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也疯狂:终于嫁出去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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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独孤信称帝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遇到这么一个问题——如何证明自己是自己。
他站在某小县城县衙门口进行了反思。
话说自下江南,他因为晕船被李庸医弄得七荤八素,从容睡了一觉,神奇地躲过了刺客,醒来却闻知噩耗:贤妃和良妃在放飞自我,外族丽妃拐带太子不知下落,李太医声称有刺客哭晕在厕所,而皇后、康王以及德妃干脆聚众斗殴被关进了县衙大牢。
杭州巡抚知道以后寻思这还得了,那小小县令八成是不想活了,当下要亲自带人去给皇后娘娘和康王他们讨个公道,跳脚的样子格外盛气凌人。
独孤信看不惯,拒绝的很果断,潇洒地道:“此等小事就不劳烦爱卿了。”
巡抚大人很有眼色,不敢再说,亲自带人巡逻治安去了——传说中的刺客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呢。
然而潇洒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万岁爷在县衙门口站着,被四个守门的衙役拦了个瓷实,别说见知县了,他连县衙的大门都没能摸着。
难以置信世界上还有他独孤信进不去的门,还是区区县衙掉漆的小破门,这说出去,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他是一个有教养的皇帝,负手而立器宇轩昂,说教为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劝尔等……”
“懂什么懂?听不懂。”衙役威武雄壮,瓮声瓮气,“俺听不懂普通话,你会说方言不?”
独孤信:“……”
这可能是他帝生败得最惨的一次,竟然折在了不会说方言上。
这年头不多学几门语言看样子都不敢走天涯了。
跟他一起来的李太医至今还对高大体壮的男子有阴影,暗戳戳揪独孤信衣袖,“万岁,要不咱们回吧。”
他不出声独孤信都快把他忘了,环视左右,实在也找不到旁人了,死马当活马医,不报什么希望地道:“你老家是哪里的?”
李太医:“河南,驴肉火烧。”
果然是一点指望不上,独孤信绝望之余只见旁边衙役的眼睛亮了,目光炯炯直面李太医,“噫,恁这弄啥嘞,咋不早说,我也是河南人!”
李太医对壮汉的心理阴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半个时辰以后,独孤信按捺着火气干咳一声中断了这两个大老爷们之间的叙旧,虽然他不懂一个在郑州一个在周口究竟有什么旧可以叙,“老李,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老李恍然回神,又与衙役叽叽咕咕一通,最后只听衙役中气十足的一声“中”,敞开了县衙的大门。
李太医不无得意,“万岁,臣老乡说看在臣的面子上,可以让我们去探个监。”
独孤信:“你没跟他说朕的身份?”
“说了,他不信。您身上有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没有?比如说玉玺龙椅龙袍……”
独孤信:“你家出门随身扛着龙椅?”
李太医大气不敢出,此刻的万岁爷明显想抬杠,且皇后牌灭火器不在身旁,他小命怕是要不保。
独孤信沉着脸走了两步,忽然道:“难道朕这一身气质还不够明显吗?”
老李赶紧道:“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您龙章凤姿龙马精神虎虎生风,刮得臣都快要沸腾了,这卓然的气质与得天独厚的盛世美颜简直令人不敢直视,不瞒您说,在臣的眼里,您一直自带优秀的圣洁白光!”
“那朕为何不能刷个脸?非要什么用身外之物来证明自己?”
“……”又是一道送命题,李太医已经不能呼吸,前往监牢的路它为什么长又长。
2
“快点啊,我等的花都谢了!”
“对七!”
“要不起!”
天牢里仨人席地而坐,皇后叼着稻草盯着手上的牌紧张兮兮,丝毫不知身后来了谁。
直到一阵小阴风刮过后脖颈,四下安静得诡异,对面康王德妃冲她猛挤眼睛,她才慢吞吞回头,表情如见到了鬼,“呵呵呵呵呵呵,小哥哥你来了……斗地主吗?”
独孤信表情比鬼还要可怕,怒气值肉眼可见的爆了表,怒到极点反而笑了,“好得很,朕看各位在此闲适得紧,既然这样也不用出去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们就在这里多住两天吧。”
“冤枉啊万岁,我们那是见义勇为!”德妃首先不服。
独孤信面无表情,“三个打人家一个都没打过,你还骄傲了?”
