑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以为茉衣子的爆裂球体会大大的引爆。

萤火聚成的火球体在扔向优弥的同时消失了。不久,有点厚重感像纹身般缠绕在上的铁链也被优弥的身体给吸收进去而失去踪迹。

这怎么可能!

茉衣子用如同小鸟吐气般的音量述说这观后感,宫野则是一个人兀自地点头。

哎呀,我早料到你不会这么轻易被击败的。一切都在预测中,反而无趣。

知道的话,就省省力气吧。你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反正你只要征服得了那种在校园内出没的小妖小怪就感到心满意足了不是吗?

你这是在挑衅?还是给我忠告?

这是警告。接下来我要自己脱离这个令人不开心的状态了。

优弥像在膜拜一样的双手合十。双手的手掌之间放出了一小抹火焰。像是用过即丢的打火机一般,微弱的火焰。跟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像魔术般的火焰球。

他一副像是在展示戏法的态度,张开双手。细小的火焰如同被地心吸引般的缓慢坠落,吸收到地底下。

无声无息。

整个房间被染成红莲花般的大红色。以优弥为中心,像是液体状的火焰上下左右尽情地燃烧着。房间里的盆栽植物,枝叶被一瞬间燃烧殆尽,学生会长室里存放的用具全部焚毁。墙壁边的书架,转眼之间化为木炭,屏风与泥水制造机也遭火舌吞噬无一幸免。

这不是这个世界里会出现的火焰。没有热度的火焰不可能拥有燃烧能力。

只有会客区四周免于遭受火焰的侵蚀。若菜紧靠在我的身边,真琴依然坐着不动,宫野与茉衣子则是并列站着。

打从一开始便安静消失的春奈在眼前出现。白皙透明的身子摇啊摇地,摊开着双手。我只看得到她脖子下方头发飘扬的背影。

是春奈帮大家挡住火焰。

置身于安全地带以外的有制造火源的优弥,以及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会长座位的日比木,那个日比木会长的双手仍在熊熊火焰燃烧中的桌子上搁放着,眉头不动一下。哪能受到惊吓呢。在这间学校能以会长自称的人,或许就得像这样面对这等火灾仍旧面不改色。

我徒然地看着四周被火焰上过色的墙壁。红色墙壁的对面,优弥一脸太阳神像般的笑着。

接下来,我们得赶在其他人追赶过来之前把事情给解决掉。棘手的事情大家都不想碰吧?我也不想呼叫那些那些待命的家伙们。因为想要避免全面性的开战。高崎先生您准备好作答了吗?

我静静地看着纯乃后面的头发。

就老实告诉你吧。我们想要的是春奈小姐身上的能量。但是因为她不会离开你,也只听你的话。所以即使我们强行绑架你,她也绝不会就这样乖乖听我们的话。也就是说,我们只好请你自己点头同意,加入我们。我所做的就是这件事。你明白了吗?你的心意看起来已经慢慢偏向我这边了不是吗?说来说去,你的内心还是不想要春奈消失的吧。

我不认为自己有必要回答。如果只是考虑看看我还能接受。我问了我自己。你这小子是真的希望春奈消失吗?我回答。天晓得,那问这问题的你这小子又是怎么想的呢?对于折回来的问题,我答道。连你这小子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晓得呢。这倒是,我耸了一下肩膀。有时候不作答也是一种正确答案。就这么安慰自己好了。我赞成这个提议。

我沉默不语。

茉衣子和宫野则是开始对话。

请你想想办法。

对于无法挽救的局面还硬要设法补救,这不仅是欺骗是一种伪善BY宫野秀策。这是我的至理名言。你可以抄下来,找机会使用。

像这种不知打哪来,剽窃味浓厚的格言我一点也不会想用。

说到这里,真琴和日比木究竟在做什么呢。不,到底是为什么静默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若菜一脸大惊失色的样子抓着我的衣服。光是呆站在那儿的宫野或者由于焦躁难安咬着指甲的茉衣子都还好说。真琴却是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镇静地靠在沙发上,日比木则是被包围在火焰中仍旧紧贴着桌边不动。你们两个担任的角色就到此为止了喔?接下来只剩下轮我上场把木桶上的三个洞穴用剑刺穿,将黑胡子这家伙打飞就好吗?

我正想说声别开玩笑了,这时宫野丢出一句话。

差不多就到这边吧。

我以为他指的是这场滑稽闹剧,可我会错意了。

在闷闷不乐的学生会长的座位后方,校舍的外墙突然爆炸了。

巨人的拳头把窗户打飞,击溃墙壁,这股气势像是想从日比木的后面偷袭般,撞了上来。

天使雕像紧握的单拳从优弥身旁直接轰炸过来,打中通路那边的墙壁,发出猛烈的声响,墙壁也被打烂,直到它盐制的表皮开始叭嗒叭嗒地掉落了,才算是停下了动作。

怎么样!我呼叫的巨型天使雕像很有用处对吧!我像说得以备不时之需才做的,这下真是准备对了!我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不寒而栗!

