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求卿一吻

进入天象星系的外空时,漠壁追近至不到十下心跳的距离,但我清楚他已失去追上我的机会。论智慧、武功、经验,我可能在任何一方面比不上他,但他却少了我一本《孙子兵法》。刚才一战,可说是思索兵法九万年后的第一个突击考试,能保命逃生便算合格。经此一役,我再不惧怕任何生物。

“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我的速度攀上进入光明空间的最低速度亦是离开正空间的逃逸速度光速,能量同时全体明子化,且超越了阿米佩斯飞舰的尖明子,一溜烟般潜上“上一层次”的光明空间去。

漠壁如影随形直追而来,但距离已拉远至数倍之上,且愈来愈落后。他虽然拥有我们人类的精气,但比之我来自圣土神秘母亲的本原元气,仍是差了一小截。

我感觉痛快至极,被他赶上的忧虑一扫而空,不是怕他,而是我可用的能量剩下不到三节,若与他交锋,几个照面照面便会用罄,还如何打硬仗?我必须争取时间,好好的补充,始有条件应付未来的艰苦年日。

后面的漠壁忽然加速,迅速追上来。我大吃一惊,心中嘀咕,如果照他现时的速度,二十八下心跳,他便可以追上我。他怎可能在光明空间增速呢?唯一的解释是他以我不明白的手段,提升了能量层次。这是宇宙的定律,愈高层次的能量,运动得愈快。

想到这里,心随意转,能量随心行,刹那之后,明子能量在核密元气的主导下,天然转化,暗子能量自动与明子结合还原,我从一束明子流,变成元子流,速度陡增,且愈飞愈快,迅速抛漠壁于后方,但亦消耗我近一节的宝贵能量,正得意时,漠壁攻击了。

我没有想过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漠壁仍是这么厉害。在干吗空间里,无法视物,一切全凭思感,而在感觉上,漠壁似拿着一根可以伸长直无限的能量棍,朝我直捣而来,如被击中,以我现在不到两节的真气,肯定被重创,无余力跃回正空间去。

想也不想,立即呼喊心盾,包裹心核的心盾应召投射,在我后方形成鸟盾,硬挡漠壁惊天骇地的一棍。

棍盾相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产生能量光雨,交锋的空间没有任何变异,但我却清楚感到被能量棍击中鸟盾的沉重力道,鸟盾应击分解碎裂,但已化去漠壁九城的棍劲,余劲撞上我元子流的末端,在我仍未晓得发生什么事时,组成能量束的每一粒元子,像得到了新的动力般,化整为零,变成亿万道射线,往光明空间的远方投去,其速度之快,超越了我思感神经的运作,一时间我迷迷糊糊的,只知终于甩脱了宇宙最可怕生物之一的“幻师”漠壁。

回到正空间里,现出真身,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思感延伸,探索星空。平时看来一片死寂,令我感到孤独的夜空,在经历过惊涛骇浪般的凶险后,格外有宁静亲切的感觉。

最接近我的河系,出现在二十多个光年的近处,以肉眼看去,可从星辰的亮度分辨出她来。这纯粹是幸运,因为我压根儿不晓得从光明空间跃返正空间,会是宇宙哪个角落,若落点是河系间的虚空,便要大费功夫。

唤作以前的我,现在肯定一筹莫展,为迷途而烦恼,现在却是成竹在胸,连忙比对从秀丽号得来的宇航星图,立即惊讶得不敢相信。老天爷,二十光年外的星河竟然是宇航坐标之一的云姆达列加河系,其星云状的中心和位于边缘的三个球状星团,星团内变星的数目,与资料的描述完全吻合。怎么可能呢?

令我难以置信的是距离,云姆达列加坐标星河,离天象星足有一万光年,难道我刚才短短的一个光明空间投射,竟跨越了一万光年的遥阔距离?

候鸟对于时间非常精确而敏锐,可从心核分子的衰变和增长,计算时间的流逝,就像个天赋的生物钟。我一出生,法娜显便教会了我计算时间的方法,不会出错。由投射开始,到这刻回到正空间里,只是一日的时间。一日!我的老天爷,一个宇宙日竟走了一万光年,这是什么样的高速?

