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竹马请冷静

祝梦西和盛青朗相识多年,一朝被表白,她下意识地就“拒绝三连”,但事后便开始后悔,非常后悔。

祝梦西的“梦西洲”原创汉服工作室即将迎来三周年庆典。

当初她一毕业就和室友舒棠选择了创业这条路,纯粹是因为个人爱好。也是她们运气好,赶上汉服风刮得最猛的时候,她们的设计又别出心裁,在原创汉服队伍中渐渐崭露头角。

三周年庆主打的汉服主题已经定下来,这次她们想跟画手合作设计作品,但看了几位画手的画风,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祝梦西垂头丧气地趴在设计稿上,看着一旁的舒棠问:“要不我们就自己来吧,是我画得不好吗?你这么嫌弃我?”

舒棠一边在电脑上浏览画稿一边哄她道:“你画得特别好,当年毕业设计金奖上是你的名字,这件事我一直记着呢。但毕竟是三周年庆,我们总得来些不一样的吧。”

理是这个理。

“可是……”祝梦西将椅子转了半圈,面对着舒棠摊手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这两天再不定下来,三周年庆的预告宣传就跟不上了。”

舒棠愁眉苦脸地和祝梦西对视,突然一拍脑袋站起来,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高声说:“怎么没想到他呢!”

她在网上迅速搜索起来,接着在键盘上一阵敲打之后把电脑屏幕转向祝梦西。祝梦西看了一眼,差点儿窒息。

舒棠并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兴奋地说道:“可以找盛青朗啊。论名气,他直播一次手绘,粉丝都能把直播间挤到卡顿;论画风,他新出的绘梦画集简直就是为我们画的嘛!况且,他还和你那么熟。”

舒棠越想越兴奋,当场就要祝梦西给盛青朗打电话。祝梦西支支吾吾地不肯答应,最后竟恼羞成怒了,指着舒棠凶狠地说:“舒小棠,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碴儿呢?!”

舒棠愣了几秒,忽然就明白了,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祝梦西摆摆手,要是吵架就好了,她分分钟可以表演当场认错。其实,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前几天刚拒绝了盛青朗突如其来的告白。

她和盛青朗打小就认识了,后来一个去了美院,一个学了设计,虽然没在一所学校上学,但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她一直以为的多年友谊被盛青朗一朝掰扯成了爱情,祝梦西下意识就给出了拒绝的态度,然后他们俩现在的关系就处在了不尴不尬的境地。

舒棠哪儿知道他们之间这样的纠葛?她想着,既然两人吵架了,那就借着这次合作的机会顺便和解呗。

她觉得自己简直太善良了,打了鸡血一样去轰炸盛青朗的私信,每句都势必要带上“祝梦西”的名字,终于在深夜收到了这位大神的回信。

他说,好的,没问题,后天有空能过来。

于是第三天早上,祝梦西在工作室熬了一个通宵,刚从休息间下楼,就和推开大门的盛青朗对视上了,她脚一软,差点儿在楼梯上踩空。

祝梦西这边慌里慌张的,盛青朗看起来却自在得多,他视线一转,当作没看见她,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就被舒棠拉着在沙发上坐下来谈事情。

舒棠最终签下了和盛青朗的合作协议,但因为设计方面都是祝梦西负责的,所以和盛青朗接洽的人自然也是她。

“反正你们住对门,平时商讨个思路多方便。”

祝梦西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对面紧闭的门,再想起舒棠的话,觉得人生好艰难。

祝梦西踌躇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去敲门,结果敲了几分钟也没见人来开。她贴着门听动静,又去扒猫眼,折腾了一阵,最终还是去拿了盛青朗给她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她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才感觉这把钥匙都包含着深层含意。

祝梦西往客厅扫了一圈没看见人,便挪着小步子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果然看见床上鼓起了一团。

都快下午了,祝梦西没打算让床上的人再睡下去。她熟练地摁开音响,选了一首重金属音乐炸醒了凌晨四点才睡过去的盛青朗。

盛青朗睁开眼睛,迷糊了好一会儿才认清眼前的人,他把被子拉到头顶生起了起床气:“把它关了!”