我对班长这个表面上有道理的注解,感到不寒而栗。你还真敢这么马虎行事

能引导它轻声轻脚走到这里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意念集结办得到的喔,茉衣子!再多夸我几句,好好的称赞我吧!

我才不要!

然而优弥的火尚未熄灭。那漩涡状的血红色獠牙甚至还围住圆木般的手腕,一瞬间便将之化为黑炭。空气中充满了盐巴的焦香味。天使的左手整个崩解掉落,从火海里升起的火焰团块猛地往墙壁大洞飞了出去。

从连这种时机依然不起身的日比木脸上掠过,火焰团块飞进洞里,将只看过几眼的那座古怪的天使雕像的上半身打得粉碎。

优弥慢慢站起身来,毫发无伤。

吓了我一跳。

他脸上流露出像是听到亲密好友的玩笑般,打从心底开怀的那种笑容。

我代替那位女士表扬你吧。如何,宫野先生?你就跟高崎先生结伴一起加入我们怎么样?每天都很好玩喔?

嗯。宫野陷入沉思。我以前到没想过这种事。或许值得评估,哪天我会考虑一下的。请恕我暂缓回复。

暂缓啊,就是这个!原本问题本身就已经处处是漏洞,硬是要我在三个毫无正确解答的选项里做出选择,这才是奇怪。

所以我的答案是全部拒绝

怒气一下子沸腾似的涌现出来。

专断、任意而为的日比木、真琴还有优弥。

我内在的温度缓缓上升,体内指示器已经几乎快要破表。

你们全部一起从我眼前消失吧。就是现在,立刻马上让我回房间。我没兴趣陪你们参与这种沉闷的闹剧。春奈不想,若菜也不想。别再这样动摇我的情绪。我从以前就不善长生气。要发怒时总是抑制在抑制。才会老是在吃亏。但是我不会绕过让妹妹难过的家伙。唯一有权利这么做的只有我和爸妈。

没有陌生人插手的余地。

我还以为自己的喜怒哀乐早已消耗殆尽。很久没有这样了。感性跑在理性前面。大约有六年不曾如此了。

春奈的身体抽动了一下。

没被烧光的花盆一起浮上半空中。

还来不及弄清楚怎么一回事,朝优弥飞去的大丁草就在命中他之前连盆带草燃烧殆尽,往日比木飞去的九重葛在会长桌上碎裂,然后攻击真琴的,是直到刚刚若菜还坐在上面的沙发椅。两人坐的皮沙发腾空飞起。!

小光球横越了会长室,将沙发狠狠地裂成两半,皮面散洒四处,掠过钢琴两侧掉落在地上。真琴没有移动。茉衣子则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将放出萤火的手放下,小声说道:

你好歹,也躲一下

真琴只有松了一口气代替回答。

火浪形成荷叶状。看到火蛇扬起镰刀形的脖子,优弥脸上顿失表情。一整堆的火红花瓣朝站立着的优弥袭来。贯穿了闪避到一旁后留下的优弥的残像,接着在墙壁上打了洞。隔壁的会议室开始一片火海。

火海中出现了数不清的火柱。在室内四处乱窜的无数火矛尽情狂舞。其中几支朝天花板冲去。爆炸了。

天花板被炸开了。

从缺口可以看到像垃圾般的星光在晴空中闪烁。以黑漆漆的荧幕为背景,还看不习惯的东西在空中飞来飞去。

许许多多的光球像是跳着舞似的飞行着。高大的青色光束像是一条龙的样子。是正在飞翔的思念体怪物们。大洞穴外有一个巨大黑影朝这边窥视。一直贴附在屋顶上,看来像是光滑不溜、脸上没有五官的爬虫类的头。

穿越过它旁边的是蜘蛛的脚。

日比木喃喃念道:

幸好你够理性。否则就算你更早就遇上了这个局面,也是以点都不令人意外。可以这么说,对妹妹的存在感到厌烦的你,在表层意识上已经压制住网络的失控状态。只不过,游戏到此结束了。

春奈回过头来。那是感觉困惑,快要哭出来、噘嘴的表情。与若菜相同。

这个愤怒是你的情绪,不是春奈的。

日比木无论发生什么事,声音依然平稳。

这些都是你的意念。她不过是将你的意念给具体化罢了。所以把她的能力印出来的可是你喔。她执行了你所思考的事情。

春奈注视着我。

如果连校园外,外面的世界都跟这里一样,那我们也就失去了集中在同一处的意义了。内与外的界线从此消失。如此一来,你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是春奈帮你执行的。为了实现哥哥的愿望。

