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出来之后，胡晶晶与林殊都是板着脸，两人站在台阶上隔有一个手臂的距离，像是刚打完离婚官司，谁都没捞到好处的样子。

胡晶晶心情差是因为线索又断了，她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去向甲方爸爸证明自己的无辜，而林殊则是因为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做了件很没效率的事。

“麻烦你送我回公司吧。”林殊看了眼手表，“我下午要开会。”

胡晶晶拿出手机与他做了件相同的事。

“现在11:30，正好是午餐时间，不如吃了再走吧。我知道你很忙，但饭总得吃，对不对？”

说这话的时候，胡晶晶半眯着眼，像只在设陷阱的小狐狸。

林殊看着她犹豫近半分钟，其实对他而言吃饭只是维持身体机能，吃个三明治和吃顿火锅的作用是一样的，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好吧。”

不知怎么的，他破天荒地答应了。

“多谢总裁赏脸。”胡晶晶两步并一步跳到他跟前，眨两下水汪汪的狐狸眼，坦诚笑着说：“虽然没有线索，但你百忙抽空来看监控，我很感激，所以给我个感恩的机会吧，这顿饭我来请。我知道这附近有小锅米线很好吃，还有新疆菜和湘菜、川菜、本帮菜，你要吃哪个？”

林殊略微不自在地推了鼻梁上的眼镜：“小锅米线好了。”

“那我们朝……那边走。”

胡晶晶伸手指了个方向，欢快地下了台阶。她就像繁乱工作中突然而至的一杯咖啡，有股浓烈且让人兴奋的香气。

小锅米线离这里没多远，横穿条马路就到了。正值饭点，狭小的店面略显拥挤，服务员来往穿梭、大声吆喝，场面一度很混杂。

胡晶晶以为这位总裁会不习惯小而乱的苍蝇馆子，没想到他倒是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很绅士地让她先坐。

胡晶晶扫桌边上的二维码点了土鸡米线，然后问他吃什么。林殊看着餐牌上的图片随手指了个：“这个。”

点完餐，林殊很自然地脱下眼镜边旁上。这时，胡晶晶才注意到他有一双深邃到摄人心魂的漂亮眼睛。站在美妆UP主的专业角度，她不由夸赞了句：“你为什么不戴隐形眼镜？你的眼睛长得这么好看，柳叶眼型很难得呢。”

林殊听了这话表情一僵，有点不自在。

胡晶晶顿时意识到自己说话太随便了，莫名其妙地说人家眼睛长得好看，显得“非奸既盗”。

她不由吐下舌头，转而与服务员说：“加个卤蛋。”

好在没多久米线就来了。服务员大大咧咧往桌上一搁，腾起的白雾瞬间模糊了两人的面容，也冲散了刚才的尴尬气氛。

林殊透过白烟看过去，有种雾里赏桃花的感觉。其实，他觉得她也很好看，而且身材没话说，只是这样的话这辈子他都开不了口。

两人沉默了一阵，专心致志低头嗫米线。胡晶晶伸手去拿辣酱，林殊也恰好伸出手，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

胡晶晶与林殊对视了眼，彼此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不约而同放弃老干妈的阵营，转而伸向镇江香醋。

两人的指尖再次在香醋纤细的瓶颈处相遇了，又是几秒难言的尴尬。

“你先吧。”胡晶晶干笑着放弃。

林殊坦然地拿起醋瓶，再拿把干净的一次性塑料小勺，问：“一勺够不够？”

胡晶晶受宠若惊，心里腾起被大总裁伺候的荣耀感。

“谢谢，半勺就够。”

林殊往胡晶晶的米粉碗里加了半勺醋，再往自己碗里加了一勺醋。从他的加醋加辣的手势来看，口味似乎很重。怪不得他像一部战斗机器，皆是肝火太旺的原故。

“老板，再来两瓶王老吉。”胡晶晶伸手叫道，转眼收银老板就从冰柜里拿两罐凉茶递上。

胡晶晶给了林殊一罐：“喝点这个，能降火。”

林殊低头看着面露为难。

胡晶晶注意到了：“怎么不喜欢？”

“是，我不喜欢里面的草药味。”

林殊回答得很干脆，于是胡晶晶就把王老吉换成椰奶。

“这个挺好喝的。”胡晶晶边说边喝了口，“我之前去广州出差喝过现熬的凉茶，比这个苦多了。”

林殊问：“你去广州出差是为了拍美妆Vlog吗？”

嗯？他竟然还懂美妆Vlog？胡晶晶有些意外。

“不，是以前公司的一个项目，要常驻广州半年。”

“什么项目？”