我的心“霍霍”跳动,全身滚热起来,又惊又喜,压不住的兴奋,隐隐感到能扭转我生命史的重大发现正在发生,漠壁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让我找得“极速飞行”的诀窍。这是糅合元子特性,季候飞行和粒子线投射的一种飞行术。

在正空间中,如果想进行超光速的飞行,质量必须变成零,才可以穿过所有障碍;同样的道理可用在光明空间里。在以前的光明空间飞行里,纵然以季候飞行的千倍光速飞行,比起高阶次的光明能量,仍属有质量的飞行,但元子化成的射线,却是超越明暗子没有质量的飞行,快了多少,眼前的云姆达列加星河就是铁证。只要我重演漠壁一成能量击中我的情况,我便可以作另一个极速投射。

我的老天爷啊!真的很感谢你。

我压下兴奋的情绪,先检视体内不到二节的元子能量,然后将附在真身上阿米佩斯人身份鉴定仪留下的能量标记排斥出来,再以季候飞行的手段,送它上路。如果敌人凭此追踪我,定追错方向。

从没有一刻,冷漠和遥阔的宇宙变得如此友善可亲,我更开始相信,树王的预言并不是胡言乱语,最后的一头候鸟,确有资格闹宇宙一个天翻地覆。

不论在战斗或宇航上,速度由始至终是最关键的事。我仍然没法相通终极的宇航术宇宙摇滚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但没有疑问的,我正朝宇宙摇滚迈进了一大步。

我又开始飞行了,逐渐增速,能量转化,做着投入“下一层次”黑暗空间的热身运动。

对三层次空间的宇宙,我已有深刻的体会。但对心核的神秘空间,我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许可称为第四层次的空间,高处于宇宙三层次空间之上,也是候鸟神的生命空间,候鸟神的“心”。

“嗖”的一声,我投进了绝对黑暗中。思感网不住扩展,魔洞坐标一个接一个出现远近,我以从魔舰得来的黑暗空间宇航图与之逐一作出比较,计算,几下心跳已拟好投射的路线。能量从暗子转换为元子,不住的增速。

这次的“极速投射”是有野心的,不单要大大缩短飞行的时间,还要有秩序和选择性的吸取黑暗力量,补充我严重的耗损。当我跨越以亿光年计的距离,从另一个魔洞钻出来,我会立即进入光明空间去,既进行另一个极速投射,亦乘机吸取光明能量到我抵达阿米佩斯星河,将有足够的能量去会我的俏佳人。

本原元气注进磁元,它就是我收集黑暗能量精华的法宝,梦还则负起过滤的重任,我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

能量在后方爆炸,反撞回来,生出强大的推动力,我化为元子射线,往目标魔洞极速投射。

原本须十万个宇宙年的航程,我用了三万个宇宙年完成,其间进行了一百零五次空间跳跃,二百多次黑暗空间的极速投射。如同秀丽号的空间跳跃般,不是每次跳跃都是那么成功,所以速度时快时慢,最高速可以是最低速的数倍。

我处于摸索和学习的阶段,仍没法从光明空间直接进入黑暗空间去,正空间始终是没法逾越的空间层次,离宇宙摇滚就差了这么的一步。

问题极可能出在我对正空间缺乏彻底的了解。像阿米佩斯人和魔洞部人的远距离通讯系统,我便没有认识,即使以万亿光年计的距离,他们可以用比宇航船快上万亿倍的速度,传递讯息。在我认识的宇宙能量里,高阶次如明子和暗子,仍没有那种速度,他们凭什么视遥阔的宇宙如无物呢?该是近乎我们候鸟族传心术般的奇异能量。绝色不是说过奇连克仑正是凭此异术在银河系的中心处遥控整个帝国吗?而这正是正空间最大的奥秘。而那个灭我候鸟族的凶手,正因能掌握这种能量,才能击破候鸟盾。

我在星空飞行着。

阿米佩斯星河在三百光年的距离内,只要再来个光明空间的极速跳跃,眨几眼的功夫,我将抵达隆达美亚,一个令我梦萦魂牵的美丽双恒星星系,她的阳月和海洋,在我脑海里留下了深刻难忘的印象。

这些年来我尽量的不去想绝色,心神逐渐转移到芙纪瑶身上。不是我认定绝色是妖精,坦白说,没有真凭实据,我是不会死心的。而是我想到一个异想天开的解决办法,也许是唯一的办法,是从秀丽处得到启发想出来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就是亲吻芙纪瑶的香唇,再由我银河人全心全灵的反应,比对吻绝色时的感觉,从而判断绝色究竟是真人类还是由妖精冒充的。我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但没试过怎都不甘心。

想到这里心中涌起豪情壮志。人要这样活着方有意义。候鸟神的咒誓,会在绝色身上完成,还是成就于芙纪瑶身上,终有一天我会找到答案。

正要加速,警兆忽现。

没有任何东西触动我的思感网,纯粹是一种感觉,感应到有什么物体从光明空间不住接近。这表示我进步了,我是首次对异空间有感应。心忖难道漠壁如此了得,竟直追到这里来?我没有逃走,套句歌天式的话,老子现在足有二十五节的元子能量,可以与漠壁来一场大火拚,此刻心核的储量比法娜显还多出一倍有余,难道会怕他吗?

