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相逢何须曾相识

经过八个阶段的减速,飞行速度降至四分之一光速,微子化的能量,结合而成量子,我的思感神经又回来了,一时间,还以为仍绕着九月星飞行,到发觉置身虚无,方猛然醒觉,远离九月星足有六十个候鸟年。一股沉痛的哀伤,撕裂了我的心。

候鸟族完了,事实上我也完了。

我这最后一头候鸟,失去了法娜显后,不要说其他的,光是如果在忙无边际的虚空旅航,已是没法解决的难题,法娜显太高估我了。

量子先组成最简单的原子,原子进一步聚变为各类型更复杂的元素。在生命烙印的“指导”下,我物质化的真身现形,感官回复了功能,前方出现无数光点,仿如一个恒星的汪洋。想到大有可能再没法回复微子态的存在,也没法再进入季候飞行,有如一头残废了的候鸟,这个念头让我有想发疯的可怕感觉。

无比的孤独、恐惧抓紧着我。我除法娜显外,从未接触过其他生物,对宇宙几近一无所知,压根儿不晓得下一步该如何走,我真是头脆弱没用的候鸟。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随法娜显去与魔陨石拚个同归于尽。

唉!成为候鸟已是不可能的事,还如何超越候鸟去寻回失去的真正本原。心内又似有另一个声音在说,你怎可以这般窝囊,法娜显怎样教导你的呢?难道候鸟族错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脓包身上?

我怵然一震,全身生出奇异的反应。对!我必须坚强起来,学会在逆境里的生存之道。首先,必须冷静。

真身在无重大虚空滑翔,没有阻力,只要能量不改,我会以这个速度一直飞行下去,直至进入某一星系的力场。我开始认真的去观测所处的空域。

在漫空星斗里,前方的一个光点逐渐明亮起来,亮度掩盖了其他星光,显示前方的星系离我非常之近,而这颗亮星正是最接近我的太阳。

由衷的感谢法娜显,她说要送我到最有生机的落点,绝不是胡乱说的。假设换了是河系间两边不到的遥阔空间,以四分之一的光速,大有可能在敌人找上我时,我仍盲目的在空中飘流,没法到达任何星体。心中燃起一点希望。

到达一个星球,只是起点的踏脚石,予我吸取星球磁能的机会,增加不到两球少得可怜的能量,不过以我的能耐,又没有法娜显帮忙,没有一个生气周期,休想储足一节的能量。那时敌人早找上门来,所以这显然不是求生的最佳办法,我必须解决季候飞行的问题,边逃边储,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就在此时,我感应到物体的接近。我循感应的位置看去,起始时大吃一惊,还以为是另一块可怕的魔陨石,到看清楚点,才发觉是块形状古怪有星际浪者之称的普通陨石,体积足有九月星上那座死火山四分之一的大小,呈长形,头尖尾扁,中间臃肿,笔直的朝前方的星球掠去,速度略高于我。

我几乎想也没想,当机立断,双翼疾拨,强大的能量在翼尖处爆开,产生正反的力道,精确的计算下,改向增速,能量送得我朝陨石直追过去。瞧着陨石扁长的尾巴,忽发奇想,如果可以如法娜显引发九月星里太阳的核聚变般,发动陨石尾部物质原子内的连锁反应,岂不是可赋予陨石飞行的动力吗?又心中一震,我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自己的出主意,真是享受那种感觉。

思索间,陨石离我不到三十下心跳的距离。不由紧张起来,能否踏足陨石,已是注定了的。星系外的虚空,绝不是行星的天空,没有可供辨认定坐标,没有上下左右的分别,任何一方都是炫目的星光,远近和位置全赖精确的计算,一旦发动动能,只可作直线飞行,尤其陨石的速度比我高,稍有失误,将永远与这块陨石失之交臂。

陨石不住扩大。我的视力确是大不如前,到这时才看清楚陨石并非纯黑色,而是紫黑色中泛着点点金属的青烁光,坚硬得异乎常石。嶙峋岩巉的石表布满小坑洞和浅裂缝,似曾饱经劫难,旧历沧桑。不是为何有如斯感触,或许是因自身的情况吧!当这块陨石进入前方星系的力场,肯定劫数难逃,它正在走着最后的一程。

荒凉冰冷的一块石头,在无涯无际的漆黑虚空里,于周遭以万亿计的恒星永远地放射着光焰的衬托下,漫无目的地流浪,不知何去何从,是生还是死,使我大有同病相怜的感慨。

胡思乱想时,我成功扑附陨石,登时如释重负,充满成就感。

正自豪间,一股高度集中的能量束,重重击在我两翼间的背心处,差点破入心核,能量流蔓延往整个思感网,令我苦不堪言,也失去了平衡和依附力,往空抛掷翻滚。

眨眼间我离开了陨石,强忍痛楚下,双翼朝前拍打,爆发能量,产生反方向的动力,煞止跌势,再来个大空翻,险险回到陨石上去。此时方察觉陨石具有非自然物质的奇异引力,比起九月星的引力当然微不足道,可是以这种体积的陨石来说,却颇不寻常,显然此石不是一般常石。不由暗怪自己警觉性不足。

前方电芒闪闪,眩眼耀目,其内隐见黑影腾挪跳跃,尚未看清楚,其中一道光焰暴长,迎头照脸的劈过来。

本鸟盾一身功夫,全在双翼之上,虽不懂攻敌制敌之道,防御之术却是与生俱来,立即双翼前伸合拢,翼尖撮点,与箭头成防御的三角形,能量急贯,来记小鸟盾。

“轰!”

