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迄今为止陈建松见过的最奢华的房间，每一件装饰在他眼里都显得光彩夺目。

在这种地方发生凶杀案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陈建松感慨道。

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一席黑衣的男人快步走进房间，他身材适中，目光犀利，体格健壮，两腮长着密密麻麻的胡茬，给人一副沉稳、干练的感觉。

“完了吗，老徐？”陈建松问。

徐耀威摇摇头，“没有，还早。”继而翻着行李。

陈建松习惯性地收住话茬，他来到露台上，眺望着远处:夜晚的大海黑沉沉的一片，潮声此起彼伏，雨点混着腥冷的海风在空气中飞舞。

蓦地，只见玻璃门上光线一闪，陈建松回过头，只见徐耀威夹着什么东西走出了房间。他伸了个懒腰，点上一根烟，继续独享着凄凉的夜色。

徐耀威很快掌握了别墅的人员构成和整体结构。由于案发后没有人离开别墅，因此他断定凶手仍在别墅里。

这个家族共有九口人（不含死者在内），分别是肖永贵的母亲李萍，今年七十五岁；长兄肖永富，比死者大三岁；侄子，肖赞；妻子，孙霞；女儿，肖娜；妹妹，肖爱珍，比死者小三岁；妹夫，邱钰辉；外甥，邱飞；外甥女，邱媛媛。

此外，还有厨娘张玉容，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妇女；两位客人，温健和胡志峰。

他们都有杀害肖永贵的嫌疑。

徐耀威被告知死者的父亲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死后留下一笔庞大的遗产，遗产由李萍保管；长子肖永富九年前与妻子离了婚，离婚后儿子肖赞随父亲留在了岛上；妹夫邱钰辉一年之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岸上做生意，案发前正好回岛上探望妻子儿女；两位客人的来历尚不明朗。

以上信息皆由厨娘张玉容提供。

“他们在哪儿？”听完张玉容的介绍，徐耀威问。

“都在客厅等您呢……”张玉容的声音略带哽咽，“跟我来，警官。”她主动要求带路。

徐耀威跟她下到一楼，后者推开一扇古典的法式金属门，让道:“里边请，警官。”

徐耀威步入客厅，只见里头金碧辉煌，见有人进来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他，他毫不怯场，镇定自若地走到客厅中央，迅速扫了一眼在座的男女，说:“各位久等了！”

客厅死一般的寂静，他能感到投在他脸上的焦灼的目光。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刚刚检查了案发现场，基本掌握了情况，现在有几点要向你们声明……”

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死者是被一把利器刺死的；二、死者是中午一点前遇害的，凡是在此之前到过他房间的人都有嫌疑；三、目前暂不清楚凶手的作案动机，但可以排除劫杀，因为没有发现有物品丢失；四、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小岛。”

众人面面相觑。

徐耀威看在眼里，补充道:“对，任何人不得离开小岛——”

“警官，我明天要赶回去谈项目！”一个长相浑圆的男人打断了他。

徐耀威摇摇头，“那也不行。”

男人还想争辩，却被徐耀威伸手制止了，一股不容置辩的坚定清晰地写在他的脸上。

男人只得打住。

徐耀威瞅了眼手表，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他找到了他要找的目标，问:“肖夫人，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迎着他的目光，孙霞缓缓地答道:“好点了……”

“那就由你开始接受我的提问，可以吗？”徐耀威表现出对死者家属应有的关心。

孙霞略一沉吟，点头同意了。

徐耀威要求陈建松做笔录，自己负责提问。为此，对方提出了质疑，称自己写字速度不快，怕影响审问，徐耀威只是安慰他:“没事，挑重点记就行了。我一个人应付不了！”

审问地点设在徐耀威的房间里。此时已是晚上九点。

“请你再次确认发现尸体的时间……”徐耀威打量着面前这个神情恍惚的妇女。

“中午一点。”

“你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回房间午睡……”孙霞有气无力地抬起眼帘，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球。

“之前你在哪里？”

“我在一楼的家庭休息室。”孙霞指了指楼下。

“干什么？”

“看杂志——这是我的习惯，”孙霞凝答道，“饭后直接午睡对身体不好。”

“你们几点吃的午餐？全部人都在一起吗？”

孙霞偏着脑袋，略微沉吟，答道:“对。包括那两个客人。”

“几点？”徐耀威盯着她浮肿的眼圈。

“十二点准时就餐。”孙霞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先生就是饭后至一点这段时间内遇害的……”徐耀威有意停顿片刻，等陈建松记完，接着问:“他饭后就直接回房了吗？”