为何我忽然想起阔别近十万个宇宙年的歌天呢?

“蓬!”

一个小太阳出现上方,接着化为威震宇宙的太阳怪歌天,此子神采飞扬,一如往昔,但亦多出了一种我不明白的气质,显示他的功力在这十万年内,亦有精进。

一阵长笑,歌天来到我身前,悬在虚空里,一双小太阳般的眼睛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我,露出个太阳般灿烂的笑容,欣然道:“候鸟小子,果然没有被上参无念干掉,只看在这点能耐上,这回放过你,不过下次将没有这种优待。”

不知为何,他虽然一副不放我在眼里的自大模样,说话不客气,但我心中涌起久别重逢的亲切感觉。微笑道:“多谢老兄你高抬贵手,肯放过我一次,我也没法厚颜逼你动手。和上参无念的战果如何?有没有给他打伤?”

歌天哑然失笑道:“好小子,竟敢耍我!算起来我还是你的恩人,至少救了你两次,一次是从绝色手上,另一次则是替你硬挡上参无念,什么都好,我是没法看着最后一头候鸟死在我眼前的。真古怪!”

我讶道:“有什么古怪的?”

歌天盯着我道:“上次我是因追踪某东西碰上你,这次亦是追踪同一样东西遇上你,两次巧合加起来便不是巧合,难道你和我要找的东西有关系吗?”

我心中一动,问道:“你要找寻什么东西呢?”

歌天沉默片刻,然后道:“就是传说中的幽灵船。”

我失声道:“大帝号?”

歌天点头道:“正是发了疯的大帝号,奇连克仑的怪船,你既然听过,省去我不少唇舌。过去的二千万年,我一直在找寻她,只有一次在光明空间追近过她,看到她的模样。天!她真的很棒。”

我大感兴趣,记起绝色曾经说过的话,现在歌天又这么说,大帝号确有可能和我有神秘的关联,问道:“你能在光明空间看到东西吗?”

歌天双目射出回忆和渴望的神色,显是记起当时动人的情景,叹一口气,道:“光明空间确实不容任何正空间的影像,只有大帝号例外,你不单可以看到她,还可以看到她乘风破浪的壮观情景,乘的是明子风,破开的是明子浪,看似缓慢,可是我怎都追不上她,到她直跨进黑暗空间去,我便失去她的踪影,那发生在上次我遇见你前的一段时间,是第三个巧合。”

我有和朋友谈天说地的愉悦感觉,道:“什么事乘风破浪?我不明白。”

歌天呆了片晌,道:“我从没有和别的生物这般闲聊的,感觉挺不错啊。什么事乘风破浪呢?真不知如何向你解释。当时我还以为因在光明空间飞行过久产生幻觉,又或被漠壁愚弄,你听过银河文化吗?”

我心忖不但听过,且是银河人,心中同时打了个突兀,难道大帝号连外形也和我们银河人有关系?答道:“听过!”

歌天斜眼瞧着我道:“你真的是最后一头候鸟吗?怎会对这些各族秘而不宣的事了若指掌。你该是头无知的雏儿才对。候鸟神从来不理宇宙的事的。”

我苦笑道:“不了解行吗?你为何肯帮我呢?”

歌天道:“让我们先回到刚才的话题。银河文化是个很特别的文化,多采多姿,当他们仍局限于发源星球的时候,发明了一种利用风力在水面航行的工具,他们称之为帆舟。大家都晓得奇连克仑为了毁灭银河人,曾对银河人的历史和文化作过钜细无遗的情报搜集,但谁想得到奇连克仑会疯至竟会以银河人最原始的航海工具作蓝本,建造出一艘超级的十桅大帆船,完全违反了宇航的法则。而他妈的这艘帆船偏又能在光明空间扬帆航行,乘风破浪的进行宇宙摇滚。你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我从没有想过大帝号会是这么一艘我们的帆船。

歌天苦恼的道:“我歌天已是宇宙最擅飞行的生物,竟追不上一艘帆船,说出来真丢人。”

我道:“你追了这么多年,不觉厌倦吗?”

歌天叹道:“厌倦!确实有点厌倦,但也追上了瘾。见你是上参无念的敌人,一并告诉你另一个秘密,我要得到大帝号,是有原因的。你道上参无念为何于胜利在握的当儿,忽然主动求和,与芙纪瑶和漠壁订立『伤心星之盟』呢?”

我道:“不是因为负担不起人命的损失吗?”