能量交击,神经疼痛,往后摇晃,仍清楚已漂漂亮亮的硬架了对方全力一击,又掌握到对手只属量子的级别,不是我最怕遇上的那个灭族杀手,登时放下心事。

偷袭我的生物嚎叫一声,往后抛飞,直撞向一块从后面突出来的岩石,再反弹到地面去,芒光消散,现出身形体态。一看之下,立即看呆了眼。

眼前生物除了没有双翼外,躯体与我大同小异,头见五官,身具四肢,通体黑亮,如法娜显般短如指节的头丝却雪般的白,对比鲜明。现在我看到的,肯定不是视觉的翻译,因为对方绝非能量化掉生命,而是由以千万计不同种类分子组成的物质生命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么巧,我第一个遇上的,竟是自己原本所属的种类吗?

他身穿金光闪闪的奇怪盔甲,包裹身躯,只露头、颈和手肘下的部分,轻而柔软,有提升他动力和防御的功能。

那生物呆了半刻,倏地从地上跳起来,又叫又跳的,口内“唧唧呱呱”叫出一串串、一组组的语音声符,似是极不服气,正向我大发雷霆,奇怪地我一音不漏的把他的“话”收进思感网内,再输进我思感神经内某个触摸不到的神秘区域,令我大感异样。我神秘的传感功能又在运作了。

我该如何对待他呢?念头刚起,那生物朝后退飞,同时往后背一抹,取出一个小圆球,就那么往我掷来,当小圆球来到我们中间的位置,突然爆炸,变成漫空烈焰,如墙如堵的逼压过来。我心中大讶,论杀伤力,烈焰远比不上他刚才攻击我的电芒,他在打什么主意呢?但总之不会是好路数,避为上策,连忙双脚一撑,冲天而起,岂知上方爆响,一个能量罩似的天蓝色半圆球、疾盖而下,这才晓得中了对方声东击西的奸计,真正的杀着竟是从上而来的离奇法宝。

“嗖!”

能量罩盖我一个结实,我被钉回石面去,动力全消,动弹不得,唯一可以做到,是垂下双翼,护着全身。我的心仍很笃定,凭这可恶家伙量子级的功夫,也要杀我是力有未逮。只恨我不懂反击,待我悟通反击,将是我脱困的一刻,那时就要这家伙好看。旋又警觉自出生以来,首次想到要学习反击的招数。

“波!”

料想不到的事再次发生,眼前家伙的头和四肢竟缩进躯干去,继而膨胀成一个大黑球,充满弹跳力的跃往陨石的上空,又急撞回石面,于我两下心跳间重复了这动作十多次,满石面乱弹,似是忍不住兴奋之情,致欢欣如狂,不如此弹弹跳跳,蹦上蹦下,不足以发泄心中情绪。看着眼前异况,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在快忘了自己受辱被困的当儿,大黑球不见了,该是移出了我因被困致变得狭窄的视野外,正不知他搞什么鬼时,大黑球猛撞在我背部,我立即应撞抛飞,晕头转向,浑身剧痛,心核差点负荷不了,更令我惊异的,是撞击产生的热能,竟使能量罩异变,由纯能量转化为物质,罩着我的再非能量,而是绑我一个结实的罗网,出奇地更能禁制我的真身的能量运作。宇宙确实无奇不有,甫出道便遇上周身法宝的生物,算我倒霉。

可怜的我被撞得弹向虚空,心想如没解缚之法,将变成永恒地在星系间飘流的物体。又再度想到如能学会改变原子内量子结构的方法,掌握原子重组为分子,分子合成物质的窍门,我将变得法力无边,区区一张罗网,那困得着我。

念头仍在脑海打转之际,一股能量流从头顶直贯而至,猝不及防下,我失去了神志。

回复知觉时,发觉自己被硬塞进一个仅可容纳我肉身的圆桶狭窄的空间内,动弹不得。身体充满火辣辣地滋味,皮肤残留着被切割过的感觉,隐隐作痛。如果没有猜错,那充满敌意的坏家伙已使尽手段想破解我真身的奥秘,只因为的防御力超乎他所有手段,故奈何不了我。现在塞我到这里来,不知又有什么新主意。

我必须脱困。候鸟最崇尚的是自由,为了自由,拼着损耗所余无几的能量,在所不惜。想到可以狠狠教训这家伙一顿,便暗感快意,这当然不是候鸟的心态,但那还管这么多的,我正是候鸟的异种,正如法娜显说过的,这分异恰是我活命的本钱。

能量缓缓注入萎缩症脑内的思感神经,身体虽仍局限在狭小的空间内,但思感却不受限制的扩张,首先钻进圆桶的微观世界去,分析其物质的结构,骇然发觉其原子排列的密度,远高于我所见过的任何天然物质,它的密度几乎近不可切割,显然是经过处理和改造,非常坚固,且没有任何接缝。

