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秒杀

1.见面

我是一个神智不清的危险分子，我常常对自己的人生感到迷惘。所以，我打架、酗酒、赌博。我甚至还因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打破了唯一的弟弟强子的脑袋。

星期六下午四点整，我以买房为借口约吴琳琳见面，然后趁她不备，将她绑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了个嘴巴，然后将她塞进了衣柜里。

这种拉门式衣橱宽敞得像个小房间，几个人藏在里面都不会挤。

我有点紧张，目光在吴琳琳嘴巴上一直没有离开。我担心她会突然大喊大叫，只得时不时地对她发出威胁警告。要是情况允许的话，我真想把她嘴巴也堵上。

“你不是抢钱……你，你想干什么？”吴琳琳结结巴巴地道。

“实话告诉你，上次发生在这个房间的那宗入室抢劫，”我顿了顿，“我也有参与，当时我就藏在这房子里。”

吴琳琳的眼泪从我手上滑落，我试探着移开捂住她嘴巴的手。这次，她没有发出愚蠢的尖叫，而是颤抖着声音说：“那天你们一共三个人？”

我点点头，可惜她看不到。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你在这里，如果我知道，今天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吴琳琳解释道，“我会永远把这件事忘掉，请你相信我。”

“出事的可是你的室友，据说还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在风平浪静之后跑去报案？我是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到别人手里的。况且，我似乎得了健忘症，以前发生的事正在一点点从我脑海里消失。现在我已经不能完全记起那天入室抢劫的情况，保不齐哪天，你会在我把你完全忘记时，把我送进监狱。”我说。

吴琳琳拼命地摇头：“我……我这就把事发那天的状况给你复述一遍。”吴琳琳开始讲述起那起入室抢劫案的经过，我并没有打断她。相反的，我开始仔细聆听她的一字一句，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

2.现场重现

十月十九号，入室抢劫案发生的当天。像往常一样，吴琳琳在做家务，室友陈瑞在给她表姐打电话，两人聊得十分投入。吴琳琳本不想偷听她们姐俩的对话，无奈陈瑞把电话按下了免提。

“我刚从提款机里取出五千块，就被身后那小子给抢走了。这还不算，他的同伙还把我的手包一起抢走了……”

电话那头的表姐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经历，看样子正在往陈瑞家里来。吴琳琳不喜欢陈瑞这个有钱的表姐，她每次出现都像使唤佣人一样使唤她。

陈瑞虽然表面上对表姐有所制止，但实际上也在拐弯抹角地指使她干这干那。要不是因为住在陈瑞家中不用交房租，吴琳琳绝对不会受这种气。

吴琳琳听说陈瑞的表姐要来家里，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门。

门开的一刻，突然从门后跳出来两个男人，为首的男人不由分说地捂住了她的嘴，用刀子挟持着她走进屋里，后面的男人赶紧关好房门。陈瑞还在和表姐打电话，完全没注意身后发生的一切。矮个子男人蹑手蹑脚地凑到陈瑞身后，以同样的方式捂住了陈瑞的口鼻。等陈瑞反应过来时，她和吴琳琳已经被五花大绑捆住了。

吴琳琳不认识这两个男人，起初她还以为他们只是随机性地犯罪，但是这种想法出现没多久就被她推翻了。

“是这女的吗？”高个的男人问矮个子，他看起来像是喝了很多酒，脸红得厉害。矮个子一直在喘粗气，好像刚刚跑过很远的路。

“瑞瑞，我来接你了。”矮个子搂住陈瑞又抱又亲，看得吴琳琳直反胃。

“外面人多，不容易把她带走，我们等天黑再动手。”高个子绕着吴琳琳走了几圈，“她怎么处理？”

“瑞瑞说她是她的佣人，不用管。”矮个子说完又痴情地望向陈瑞，好像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

“你不是说这女的家里很有钱吗？钱在哪儿？”高个子继续问道。

矮个子为难地皱起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们俩以后喝西北风吗？不拿上钱怎么过日子？”高个子冲着矮个子脑袋拍了一下，矮个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吴琳琳虽然不知道矮个子是什么人，但是大概也猜到他的身份。最近陈瑞一直泡在相亲网站上钓金龟婿，这个矮个子也许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山西“土豪”。陈瑞故意夸大自己的财力，吸引来的却不是她的白马王子。

“瑞瑞，你把钱放在哪里了？”矮个子小心翼翼地撕下陈瑞嘴上的封条，陈瑞趁机大声呼救。高个男人立刻用刀抵住陈瑞的脸颊：“再不老实就让你毁容。”

还没等陈瑞开口，门锁突然响了一下，下一秒，陈瑞的表姐马丽捧着奶茶出现在众人面前，就在她愣神的工夫，高个男人已经冲过去将她拽进门里并关好房门。一套动作下来连贯得几乎没有断点。