歌天道:“这是次要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悟出一个必胜的方法,就是建造一艘超级的无敌魔舰,且不是任何人心中想的那种宇航舰,而是一个能从一个魔洞通过黑暗空间以高速投往另一个魔洞的飞行魔洞,这样的一个活的飞行魔洞是没有弱点的,力能摧毁任何进入其力场范围的物体,且能直接提取宇宙所有魔洞的能量,变得愈来愈强。照理论,终有一日,这个飞行魔洞可以摧毁整个宇宙,令整个宇宙变成一个单一魔洞。”

我听得倒抽一口凉气,道:“竟有此事!你要得到大帝号,就是为应付上参无念在秘密建造的飞行魔洞吗?”

歌天道:“如让上参无念建成飞行魔洞,得到大帝号可能也于事无补,我是要在飞行魔洞建成前,凭大帝号直闯魔宫,纵然没法杀死上参无念,也可以大肆破坏,毁灭上参无念的心血结晶,最好可以活活气死他,那就一举两得。哈哈!哈哈!”

我禁不住莞尔,摇头不解道:“摧毁宇宙对上参无念有什么好处?”

歌天道:“至少可独享银河人的精气,也逼得大帝号无路可逃诸如此类,至于真正的原因,恐怕上参无念才清楚。他可能比奇连克仑更疯,疯子的脑里在想什么,我怎晓得?所以你肯定不只是最后一头候鸟那么简单,老子见一个魔洞部人杀一个,仍没法引他离开老巢,但他为了你,竟抛开一切的赶来。告诉我!你凭什么引他出来?”

对歌天完全改观,不但因他有救我之恩,更因他像我们候鸟族般是站在宇宙和生命这一边的生物,如果他如绝色所说般,对我的银河人精气见猎心喜,我只好人命,多一个劲敌又如何?

正要告诉他我不但是最后一头候鸟,且或许是最后一个银河人,歌天浑身一震,紧张的道:“又出现了!”

说罢倏忽不见,登上光明空间去了。

比起歌天随意进出光明空间的本领,我确实自愧弗如。二十下心跳后,我才做好进入光明空间的预备功夫,正要追进光明空间去,忽生感应,异动从黑暗空间传来。

这是我第二次身处正空间而感觉到异空间能量的变动,上次看得很准,这次应该也不是错觉,哪敢犹豫,立即变换能量,潜进下一层的黑暗空间去。

所谓“上”和“下”,纯粹是对自己的一种方便,事实上三个空间平衡并存。只是宇宙这个奇怪的结构,似乎隐藏着某个秘密,我却没法勘破。

不论宇宙或生命,本身已是没法解开的谜团,存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有什么意义和目的?早在候鸟儿时期,我就不住思索,那时没法相通,现在好不了多少,将来恐怕仍想不破。被誉为宇宙最有智慧的黑龙藏布可以有个肯定的答案吗?

黑暗空间一如往昔,黑暗死寂。

我开始感受到歌天追寻大帝号的失落和沮丧,亏他还可以寻寻觅觅二千万个宇宙年。

就在此时,前方光芒乍现。

严格来说,那并不是光,不可以用正空间的光线去形容,而是黑暗“黯淡”下去,立即与绝对的黑暗区别开来,吸引了我的注意。

初时我看不到任何物象,但倏忽后一个鬼影般的巨物出现了,一艘如歌天形容般的巨舰,在前方缓缓行驶,我看到的虽然是个黑影,却清楚见到整艘“船”的轮廓。她在我前方横渡黑暗空间,所到处强风劲刮,吹得竖起的十张桅帆强烈颤动,最令人不敢相信是线条悠美至非任何言语能描述其一二,高起近我百个身长的船身冲起滔天的暗子巨浪,且是浪花四溅,其情景之震撼,对我心神的冲击,绝不在初见芙纪瑶和绝色的“美阿娜”时的感觉之下。

机会难逢,我岂肯错过?

能量在后方爆发,化成元子能量的我,以极速往大帝号投去。眼看可落在船上,竟然扑了个空,大帝号已消失无踪,黑暗空间回复原样。

我终于认识到宇宙摇滚的威力。

我虽然目击大帝号,可是思感神经却完全没法捕捉她,最令人困扰的是速度上的错觉,瞧来速度缓慢,事实上大帝号的航速比我的极速飞行更快。且说走就走,不费吹灰之力的从黑暗空间转移到光明空间去,其下一个落点是无从揣测的。

这是什么宇航术?我迷惑了。

我搜遍附近的正空异空,找不到大帝号不在话下,奇怪是歌天亦无影无踪,无计可施下不得不暂认失败,收拾心情,动身到隆达美亚去。

隆达美亚的阳月高挂夜空,普照阿米佩斯女神芙纪瑶的神秘殿堂和四周广阔的汪洋,天地寂静无声,只有浪涛拍案的声音从山脚隐隐传上来,黑夜是如此的美丽。我的心几乎融化了。我来到我的先祖银河男女雕像伫立的水池旁,俯身探手,掬起一口水,送到嘴边,喝了两口。清凉的水通过咽喉循食道抵达胃里,由胃壁吸收输往能量管道去,刹那间水的分子走遍全身。我生出奇异的感觉,深切体会到活着的滋味。