骗人,我心里这么想。对春奈看了一眼。

她白皙的小脸歪着头。

用游丝般的意念。

觉得你麻烦的只有我。除了我以外的人没资格这么说你。绝对,不可以。

要说的话,我倒认为在这个学校里,像真琴和宫野这样才是让人感到困扰。

是你的思考引发了怪异现象。你认为春奈是一个不合常理的村子。有别于正常的世界的存在。既然这样,只要把世界本身左转换为不合常理,那么春奈在这世界上就变成了合理化的存在。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才没有。

不只春奈优弥开口了。对我们EMP能力者来说,那是众望所归的世界。在那样的世界里,我们不再是异类。在那样的世界里,不论是我们或者这个学校的学生都能够光明正大的作自己。你不认为这是一桩美事吗?对我而言,对你两个妹妹来说都是。

我的理性提醒自己不可以中了优弥的计。我的感性则是要我拒绝会长与真琴的提议。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镁光灯打进了会长室。从头顶上以及日比木背后的墙壁缺口而来,无色的光束持续闪烁着。不明飞行物和众多怪兽来来去去的新世界把校舍团团围住了。

会长说,这一切都是我所期望的。

我不相信。

现场没人同意我所说的话。日比木面对着书桌开始说话:

你不相信也是你的自由。认清事实的能力本来就是因人而异。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口就有多少事实。那么我在提出另一个事实好了。

在暗沉的脸上那双阴暗的眼睛,,什么地方也不看。

我说过,春奈是靠自己的意志留在这世上。我也说过,死掉的人为了继续留在世上而造成网络的不当撷取。但是或许并不是这样。我们全部的人所认定的事实,并不能保证就是真相。所以也能这样解释,将春奈于这个世界联系在一起的是你的能力导致。

你在说些什么。

春奈,是你所产出的意念体。

我真的听不懂。

无法接受死亡事实的人不是她本人,而是你高崎佳由季。死人不会有任何思考。唯有活人才能够对某人产生执着的感情。你认为自己体内没有EMP能力,如果是你搞错了呢?你过去吧春奈当成是若菜的第二人格,为什么觉得只有若菜有这样的权限呢?拥有相同条件的另有他人不是吗?你不认为春奈是你的第二人格吗?而脱离出来的意念体就是现在的春奈。从六年前到现在为止,赋予过世的妹妹新生命的就是你自己。你偶然发现了自己有EMP能力,用这能力制造出妹妹,再把所有能力加付于她。不当撷取PSY网络的其实正是你的意念。

所谓的无力反抗,指的就是我现在的情况。这是非常肯定的妄想症状。

优弥开口:

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事。无论出处与过程为何,只要结果一样,就算是同一件事情。世界上对所有事都是用结果论来看待。

日比木的语气到这时还是一样冷漠。

如果说春奈就是另一个你,那这份能力就是你原有的能力。一分为二的自我若再次合二为一,那份能力就会回到你身上。你也能名正言顺地,成为我们学园正式的成员。

然后呢,你是不是打算说春奈还会继续存在我体内呢?

所以只需要把春奈的能力取回即可。有了这个能力,你就能够守护你想保护的人。

守护?守护什么?守护谁?你该不会认为跟春奈交换了这一份能力之后,我就会因此洋洋得意吧?

高崎先生优弥插了话。你们的会长只是为了混淆你的视听。请你认清事实。在这种时刻,重要的不是原因本身。真相是如何一点都不用在意。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事情却说的煞有其事一般,光是这样是无法解决事情的,也只会让你更加混乱。当务之急,是处理这个网络不当撷取的根源,春奈小姐的存在。

宫野对着优弥插嘴说道:

嗯。你的本领不仅能够持续接受缟濑真琴的精神波干扰攻势,还三两下就驾驭了我的法术,我们对魔班欢迎你来加入。

宫野先生。你也真是一个奇特的人。其实我们跟你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啊!在那个期望的理想世界里,有着同样性质的同类。

让我来简单扼要的回答你。如果要把世界送入混沌状态的话。我想用自己的这双手还有意念来亲自执行。不想借由谁的力量。这个世界是我的玩具。我不想让给别人玩。茉衣子你也认为上帝只需要一个人来当就够了是吧?

如果要膜拜班长你,我宁愿膜拜蟑螂。

黑衣少女疲倦地摇摇头。

嗯,他点了个头。宫野用右手朝向空中画了一个复杂的图样,悠然一挥,停住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根长条棒子。这是一把有两条蛇交缠在上面的长拐杖。由黑曜石雕刻而来,散发出黝黑的光泽。

知道这是什么吗?