“运动系列的，我负责前端，没想到做完这个项目，公司就不行了。其中还遇到了其它事，所以我干脆辞职了。”

胡晶晶表现得很轻松，不过林殊看得出她眼睛里的沉重，虽然他很好奇她说的“其它事”，但仔细想想他们之间没到很熟的地步，所以还是沉默比较好。

饭后，胡晶晶开车把林总送回公司。林殊问起：“如果没有查到真相，你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无辜，你该怎么办？”

胡晶晶很无奈地耸下肩：“能怎么办？赔钱，坐牢都有可能。不过若是能在下周五之前拿出新的企划方案，也许就不会这么惨。”

林殊凝神思考了会儿，颔首说：“好的，我明白了。”

话落，他道再见，接着走向电梯，电梯门打开时，他忽然想到什么，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加个微信，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联系起来方便。”

胡晶晶眼神瞬间幽暗了。

“我前两天有加你，可你没有同意。”

林殊：“……”

他打开通讯录好友界面，果然看到一个“苹果狐”的请求：我是胡晶晶，急事，加加加！

林殊尴尬地笑了两声：“对不起，太忙了，没有注意。嗯，你这头像很特别，是小孩子画的吗？”

“是我自己画的。”

林殊：“……”

他不再说话了，直接通过好友验证。

老实说，林殊的手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肉均匀，是副天生弹钢琴的手，不过他用这双手来打字时，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晶晶混在美妆圈，见惯了各种男色，有阳刚的、有阴柔的、还有伪娘款的，但都没林殊这样自然，好看得让人很舒服。果然造物主是神奇的，给他颜值的同时还给了他智慧，然后顺手关上了“情商”这道门，再留了点“毒舌”。

对于这种榴莲般的人设，胡晶晶觉得很难遇到，也很难再有交集了，为了给彼此留个好印象，临走之前，她很礼貌说了“再见”并表示对他的感谢。

林殊颔首莞尔，也像是出于礼貌。出电梯之后，他不由掏出手机点开微信，好奇地打开了“苹果狐”的个人信息页。

胡晶晶的头像是只藏狐，呆萌中透着一丝丧丧的感觉；她的个性签名是whatdoesn‘tkillyoumakesyoustronger，正好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歌《Stronger》的歌词。

不知为什么，心中有种很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或许之前曾在生命中出现过，时间久了就慢慢地沉淀了。

林殊一时没想明白，于是把这异常情绪归为劳累。他走进办公室，叫来技术总监说：“今天两位面试者的资料再让我看下。”

晚上练拳的时候，胡晶晶与詹廷宇聊起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或许是失业的感觉越来越重，她只得很诚实地与詹廷宇说：“老詹，接下去的课我没钱续了，我快失业了，说不定还要坐牢，到时你记得来探望我。”

詹廷宇微怔：“有这么严重？哪个公司？我去帮你问问，或许可以帮忙。”

胡晶晶听后笑了，完全无视他的认真。在她心目中，他只是个打拳很厉害的教练，偶尔去参加比赛，拿些奖状回来。

她一边拉伸双腿一边叹气，说：“老詹，你就别开玩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我想过了，万一不能做美妆，我可以继续做前端呀，只不过找工作这段时间内是不能来练了，我得恰饭。”

“你来，我免你会员费。”

胡晶晶斜眼睨他：“叫这么响，小心别的会员也让你免，到时候你付不出租金被赶走的话，多可怜。”

詹廷宇沉默了，蓝黑色眼睛里飘散着纠结的情绪。其实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该告诉她这整栋大厦都是他家的产业，而他是万一不能赢得比赛，就得回家继承房产公司的可怜人。

胡晶晶看他低头，以为是触动他敏感且自卑的神经，毕竟当初他在街上发传单时太落魄了，逮着她说自己如何可怜，作为“全村的希望”不得不到大城市打拼，如果没有一单，晚上就要住桥洞。

嗯，她对此深信不疑。

“唉，算了，老詹，你和我一样可怜。我们还是聊点轻松的事吧，比如你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没开始，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状态不佳，我也有些不放心这里。”说着，詹廷宇看向胡晶晶，很明显地是在暗示：我不放心你。

胡晶晶木讷地摆手说：“这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交给李子他们就好了。我还等着你拿下UFC的金腰带呢，到时我一定会到现场给你加油鼓劲！”

她奋力握拳，目光无比坚定。

詹廷宇手扶额头笑了，低沉的笑声中透出些许无奈。之前她有男友，他不敢追，好不容易等到她单身，她却把他当基友。

詹廷宇觉得不能再玩“我说你猜”的游戏，干脆直白地问她：“如果我能赢这次比赛，你能不能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