我似被水勾起无穷尽人类的回忆,但事实上却纯粹是一种深刻莫名的感觉,记不起任何实质的事。

我探测不到芙纪瑶,找不到大黑球的踪影,但我直觉感到,他们此刻与我位处同一星球上。

我曾思考过不同输往营救计划,可是想起芙纪瑶的神通广大,最后一一放弃。没有计划的计划可能是最佳的谋略。

我把整个头埋进池水里,长至半指便停止生长的短发在水利舞动震颤,不住吸收水的精华,我感到精神处于巅峰的状态。

我想到绝色,记起一件事,就是当她将载着我的箱子放在地上时,与地面的碰撞震得我全身疼痛。那代表什么呢?如果她真是美阿娜,知道里面装的是她的情人,怎也该小心轻放吧!但当时我的确被她迷倒了,几乎忘记了这件事,直至此刻。

芙纪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上参无念为什么肯放你回来?”

我从水里伸出头来,双手仍按着池边,水从发脸淌下,流到颈上,感觉非常痛快。我现在穿的虽是大公袍,但我已经在过去的十多万年里不住改良,无复原状,可称之为另一副鸟甲,是我依以前的鸟甲打制的。

我没有回头,她熟悉的香气透鼻而入,在脑神经内鲜花般盛开,我完全忘掉绝色,轻松的道:“我说过会回来,当然信守承诺。”

言罢再控制不住,转过身去。我的老天爷,她出落得更漂亮了,是扣人心魄的美丽,亦是种冰雕冷凝的美丽,是令人见之心惭、拒人于光年之外不敢接近具震慑力的美态。黑闪闪的能量盔甲骄傲的展现了她苗条修长的娇躯,对比下她晶白透明的肌肤欺霜胜雪,不容任何瑕疵破坏。她拥有可怕力量的玉手垂放两侧,乌溜溜的眸神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金色秀发随风拂舞。

忽然间,我晓得直至此刻,她对我仍没有男女的感觉,她的感情尚未解冻。

阔别逾十万年,她在进化的阶梯又登上一层,她肯定正秘密修行。

芙纪瑶以她独特的方式,一个字一个字安置在空间里,串联出最动人的乐章,平静的道:“你究竟是谁?梦还怎会落在你的手上?”

我清楚她的脾性,一句逆她意的话,足可使她立即出手教训我,不慌不忙的报以微笑,道:“我是最后一头候鸟,也是最后一个银河人。五千万年前,我曾一度拥有梦还,可是在圣土保卫战中,我失去肉身和灵魂,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日,我的生命烙印在候鸟的晶苞内重生,但已失去银河人的记忆,在候鸟族的培养下成长。我是唯一一头不懂传心术的候鸟,更是唯一有物质真身的雄性候鸟。直到候鸟被灭族,我独自踏上逃往之路。族中最超卓的候鸟,在与一块魔陨石同归于尽前,凭灵奇的感应以季候飞行送我到梦还所在的穴蟾星,得到留在蟾穴里的梦还杀了穴蟾,遇上哈儿哈儿,然后在阿米佩斯星河的外缘区被魔洞部人袭击,逃进阿米佩斯星河去,最后被思古的宇鸟载着,不得不冒充韦典拿。”

在这个美丽的月夜,于此广阔无垠的宇宙某个角落,向着可能是自己最后一个希望不同种却同源的动人异性,首次吐露自己身世的秘密,是没法形容的神妙感觉。结果亦是难以预测,因为她也是宇宙最有权势的生物之一,曾间接参与毁灭银河人的战役,且我是她能否称霸宇宙的关键,只要她有一念之差,我们将会成为死敌。

她的玉容平静无波,默默聆听,眼神变得更深邃乌亮,仿如夜空最闪灿的星辰。

我向她摊手道:“我说的字字属实,宇宙可作见证。”

芙纪瑶冷冷道:“胡言乱语。”

我毫不动气,好整以暇的道:“如果我是一派胡言,女王如何解释我所拥有类似你们阿米佩斯人的人类精气?上参无念又为何冒上全面开战之险,不惜一切的要女王把我交出来?如我不是银河人,那我是什么东西?”

芙纪瑶淡淡道:“若你真的是银河人,敢回来吗?我们并不是朋友,是敌人。”

我欣然道:“表面看,我们的确是敌非友,实情却是敌友难分,就看女王是不是明白我们间微妙的关系。”

芙纪瑶的秀颜首次有点变化,黛眉轻蹙,玉额露出三道可爱的浅纹,登时令她生动活泼起来,看得我心都痒了,宇宙充盈生趣。

她不解的道:“我们有什么微妙关系?”

