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光术

某地有家报社,很注重报道的详实。有一年进来了一批新人,这些人起点差不多,自然竞争也很激烈,其中有个名叫施明盛的年轻人,表现极为抢眼,总能抢到最热门的新闻,自然让那些同一批进来的人很不服气。

其中有个名叫许剑杰的,因为在大学时表现出众,曾被寄以厚望,现在却事事矮施明盛一头,心里更是不服。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施明盛拿出来的新闻照片仍然总是快他一步,而且拍摄的角度还特别好。

有一次,许剑杰无意中知道某处发生火灾的消息,恰好他人就在附近,立刻不顾危险赶了过去。到了出事地点,消防车已经停了许多辆,当中还发生了一件某人舍身救小孩的好人好事,恰好被许剑杰拍到了。他在拍照时专门注意了周围,并没看见施明盛的踪影,心中不免有点得意,暗想这回自己总算是抢先了。谁知等他回到报社,正要整理出来,却发现施明盛的报道已经写好了,现场照片也拍了出来,不比他冒险拍来的差。

这件事让许剑杰大惑不解。他是直接到现场的,从施明盛拍的救小孩的照片来看,他当时应该就在自己附近,但当时自己还专门看了看周围,并不曾看见施明盛,施明盛到底是怎么拍来的?而且施明盛同时还拿出了另外一条车祸报道,两者发生地点却在几公里之外,除非他会飞,不然根本不可能两边都拍得到。

许剑杰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就是施明盛背后可能有一个团队在做事,也许施明盛家境豪富,只不过喜欢记者这行当,所以不惜成本,以此来打名气。想通了这点,许剑杰不禁有些绝望,心想古人说穷不与富斗果然不假,施明盛这样和人争,有谁争得过他?这样一想后,反倒心平气和了,工作反而能以平常心来对待。

有一天,天已经晚了,许剑杰在报社赶稿,做完了事正准备回家,隔壁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他连忙过去一看,只见施明盛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许剑杰吓了一跳,扶起他道:“你怎么了?”施明盛指着肚子,却已说不出话来,许剑杰便马上打了个的送他去医院,一检查,说是急性阑尾炎,还好送得及时。

许剑杰心想施明盛一个富家子弟,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事业心未免太重了一点。但第二天去医院看他,却见他拖着刚开刀的身体去打开水,根本没人照顾。许剑杰心中不忍,连忙帮他料理,但心中大为疑惑,便问他的团队难道不管他了吗?施明盛被他一问反倒莫明其妙,说:“什么团队?”

许剑杰说:“你能拍到那么多相距很远的重大新闻的照片,不是团队帮你,一个人怎么做得到?”

施明盛恍然大悟,叹道:“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我哪里有团队。”

许剑杰见他否认,以为他不肯说,心中有点不满。可看施明盛的样子,似乎又没有说谎,他身边确实没有帮手。虽然在单位里大家互相竞争,但许剑杰毕竟也是个富有善心的年轻人,于是任劳任怨地照顾他。

等施明盛伤口拆了线出院,一时还不能上班,许剑杰天天给他带饭。这一天带了饭,刚进施明盛的宿舍,施明盛说:“这些天辛苦你照顾我,你都没空跑新闻了吧?这个你拿去吧。”说着拿出一个U盘来。

许剑杰接过来,疑惑地问:“这是什么?”

施明盛说:“你回报社看看就知道了,马上写出来,应该还来得及。”

许剑杰拿回报社一看,原来是一组新闻照片,拍的是一起路面塌陷事件,看相片的拍摄时间,居然是大半个小时前。照片拍得很细致,各个角度都有,当真令人身临其境,许剑杰连忙把报道写了出来,只是稿件写完了却有点不敢发,因为他害怕这是个假消息。

就在这时,电视里播报了一条紧急新闻,说某地路面出现一个大坑,怀疑是过度抽取地下水引起的。许剑杰这才放下心来,把报道交了上去。果然,他这篇报道因为及时、详细,更配上了别家都很难拍到的图片,受到了社长表扬。许剑杰既高兴又疑惑,实在想不通施明盛是怎么拍来的这一组照片。

这一天他给施明盛送饭,见施明盛仍然躺在床上,上个厕所都很难,他就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施明盛开始不肯说,但许剑杰打破砂锅问到底,施明盛只得说:“那你把桌上的纸和剪刀给我拿来。”

许剑杰一头雾水,把纸和剪刀递给他,却见施明盛将纸片剪了一个圆形,往墙头一贴,说:“盯着这纸片看。”许剑杰心想:“你当我是傻子啊?”可施明盛却坚持要他看着这片圆纸,他也只好从命。

说来奇怪,刚开始盯着看时是一张圆纸片,慢慢地,在许剑杰眼里,这圆纸片开始发亮,变透明,渐渐竟然和镜子一样了。只是镜子映出的是自己,可这纸片里映出的却是外面的景致,倒似在墙上安了个望远镜一样。可施明盛的宿舍边上仍是房子,从这圆纸片里看出去,却明明已经是郊外。

许剑杰看了一阵,忽然听得施明盛一拍掌,眼前所见的一切又全都消失了,仍是一张纸片。

许剑杰问:“原来你就是这么拍下来的照片,这是什么?”施明盛说:“这叫圆光术。”

圆光术由来已久,传说能用来寻找失物,只是在传说中能从圆光术见到景象的全是些不通世事的幼童。施明盛说这是他爷爷传给他的,本来觉得毫无用处,后来发现用这个来拍新闻照片倒是很好。

许剑杰羡慕不已地说:“能不能教教我?”但施明盛叹道:“本来也不是不能传人,不过爷爷说过,这种法术很是伤身,用得多了定会惹祸,我这次阑尾炎发作肯定也是它引起的。”

但许剑杰赌咒发誓说百死无悔,一定要学。施明盛被他缠得没办法,就说等身体好了教他。许剑杰见他这般说,也不便过于坚持,谁知过了两个星期还不见施明盛来上班,一问才知道,原来施明盛已经辞职不干了。

许剑杰心想多半就是因为自己缠着他要教圆光术的原因吧,不过就算没有圆光术,勤奋一些,一样能跑到轰动性的新闻,只是对施明盛的不辞而别,他总有些不满。

过了些日子,许剑杰读到了清人许奉恩的笔记《里乘》,书中有《圆光二则》一文,说圆光事甚详,也把事情说得十分神奇。读过那两个故事,许剑杰心想施明盛说的用圆光术会伤身先勿论其真假,这种法术确实是可以用在正道上,也可以用在邪路上。他不肯传人,实在也是无可厚非。这样一想,也就心平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