理解了宫野的视线,优弥笑着回答:

嗯,略知一二。是双蛇杖对吧?希腊神话里赫密斯神所持有的蛇杖。

你叫做水星(Mercurius)是吧。正是赫密斯的拉丁名字。要打败这样的对手,你不认为这恰好是最理想的武器吗?不,你怎么想其实都跟我无关。重要的是我相信我能够用这把蛇杖打败眼前的敌人。不需要外人附加说明。我只想靠自己的信念来增强意念的坚韧度。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完全赞同。除了一点,打败我,这个句子要拿开来。

宫野手持的黑神蛇杖被火焰蛇给缠绕住。

那是我该拥有的东西。你不觉得跟你不太搭吗?

这是意见不合啰!

从宫野手腕上发出紫色电波,导入蛇杖后将火焰弹了回去。

回到刚刚会长所说的想法,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确认。如果春奈小姐是高崎先生的一部分,那么只要你死掉,她照理说也会跟着消失。不,我不会动手的。本来是打算不动手的,不过我开始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春奈小姐大费周章地不当撷取网络的能量,只为了待在你身边对吧。那么,如果把你杀掉,春奈小姐会有什么下场?没有你的世界,对她而言想必是失去任何意义。这件事,让我开始技痒,想要来一试究竟。

优弥的火焰变得更为暗沉。同时间对付真琴的精神波攻势、春奈的防护罩、宫野的攻击的这个优弥,身上的能力究竟有多了得我甚至无法推断。我只能比较优弥一派轻松的笑脸和真琴、宫野那不想对等的一本正经的神情。优弥的身子像烟霭一般摇曳了起来。

接着,春奈

白色身体一闪一闪,脸上大惊失色。就像是古早时期那种黑白相片。闪烁频率越来越快,开始模糊化,突然之间就消失了。

真琴大喊。

若菜!

火焰冲到我的前面来!

我的腰部受到冲撞。身旁的一记擒抱,让我翻滚得一塌糊涂。压在我身上紧抓住我的是若菜。另一个妹妹的防护罩保护了我。让有米的火焰退下。

哎呀,真是危险极了。差一点把你杀了。

优弥大模大样毫不在意地说着,收起脸上的笑容。

我看来是有那么一点玩过头了。

春奈再次包覆这若隐若现的磷光出现。只不过比起刚才要来得更为稀薄。清澈透明的身体,朦胧地反复闪烁。

火焰开始盘旋,那漩涡中心里有一个白色灵体。可是怪异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我心头一惊。这是?什么?

把室内烧得精光的火焰与飞离的紫色电波,全被吸住摇摇晃晃的春奈的身边。就好像春奈处在台风眼一样的漩涡不停旋转着,黑色火焰与闪电被吸取到身材瘦小的身体里。从天空哗啦啦飘下黑色沙状物。从天花缝隙向内窥视的壁虎头部溶解崩裂。如同洒上亮片雪花般的碎裂粒子是由天空飞行的幽浮而来。

真琴默默地站起来。若菜仍旧趴在我身上一动也不动,茉衣子在某她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宫野则是维持着蛇杖指向优弥的姿势,日比木仍旧在座位上,优弥举起单手将宫野发射过来的闪电波弹开。

那里的两位,还有我不成材的妹妹,诸位向春奈小姐的能力较量导致这一区块的空间里能源流量超过负载。以春奈为中心的EMP能力漩涡正在渐渐收敛之中。喔喔,这是!

优弥轻轻闭上眼睛。

网络自体正在进行正常修复。春奈小姐镇住的舒服正试图自行解套。高崎先生。真可惜你没办法感受这一切过程。这可是有趣的感觉呢。

我拉着若菜起身。若菜软绵绵的身体由茉衣子支撑着。

春奈

若菜嘴唇直打哆嗦。日比木用刺耳的声音说道:

使春奈实体化的意念是取用自网络的能源。网络正常化之后她也会跟着消失。不过另一方面网络核心内会出现一个客观的意念体系。那是集结所有超能力者的主观意念,将其均等化之后形成的大型心念场域。这才是PSY网络真正的存在使命。或许在一开始这些EMP能力就是为了产生这个心念场域才被赋予到人类身上也说不定。

你又是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优弥回了嘴。

如果存在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客观性,或许因不同价值观而引发的争论就会减少了。这是因为人们各自有其主观意识,而在这份客观中包含了这样的个人主观,两者因此能够被共同认知的关系。但是这也暗藏了陷入全体主义的危险性。不仅是人类,地球上的各种生物体都是依据多样化发展原则而生存下来。没错,所以PSY网络这种东西存在于这个星球上,这件事本身从各种立场来看都是极不自然的一件事。不是吗?

春奈转向我这边。很缓慢地,就像六年前在灵前守夜当晚一样。

这是谁!她不是春奈。长得一模一样但不是她。春奈不会用这种虚无缥缈的眼神看我。别人或许分辨不出来,但我可以。!