我心中满载豪情壮气,憋在心中十多万年的一番话,熔岩般从火山口喷发出来,侃侃而言道:“就在我于上面的宫殿内见到女王的晶玉雕像,我凭直觉感应到经过五千二百多万年的演化,女王不但成为阿米佩斯最美丽的生物,也成了新一代的银河人,到我见到女王的真身,更断定自己没有看错。如果我是银河人最后一个男人,女王就是最后一个银河女性。在庞大的阿米佩斯王国,没有一个异性能令女王心动,因为他们都不是银河人,不具备真正吸引女王的条件。女王已是我最后一个希望,我也是女王最后一个对象。记得当年我离开时说过的一句话吗?我说终有一天,女王会发觉我是宇宙里唯一能令你感到生命是有意义的生物。所以我回来了。”

芙纪瑶想也不想的轻轻道:“讨打!”

我心叫糟糕,她出手了。

我尚未来得及准备,她已闪至我右侧,凌空曲膝朝我心口猛撞过来,速度之快,姿态之优美,倾尽任何言语也没法形容。

但我显然大有进步,至少思感神经运作的速度不在她之下,只是动作却慢了她一线,陷于被动和防御。

最大问题是直至此刻,我仍未能掌握她能量的阶次和运作的方式,只知她爱埋身肉搏,恃其能超越漠壁和歌天的惊人速度,千变万化的能量运作方式,决胜负于数招之内,爽脆利落。

她的力场同时锁紧我,但不再像上次般压得我动弹不得,我不再那么窝囊,天下间没有生物的力场能困得住明子和暗子去芜存菁还原而成的元子能量。

我两手撮指成刀,先后劈在她双膝上,这并不是普通的格挡手段,其中暗藏玄机,先输进负明子能量,待负明子被反震回来,另一手的负暗子准确的送过去,恰与负明子相撞,产生“明暗反”的效果。

我并不是要击败芙纪瑶,以我目前的实力,是没法办到的但我要让她晓得我是有资格和她抗衡的生物,要她知道杀我并不容易,更没可能再次生擒我。想达到以上的目标,不施尽浑身解数是不可能的。我摸不清她的功底,她亦弄不清我的虚实,当她没法收拾我时,我就有资格和她谈交易了。

“蓬!”

能量爆炸。

芙纪瑶被震得往后挫退,面露讶色,我则被爆炸的反震力撞得往后抛飞,横过水池的上空。仍在空中的当儿,我消去了震力,回复平衡,降落晶玉地面,尚未站稳,芙纪瑶一个翻腾,高临我上方,属能量盔甲部分的右靴尖直往我头顶点下来。

我心叫厉害,若漠壁有她般速度,我可能没法逃离天象星。

她虽然轻盈得似没有质量,点下的靴尖轻若飘尘,但随着她纤足的接近,重逾星球般的压力却是盖顶而下,令我没法闪躲,只能硬拚。

在这样的情况下,最有效的应付方法该是“磁元雷”,但时间上赶不及了,人急智生下,百战真气从心核涌出,通过能量管道直冲头顶,再由根根竖起的头发激射往上,化为以万计的微型“能量针”,迎击美丽的女王。

能量爆炸的声音密集响起,我就地后滚,浑身疼痛,狼狈不堪。芙纪瑶显是占尽上风,震碎了我所有能量针后,只是往上微升,便那么凌空翻了个筋斗,继续追击而来。

我知此是生死关头,从地上弹起来,千百手影,罩击而至。我早领教过她的掌劲,任我进步了多少,如给她晶莹如玉的纤手命中真身,肯定失去还击之力。

和她比速度是最愚蠢的事,唯有拿出压箱底的绝活来应付。立即化为螺旋,往后斜飞。

“砰!砰!砰!”

也不知给她打了多少掌,震得我晕头转向,眼冒金星,思感神经几陷瘫痪,幸好她攻击我二三掌时,我至少透过梦还赠她一箭,杀她气焰,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她一个人比得上化身千万的漠壁。

我飞渡长石阶,落在隆达美亚殿的广场上。

芙纪瑶如影随形般追来不予我喘息的空间。我双掌推出,磁元喷射出的战气,沿两手从掌心吐出,形成不住转动肖似当磁元在遁天号时形态的“磁元雷”,以光速朝凌空以双脚接续往我面门踢来的芙纪瑶射去。

“轰!”