理论上,我如以微子束撞击其原子核,可分解它的物质结构,但由于我正身处圆桶内,因此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冲击原子核,可能引起核内的连锁反应,那会是毁灭性的爆炸,凭我目前的防御能力,肯定陪葬。不过我对自己会动脑筋想方设法,已非常满意。

思感能扩往圆桶之外,顿感眼界大开,接触到一个我从未想像过的天地,一个完全不属于候鸟的奇异世界。

那是经过改造非自然的空间,挖空了陨石内部的三分之一,分作五层,放置了以千计的组件,互相间各有巧妙的联系,负起各式各样的工作,大多为我不了解其作用,只有提供动力的部分,是我可以立即掌握到的。这可算是另一种创造,却与我们候鸟创造世界的“自然之法”大相迳庭,是彻头彻尾的“生物制造”。组件仪器千奇百怪,部分在繁忙的运作中,闪烁着色光和图像,本来死气沉沉的陨石,被赋予了另一个形式的生命和活力,至少具备宇航、安居、防御和攻击的能力。我被启发了。只有我能掌握五层空间内所有组件的物性,等于找到另一文化知识的通道,一切要靠我的努力。

我和圆桶位于一个更大更长的圆桶内,安放于承轴之上,整个装置设置于中间的一层,其中一端直抵陨石的前端,另一端与一组庞大的组件相连。组件内有四个提供动能的东西,正在运作,不住积蓄动能,使我联想到火山爆发。只要陨石打开尖端的出口,动能送进大圆桶内,我和小圆桶肯定像岩浆般喷发出去。

陨石的广阔空间里,只有那个可恶的家伙,他再不是大黑球,回复了有手有脚的形状,兴奋之情有增无减,双目放光,站在圆桶旁一座组件前,正忙碌的工作,组件装嵌着个大萤幕,奇怪的图像不住显示和变化。

当我仍未想清楚该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轰隆声响,前方的出口旋转开来,火山熔岩般的动能从后狂涌进大圆桶,推得我随小圆桶沿轨轴疾行,刹那间抵达四分之三光速,从出口给喷射往虚空去。

身不由主,随桶飞行的我大叹倒霉,我的思感网收回脑壳内,外面不用猜也知是无限的虚空,还有什么好观察的?不如省点能量,留下作脱身之用。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遇上这么个充满敌意、蛮不讲理的家伙。

圆桶忽然颠簸起来,愈来愈厉害,即使是藏在坚固的桶内,我仍感到压力激增,而圆桶的飞行速度骤降至不到十分之一的光速,速度仍不住退减。

我猛然醒悟,这家伙并不是把我射往太空去,而是射向某一个充满障碍物的特定目标,最令我震惊的是圆桶本身物质分子内地原子核变得不稳定,产生狂猛的热能,桶内的稳定疯狂的攀升,我勉力把能量输进思感神经,越过桶身的阻隔,往外面的时间窥探,登时魂飞魄散。

那可恶的家伙肯定想要我的命,圆桶正朝一刻崚嶒陡峭、充满裂罅的行星直撞下去,这颗星球比九月星还要大上三倍,成不规则的卵形,像一块石头多过像一个星球,死气沉沉的。最要命是包围着它的厚而浓浊的大气层,充塞着毁灭性的射线和可怕的能量流,形成一个包裹整个星球庞大无比的能量盾,我这样狂闯进去,等于正面硬拚挑战星球的护盾,后果实不堪想像。这次被那家伙害死了。比起这个大气盾,圆桶的物质保护功能是微不足道的。

我注入思感神经的能量遇上一道狂野如风暴的能量流,登时土崩瓦解,令我的思感颓然萎缩回桶内狭小的空间。

圆桶解体了,下一刻,我的真身与圆桶燃烧着的万千残屑分离,变成独自往星球飞去,虽然知道不会有任何分别,但求生的本能驱使我以双翼护着全身,头则缩进翼里去,把全部的能量输往双翼,尽最后的努力,以鸟盾抵抗冲击下可销熔我全身,使我形神俱灭的毁灭性能量。

我全身抖颤,投速渐减,热度却不住上升,直攀往太阳热核内般的高温,双翼终抵受不住,着火焚烧,那可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量子级的分裂和聚变。我感到很惭愧,想不到尚未踏足九月星外另一个星球前,已一命呜呼。怎对得起候鸟族。

鳞甲开始剥落,我整头鸟在燃烧着,火焰七色俱备,使我化作彩虹,划过这诡异星球的夜空。生命正离我而去,脚爪更收缩起来,缩得比手指还要短,脚掌变得扁平而长,甚至我体内亦有细胞变异的情况。我从未经历过死亡,心中却肯定现在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该就是死亡的前奏。

我的能力终于耗尽,死亡再不可避免,我窝囊的在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完全没有逃生的办法。

“锵!”

热度倏减,彩焰熄灭。

奇蹟出现了,蓦地一套能量盔甲无中生有现形我身上,险险保着我的小命。

心盾!一定是心盾。

念头才起,我已撞往星球的地表,直穿入其中一道大隙缝去。

“蓬!”“蓬!”“蓬!”

