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货郎·恶童

莫名年间,某城里有一品行恶劣的孩童。年纪虽然小,但所做之事,却惹得众民众怨声载道。怎奈恶童家父今朝为官,常年在外,家人又是刻意娇惯着。因此,虽然引起了民愤,却也没办法伸张。

恶童曾经牵着一只大型恶犬去池塘边玩耍,见一群孩童在岸边老柳树旁嬉闹,见到自己竟想怯生生地散了。竟撒了恶犬,轰向孩童们。孩子们大惊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万幸其中有年岁稍大的孩子急中生智,忙招呼伙伴爬上老柳去躲避。大多数孩子都爬上了树,只剩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的鼻涕妞妞吓到瘫坐在地上!

眼瞅着那恶犬龇着黄牙流着腥涎扑将上来,众伙伴们皆吓得一声尖叫,不敢去看。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打旁边树林里冒出来一个脏兮兮地年轻道人,一声断喝,抢步上前,抱起已被吓到脸上发白的鼻涕妞妞,只一脚,便把那恶犬踢出了数丈远,昏死过去!

伙伴们这才松了口气,那边恶童却被气得浑身发抖,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对着年轻道人拳打脚踢。

年轻道人也不管他,唤下树上鼻涕妞妞的小伙伴们,尊声道号,挨个在头上拍了三拍。说也奇怪,原本惊魂未定的众童子此刻都慢慢平静了下来。年轻道人招呼闻声赶来的孩童家人只管领着孩子安心离去,不必细表。

等安排妥当,这才剑眉倒立,转过身来,一把提起那恶童,朝着那晕倒在地的恶犬喊几句:来来来!那恶犬粗壮尾巴上黑黝黝的毛竟都脱了下来,变作道人手中一只毛笔!

恶童这边还没从懵懂中醒转过来,便觉又被那年轻道人把身子倒转过来,屁股上接着偏挨了数个巴掌,此时已头脚倒转的恶童吃痛,哇哇哭将出来。

年轻道人连道:来也来也。用那只狗尾毛变作的大笔蘸了恶童的泪水,在他粉嫩光滑的屁股蛋儿上写了一个“熊”字!接着讲笔一丢,放下满脸泪痕的小魔王,哈哈大笑,转身不见。

后恶童家人赶来如何安慰,不在书中。

经此事后,家人对恶童愈加溺爱。每次出行必带三五仆人,恶童因此乖张更甚,再几年,人人畏而恨之。

此日,恶童正于院中蹴鞠玩耍,忽见一妇人腹隆如覆斗,自门前经过。遂心奇,竟怀抱藤球疾奔而出,尾行数步。忽以怀中藤球掷之!幸得妇人身后一路人探手抓球,因此未扔中妇人腹部。妇人却也受了惊吓,脸色惨白,瘫坐在地。

那路人少年忙上前来,自所背竹箱里取出一瓷瓶,拨去塞子,送至妇人鼻下,嘱咐妇人深吸。再一阵,妇人竟无恙而起,之后被家人接走,再三感恩,而怒目于恶童。

再说那路人少年,却是短打衣袖,负着竹箱,腰栓红线,系个葫芦,自称药货郎是也。

恶童却狂病发作,双目红胀,作猫扑状迎将上来!

少年药货郎笑叹摇头,净顾着躲闪,那恶童却不依不饶,左抓右扑,最后气急却自己跌倒在地上。围观众人一阵哄笑,恶童面色更红,蹲在地上,哭闹了起来。

家人闻讯出门,恶童扑进家人怀里,好似受了天大委屈,家人听他颠倒黑白地讲了大概,竟责怪药货郎怎跟一个幼童这般计较?他还只是个孩子来哉!