若菜与茉衣子怪异地发出叫声,把头按住。宫野稍微挑了一边的眉毛,其他三人倒是不动声色。

PSY网络是以众超能力者的精神波构筑而成的资讯网络。但是,意念的共享以及客观体系的形成只是次要的附属功能。网络真正的任务是,借由无数的脑波互相连结而搭盖一个巨型意念平台,目的是从那平台产生出全新的意念。而我们就成为了孕育新生命所需要的温床应该要是这样的。拜春奈车祸身亡之赐,我们获得了缓期执行的空档。

优弥再度绽开微笑。

这个缓期如果能永远继续下去不知道该有多好。我不想要被这样来路不明的存在体利用了我的能力。我的力量只想用在自己身上。所以我才希望春奈小姐可以一直存在。高崎先生,你也这样认为对吧?

优弥用矫情的动作弹了一下手指。从他脚边出现了一条大型的黑狗,眼露青光。我记得这条狗,但是不想多说什么。宫野像是发出赞叹: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密度意念集结而来的思念体,那边的年轻人!我在这里连维持蛇杖一根都气喘吁吁了,算你有本事!

还真是谢谢你的称赞,优弥有礼貌的低下来说道:

接下来,高崎先生要不要来试一次呢?现在我用这条黑狗来攻击你。如果在春奈身上还有那么一点意念残存,她就有可能为了救你而复活过来。要不要参一脚啊?

你住手。

真琴安静地说道。

哥哥。

我甩开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若菜,向前往黑狗走去。

春奈形体的那个东西一直注视着我。那眼神像是看着电线杆一样。

班长,你不去阻止吗?

嗯?你是说阻止谁,阻止什么事啊,茉衣子?我想阻断的可是可恶敌人的生命啊。

日比木不发一语。我也一样静默。

优弥弹了手指。清脆的声音划破寂静的气氛,黑狗的形体朝向我跳跃而来。眼前所见尽是黑影,在面前闪了一道亮光,一瞬间,世界整个转暗了下来。等眼睛恢复视觉时,我看着跌落地面的自己的身体。像是事不关己一样的心想着:躺得很真像被卡车碾过之后的样子。

我看到了若菜紧搂着我的躯体不放。只不过什么都听不见。这个世界没有声音。只知道遥远的那一边似乎是有些异常的动静,我对一切了然于胸。在了解过后,那一瞬间便成为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心脏还在跳动,一样在呼吸,而这些事未免太过于理所当然,因此在没必要特别去理解什么。

真琴令人发毛的意念颤动了我的意识。

那可糟了。可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任何紧张的知觉。总之,像这样思考着什么事的这个我,究竟是谁?我正看着的一幕幕影像,又是谁的观点?

这里是哪里?

不知道。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对于自己可以办到这件事感到震惊。

天晓得。

总感觉那也无所谓了。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是呀。我也这么认为。

天晓得。

在我身边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存在。像是要被压扁一般的压迫感。现在正不断地被这东西压挤着。不过倒也还能忍受。

春奈的气息就在身旁。

以前那种酸气弥漫的精神波正与我的意念合而为一。这意念变得相当微弱与断断续续

像是尼龙纤维般纤细的意念朝我呼叫。

对呀。

你说谁?

我也快要消失了所以跟你是不分胜负的。

为什么?

这是什么理由。

你好像从以前就是这个样。

什么不过?

如果你也要一起回去的话当然是没问题啊。

好像有人噗哧一笑。

那之后马上在身边近距离处像是什么爆炸了一样的感觉向我袭来。然后巨大的气息逐渐削弱。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赶到那个地方的。我已经了解状况了却还是不过倒也不算遗憾。

我如木叶般飞舞,不知吹去何方。逝去的时间如可数完一万只羊

我醒了过来。

随着激流,我回到已住惯的元身。拥有五感,这里是有声音存在的世界。纷纷扰扰,吵杂声的源头,是若菜的身影。这家伙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重呐!

真琴粗鲁的声音传来:

欢迎回来!

世界如同找回时间般恢复原状,一切如往常般,会长室中强烈的烈火尽情地燃烧着,宫野的蛇杖也仍闪闪发光,上空正飘着幽浮。

春奈也好端端在那,只是以微弱得如萤火虫般荧荧地看着我。我绝对没有看错,那肯定是春奈。风吹起便可能飞走的脸颊,轻呼一口便可能消失似的,充满决心的意志浮现开来,身躯则是如蒸馏水般的透明。

双胞胎的视线交错而过,春奈轻轻地如滑落般在空中飞舞,并与横躺在我身边的若菜的身体重叠。若菜睁开双眼,然后闭上。

再度张开眼睛的若菜,脸上作出春奈的表情,抬头看着我,拉着我的手臂,身体朝向这位女孩的我,承受了全力以赴地跳进我怀里的两个娇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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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感觉像是慢慢地按下钢琴的最右键,而这般精神波在我脑海中引起阵阵浪潮。

<>

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另一个说法是,我并不想说。因为我觉得这应该不是随便就可以跟别人说的事。

若菜紧紧抱住我的胸怀,春奈从她的身体,如羽化的蝴蝶般缓缓上升,与我正面相对。在相距不到几公分的地方,有着半透明的脸庞。那张脸往我这边靠近了几公分。

没有任何触感。

把脸移开的春奈,展开如晴空般爽朗的笑靥,如果说脱壳初出的成虫内心也拥有情感的话,它的笑脸大概就像这样吧!