“李进？”马丽不解地看着高个男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李进是马丽在酒吧认识的男人，两个人的关系用“暧昧”来形容比较恰当，他们的关系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但却不是情侣。用马丽的话来说，李进这种人只适合在一起玩。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马丽指着被捆绑的陈瑞说，“她可是我唯一的表妹。”

李进冷笑着耸耸肩，动作麻利地用绳子将马丽捆了起来。马丽的反抗只换来重重的一拳，她的眼泪更是没能换回任何怜悯。

“你需要钱的话可以找我，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会给。”马丽含着眼泪看着李进。

“给？一千还是两千？我早就受够了你那种打发叫花子的不屑神情。”李进面无表情地看了陈瑞一眼，“要不是你说她比你有钱，我才不会找上她。”

矮个子男人听到这话后身体突然一震：“你不是说来帮我的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难道你是为了瑞瑞的钱而来？”

“没错，我是来帮你的。你要人我得钱，两全其美。”李进指着陈瑞说，“只要她乖乖把钱交出来，我就放过她。不然的话，你也救不了她。”

“你在利用我！”矮个子男人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是不是？”

“你是我兄弟，你帮我一回行吗？我需要钱给妹妹治病，她才十四，她不能就这么死。”李进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回不了头了。”

矮个子跌坐在沙发上，口中呢喃道：“我只想和瑞瑞在一起。如果我有钱，我一定不会以现在这种方式带她走……”

“说吧，钱在哪儿？”李进用刀尖指着陈瑞说，“我只想拿钱走人，别逼我动手。”

“别告诉他，他没胆子动手。”一旁的马丽突然开口骂道，“他这种下三滥就只会嘴上说说，你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杀人。”

李进被彻底激怒了，他冲到马丽跟前抡起拳头就打。陈瑞吓坏了，颤抖着声音说出一串数字，直到李进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他才停手去卧室翻找现金和卡。

客厅里只剩下矮个子、陈瑞、马丽和吴琳琳四个人。陈瑞压低了声音哀求身旁的矮个子，希望他能放了她。矮个子看起来十分痛苦，他下意识地向卧室方向看了几眼，却始终没敢去碰陈瑞身上的绳子。

“你不是说爱我吗？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们现在就远走高飞好吗？”陈瑞泪流满面地看着矮个子，“他是个疯子，他不会留活口的。”

矮个子似乎动摇了，他又看了几眼卧室方向，这才走到陈瑞身边去解她身上的绳子。刚解到一半，李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他迅速走到矮个子身边揪住他的衣领：“你疯了吗？你以为她真的会和你在一起吗？”

矮个子目光坚定地看着李进：“我不能让你伤害我爱的人，我一定要保护她……”

矮个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进背在身后那只手里的烟灰缸已经重重地砸在他头上，一下，两下……眼看着矮个子被砸得血肉模糊，李进这才停手。

“我现在去取钱，如果银行卡密码不对，你会比他死得更惨。”李进说完走进浴室，草草洗了下身上的血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套在自己身上，这才离开。

刚走到门口，李进又折返回来，揪住已经昏死过去的马丽的头发，逼问她的银行卡密码。马丽哭着说她的钱和卡刚刚被抢走，就是告诉他密码也没用。

“那是我找人抢的。”李进说着又踹了她一脚，“别废话。”

马丽还想说些什么，当她看到李进把匕首对准她的咽喉时，她不得不说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密码。

李进拿着银行卡和现金离开，大家并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他回来后会怎么对付他们，漫长的等待几乎耗尽了他们最后的一点儿希望。

3.不合理的结局

“从你的叙述来看，入室抢劫案发生之前，李进已经详细而周密地计划过，他早就把马丽和陈瑞作为自己下手的目标。但是，从始至终，你都像一个旁观者，李进似乎把你给忘了，他甚至没有想到要逼你拿出银行卡和现金，这个疑点让你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同伙。”我不是个擅长分析的人，但是这么明显的疑点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听出来。

“就像你说的一样，李进是有预谋地抢劫，在此之前他一定已经从马丽那里了解过我的经济状况。我是个穷学生，欠了一屁股债，连生活费都要靠做兼职来赚，我能有什么钱？”吴琳琳抽泣道，“而且那天，我本来应该在餐厅做兼职的，只是刚好临时被换班了……”

“在你眼里，矮个子在这宗入室抢劫案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我继续问道。

“一个为爱痴狂的蠢货。”吴琳琳不屑地说道，“智商是他的硬伤。”

如果吴琳琳不是被蒙住眼睛的话，她一定会因为看到我现在的表情而闭嘴。

“接着刚才说下去，李进离开后回来了吗？你们四个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吴琳琳默不作声，我又催促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动静。