祝梦西听话地关了音响,扫了一眼他散乱的桌子,贴得满满的便利贴上写了最近要交的画稿,她有些过意不去,说:“其实你如果忙的话,就不用接我们的活儿了……”

盛青朗一下子掀了被子,斜睨她一眼说:“你是怕我拖稿?”他跳下床从桌子上翻出一张粗线稿,按她们之前提出的要结合《西洲曲》意境的要求,上面画的是江南女子采莲图。

“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地方。”盛青朗把画稿塞给她,进了卫生间洗漱,再出来时就看见祝梦西正趴在桌上画着什么。

见他走近了,祝梦西就举着那张纸兴冲冲地给他看,说:“我刚才想到了,你的这幅图就用在大袖衫的后面,整体的颜色就采用青绿渐变色,里面高腰长裙的图案我还没想出来。”

盛青朗低下头看了一会儿,伸手要接过画稿,两人的手指却不小心触碰在一起。跟他独处,祝梦西本就有些忐忑不安,这一碰更是吓得条件反射似的缩回了手,那张纸便飘飘悠悠地掉在了地上。

气氛尴尬了起来,盛青朗轻笑一声,蹲下身捡起画稿,自嘲道:“我这么让你害怕?”

祝梦西暗自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反应,想解释,又被盛青朗的眼神吓住了,半张着嘴,就是说不出话来。盛青朗自顾自地往下说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这次过后,我们可以不再联系。”

“不。”祝梦西不知所措,抠着桌子边,有点儿委屈地说,“我们连朋友也不能做了吗?”

盛青朗本想说,是的,不能。既然藏在心底的话都说出口了,就没必要再打着朋友的幌子了。但看祝梦西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把话憋了回去,转移话题道:“你先回去吧,我要赶稿了,初稿下周给你。”

“哦。”祝梦西垂头丧气地挪步出去,出门前叫了他一声,盛青朗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她却突然说不出话了。

盛青朗这是摆明了要跟她生疏。

祝梦西是个体谅员工的好老板,盛夏天里给工作室的人每人点了一杯冰饮,舒棠嫌那家店的杯子小,硬是要了两杯。大家正一边享受着下午茶一边商讨三周年庆的营销方案,门口挂着的风铃响了起来。

盛青朗背着包走进来。

“有事儿……吗?”祝梦西咬着吸管问,前几天他们已经把样稿都敲定了,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他亲自上门吗?

舒棠在旁边憋着笑,踢了踢她的脚,故意道:“你紧张什么啊?”

祝梦西斜了她一眼,推开椅子站起来。盛青朗已经走到了她跟前,说:“公寓停电了,借你的工作室赶一下稿可以吗?”

“可、可以啊,二楼左边那间。”祝梦西本想递给他一张纸巾擦一擦额上的汗,结果盛青朗直接转身上楼了。

舒棠看出端倪,问:“你们怎么了?还没和好啊?”

这根本不是吵架的问题好吗?祝梦西懒得跟她解释,作势要出门。舒棠急忙叫住她,这种天气出去是要参加自助烧烤吗?

“去买喝的啊。你们人手一杯冷饮,就盛青朗没有,我多尴尬!”祝梦西说着给自己身上又加了一层防晒。

舒棠晃了晃还没开封的那杯,说:“我有两杯啊,分给他一杯吧。”

“他不喝咖啡。”

盛青朗长得高高大大的,却偏偏喜欢甜腻腻的草莓味饮料。这个影响他外在形象的小习惯,在他高中时背着人偷偷喝草莓早餐奶的时候,就被祝梦西发现了。

祝梦西买回草莓沙冰就直接上了二楼。

盛青朗正埋头在他的板子上作画。他最近接了一家游戏公司的稿子,要画宣传海报,来来回回地改了三遍,说实话,他现在的情绪有点儿暴躁。

有人在手边放下一杯冒着冷气的饮料,他视线往上移,看见祝梦西被晒得红红的脸,随即手下正在画的花瓣乱了一笔。

祝梦西把沙冰又推进几分,眼神飘忽着,就是不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先喝了吧,化了就不好喝了。”

沙冰入口即化,草莓味儿的,上头还缀了几颗蔓越莓碎,酸酸甜甜。

祝梦西看见盛青朗稍稍眯起眼睛,一副既满足又克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盛青朗有他的偶像包袱,始终觉得男生不能跟甜食搭边,把自己嗜甜的秘密藏得死死的。

“笑什么?”