我笔直的插进隙渊的底部,撞穿一层又一层的厚土,撞穿一层又一层的厚土,自忖会直抵星球的地核,遇上坚硬的岩层,摔个四脚朝天。这是从来不会发生在候鸟身上的事,凭我双翼的本能反应,足可应付任何情况,但我已失去双翼,还算是候鸟吗?

我有一塌糊涂的感慨。既不清楚身处何处,为什么耗尽心核内的能量,仍然生存?不明白心盾的作用。但最难以理解的,是身体的变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四周逐渐明亮,不是因为任何光源,而是我的眼睛开始发挥暗里视物的功能,又骇然发觉大概可名之为“鸟甲”,由心盾形成的能量盔甲已自动调整,露出我的头和双手,最妙是鸟甲于脚部和足底,化为充满弹跳力的古怪装置。

我爱不释手的抚摸感觉穿在身上半能量半物质、柔软舒适的鸟甲,百感交集。此时回过神来,猜到仍能活着,该是因鸟甲以我不明白的方式,提供所需的能量。如以前法娜显般,能量供应是单向的,仍未由我作主。鸟甲就像为我量身打造似的,绝对地配合我,天衣无缝。终有一天我会明白它,但现在却如对我的本原般,一无所知。

我想坐起来,却是浑身疲软无力,且不知该如何发力,挣扎了半响,似乎恢复了点身体物质的气力,加上手的助力,勉强坐起来,四处张望。

双目所见是个庞大的地穴,有我十个身躯叠高的高度,我穿破泥层掉到这里来的窟洞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地穴在左右两方延伸往无限的远处,消没在黑暗里,穴内充塞着冰寒的气体和腐臭的气味,洞壁石岩裸露,了无生气。

原被废了功能的思感神经,不知是不是从鸟甲取得能量,逐渐凝聚,倏地扩展八方,接着脑际轰然剧震,神经萎缩,回到脑壳去。

我的老天爷!我看到的并非真实的,对毕生都在追逐生气,创造生命的候鸟来说,眼前是难以接受的可怕景象。

置身处不只是一道长地穴,而是一个庞大无比位于星球地壳里的地穴网络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四通八达的穴道,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爬满球体的内部,包围着注满液态岩浆的地核,如果把所有穴道连接成一直线,恐怕至少有半光年的长度。

地穴网内伏屍处处,撒满各类物品,包括盔甲和各式千奇百怪的武器、工具、仪器。遗骸的形态物质千门万类,显然属于不同种族的生物。唯一相同是他们的死状,乾瘪枯朽,只剩下外壳的皮层、鳞甲又或甲壳,包裹着骨架,血肉似被一股脑儿的吸乾了。如此可怕的死亡景象,谁忍卒睹?

可怜我更是第一次看到别的生物遗骸,且是以千百计,那种震撼是没法形容的。这是个星球级的乱葬场,是个地穴的超大迷宫,如果没有破穿土层的本领,恐怕永远走不出去。而我现在却连如何移动也有困难,隐隐感到四周的可怕屍骸,正是我未来的写照。

能量又从鸟甲送入我心核内,思感神经跃跃欲动,记起法娜显嘱咐我保持冷静,心忖精神状态该可直接影响鸟甲在能量上对我的支援,这或许是操纵心盾的基本心法。

不过,如此般的能量输送实在太缓慢了,几乎察觉不到,虽然吻合候鸟族纯粹防御的精神,却绝不适合战斗,我必须另想办法。现实的宇宙与我们候鸟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充满危险,稍一失误立惹杀身大祸,否则不会剩下我孤零零一个,此刻不用困在这里,地穴网内也没有残骸。

思感网启动,在完全没有准备下,忽然接触到一个冷冰冰、满是死气和邪恶意味,没有丝毫生命感,却在移动的物体,正朝我所处的穴段推进。它拥有高度集中强大至令我难以相信自己触觉的磁场,其储量即使比不上法娜显,也所差无几。

我心唤法娜显,次为我一贯的习惯,遇上困难,自自然然求助法娜显,在心中呼唤她。这回肯定大祸临身,此物该是穴网内所有被害者的元凶。

思感网在短时间内二度萎缩,我的镇定功夫显然尚未到家,时间不容我自责,首要之务,是摸索中失去双翼,鸟爪的异变后,如果在这个重力比九月星大上三倍以上的地穴网内移动。“砰!”差点反跳起来,我重重的掉回地上去。

剧烈的喘息起来!对!老天爷!我在喘气!作为候鸟,我从不由口鼻呼吸,磁能透过双翼的能量细胞,送往胸骨内的两边肺叶,再经肺叶供应真身所需的动能。当微子化时,每一个微子都有“呼吸”的功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我变了另一种生物?

不一会,我唇冷舌凝,冷得抖颤起来,肺部撕裂了似的,神智迷迷糊糊,注入肺部的全是有毒害的冷气体、腐臭的气体。

我看到九月星神秘的夜空、美丽的晨曦,生命在我呼吸间消逝,死亡彗星般降临。就在此时,情况忽又改变,且是完全逆转过来,肺叶适应了似的产生新功能,过滤进入肺内的有害气体,化之为无害有益的新鲜空气。一时还以为是濒死的幻觉,到阴寒尽去,感官回复清明,方晓得怪事正真实的发生在身上。

“呀!”