“是的。”

“然后在椅子上休息？”

“对，那是他的习惯。”

“他在等你回去吗？”

“是的。”

“谁会趁你不在溜进他的房间呢？”

迎着徐耀威犀利的眼神，孙霞的目光偏移了，喃喃道:“不知道……我感觉有人想加害于他。”

“他得罪谁了吗？”徐耀威直勾勾地盯着她。

孙霞不安地挪了挪身子，“不知道。”

“你们的房间在三楼，案发时你在一楼……”徐耀威琢磨着，“你看到谁上去了吗？”

孙霞蹙着眉，忖道:“这我不清楚，因为楼梯不挨着家庭休息室，只有客厅里的人才能看到谁上楼了……呃，酒吧里的人也可以！”她补充道。

徐耀威立即拿出张玉容提供的别墅的构造图，上面能一览别墅的各个部分无余。

（图）

别墅呈“T”形结构，门口位于“T”的交点处，进门便是客厅，门的左侧是楼梯，楼梯的左侧是酒吧，中间隔了一堵墙，它们都在客厅的对面，与客厅相连通；往里走是厨房，家庭休息室在最里头，与厨房隔着一道门；客厅、厨房和家庭休息室都配有露台，露台是相连通的。这是“T”形的左半边，右半边则是露天泳池。

这是别墅一楼的情况。

二楼的结构相对简单，相较一楼，同样的位置由客厅改成了两间主卧室，厨房、家庭休息室和露天泳池改成了客房。一层有两间主卧室，五间客房。每间卧室都配有单独的盥洗室。

三楼的结构与二楼一样。

看罢，徐耀威收起图纸，问她:“谁在酒吧里？”

“不知道。门是关着的。”

这等于说她谁也没看见。

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见徐耀威仍一筹莫展，孙霞压低声道:“警官，虽然我没看见谁上去了，但我猜得出谁是凶手！”

“砰”的一声，半掩的窗户突然开了，一股湿漉漉的海风吹了进来。

陈建松连忙起身把窗户关上。

“谁？”徐耀威不受影响，问道。

孙霞正襟危坐，说:“温健，一位客人。”

“请说说你的看法。”

“温健是三天前来的，他刚来不久，我先生就遇害了……你不觉得是他干的吗？”孙霞的眼神流露出怂恿。

“他是专程来度假的吗？”

孙霞摇摇头，“不是。是我们邀请他来的。”

“邀请？”徐耀威一脸好奇。

“嗯。”

“这么说你们认识？”

“嗯——算不上吧，只是普通的债务关系，”孙霞从眼角缝里偷瞄着徐耀威，“他因为要投资项目，所以向我们借了一笔钱，可是期限到了，他却还不上，于是我们就邀请他来了……当然了，请他来也是为了商讨对策！”

果然是放贷的。徐耀威暗想。

“你们商量的结果怎样？”徐耀威面不改色地问道。

“嗯……当然是黄了！”孙霞显得心有不甘。

“温健借了你们多少？”

“五百多万。”

陈建松险些从椅子上栽倒。

徐耀威也是心中一凛，仍不动声色地问道:“他们有发生过争吵吗？”

“有，”孙霞不假思索地答道，“就在早上，当时我正准备回房间，突然听到里边传来争吵声，仔细一听，是我先生和温健——”

“他们在吵什么？”

“没听清楚。”

“你先生有威胁他吗？”

孙霞稍作犹豫，摇摇头，“没有。”

徐耀威直视着孙霞的大眼睛，他隐约觉得对方没有说实话，又问:“你们收他多少利息？”

孙霞的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比银行低的！”

徐耀威双手托住后颈，靠在椅背上，喃喃道:“这么说……你怀疑是温健杀害了你丈夫？”

惊恐与愤怒一并窜上孙霞的脸颊，她点点头，目光似乎在恳求对方为此保密。

“你认为他杀害你丈夫的动机是什么？”徐耀威明知故问。

“当然是为了逃债了！”

“这么做未免铤而走险——”

“警官，这笔钱他一辈子都还不完！”孙霞情绪激动地打断他。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反正这家伙给我的印象不好，他总是一副夸夸其谈的样子，吹嘘自己赚了多少……可结果呢？结果是他的生意赔了！我早就劝永贵不要借钱给他，那家伙靠不住，可他偏不听，现在钱不仅要不回来了，自己也——呜呜呜……”说到这里孙霞突然哽咽了，随即放声大哭。

徐耀威与陈建松对视一眼，便让孙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