那群仆人听了主人这般话,纷纷卷了袖子,大步上前将药货郎少年团团围住,大有不打掉这少年几颗牙绝不罢手之意。围观众人一阵嘈杂批斥,又畏于恶童家的权势,竟一时没了动静。那少年却不慌不忙地掏出一纸包,迎风一抖,那五大三粗的恶仆一阵迷糊,皆纷纷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那恶童却在此时止了哭声,偷偷扑了上来,一把抱住药货郎的腿,张嘴便咬。药货郎偷眼观瞧,那家人却无喝止恶童的意思。不仅俏脸挂霜,冷哼一声,脚踢衣衫手接起,随即往腰间一掖,讥笑道:

小小顽童好威风!

紧接着,少年将那条被恶童抱住的右腿猛然侧踢,恶童抓握不牢,再次跌坐在地。还未等家人开口说话,便见药货郎探手弯腰一抓,右臂划个大圆,耳光驾临!

啪!

一声脆响,围观众人听过便觉得格外的舒坦。

家人一脸不敢相信的懵懂,药货郎却又顺手将那恶童抄在腋下,走到门口石狮子处,伸手在石狮子身上拍了三下,喝道:张嘴!

那石狮子竟然真的便将嘴张了开来!药货郎顺手将那恶童头朝下塞了进去。家人群里有人反应过来,刚想开口指责,药货郎却有意无意地瞥了过去,手拍石狮,断喝:闭嘴!

吭哧一口,刚好把那恶童卡住,露着白嫩光滑的一只屁股,朝天撅!

家人慌了神,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那恶童歇斯底里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疼死也疼死也!

药货郎也被他喊的稍一失神,转头去看,不仅笑出声来。原来是几年前那无名道人写在恶童光滑粉嫩的屁股上的“熊”字,此刻竟慢慢的挤作一团,变作了一只憨态可掬的“熊孩子”,正无比气恼地在恶童屁股上奋力的揪扯着!

恶童家人一阵惊呼,正想发作之时,却别颤颤巍巍拄拐而出的老太爷制止住。

在围观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声中,这也大体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张老脸忽红忽白,及胸长髯剧烈的抖动着。过了一晌,老人竟上前深作一揖,讨求解救之法。

药货郎不动声色地看着老人,伸手将老人搀起。老人昏花地眼睛扫过药货郎的眸子,瞧见了那双年轻却沧桑的眸子里蕴满了无量地担忧。那意思似乎是:人心不古,却如何能将好好的孩儿养成这般孽畜?

老人只觉得脸上滚烫,伸手重重一巴掌拍在了恶童的屁股蛋上。

那恶童却止了哭闹,连声喊着:舒坦,舒坦,快些再打!

饶是老人几十年阅历,却也未能看懂这般变化是哪版,忙转身去向药货郎请教。

药货郎称奇一声,道:想是你这孙儿以前惹恼了一位奇人,被人家在屁股上勾画了一个“顽皮”,唔,通俗来说,就是给这恶童找了一位凶悍的夫子。这些日子你这孙儿若弃了陋习,此字也就慢慢淡去是了。若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这夫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折腾着几天高烧皮痒罢了,可偏偏今日又是胡作非为,你看那众人哪个不是气愤填膺。此情此景,就好似指着鼻子骂那凶悍的夫子不懂的如何教人子弟。重风骨的文人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这才折腾起来。

若想救这娃娃却也不难,只需将这恶童祸害的人家一一请来,或打或骂,或赔礼或道歉,只需人人赏下一巴掌,平了心中郁气,这夫子也就会自然罢手,离去是了。

老太爷将信将疑,只好硬着头皮,依着药货郎嘱托,遍请全城人。有行动不便或执意不肯来者,只得备了礼物,方请得人家出来相助。说也奇怪,待最后一人抡圆了胳膊憋足了劲“赏下”一巴掌之后,那狮子竟急不可耐地张了嘴,将那恶童吐了出来。

自此之后,那恶童也受了教训,真的改过做人,后几年,无疾而终。

民众间还有一传闻,说是,这原来的恶童在年老弥留之际,有不懂事的孩子问及当年那石狮子为何那般急不可耐地将他吐了出来。老人自嘲道:嘿!怪我没人味呗!

这正是:无知小儿无知老,是非黑白也颠倒。劝君宠爱应有度,好教后人走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