我的老天爷,我终于站起来了,是很不习惯,摇摇晃晃,好一会才取得平衡,试探的移动没有爪的平底足,站个四平八稳,感觉新鲜古怪,一时几乎忘掉其他一切。自出生后,我是首次在宇宙内做出这个姿势,如若变成了候鸟外另一种生物。

我停止了喘息,呼吸转为慢、长、细。物质分子式的能量,由肺叶流往心核,化为能量流,通过遍布全身的管道脉络输往身体的各部分。气力在增长中,不是以往微子化的能量,而是物质化的动力。我处于不住的改变里,猛然想起那凶物正往我逼来,那还有闲心去理会身体的变化?呼吸急促起来,思感神经又缩回脑壳去。

我真的不够冷静。可是掌握不到那凶物在何处,就令我压抑不住惧意,没法冷静下来。

我朝右踏出生平的“第一步”,第二步已没法踏下去,整个僵硬起来,背脊凉飕飕的。我看到了它。

它紧贴在离我三十步许远的穴顶,仿似一个布满白色斑点的九角形圆盘,不住膨胀和收缩,胀时变得黑里泛红,缩时白点扩张,发出咕噜咕噜的可怕声音,诡异至极点。厚度只有我高度的一半,宽度却达我身长的三倍,找不到如眼睛般任何感官的特徵,可是我总感到它正牢牢的注视我。

我没法从它的磁能等级分类它,因我掌握不到它的能量分子,只晓得它是有资格杀死我的生物。这是极端奇怪地事,我们候鸟是以磁能为主养分的生物,寻找新世界时,首要条件是目标星球须具强大的磁场,可供我们吸取和调节,利己利彼。所以对各式各样的磁能,我们有深切的体会和认识。而眼前此物拥有比九月星还要大上十倍的磁能,我竟无法明白它的磁能结构,这不是怪事吗?它具有的是我从未接触过的磁性能量。

假如我能吸取它部分磁能,会有怎样的后果?还未想清楚,它攻击了。

事前毫无徵兆,忽然间它猛烈收缩,变得雪白,白点几乎将黑点全掩盖过去,接着膨胀成紫红色,然后从体内喷出一条血红的触须,延伸激射而至,快如闪电,我来不及反应,已被击中胸口。

鸟甲被击中处爆起炙热的蓝色光点,我则应撞抛飞,也不知给掷了多远,背部重重摔在岩壁,滚跌地上,浑身剧痛,晕头转向。

忽然怒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有种受够了的感觉,这才发觉跌在一堆残骸似的物件隔邻,这让我想到再不会为生死奋起作战,同一命运会降临身上。我猛然弹跳起来,傲然而立,浑身是劲,脑际清明。

凶物倏地现身左前方墙壁,游移不定,若进若退,展示着高度的灵活,似完全不受星球的重力限制,见到我仍是活生生的,愕了一愕,然后二度进击,血红怪须随着一胀一缩间喷射出来,直击我没有鸟甲保护的面门。

我想也不想的挥右手疾劈,皆因别无选择,没有翼只好改用手,当然不知能否奏效,此更为我首次还击。

奇异的事发生了,整副鸟甲的能量全贯注到手掌去,我的右手变成天蓝色,晶莹洁美,就在此电光石火的刹那间,我悟通了控制鸟甲的法门,心盾还须心来控。它是由四十八头候鸟“联心”打制,是最终极的防御武器,故能随心所欲。

掌缘狠狠劈中血红触须的尖端,能量正面交锋,光焰爆炸,化为万千红蓝射线,身旁的遗骸首先遭殃,碎粉沙尘般翻滚开去,地穴抖颤,泥层脱落,碎石激溅。触须被集中的一端由红转白,最后化为乌有;我则抵不住能量爆炸的动力,朝后飞跌。

尚未落地的当儿,我恍然而悟,凶物触须似的东西不是物质,本身不具色相,而是一种纯能量,我之所以能如睹实物,是基于我具有神妙的翻译功能,故能更直截了当的格挡反击。从这个角度去看,我的视觉翻译功能,也是战斗的存在。

“砰!”我掉在地上,右手酸麻不堪,虽令我苦不堪言,亦使我清楚己身的情况,知暂时难做反击,连忙左手下按,能量从鸟甲传来,由掌心逸出,助我继续往后飞移。

另一条能量触须重重抽击在我触地的位置,坚硬的石面立时现出裂坑,岩层碎裂,可见其力度的刚猛。整截地穴全是扬起的泥尘沙石。

我压下心中的震骇,晓得绝不可心乱,因为心盾已成我唯一保命的法宝。左掌往左方穴壁击去,能量涌出,反撞力果使我成功改向,仍在凌空后撤的身体改往右横飞,险险避过追蹑而至向我射来的另一能量触须,几是擦身而过,可知凶物动作的速度。

“蓬!”我没有遇上洞壁,而是掉进另一个洞穴去,此时我失去了凶物的位置,是因顾此失彼,没法同时运用思感神经。

这时右手酸麻消失,那还犹豫,两手按地,跳了起来,倏感有异,到发觉是怎么回事时,已迟了一步,凶物早无声无息的来到我头上的穴顶,像大黑球那坏家伙的能量罩般,直盖下来,压我一个结实。

