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爷万福 奴家这厢有礼

汴京城,护城河上,到处都是灯红酒绿,欢声笑语,有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也有北方女子的爽朗笑声。

这里是汴京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在这里,汴京就像是不夜城一般,各式各样的花船上,少女妆容精致,或手持丝绢言笑晏晏,或轻抚琵琶轻歌曼舞,这护城河上成片成片连接在一起的花船,素来有“销金窟”的称号,达官贵人,书生百姓,莫不携伴而来,留下一段段才子佳人的传说。

这片花船中,最为豪华的一座当属凤栖楼,船身宽广,内有三层楼体,容纳千人不过轻易之事。

“纤手解裳肌如玉,乌发半掩倾城姿……”

女子衣衫半解,双眼迷蒙,口中绵软的音调令听者浑身酥麻,只可惜,此刻她的听众只有一个,还是不解风情的一个。

“这么风骚作甚,老娘要你走的是纯情路线,再学芍药她们的路子,小心老娘撕烂你的嘴。”

女人的声音尖利,她指着弹琴的少女,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道:“还不赶紧给老娘死过来,老娘有事儿找你。”

浓郁的香气自窗边的香炉中袅袅升起,一身薄纱的花念奴面色青白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那女子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五官精致妩媚,眉梢眼角虽有了细纹,可一身媚意仍让她有着无穷的吸引力,她便是这凤栖楼的主事,洛红颜。

“让我去伺候楼相爷?不,我可不去。”

花念奴拢了拢身上的薄纱,咽了咽口水,眼里带着三分惊恐七分拒绝,她今年不过十六岁,少女的容颜如刚绽放的花朵,美丽稚嫩,瓜子脸上,一双滚圆的眼睛灵气四溢。

楼相爷的威名,在汴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儿夜中啼哭,大人若是在旁边唤一句“楼相来了,”保准哭声立止。传闻楼相喜杀虐人为乐,前一秒对你如春风拂面,下一秒能让你提前见祖宗。这样一个变态,就算是再有钱有势,她也不想招惹好不好,毕竟她活的甚好,还不想去见自己那死的颇早的娘。

“芍药腹痛难忍,百合面部过敏肿包,夏菊从楼上跌落断了腿,秋荷跟客人掰手腕骨裂……”

洛红颜敲着桌子,每说一个人,花念奴就打一个哆嗦,太狠了,实在是太狠了,她这些姐姐们为了逃避楼相,居然能对自己这么狠,实在是让她望尘莫及。

最后,洛红颜敲击的动作猛地一顿,表情变得凶狠,连妩媚的容颜都带了狠厉,“都特么残的残,病的病,你要是不去,难道还要老娘亲自上不成?”

“能啊,你长得比我好看,再说了,听说楼相貌比潘安,你被他睡了也不亏……”

不经大脑的话由口中吐出,洛红颜的眼神带着杀气,花念奴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得硬生生地挤出几滴泪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洛红颜,希望能让她打消这个主意。

“你还有脸说,老娘这个岁数了,还能重操皮肉生意不成,要不是你们这群小蹄子天天不让老娘省心,老娘早退休了好不好,老娘可告诉你,你今天说什么都得去,老娘养你这么多年,关键时刻你可别给老娘掉链子。”

洛红颜恶声恶气地道,可是看着花念奴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她不由心中一酸,转过头去掩盖点眼底的湿意。

她没有那么强大的本事,护住船上的姐妹,她向来都是疼爱着花念奴的,她年纪最小,性子又娇嗔,嘴巴偏偏特别甜,原想着再让她玩段时间接客,可如今看来,怕是不得不过这个坎了。

洛红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是一个重感情便失去理智的人,楼相阴晴不定,万一惹怒他……她总要为船上其她姐妹着想。

“哦,好吧,我去,红颜姐,你别生气。”

花念奴柔软的手覆盖在洛红颜的手上,温热潮湿的触感,让洛红颜心软了一瞬,这个死丫头,这么懂事怪让她内疚的。

可也只是一瞬,随即她眼睛眨了眨,眼里波光流转,媚态尽显,薄唇轻启道:“你还未经人事,虽然以前姐妹们言语之间你也听到了不少,可总归是自己没实践过,我这里有瓶好东西,你且拿着。”

洛红颜从袖中掏出一个青绿色玉瓶,小巧精致,上面还有暗色花纹。花念奴神色迷茫地看着玉瓶,忽而像是想到什么,脸嗖地涨红起来,连连摆手,口中拒绝,“春药,我不要。”

“你这死丫头,老娘珍藏的好东西,你居然还敢不要。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春药中的极品,欲成欢,千金难买,老娘当初手中也不过十瓶而已,如今也还只有三瓶,其中一瓶我还赠给你。这药无色无味,倒于酒中不留痕迹,要不是楼相身边不缺女人,你又是个懵懂货,老娘还不舍得给你呢。嗨,反正今晚不管是你睡了楼相,还是楼相睡了你,只要你能在楼相手中保住命就可以了。”