我们间爆起光照广场空间的激芒,我整个给能量浪冲得往后抛跌,重重摔落登殿的环形石阶上,往下望去,是掩盖了一切的能量射线,接着是弥漫广场的能量雨。

光雨逐渐敛消,露出芙纪瑶悠美诱人的动人真身,傲立在刚才交手处,一脸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事的神情。

我则傻瓜般坐在石阶上,呆瞪着她。

交手以来,我一直落在下风,不过对手是宇内最厉害生物之一的芙纪瑶,足令我感到自豪了。

芙纪瑶往上瞧过来,秀眸闪动着复杂难明的神色,但不管她在想什么,我晓得她定已对我刮目相看。

我苦笑道:“恕我直言,请女王息怒。女王难道不想知道,为何我可以安然无恙的回来吗?”

芙纪瑶回复平静,冷然道:“带我生擒你后,怕你不说出来吗?”

我哈哈笑道:“女王仍那么有把握吗?禀上女王,我不但和上参无念交过手,还碰上歌天、绝色,贵国的秀丽大公和天狼大公,又被漠壁追杀,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见她神色不善,连忙改口道:“且慢动手,我还有两个关乎到贵国兴亡,甚至宇宙衰替的重要消息,想和女王作个交易。”

此为攻其必救之地。芙纪瑶该多多少少风闻秀丽和天狼联成一气的情况。我总不会一下子碰上秀丽、天狼和漠壁三人,这样的事须有一个过程,我不信她对我遇上秀丽大公和天狼大公,又被漠壁追杀完全没有好奇心,何况我话中有话,指出与王国的兴亡有关系。

芙纪瑶双手环保,淡淡道:“说出来听听,若我发觉你只是胡说八道,志在拖延时间,休怪我不客气。”

这美女确实对我没有丝毫感觉,不过我和她已有一个很好的开始,至少她尚未能生擒活捉我,施刑逼供。微笑道:“两个消息事关重大,得来不易,我用两个消息来交换女王一个香吻如何?”

芙纪瑶先是微一错愕,接着双目异芒剧盛,怒道:“你找死!”

我举手投降道:“息怒息怒!一买一卖,不愿买拉倒。这样吧!第一个消息买我朋友哈儿哈儿的自由,另一个消息买浮游世界的位置,女王意下如何?”

芙纪瑶放下双手,朝我举步走过来,直至阶前,与我相隔约三十级,朝上望来,道:“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又或许是我已知道的事,教我如何答应你?”

我大感快意,她的话间接表明她没把握留下我,否则动手便成。耸肩道:“这个容易,女王是一国之尊,当不会未听过强说听过,明明事关重大,却指不值一哂。”

芙纪瑶不悦道:“那还说什么废话?我在听着。”

我道:“第一个消息,是歌天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上参无念之所以肯签订伤心星之盟是因为他需时间空间,制造出一个力能摧毁整个宇宙的无敌飞船,这绝不是一般的宇宙战舰,而是活的会飞行的黑洞,可从一个黑洞以高速跃往另一个黑洞,同时提取黑洞的能量,故而这个飞行魔洞的威力将不住递增,,直至将整个宇宙吞噬。”

芙纪瑶默默听着,玉容眼神完全没有变化,但我却晓得她听进去了,因为当我说毕最后一句话时,大黑球出现在我的思感网上。这家伙变回大黑球,一动不动的躺在隆达美亚的海洋某处河床上,看似完全没有受制,事实上却被困在海洋监仓里,看管他的是遍布海底曾令我吃过苦头的怪植物。

芙纪瑶道:“第二个消息呢?”

我道:“只从女王丝毫不晓得我被摩柯僧雄押走后的情况,便知秀丽和天狼已投向漠壁,阿米佩斯王国正陷于分裂的边缘,如果女王没有应付良策……”

芙纪瑶打断我道:“我们王国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说出事实来,我会自行判断,明白吗,银河人?”

她这么不领我的情,还有什么好说的?只好把遇上秀丽的经过,如何被押往天象星去,怎样杀出重围,一一道出。到我说毕,芙纪瑶秀眸闪动着惊讶的神色,牢牢打量我,似要从我的神态判定我有没有说谎。

然后她冷冷道:“你刚才说的并不新鲜,自伤心星之盟后,漠壁一直有称帝的野心,想把拜廷邦和阿米佩斯合并为一,以对抗上参无念。而天狼和秀丽从开始便支持合并。你所谓事关重大的情报,只告诉我他们的立场没有改变。”

我失声道:“女王不是真的这么想吧?天狼和秀丽分明有不臣之心,像我这么重要的生物,秀丽却将我送去给天狼和漠壁,摆明不把女王你放在眼里……”

芙纪瑶截断我道:“闭嘴!”

接着转过身去,平静的道:“带你的朋友有多远滚多远,以后不要回来,否则莫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大吃一惊,弹起身来,掠下长阶,抵达她身后,清幽的体香,涌入鼻管,令我清醒了点。

正不知说什么好时,她旋风般转过身来,面向着我,皱眉道:“你想干什么?”