鸟甲大显神通,往头手延伸,包得我不露丝毫空隙,否则我恐怕立毙当场。我再没法呼吸,沉重的磁能挤压着我,不要说移动,指头都动不了。凶物仍在膨胀收缩,胀时产生撕裂我的力道,缩则挤得我似要塌陷下去。每一次胀缩,鸟甲的保护能力均被消减了少许,到冰寒的磁能渗入鸟甲内,任我如何不了解鸟甲,也知鸟甲的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如此这般下去,只守不攻,强如鸟甲也禁受不起凶物似无穷尽的磁能肆意摧残。

我再没有第二个选择,把心一横,开放心核,依法娜显教下的方法,全力吸取渗入甲内的磁能。如果估计错误,心核破碎,我会立告形神俱灭。

冷磁能千川百河的尽归心核。成功了!我的心核像容纳九月星的磁能般,吸取、压缩、储存,眨几眼的功夫,心囊已积蓄了大半球的能量。

噢!我的老天爷,如此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有更理想的吗?如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我挡格也来不及,遑论吸取它的能量。现在鸟甲却起着过滤的作用,只让它至精至纯的磁能,有秩序的渗透进来,造就了眼前的理想局面。

不过我高兴得太早了。渗进来到磁能忽然中断,原来心核能量增加,自然而然的对鸟甲作出支援,令鸟甲重新强大起来,隔绝了凶物入侵的磁能,遂使我吸无可吸。正不知是喜还是悲,哭笑不得之际,压力全消,凶物离体而去,回到穴顶,接着抛下我不顾,迅速远去,消没在地穴的深黑处。一时间,我茫然起立。鸟甲调整。

下一刻,我的思感神经凝聚扩张,在千纵万错的地穴网寻找它的踪影,凶物正朝一个地穴交会的庞大空间以高速移动,在这奇怪地空间处,另有一个生物在活动,赫然是大黑球那可恶的家伙。

我明白了,凶物并非察觉到我有吸取它磁能的本领落荒而逃,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大黑球亦不是随便发射我到这个星球来,他是要利用我引开凶物,好乘机到那个大有可能是凶物的巢穴进行某一勾当。

我猛一咬牙,放弃乘机逃出生天的诱惑念头,放开脚步,凭思感神经的指引,沿通向穴巢的地道发足狂奔。开始时很不习惯,数次差点摔倒,但很快我适应了,愈跑愈快,身体似没有重量似的,完全漠视星球的巨大重力,脚下的装置渐显妙用,不但令我能在凹凸不平、高低起伏、左穿右插的地穴网如履平地,当我双足发力时,更能腾身而起,纵高掠低,甚至可凌空穿行于穴道之间,那感觉爽极了,我真的很享受。失去了双翼的失落,在这刻得到了喜出望外的补偿。

在这个了无生气的星球,于其深藏地壳下的死亡地穴网络里,另一个我诞生了。

大黑球的惊叫喝骂声从穴道远处传来,激起阵阵回想,夹杂在能量交击的爆炸声中,不须晓得那可恶的家伙在说什么亦知他形势险急,危在旦夕。

意外但又在意料之中,我听懂了他说的话,正在诅咒那凶物,显示法娜显有先见之明,我神秘的翻译功能,可助我与宇宙的其他生物沟通。初遇大黑球时,我已感到这神秘的功能被启动了,真的很神妙。

不知如何,我本应恨大黑球入骨,但在这死亡行星上,听到他的声音,竟生出亲切的感觉。又感到自己已脱胎换骨,变得一无所惧。如法娜显的指示,面对生死存亡,必须抛开对死亡的恐惧。我向前扑下去,曲起双腿到快与地面平行时双腿一撑,立即离地斜冲,流星般直射,冲出穴口,来到一个广阔的奇异空间。

眼前是个冰封的地底巨穴,呈圆形,像一个竖起的长筒子,可是其空间比九月星死火山口下的空间还要大上一倍,四周冰壁对峙,穴顶也是冰封雪盖中央处却被钻穿了一个小洞,如果我没有猜错,该是大黑球做的手脚,他是由那里进来的。

四周的冰壁密密麻麻的布满地穴的入口,可以想像当凶物发现有外敌入侵,立即选择正确的地穴,好尽快开赴战场,对敌迎头痛击,像刚才发生在我身上的情况。

大冰穴的底部是个不同的情况,周边朝中央凹了下去,最低处隆起一个有三个我那么高的圆拱形坚冰,本该是完整无缺,现在却破碎了一大角。

大黑球和凶物就是绕着这破冰激烈交战,大黑球明显处于下风,凶物则全力出手,射出多达八条的能量触须,灵活如神、无隙不觑地向大黑球作出水银泻地般的狂攻猛打。血红的触须,时而抽击,时而直戳;忽又凌空下撞,或贴冰地扫去,甚至绕往大黑球的后方偷袭其背。触须变成最霸道厉害的兵器,可长可短,可粗可细,配合得天衣无缝,令我大开眼界,见识到战斗不仅讲勇气,谋略手段同样重要。

