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散客月下

中秋临近，所有柜员机都排着长长的队，屈长功站在一名妙龄少女身后，女孩头发里散发出的清香让老屈心猿意马。

女孩穿一身丝绵短袖连衣裙，一看便知是地摊上的廉价货。但这完全无损女孩完美曲线的身材。

柜员机里那位大嫂总算忙活完了，女孩开门进了玻璃柜屋，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女孩往里插入银行卡。明知道不礼貌，屈长功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紧挨着玻璃墙站定，这样从侧面可以看清女孩的脸。

女孩的侧面很好看，长睫毛，高鼻梁，圆嘟嘟的小嘴，前胸出人意外地饱满，令男人直吞口水。

透过玻璃，屈长功还看得见柜员机上的小显示屏，绿色字闪出一行寒酸的字——存款余额：10元。

屈长功偷偷乐了。

女孩取出银行卡，转身去推玻璃门，外面有人帮着拉开了，女孩头也不抬，机械地说了“谢谢”，走出门外，坐在储蓄所门前的长椅上，泪水止不住流满脸庞。

“擦一擦吧，小妹妹。”一只捏着纸巾的手出现在女孩面前。抬起头，她看见一张中年男子的脸，长相不英俊，但笑容很亲切。

“谢谢！”女孩接过纸巾。

“你是对面戏剧学院的学生吧？”屈长功在女孩身旁坐下。

“嗯，大四。”女孩点点头。

“哦。快毕业了，应该高兴才对啊。”

女孩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来。

屈长功再次递过去一张纸。这回，不是纸巾，是一张名片。

“别伤心了，有空打电话给我，也许我可以帮你。”说完，屈长功见储蓄所门开了，一名中年妇女提着一只密码箱走出来，屈长功扭头对女孩说：“再见了，大四姑娘，会好起来的。”说完，起身向密码箱妇女走去。显然，他俩是一块儿来的。

“久等了。”那妇女说。

“不算久，等你取钱的工夫，我顺便排队查了一下银行卡。”

屈长功大步走到门边，为女人开门，很绅士的样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临出门时，他又回头看了女孩一眼，正巧女孩抬头目送他，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女孩心头热了一下。

低头看名片，优质暗花卡纸上印的是：屈长功，辉宏房产公司董事长、总裁，她扭头看看门外，那两人已走进一辆灰色宝马轿车里。

第二天下午，屈长功的手机响了：“屈总，您好。”电话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屈长功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得装装傻。

“是我，请问哪位？”

“也许……您已经忘记我了，昨天在银行……我姓莫，叫莫碧娇。”

“想起来了，戏剧学院的大四学生，对吧？”

“嗯，您说过，有困难可以找您帮忙，那么可以介绍兼职吗？”

“哦，这样啊，你在哪儿？

江南夜总会门前人头攒动，处处洋溢着中秋节前的欢乐气氛，听完这个名叫莫碧娇的女孩所面临的窘迫困境，屈长功爽朗地笑了，因为令她梨花带雨伤心欲绝的事，不过是缺少每月800元生活费。

“这地方环境不错，尤其是坐在顶楼，晚上来，透过头顶的大玻璃屋顶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

在屈长功的笑声中，莫碧娇不禁落下一大串眼泪，这个男人真会打岔，看来没什么希望。

屈长功伸手递过去一只牛皮信封：“小莫，拿着这个。”

“里面是什么？”莫碧娇没接。

“希望工程捐款。”屈长功微笑着说，“拿着。”

莫碧娇推开信封：“无功不受禄。”

屈长功站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坐下，一只手揽住了女孩的肩：“有骨气，我喜欢你的性格。”

男人只是把手掌轻轻搭在女孩肩头上，令女孩找不出甩开的理由，反而微微将身子向他倾斜了一点。

“你不是说想求职吗？我的房地产公司需要一个形象大使，你的美貌和气质，正是我想要寻找的。这8000元是服装费，你去买些时尚点的漂亮衣服，回头穿上，在我的楼盘外面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完事以后衣服全归你，肖像权与使用权的合约，我们回头再签？”

“真的？”莫碧娇惊喜地望着屈长功。

“是的，最后的结果得由我的经营班子集体讨论通过，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8000元现金转眼便换回一大堆漂亮高档的衣服。莫碧娇的任务很简单，摄影师带着莫碧娇在一个新小区内拍了一个下午，便完成了任务。

晚餐定在一家不太起眼的小餐馆，屈长功解释说这是为了不招人注意：“小莫，我可以叫你阿娇吗？阿娇稍稍打扮就有明星风采……”

晚餐很丰盛，还开了一瓶红酒。屈长功开始讲述自己的创业史、成功史以及家庭不幸史。他抱怨屈太太是个不懂事的农村妇女，一点小事就和他大吵大闹……

女孩无限同情地看着这位成功人士，听上去，他的故事都是那么匪夷所思，又是那么……莫碧娇也不知道该怎样下定义，只是默默地听，静静地吃。

屈长功开始劝酒。

“屈哥，我不能喝，我从来没有喝过酒呢。”