我离她不到两步,近看更不得了,灵秀之气直逼而至,冰肌玉骨吹弹可破,最吸引人的是她一双空灵清澈的眸神,深邃神秘,内藏无限玄虚。

拥有她,等于拥有整个宇宙。

她的青睐,将是宇宙对我最大的恩赐。

我往后退开三步,诚恳的道:“阿米佩斯王国正陷于分裂的危险情况。一方面漠壁处心积虑,施展分化离间之策,务要兼并贵国。另一方面,上参无念则在魔宫全力建造飞行魔洞,虎视眈眈。内忧外患,势在未来一段年日接踵而来。敌人不发动则已,一旦发动,必是雷霆万钧之势,女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出奇的芙纪瑶没有斥责我,吁出一口气,轻柔的道:“说到底,你仍是对浮游世界死心不息。忘掉浮游世界吧!那可能是宇宙最危险的地方,在宇宙史上只有奇连克仑能全身而退。我告诉你浮游世界在哪里,等于害了你,比起当年的奇连克仑,你实在差太远了。”

我苦笑道:“女王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芙纪瑶没好气的道:“你可以帮我什么呢?在太空战争里,个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否则上参无念就不用躲起来制造飞行魔洞。带你的朋友离开吧!还要远离三国的范围。你已称为上参无念和漠壁最有价值的猎物,绝色亦不会放过你。你能保命已不容易,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吗?你该视我为敌人才是正确的态度。”

我心中一热,她是关心我的,且明知我拥有最奇异的精气而不起贪念,只是这种高贵的品德,已令我对她更添爱意。冲口而出道:“假设我毁掉上参无念的飞行魔洞又如何?”

芙纪瑶叹道:“你太高估自己了,如我所料不差,你之所以能逃出上参无念的魔掌,是因歌天从中作梗,对吗?”

我几乎哑口无言,尴尬道:“事实会证明一切,不如我们立下誓约。如果我可以毁掉飞行魔洞,女王就赐我一吻。”

芙纪瑶嗔道:“你这个人为何这么顽固?立即给我滚,再不滚我便揍你一顿,再流放你到域外去。”

我最喜欢看她现在的可爱模样,更不想走,道:“只要你告诉我浮游世界所在之处,我就有方法破掉飞行魔洞。我伏禹不但是最后一个银河人,更是最后一头雄性候鸟,命运已注定我不可能躲躲藏藏的活着。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烈死战。就算女王不肯告诉我浮游世界的位置,我也会去寻找,浮游世界已变成我唯一的希望,请女王明白我的处境。”

芙纪瑶定神看着我,不一会后双目异彩连连,语调却仍是那么平静,轻轻道:“我明白了。到浮游世界去,必须横渡拜廷邦,达到拜廷邦六八八八区唯一的球状星团,星团内有一个拥有二十八颗行星的星系,,这是个奇异的星系,每三百个宇宙年,所有行星将会变成一直线,指向同一个方向,只要你依此方向飞行,最终将可到达尘海外缘,至于能不能找到浮游世界,要看你的造化。言尽于此,走吧!”

说毕闪了闪,空气般消失了。

我的心狂跳着。

不是因为晓得浮游世界的所在,而是她对我的态度。

我转过身去,向隆达美亚殿叫道:“答应我!如果我能毁灭飞行魔洞,女王赐我一吻。”

我的耳朵先接受到女王一声低沉的叹息,然后她的声音在我心灵中响起来,隆达美亚的夜空消失了,四周是无止境的黑暗,芙纪瑶平静轻柔的道:“银河人伏禹,你对我的了解有多少呢?我的感受实在无法和你沟通。你说你是最后一个银河男人,我是最后一个银河女人,这些言辞对我只有表面的意思,并没有深层的含义。我已活了悠长的岁月,比你加上银河人的生命还要久得多,早失去如你般对生命的眷恋和热情。如果宇宙的末日在这一刻来临,我不会皱一下眉头,你能明白吗?在过去的以百计的生气周期里,我看尽生命的兴起和衰亡,银河族只是其中之一。我的生命已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我统治的阿米佩斯王国,我们分别立足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没有共同拥有的东西,我也没有什么可与你分享。我肯让你离开,已是最大的恩赐。不论对你银河人或候鸟神的本原,我确有怜惜之意。走吧!好好掌握你得来不易的生命,做你想做的事,或许下一次碰头时,我们再不是可以深谈的朋友,而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隆达美亚的夜空重现眼前,我站在最底层广场的边缘处,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汪洋。

“蓬!”

大黑球从海面带起漫空水花般弹出来,登上高空,然后改变方向,朝我立处疾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