大黑球则是狼狈万状。他左右手分别执着绽放金光的长柱形能量兵器,全身裹在能量盔甲里,只露出双目,左格右挡,进攻退守,自有其法度,但仍没法抵得住凶物潮浪式的攻势,被杀得左支右绌,不时惨被击中,每当那发生时,大黑球的能量盔甲就会掀起点点金芒,显示盔甲被撕破一重的能量,而他则变回大黑球,从须网间隙处逃离险境,然后又化为有手有脚的形态,继续奋战。如非有此奇技,恐怕早一命呜呼。

此时我来到他们战场的上方,凶物似对我一无警觉,仍全力向大黑球攻打。我终不惯偷袭,忍不住大喝道:“我来哩!”话出口,方发觉用的是大黑球的语言。

同时运动心核内从凶物身上得到的新能量,凌空一个翻腾,头下脚上瞄准凶物的九角圆背笔直插下去,双手贯满可随时脱手刺出的高度集中的毁灭性磁能。

这次是我自出生以来,首次主动攻敌,而非像刚才被动情况下的保命还击,感觉非常痛快,似尽出心中的鸟气。

凶物这才作出反应,圆背中央射出第九条触须,颜色要比其他八条稍为黯淡一点。我心中一动,在电光石火的高速中掌握到凶物的确实情况,也是我首次成功知敌。它已是竭尽所能,这第九条能量触须是它最后一道触须,且是勉力而为,所以能量不及其他触须旺盛,致黯淡了些许。还有,是它轻视我,以为可以重演刚才的情况,一击足可逼退我,那它就可以放手对付大黑球了。

触须离开我不到一个身位,我右手撮指下劈,想上次般狠劈中触须尖端位置,左手微子级的毁灭性能量,蓄势待发,等候预期中的理想情况出现。

候鸟是不懂毁灭的,这方面我是从灭族凶手处偷师,我虽然掌握不到对方能量箭的虚实,但当被命中时,却对其如何破开候鸟盾的过程清楚分明,那是专门针对磁能防护的能量变化。现在暗藏在我左手的微子能量箭,比起凶手的超级能量箭是微不足道,可是因其专破磁护的特性,下方凶物又与我们候鸟同属以磁能为主养分的生物,加上它猝不及防,我的战略极有成功的机会。

“轰!”

能量冲击,爆开漫天红蓝夹杂的能量雨,就在我抵不住往上抛起的当儿,触须比上次更快的化为乌有,机不可失,微子箭脱左手而去,以半光速的速度,朝凶物疾射,没入它圆背中央。

我身不由主的往上腾飞,快到穴顶之际,下方凶物传来惊天动地的嘶叫声,震得整个空间回音轰隆,坚冰剥落,上方的冰顶撒下大蓬碎冰块,情况混乱。我正要朝下张望,另一物吸引了我的注意,那是插入穴顶冰层的金属物体,因冰层剥落露出尾端部分,黑黝黝的布满精美的花纹,在与凶物战斗时脱手射出,没有命中凶物,却射到穴顶的冰层里去。看这兵器的主人能闯到这里来,与凶物作战,虽然失败身亡,可肯定非平凡之辈。此时我猛撞在穴顶,撼裂另一冰层,与破冰一起下坠,下方的情况,尽收眼里。

凶物仍是生猛灵活,正全力攻打大黑球,表面看不到任何受伤的痕迹,但我却晓得刚才一箭虽未能杀它,已重创了它。八道触须,剩下五条,颜色均比之前黯淡,显示其能量大不如前。不过我心中也清楚,它受创后的能力,仍足够杀死我们两个有余。

“呀!”

大黑球惨叫传来,被其中一条能量触须缠紧双脚,还提了起来,倒吊半空,另四道触须随凶物身体的移动,聚集在大黑球被吊起来处的下方,一副蓄势待发,张牙舞爪的模样,不是凶物杀生前的耀武扬威,而是摸通看透大黑球的脱身本领。只要他变作黑球,在星球的重力场内,凌空之际亦难施遁术,插翅难飞,躲不过四道触须灵巧如神的截击。

这次大黑球肯定完蛋,我则仍在半空,远水难救近火,且自身难保,落地后的情况并不乐观,想逃都逃不了。而我再没有发射另一枝能量箭的力量。

大黑球狂喝一声,吸引我的注意,手拿的双兵同时消失,收回设在小臂的装置内,左手往后一抹,然后向我挥手,掷出一个彩光流动有我拳头四分之一那么大的怪圆球,所有动作在眨眼间完成,同时叫道:“接着!”

话刚说毕,自身变作黑球,猛扯一下,立即脱困而出,朝另一边的冰壁斜斜弹射过去。

我还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凶物竟放过大黑球,迅如电闪的移往我的下方,五道触须由下而上的同时伸上来。

我恨得牙痒痒的,明白了大黑球在害我,这个彩球分明是凶物保存看护的珍物,本藏在穴底的冰窖内,大黑球利用我引开凶物,自己乘机进来盗宝。此宝肯定对凶物至关重要,所以感应到珍宝被窃,立即不顾一切的赶回来,再没闲情理会我。

保命要紧,其他一切都是次要。这时我最希望做到的是化为微子,那我便可不再受星球重力的影响,一溜烟的逃离这个弥漫死气的地方。我当然办不到,既不能力敌,只有智取。我调节体内的能量结构,令自己的磁能与地核的磁能,变得同一属性,同性相拒,且是势均力敌。