“就一杯，红酒养颜，喝了之后，你会更漂亮。”这话任何女孩都爱听，莫碧娇眼睛一闭，一仰脖子干完了。

酒真是一种奇怪的液体，一杯红酒下肚，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屈长功见状，连忙坐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阿娇，你还好吧？”

莫碧娇紧闭双眼，脑袋一歪，靠在男人肩上。其实她并没有昏迷到不省人事，只是觉得，闭上眼睛任人摆布的感觉很舒服，她知道自己被扶着进了汽车，进了电梯，进了房门，也感觉得到被除掉皮鞋，脱掉外衣……

在感觉身体被撕裂的一瞬间，莫碧娇睁开眼，发出一声尖叫。面对白床单上的梅花落红，屈长功居然快乐地笑出了声。

最终，莫碧娇没有成为辉宏房产公司的形象代言人，不过，屈长功并没食言。“我不会亏待你的”，男人曾经这样说过。

那天之后，屈长功把莫碧娇带进了一个高档小区的12楼，为她打开一间阳光灿烂的大房子，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简单的家具，虽然只是八成新的。

钥匙和房产证交到莫碧娇手上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三房二厅，120平方米的房产证上赫然写着“莫碧娇”三个大字。

就这样，莫碧娇成了金屋里深藏的阿娇。大多数时间，屈长功都不会到这里过夜，但总会记得给女孩带来一些小礼物，一些人民币。对小礼物莫碧娇总是格外惊喜，对人民币，她总说给太多了。

10月8日上午10点15分，屈长功的电话铃响了，是莫碧娇打来的：“屈哥，我肚子疼，快来看我，我快死了。”

没过几分钟，就听见钥匙开房门的声音。屈长功走到莫碧娇床前，放下手中的密码箱，摸摸她的头问：“怎么了，宝贝？”

莫碧娇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小肚上放：“我这儿疼，快给我揉揉……”

一双温柔的手很快就消除了莫碧娇的疼痛，但男人的手一旦碰到女人的身体，就难免不老实。半小时后，莫碧娇擦着男人额头上的汗水，抱歉地说：“都怪我不好，耽误你的工作了，快冲个凉走吧，我没事了。”

五分钟后，屈长功穿戴整齐，提着他的宝贝密码箱，走出了房门。

莫碧娇也起身穿衣，这回，她没穿那一大堆昂贵的模特时装，而是换回了自己的廉价学生装，钥匙扔在客厅茶几上，走出了房间，

半小时后，莫碧娇坐在省际长途大巴上，看着城市的绿化带和楼房迅速后退，她心中无限欣喜。从此以后，我将永远从这座城市消失了。莫碧娇这么想着。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四个月的青春时光……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三个半月前，在拿到房产证的第二天，莫碧娇就走进了一家典当行里，她查过，这个小区的房价不低，她这套户型，市场售价是八十万，她只要求典当五十万。老板说，得验证过证件真伪才能办理典当。

第二天，莫碧娇得到的答复是：房产证是假的，并提供了真正房东的联系方式。联系过对方后她才知道，小城市房价不高，她所居住的这套房子的租金其实很低，每月才500元；接下来，莫碧娇调查到更令人喷血的真相：辉宏房产公司的董事长叫张辉宏，屈长功只是他的司机而已。

莫碧娇差点崩溃了，哭了一晚上后，她告诫自己沉住气。

机会就在他俩认识的那家银行。每个月八号是辉宏公司发工资的日子，屈长功一定会在上午10点出车，护送出纳刘姐到银行取现金。

莫碧娇从屈长功手机里查出了出纳刘姐的电话号码，上午10点10分，就在刘姐刚取到现金时，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她的儿子在学校被人打破了头，送医院抢救了。

医院介于储蓄所与公司之间，很顺道，刘姐便指示：“老屈，你先送我到医院，然后再送钱回公司。”

当然，所谓学校老师的电话，是莫碧娇打的，接下来，她又给屈长功打了那个肚子快痛死了的“求救”电话。

当屈长功进去冲凉的时候，莫碧娇做了两件事：一是关闭了男人的手机铃声；二是从床底拖出了一个装满废纸的密码箱放到了床头，再把屈长功带来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密码箱装进一只旧拉杆箱里。

其实，莫碧娇从来不是什么大学生。三年前，她考戏剧学院落榜后，便一直在城里瞎混。

想想看，这位“屈总”虽然不是生意人，做生意也很有头脑啊。服装费8000元，每月租房子500元，加生活费800元，四个月花销不到20000元，就能包个大学生。

莫碧娇相信自己有表演的天分，也有做生意的天分，这是她的第一笔买卖，总投资380元，其中处女膜修复手术费180元，办理假身份证200元。算起来，比那臭男人强太多了。

事实上，莫碧娇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汽车过桥的时候，她取出手机里的智能卡，随手扔出窗外，此后，莫碧娇这个人就永远消失了。

警察抓到这个女孩没费多大工夫，根据屈长功提供的电话号码，调查女孩从该号码打出的电话，直接就查到了她父母家……

在那个偏僻的贵州山区，很多人家也都装上了座机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