一切都开始扭曲,不论是火焰漩涡、从裂缝中看到的幽浮、龙神、壁虎的头、蜘蛛的脚、优弥的姿势、就连真琴坐的沙发,触眼所及之物如海市蜃楼般开始摇晃。

没有事先感触到预兆或前兆,连一点气息或存在感也片甲不留地,只在我脑中遗留下如同抽离般酸味的柑橘类般的意念波,春奈消失了。

矿物的热炎也如虚假爱般熄灭,当初的学生会长室如今变成焦黑与满处小洞的凄惨箱子。

室内毫无生气。

我紧抱着肩膀发抖的若菜,茫然若失的视线与优弥相会,优弥缩回不怀好意的脸孔,真琴则是闭上眼睛。

若菜在我的衬衫上呼气。

哥哥春奈她

抬起紧绷的脸说道:

她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什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也不对我说声,永别了

我望着那小头上小小的头旋,人自己的胸襟沾湿,并侧耳倾听。我只听到靠近骨膜的血管,血液流动的声音。

几年来未曾品尝过的寂静,不论怎么洗耳恭听、大声疾呼,就是听不见那反射在脑中的口齿不清的说话声。

我听到唉的一声叹息,那是真琴所发出来的。

非常完美并彻底地绝对消灭至体无完肤,PSY网络在今天与小春一起消失了。不再有不当撷取或是余剩的能量,清洁溜溜,全部归零。超能力者间的识域精神接续网络就此成佛!

她又再吃一口气,永别了。

真是。

赞同者是优弥,第一次看到这家伙认真的表情,我淡淡地如此想着。

我流露的意念力,就是刚才的念炎,也被连根带走了!真是可怕的力量,我感应到那是超新星能力等级的精神波。只要是现在神智清醒的EMP能力者,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它的截然不同吧!与死对抗,到底需要多少能量,我也有所实感了!

优弥冷冷地笑着。

想恨我的话,就恨吧!赌注并不成立,该说是平分秋色,还是庄家通杀呢,春奈小姐使尽网络所有的能量,就为换得你的性命,而招致能量对冲两相消灭了!真抱歉我杀了她,这真是无谓的杀生。

给我停止那个满怀怜悯的笑容,真想一拳揍过去!

这就是取回世界和平的原委,应当哀悼一个少女的死与她的自我牺牲。唉唉,该怎么说呢,真令人厌烦!对我们来说是最糟的结局,用谁的姓名来等价交换,以救得世界,这种剧本最当叫人唾弃!你也这么认为吧?高崎先生

大大地伸个懒腰的优弥,用着冰冷的视线注视这真琴,然后转向日比木。

会长大人,基于像你一般特殊的存在,我想跟你多谈一些,但可能再也无法实现心愿了!辛苦了,请心安回归虚空吧!

言中之意难以捉摸,我看了始终没起身过的日比木一眼,却发现这位学生会长正在消失。

日比木背景穿透身影,并平静地说着:

我也很从PSY网络中出身,拥有意识的思念体,这个校园学生们无意识的集合体,就是我!网络上的精神能源,其大部分用于春奈的现实残存。剩余的不足百分之一中残留这。那就是我,也就是第三EMP学园的众意,因此,若网络崩坏,我也会同时消失。借由缟濑的力量我得到实体,但这一切似乎也终将结束了!

在最后一刻,日比木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也许是笑了吧!

以为我是众意所成,因此校园的统筹一直是件轻松的工作!不需要考虑太多,也就说,我的意思就是全体学生的意思。所以学生会长这样的职位,也具体化的方式,支配学校组织一事对呀,真可说是相当开心的时光。

日比木会长对面墙上开出了一个大洞。缓缓消失的人影,连影子都没残留,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证明,从会长室消失的身影,与春奈的样子相同。