那玉瓶被强硬地塞入手中,想到万事保命当先,花念奴忍了又忍才没把那春药推回去,玉瓶在手中如烫手山芋一般。

或许是她红脸的模样逗乐了洛红颜,她伸手在花念奴脸上摸了一把,滑嫩的如同刚出锅的豆腐,手感好的不得了,“害羞个屁,你还是个雏,不知道这男女之事,可是舒服的很呢……”

明明是个大美人,语气却猥琐的很,洛红颜就不能开口说话,不然真真是浪费了她那张脸。

“红颜姐……”

瞪大眼睛,花念奴脸色通红,眼睛有了几分怒火,洛红颜干笑了两声,拍了拍花念奴的头,心里知晓这丫头定然是恼羞成怒了。

“不过……伺候楼相……”

将玉瓶放进袖子里,花念奴语气有些犹豫,“他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楼里姐妹私底下没少骂过,有那么一种客人,特别热衷于折磨人,那个楼澈之,可别有这种癖好。

“行了行了,别多想了,老娘又没亲自上过,哪里知道他有什么癖好。”

上下打量了花念奴几眼,洛红颜捋着自己腮边的碎发,红唇微启,“你也不亏,楼相可是出了名的相貌英俊,你说咱们做这一行的,什么客人遇不到,难得有个长的模样好的,其实也不错了。”

花念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也没有多问,默默地接受了这件事情。

凤栖楼今晚远不如往日热闹,虽然一楼正常营业,可二楼三楼却是被人包了场,当花念奴穿过几个面目严肃的侍卫到了三楼甲板时,只觉得眼睛都快被亮瞎了。

灯,明晃晃的灯,整个三楼挂满了亮堂堂的灯笼,还是喜庆的大红色,大红灯笼高高挂,颇有过年的气氛。

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未见到楼相,花念奴便在心里给他打下一个土的标签,花念奴觉得春节的时候,洛红颜都没有舍得挂这么多的灯,她一向抠门的紧,今日出血这么大方,想必会肉疼许久。毕竟楼相名声在外,洛红颜定然不敢宰这只“肥羊”,心里这般想着,花念奴眼睛盯着前方,刚刚看到人影,她的瞳孔便猛地放大。

“相……相爷万福……”

花念奴低垂着头,连看都没有看甲板上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影,“啪”地一声跪在地上,甲板坚硬,跪在地上腿疼的厉害。

第一反应就是去揉腿,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她放弃了这个行为,疼,太特么疼了,花念奴头懵懵的想,连说话的声音都打了颤,她一向怕死怕疼,今日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她也只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哪里出了差错得罪了相爷,她会被丢下河里。

“抬起头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风雨欲来的威压感,花念奴又打了个哆嗦,慢悠悠地抬起头。

两双眼睛一对视,便都是一个惊讶,男人的桃花眼里,是深不可测的漩涡,差点将花念奴溺亡。

而对于楼澈之而言,他只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眼睛这么干净的人了,明亮瞳孔之中,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莫名的,楼澈之对这个女人有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好感。

“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凤栖楼的花魁,长得也不怎么样吗,连我母后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楼澈之身边坐着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童,身穿蓝色长褂,脖子上带着一个孩童拳头大的长命锁,满身富贵之气,虽然长的似玉瓷娃娃,可面目娇纵,眉眼间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

倒是旁边的楼澈之,身穿白色绣青竹长衫,墨发仅用一支玉簪挽住,剩余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眉,眼,唇,花念奴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是翻江倒海的震惊,这个杀名在外的楼相,居然长的这般美,灯笼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越发显得他肤色雪白。

只不过楼澈之五官虽精致,却丝毫不会显得女气,只因为他眉眼清冷,气势逼人,浓黑的眉之下,是一双可以杀人的眼。只不过一个照面,花念奴就不敢再多看楼澈之,这个人就像深谭,一旦陷入进去,恐怕就再也没有逃出的可能了。

“胡闹,不过一个妓子而已,安能与太后相比。”

那张红润削薄的唇,吐出的话,差点儿没把花念奴气死,她居然被美色所惑,居然忘了面前的这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仲父说的对,是我口误了。”

那幼童虽嚣张,可面对楼澈之时,却语气尊重,很是听从他的话。

“唉,只不过我听闻母后身边的紫兰说,昨日母后半夜还未睡着,我很担心她。”

楼澈之拍了拍男童的头,眼神中似有了暖意,安抚道:“没事,太后担忧之事,自然有我为她处理。”

“嗯,我相信仲父。”

男童闻言灿然一笑,神色里都是信任。

花念奴看着这一大一小,心思转了好几转。

外面坊间皆有传言,楼相和宫里那位一手遮天的太后纳兰敏有一腿,而他们刚刚登基的少帝,便是两人的私生子。

一模一样的桃花眼,两人相处时的亲近感,都让花念奴觉得如坐针毡,话本子上可是说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楼相往日从不曾带少帝出来,今晚偏偏来了她们凤栖楼,还在她的面前表现的这般亲密,她的心猛然一缩,只怕是在楼澈之的心里,她已经是死人了。

花念奴捏着袖里的玉瓶,思考着如何才能给自己找个绝处逢生的机会,正从生扑和勾引的选择里纠结时,只听得耳边一声炸响,接着一个茶杯带着风,直直地砸到她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