我堕势立止,虚悬在半空,凌空伸脚疾踢正中彩球,彩球应踢而飞,投往远处下方,惊魂未定的大黑球去。

凶物立即改变目标,触须全缩回体内去,离地而起,急转起来,龙卷风般往大黑球疾旋而去。他本身变成了最锐不可当的武器,可见他是不耐烦了故施展绝技。

大黑球见状从地上弹上半空,变回有手有脚的另一个模样,发了疯的朝我嚷道:“混蛋!不要给我!”一拳向彩球击出,发出一团金芒,正中尚在空中向他射去的彩球,彩球给他轰得朝我倒飞回来。

最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凶物倏然煞止,然后旋生而起,看其去势,几可肯定能中途截住彩球。

我伸手虚抓,彩球立即速度剧增,以一线之差,险险在凶物上方伸手可触处掠过,朝我而来,落入我手中。

候鸟无不是吸摄的能手,我继承了优良的传统。

手掌合拢,彩球不冷不热,柔软而有弹性,一股无比奇异的感觉,由彩球经掌心直钻进心核至深处,有点想打开了某道一直封闭的通道。

凶物化成的能量漩涡,发狂般朝我转动而来,大黑球刚才是给我吓疯了,他则是气疯了,就在此刻,思感神经首次于战斗之中凝聚,释放,又似与以前发射的思感网有某种分别,只是没法清楚说出来。

刹那之间,我拟定了全盘作战计划,一切自然而然,如在心底倾泻而出。下一刻,我调节磁能,大幅加强磁能同性相拒的抗力,往上斜斜的飙升,凶物形成的能量漩涡在下方掠过。

凶物从下面追了上来,在这样一个空间里,根本避无可避,若逃进任何一个地穴去,会死得更快,只有蠢材才会和它比速度,被他追上的一刻,必是我形神俱灭的时辰。

此时我心中只有插在穴顶的神兵奇器。遥想当时兵器的主人,与凶物在这个冰穴决战,凶物在没法收拾敌手的形势下,施出化为旋暴的最后一着,兵器主人趁凶物从天而降,脱手射出兵器,却被凶物避过,致直插进穴顶的冰层内去。凶物为何不敢硬挡呢?显然它对兵器非常忌惮,我先把彩球微子化,收进心核里,右手上伸,抓着兵器的把柄。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兵器颤抖了一下,似是因我的接触生出反应,我首次想到兵器或许是有灵性的异物。不过时间不容我分神,倾泻至与地面成三十度角的能量旋风,从下斜上的狂攻而至。

能量运转,我从冰层拔出兵器,瞥了一眼,立即信心大增。此物通体晶黑,把手处布满凹凸纹样,比我的手还要长上一个指位,把柄以上的部分只有握柄四分之一的厚度,锋端尖锐,盈溢着奇异的能量。同时我一个翻腾,双脚撑上穴顶的冰层,斜冲而下,来到凶物上方。

候鸟是深谙宇宙物性的生物,我们正是赖此超凡本领创造新世界。凶物此时是处于全攻的状态,任何生物与它正面硬拚,除非可集中比它更强的能量,否则必死无疑,即使能勉强胜它,也只能是惨胜,不会比它好多少。以我现时不到半球的能量,无疑是以卵击石。但它却有个破绽,一个可以致命的破绽,就是任何漩涡的力量都是向外的,如能攻入漩涡的中心,再于其中引爆能量,强如凶物也禁受不起。

我调节磁能,由相拒变相吸,兵器直指漩涡中心,能量箭般直朝漩涡中心直插下去。

能量输进兵器去,奇蹟出现了,手中兵器失去了实质,化成强烈的黑芒,最古怪的是兵器活了过来般,充满仇恨,再不由我控制的发出啸叫的强烈破风声,倏地加速,带得我直投进漩涡的中央去。

我强抵着割体的能量流,直撞入凶物的体内,只知兵器尖端处自发的爆开一个充满毁灭性的能量团,粉碎了凶物的心核。

另一声巨响震撼整个庞大的冰穴,凶物发出尖锐的死前嘶叫,能量漩涡爆成以千百计的失控小漩涡,但每个都具有高度杀伤力的能量,四面八方的激射扩散。

我心知不妙,连忙藉改变磁场,往上升起。唯一的逃生出口,就是穴顶由大黑球钻出来的通道。

无数漩涡从冰穴四周的地穴入口钻进去,登时传来地穴塌陷的轰隆声,没有逸出去的猛撞在冰壁上,冰壁无处幸免的崩缺倾颓,冰块喷射,穴顶的冰层亦不例外,大块大块的崩裂而下,整个冰穴全是冰粒雪粉,剧烈抖震,天崩地裂,我像陷身一个冰雪的风暴里。

“啪!”我本能的往上举起的奇异兵器,黑芒大盛,硬将一块迎头砸下来的巨冰击成漫天碎粒,令我破冰而出。

我差些儿忘记了的大黑球从我右方两块急坠的冰块间穿过,赶在我前方,迅如流星抢到穴顶的小洞口,充满弹跳力的黑体变作长条状,“嗖”的一声毫无困难钻了上去。我岂敢落后,紧随他身后投入孔洞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