我愣在哪里,有人轻轻地碰了一下背后。回过头去,一掌由侧面往上挥来,我的脸颊狠狠挨了一记。

好痛

真琴甩开右手,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在那一瞬间,她以挑衅般的眼神盯着我看。

怎么样?这么一来,你就比较有理由对我动手了吧?好啊,就让你打回来。用拳头揍我我也不会有怨言。不过,要是你让我留下伤痕,你就要娶我喔。因为我本来就缺男人嘛。

真琴闭上眼睛,仰起了脸。看着她那令我目不转睛的美丽脸庞,我的手伸了过去。真琴的脸颊摸起来凉凉的。

我用力地拉了她的脸颊!因此她的脸看起来很滑稽。

豪洞(好痛)真琴叫出声来。

真琴双眼紧闭、眼角泛着泪光的样子,由此可看出这一定很痛。不然就是我的错觉。一定是这样。

唔唔。

我又拉了她的另一边脸颊。真琴的表情看起来像直立的翻车鱼,真琴唔唔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她说的是什么呢?我并不想了解她在说什么。因为知道她在说什么的话,我就会产生奇怪的想法。而且,我现在心有所属。如果照实来说的话,我现在脑中一片混乱。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坐下任何决定,之后一定会后悔,这点我很清楚,从这点看来,我应该算是成熟的人了。最起码,我比六年前春奈刚过世的时候要来的有所成长了。

我的手放开了。真琴闭着眼睛就这么往后退,她的小腿肚碰到沙发边缘跌坐了下去。然而,烧焦的室内只有接待用的桌椅像奇迹般还保留原型,她的脚踩到融化了一半的玻璃桌而跌倒。长长的马尾打中眼睛时的样子像是戴着眼罩。

不知不觉中又不间优弥的踪影。宫野和茉衣子也不见了。我注意到从远方传来爆炸声和蠢蛋一般的笑声。

带着青草味道的夜风吹入出现一个大洞的会长室,真琴的头发微微晃动。若菜在仍于一旁小声地啜泣这,我将手放在她的肩上。

春奈似乎消失了。这么说来,我留在这间学园的理由也消失了。因此,我完全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下次就轮到我被送别了。六年间,春奈那天真无邪的灵体,让我远离了一般社会,但是现在即使我闭上眼睛注意倾听,也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春奈消失了,我的使命也消失了。

那应该是我会觉得高兴的事。因为我一直期望着这一天的到来?不过现在的我,会觉得高兴吗?这是应该值得高兴的事吗?

还是说我现在觉得悲伤?难道这种事一定要悲伤才行吗?

我不知道。

如果有能够了解的人,我希望那个人来为我训示一番。我会准备花个三小时左右静静地听。对我来说,春奈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想消失呢?

能从令我困扰的幽灵缠身中解放对我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呢?

看着若菜的后方,我现在已经无法掌握一切。放在桌上的荧幕,已经显示不出任何东西了。

到了隔天。

我已经受够了像这样关在安静的宿舍里,在窗外射入的目光吸引了,觉得若不做做日光浴就太浪费了,想着去散步也好吧?而走在半毁状态的高中部校舍观看着的时候,我发现若菜坐在中庭的草皮上看着晴空。我慢慢走近她。总觉得若菜想要我过去的样子,而我也正好有事情要找她。

哟!

容貌憔悴的若菜,突然地抬起脸来,认出是我之后说:

啊,哥哥。

若菜微笑着。

我,或许偶尔会变成春奈也说不定。要是我突然抱住哥哥的话,那个人就不是,是春奈喔。知道吗?

那张笑脸有部分和春奈重叠,以前我认为她们长得一样,这是第一次感觉到相同的两张脸有着明确的不同,注意到这件事的我,来回的摸着若菜的头发。

我们好久没去扫墓了。仔细想想,是因为本人总是跟在身边吧?从来没有好好去参拜她。

歪着头眺望着刻着自己法号的墓碑的白色身影,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春奈只剩下名字在户籍薄上,她已经不存在了。不管是天国啊、地狱啊、极乐世界啊、冥界啊、就连幽灵我都不相信,但我还是会对已经不在这世上的人双手合十祭拜。春奈应该讨厌这样吧?不过这也是死去的人不对。你要是有不满想抱怨的话,就来跟我说吧。

然后,关于这个

我将带着的东西拿给若菜。

什么东西啊?

若菜对着我递来给她的看的东西、满脸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

这是茉衣子的东西。你帮我还给她。

那是收起来的阳伞。收下它的若菜,用跟春奈一样的表情歪着头,暂时沉默后用白眼瞄我,并嘟着嘴问我。

为什么哥哥会有茉衣子的东西呢?幸好对象是若菜。要是换成另一人的话,或许连中庭的草地都会被她整个翻过来也说不定。

稍稍冷静了之后,现在我这么想着。

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到头来的确是真实的吗?那些是于现实发生的事,这点绝对没错。我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那丁点的辨识能力我还是有的。如果现实这方面有误的话,那个存在的东西也不能说是真实。