祝梦西歪着脑袋说:“我知道你喜欢吃甜的啊,这是全糖的,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

“为什么不用装?”盛青朗转过身来面对她,盯着她的眼睛道,“因为你在我面前是特殊的吗?”

祝梦西感觉自己又丧失了语言功能,只知道摇头否认。

盛青朗突然欺身上前,把她逼得只能紧靠在桌边。她一呼吸,鼻腔中都是盛青朗惯用的木质香。

“你是特殊的。”盛青朗神色认真,低声道,“祝梦西,你对我而言从来都是特殊的那个,我喜欢你。”

面对他的再一次告白,祝梦西咬着下唇不说话。盛青朗就不能让她缓一缓吗?她现在做梦都经常梦见盛青朗恼羞成怒,搬家跑了,以至于她这几天都在想一个两全其美的说辞。

祝梦西的反应在盛青朗的意料之中,他有些颓然地退回去,继续画他的画。

“梦西洲”工作室的汉服用料都是从苏城进的,祝梦西又是苏城人,自己去看货的时候往往都会在那里住几天。只不过她父母常年不在国内,她一般都去外婆家。

从厂里谈合作回来,祝梦西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院里的谈话声,她不可置信地探头进去,果然是盛青朗。

盛青朗在附近有一场签售会,顺路回了一趟家,而他家又和祝梦西的外婆家只隔了一条巷子,便过来送点儿东西。外婆先看见了她,招手让她进来。

今天有客人来,她十分高兴,堆着笑说:“你和青朗先坐着,外婆今天给你们做‘太湖三宝’。”

只剩他们两人,盛青朗也不跟她搭话。祝梦西想,不谈私情,说公事总可以吧?她拿出在厂家拿的样品丝线,挑了一团烟青色的给盛青朗看,说:“这个颜色的线搭湖青色好看吗?”

盛青朗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盯了一会儿她手中的那团线,说:“藕荷色比较好。”

祝梦西想了想,藕荷色也能跟莲花颜色相对应,便点头认可,又摸出手机给他看图,道:“你画的图样,我这次想用乱针绣,远看就像一幅画,就是色彩的渐变融合要求比较高,要不你帮我选选色?”

盛青朗斜了她一眼,又把视线收回,他还没说话,祝梦西就急急地道:“我付钱,付钱的。”

她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忐忑神情,盛青朗本想出口的话转了个弯,柔和了许多,说:“这几个月在忙签售,不一定在家。”

“那微信上联系吧。”她想到了什么,委屈地低声道,“你别总不回我就行。”

盛青朗没说话,他时常看不透祝梦西的行为,既然不喜欢他,那总缠着他干吗?还、还……她到底知不知道不能随意对人撒娇?

吃过午饭,盛青朗要去南园写生,祝梦西要去外婆的织庄拿些练手的材料。两人顺路,便一起走了过去。

狭窄的巷子里有一群孩子在玩闹,巷子更显拥挤了,两人的距离被迫贴近,祝梦西才挪动步子要往墙边靠,盛青朗就一把把她拽了过来。

下一秒,她原先站立的地方,砸过来一只球。

一个小孩跑过来边捡球边道歉,祝梦西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没关系,再转过头时,盛青朗已经放开她独自朝前走了。

她的手腕处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那股木质香。

祝梦西追上去,鼓足了勇气开口道:“盛青朗,你以前都不会走这么快的。”

盛青朗眸色一暗,继而拽着她的手臂把人抵在墙上,低声在她耳边恶狠狠地道:“因为我以前没有对你说过那番话。祝梦西,我不想再藏着那份喜欢了,我想对你做的,还有更过分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