“怎么了？”我问。

“在我继续讲下去之前，你必须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说，“我当时就在这栋房子里。”

“你在撒谎！如果当时你在，现在就不会盘问我事情的经过。”吴琳琳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了，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我不知道李进拿着钱去了哪里，他并没有把属于我的那份给我，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说，“我现在，可不是在求你！”

吴琳琳哆嗦了一下，继续道：“李……李进离开了，我希望能逃脱，但完全挣脱不开胶布。没多久，李进回来了，他打开了天然气阀门……那个矮个子和马丽完全没有声音，陈瑞则好像吓呆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天然气在屋里迅速蔓延……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到门口，要不是楼上的老太太下楼遛狗时闻到了天然气味道报了警，我可能早就死了。”

“我看过新闻，上面报道说只有你和矮个子被抢救过来，那两个可怜的女人都死了。”我说，“为什么新闻里没有出现李进？”

“我不想惹麻烦，如果我说出李进是罪犯，他一定不会放过我。”吴琳琳说，“无论是谁活下来，他都不会想再去经历一次那天的事。只要我闭上嘴，李进就不会找我麻烦。”

“无论你是否开口指认李进，他都不会放过你，除非你们是一伙儿的。”我说，“这就是我的结论。”

“你再怎么逼问我，我都不会变成那个混蛋的同伙！”吴琳琳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她瘦小的身体里发出刺耳的尖叫，我不得不再次堵上她的嘴。

事情到这里似乎已经水落石出，那两个可怜的女人因为交友不慎而丧命，这个无辜的女人差点就被她们连累得命丧黄泉。不，这不是真相，绝对不是！

4.我要做的事

吴琳琳没有说实话，我必须想办法让她说实话。所以，我带着她来到浴室。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在浴缸里的水放满之前还不说实话，我会看着你被淹死。”我把吴琳琳推进浴缸，拧开水龙头开始放水。

强子是我唯一的弟弟，他从小就是个坏胚子，每次闯祸，我都是拳头狠狠地教训他，直到他十五岁那年，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打掉了他一颗门牙。

强子离家出走后，我一直在找他，我想对他说“对不起”，我想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打他了。

可是，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听不到我说的话了。医生告诉我，强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他可能一直在等我去见他。听到这句话后，我真想给自己一刀。

我唯一的弟弟死了，我不能让他死得这么不明不白。所以，我才会满世界地寻找真相。

我从来没想过伤害吴琳琳，走到现在这一步是她逼我的，我只想知道真相。她为什么就不能说实话呢？眼看着吴琳琳在浴缸里挣扎，我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拽出水面，撕开她嘴上的胶带，最后一次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进是我男朋友，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们本来说好远走高飞，他却自己拿着钱跑了。那个矮个子并不是李进的同伙，关于他的一切都是我编的，他其实是陈瑞的男朋友，他们俩本来打算那天去领结婚证。”吴琳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把她从浴缸里拖出来，用毛巾擦干她脸上的水。

“我会为我今天的所作所为负责，等我抓到李进后，我会和他一起去自首。你说的话我已经录了音，这是为我弟弟洗清劫匪罪名的证据。”我说。

“你弟弟？强子？”吴琳琳试探着问。

我没有回答她，我已经得到了真相，是时候离开了。我要去找李进，将他绳之以法，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离开时我没有关门，敞开的房门或许会再次引起楼上那个老太太的注意，那样的话，她就能再次救下吴琳琳。假设老太太不出现，吴琳琳也能自己爬到门口，我相信她能做到。

5.猜测

我叫蚊子，是晚报记者。上面的故事是我整理刊发在晚报上的新闻故事稿，文中的“我”叫刚子，入室抢劫案发一个月后，他将真凶李进带到派出所投案自首。

当他得知吴琳琳并没有逃出浴室而是死在里面之后，不停地说想不到会这样。

我并没有安慰他，只是把自己的推理告诉他：“吴琳琳是自杀，她已经知道真相早晚会浮出水面，与其臭名昭著地死去，倒不如自己了却自己。”

不过，最后只有一点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吴琳琳会出售那所房子呢？房主不是陈瑞吗？如果她有权利出售房子，那只有一种可能……

为此，我又重新听了一遍采访刚子时候的录音。

之后，我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这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复杂的故事。

也许，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没说一句实话，哪怕是性命攸关之际。所以，她的死不是那么简单。我猜测，她可能面临着更大的生命威胁，这个威胁让她没办法讲出实话。

这个案子似乎还存在“第三人”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那个抢劫陈瑞的绑匪A和B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起初我以为他们可能是龙套角色，后来我想了想，未必他们不是主谋。

然而，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