例如,现在我所思考的事。

优弥也好、日比木也好、真琴也好、宫野也好、茉衣子也好,从一开始他们都是一伙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我、春奈、若菜逼入窘境的演技,不是吗?与EMP学园对立的解放组织从一开就不存在,优弥是会长的手下,对我来说,他诱使我的那些话净是谎言,只不过是为了烦我而做的游说罢了,如果这些都是为了让我假如他们的解放组织,如果这些都是为了让春奈被消灭而设计的我的话。

不仅如此,从我第一次到访会长室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在真琴身上看到幻觉。

对我而言,事实只有一个。但是无法保证事实就等于真相。绝对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是,这几年在我身边飘荡的春奈的灵体,就像个玩笑般消失了。

以前从没料想到,会有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么安静的时刻。然而,反正很快就会习惯了。就像我习惯脑袋里会一直听到春奈的声音一样。人类的环境适应能力可比任何动物都要来得强。我只得这么想。

那一晚,没事情可做,也没有做事的心情,正当我无聊地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家伙没敲房门就跑了进来。

你好,快递来了。你有空吗?

是真琴。她单手晃着麦茶包装的保特瓶,一边毫不客气的进入房间里面。那张应该令人生气的做作表情,不知为何现在我为什么不觉得骗人的啦,毕竟让人不爽的家伙还是会让人不爽的。

你开门前好歹出了声吧。万一我正在自慰的话该怎么办啊?而且,这个宿舍是禁止女生进入的。你出去吧!

我不在乎嘛。怎么样?你现在正打算要开始吗?可以啊。请尽量把我当成幻想的对象来试用吧。

真琴吧而公升装的容器放在百年老旧暖炉上,盘腿坐着。

拿个杯子出来吧。不一起喝吗?我都特拿来了。

我不想要喝麦茶。

原料是麦子,不过这是加入了碳酸的酒精饮料喔。在学园内是违禁品,风纪委员看到的话就是大事一件,但是为什么能流通是件不可思议的事。至于是从哪里得手的,那是秘密。

我沉默这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出两个茶杯坐在真琴的对面。

一边嗤笑着的真琴,一边倒入起了泡的琥珀色液体,说道:

干杯。辛苦了

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饮料喝干。说实在我没有喝过酒,所以就试着喝看看。

真不是普通的难喝。我无法理解喜欢喝这种东西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可能只有真琴拿来的这瓶有异味吧?这家伙碰过的东西我不会再喝第二次了,这一点我会记在心上。不过现在才要记住是有点为时已晚。因为我已经要离开这个学校了。

不用那么急着离开吧?

倒入第二杯酒的真琴,像是没事般的说着。我将倒入半凉啤酒的杯子从手上放下,说:

春奈消失了,这么说来我现在只是一般人。找不到留在这里的理由。老实说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这下子不就终于能够回到正常世界,享受正常的学园生活吗?想到这点心里就感到十分雀跃。你们就继续在无底深渊里跳舞吧。

在脑中响起了像是重低音或是迎风吹来的声音。

看着真琴。她用手抓住马尾前端,一边缠在手指上玩弄一边对我眨眼示意。

网络不是已经消失了吗?

好像是日比木会长的声音在我脑中喃喃地耳语着。

令人困扰的言论,托他之赐我二度失去了春奈。

听他这么一说很自然的回想起若菜的脸。从那天以来,可以看到双胞胎分身的她,变得稍微成熟了的侧脸。之后待会再来看看镜子。

你想说什么?我开口问了。

也就是说真琴将喝完第三杯啤酒的空杯放着,说:再清楚真伪之前,就待在第三EMP学园如何?并不是因为你不在这里,失去能够挖苦的对象会让我一个人寂寞到泪湿枕头。反正,将若菜留在这里一个人离开的话,你也会担心的不是吗?就像构造稳固的系统组成一样。留下来吧,没错,留下来吧。大家都会欢迎你留在学园里。呃,还有宫野那个白痴、宫野那个笨蛋、宫野那个头壳坏去的家伙,像那样的人,还是需要有人吐他槽啊。

我没有回答。并不是在考虑要回答什么。而是提不起劲来回答。

算了,你想什么时候回答都可以。你可以好好地考虑。要想几年都行。那么,我把它放着,走了之后你就一个人喝掉,反正这也是从被没收的东西里偷过来的酒,你不用太在意我的经济情况。我回到房间里,一个人做完色色的事情后再睡觉。还顺便回想起你的脸。这样就和你扯平了吧?

哪里扯平了啊?要是我被真琴当成性幻想对象,那我不如去上吊自杀。我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尊心在。真琴离开后,只剩下那瓶一点都不好喝的液体。我将保特瓶里的东西全部倒掉,在自己忘记之前设好起床的闹钟。

之后每天早上,都要靠起床的闹铃唤醒我。

扰人的幽灵,今早依旧是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