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孩子王

“怎么世界上还有胡老六这样凶残的人呢?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给人下死手?”气喘吁吁的跑回家,雷忠民心有余悸。

“搞不清楚,论他这个人也没什么说的,应该是个好人。只不过他是十几年前从中荔搬过来的。一九五八年,刚刚解放不久,领导层意气风发,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人们都说‘圣人出,黄河清’,就是那时要干的一件大事儿。当年水库建成了,但潼关以上渭河大淤,淹毁良田八十万亩,靠近黄河滩的中荔人只能撤离。库内的水位在涨,库区的农民一批批流泪踏上离乡背井之路。他就是这个时候从中荔来的。来了之后,他总是想念自己的老家,平常总是说中荔有多好,想回去,可是能回得去吗。也说我们这里不好,所以他应该有心病,所以要发泄吧。”

“哦!”雷忠民有些明白了。不得已,谁愿意离开自己的故土呢。

对于自己的归宿,雷忠民想通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他还是准备踏踏实实做一个农民。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父母起了争执。

“你看忠民一直念书,农活一概不会,明天就让他下地,我手把手的教他,争取半年时间把它调教好。”雷恒茂对老伴说。

“你就不能让他歇上半年?孩子心理不痛快,再加上没有正儿八经的下过地,他能吃得了苦么。你先让他浪上半年,他想干了干,不想干就由着他,不要把孩子逼得那么紧。”说实话,六个孩子,母亲最疼雷忠民。

“你这是害了他呀,他已经是半大小伙子了,整天乱逛像什么话。”

“我是心疼孩子。”母亲抹着泪。

“心疼不能这么心疼他,以后不会干农活,怎么养家糊口。本身家里穷,以后怎么找得下媳妇!你要往长远了想。”

“你不要把你儿子看扁了,也许他是最有出息的一个。你好,你老实本分了一辈子,下死力干活,家里还是穷。要不是我大可怜你,你连我这个媳妇都娶不上。人,有力的出力,有智的吃智,不能强求的。”

“你说什么话呢,真是气死我了。好,算你厉害,听你的,看他将来不变成个二流子。”雷恒茂气哼哼的摔门而出。

雷忠民给父母说自己要下地干活,但父亲冷冷的说你随便,给你放半年假,想干了干,不想干了你就别干,散散心,把自己调节过来再说,家里人多,不缺你这个劳动力。

在农村你想做个好人,好人的评价标准第一点就是爱劳动。“娃娃勤爱死人”,这是庄户人评价孩子的基本标准。但是一下地干活,雷忠民才发现自己绝对缺乏吃苦耐劳的尽头,干了没一周时间,雷忠民就放弃了。母亲一看见雷忠民手上的血泡,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干重活了。最多让他放放羊割割草。

不愿意劳动,那就玩吧,反正父亲已经批准了。当过红卫兵大队长的雷忠民不缺乏领导能力,他身上自有一种领袖气质,村里的小孩自觉不自觉的都围拢在了他的身边,他趁机召集起全村的小孩开始起了“军事训练”和“革命战争”。

雷忠民的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他很快就拉起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他首先把生产队作为了自己的革命对象,白天他带领他们偷生产队的红苕西瓜柿子苜蓿桃子葱姜蒜,晚上他组织这一帮喽啰打巷战偷鸡摸狗捉迷藏。

当然,平常的玩乐项目也少不了他的掺合,打猴、踢毽子、滚铁环、狼吃娃抓方摔跤等游戏他很快就学会了,刚开始他根本不是这些久经战阵的手下的对手,但是时间长了,他凭借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聪明智慧耍奸流滑竟然掌握得随心自如,有学问有能力懂技术,这使大家更加紧密的团结在他的周围。

雷忠民尤其擅长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最称奇的是他学绵羊叫。他学绵羊叫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没事的时候他就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逗大家开心。

雷宏发不是个东西,专门和他家作对,他要教训教训这个家伙。一次,雷宏发把羊拴在门口,他的母羊快要生产了,雷忠民趁机在她家门口学绵羊叫。雷宏发以为母羊要生产了,赶快冲出来想看个究竟,母羊平安无事,雷忠民已经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而雷宏发浑然不觉。

如此这般来来回回,他把雷宏发折腾得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最后,雷宏发吓得只好时刻守候在母羊身边,直到母羊临产。母羊临产了。雷宏发却病倒了。雷忠民替父报了一箭之仇。

雷忠民打家劫舍这么一闹,顿时成为了令生产队无比头痛的土匪头子。可是,生产队长不敢得罪他,否则二分自留地里的蔬菜庄稼就别想活过今夜。

革命的武装需要先进的“武器”。看着电影《小兵张嘎》、《地雷战》《地道战》,雷忠民因陋就简把废弃的自行车的链子卸下来做成了连环枪,他拿上火柴塞在“枪头”,一扣扳机,火柴一声爆响“嗖”地弹射出去打在人身上甚至可以击穿皮肤,周围的小孩睁大了眼睛看了个仔细,看完嘴巴都合不拢了。

“哈哈,神奇吧?跟雷司令玩,老子给你们一人制造一把。”大家一听轰然叫好,就这样,雷忠民组建起了自己的“手枪队”。

有了短枪不行还要有长枪,玉米杆扯掉叶子拴一根绳子跨在身上就是长枪。为了美观,他们把自己的红领巾拴在枪身,跑动起来,红领巾迎风飘扬,煞是好看。雷忠民带领着自己的“长枪队”“短枪队”四处征战,打遍四邻五舍无对手。

雷忠民还组建起了自己的“弹弓队”。练到最后,他们个个都是神射手,百米之外的麻雀应声落地,这个时候就是他们改善生活的时候了,他们把打下来的麻雀裹上泥放在火上烧烤,烤熟撒点盐塞到嘴里,那是大人们根本不可能品尝到的美味佳肴。

雷忠民成为了名符其实的“井冈山上的毛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