“……”德妃坐了回去。
康王道:“可是皇兄,根据我朝律例,扰乱公共治安顶多是罚款,批评教育,不用拘留吧。”
“是吗?”独孤信若有所思。
康王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知识改变命运,就说多看书还是有好处的。
“看来是朕疏忽了,阿九你提醒的对。”独孤信缓缓道,“朕这就去把律例改了。”
康王:“……”
康王:“皇兄你不能……”
独孤信:“三天。”
康王:“皇兄你不能这么独断……”
独孤信:“四天。”
康王:“皇兄你不能这么独断专权……”
独孤信:“五天。”
康王:“皇兄你……”
皇后和德妃七手八脚上来捂住了这货的嘴。
五天就五天吧,向万恶的统治阶级低头。
3
这厢带货二人组承包了半条街、花光了口袋里最后一分钱以后,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谁。
继而带着脚边小山似的一堆货物,悲催地发现搬不动。
街上车来车往,车来车往。
贤妃咬牙道:“良妃姐姐,要不你上前撩个大腿拦辆车?”
良妃凉凉地道:“好主意,你去吧。”
贤妃去了。
将将站定,一辆马车疾驰而来,擦着她的裙裾过去了,贤妃拍着胸脯,“好险好险,幸好老娘躲得快。”
马车停下,从里头钻出一人。
但见那人素衣青衫,剑眉星目条顺盘靓。
好绝一位公子。
贤妃迟疑一秒,果断扶额晕倒。
良妃:“……”
公子上前来,神情焦灼,“十分抱歉,这位姑娘没事吧?”
良妃本就自带三分衰气,小情绪说来就来,嘤嘤嘤道:“有事,我家小妹被你吓到了。”就势将贤妃往他怀中一推。
低头看双目紧闭的贤妃悄然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良妃一个白眼翻上天际。
那公子怀抱佳人姿势尴尬,脸熟的像虾,左右为难。
他五大三粗的黑脸车夫看不下去,三两步抢过来道:“大人您让一让,小的给这位姑娘掐个人中。”
贤妃眼缝里瞧着,连忙自己给自己掐了个人中,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正义凛然地道:“我好了,这位黑塔大哥你住手,男女授受不亲你就不要过来了。”
言罢露出八颗牙齿标准微笑看向公子,看到一半愣住了,“项晚棠?”
公子也低头瞧着她,目光与她相撞,一湾泓水中映着她惨白面孔,如一轮黯淡的月亮,“许久不见,你可安好?”说完自己摇了摇头,笑道:“你瞧我糊涂了,你在那九重宫阙中,吃穿用度定然是最好的,如何能不安好。”
向来不知要脸为何物的贤妃脸皮眼见着红了,后退一步捉住良妃的手,“不好意思碰错瓷了,姐姐咱们再去碰一个。”
项晚棠拦在她身前,“两位贵人还是跟下官走罢,下官正是奉了知府大人之命来寻二位的。”
故人相见,分外要命。
马车辘辘重新上路,良妃悄然望向为了避嫌远远跟着的年轻知县,再看看如丧考妣一言不发的贤妃,轻声道:“那什么……”
贤妃抱紧了自己,“青梅竹马,阴差阳错,再问自杀。”
良妃:“……”
3
故事是个狗血故事,不外乎郎有情来妾有意,却抵不过“命运”的捉弄。
籍籍无名的书生邂逅高门庶女。
江南水乡里氤氲出来的情意似乎更要缠绵一些,犹记那一池春水荡漾心扉,含羞带怯的小姐立于桥头,有些笨拙地问:“公子,你买我的面膜吗89">大有你不买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于是他掏空了钱袋,买了一沓看上去没啥用处的面膜。
次日还是老地方,晚风拂柳笛声残。
他捂紧钱袋后退一步,“姑娘,做生意可着一只羊薅是不对的。”
“放心放心,我不薅你,莫慌。”她盈盈而立,“不瞒你说这个做生意的机会是我拼命向家里争取来的,我在这里兜售一个月,看笑话的多,你是我第一个客人,若是连你都不买,我都要认命了。”
“看你眼光如此独特的份上,我用赚得第一的桶金请你吃饭吧。”
他苦笑,“我眼光不好的,其实我都不晓得那‘面膜’究竟为何物……”
不过是看她可怜,好好的姑娘,若是家里疼爱,谁又愿意抛头露面遭人白眼呢?
那烟柳重重掩映下单薄的影子,却又有些不依不饶的倔强,他打这里走过许多回,回回都能看见她。
终于在前一天才鼓足勇气上前去,看她眼中闪烁着忐忑的微光,于是他就把攒了好久的积蓄都掏了出去。
也不知着了什么魔。
所以说世上哪来那么多偶然的邂逅,不过是我为了你一句“好巧啊你也在这里,”路过你家门前千千万万遍。
“我不是说你识货的眼光好,”她瞧着他,笑弯了眉眼,“我是说你识人的眼光好,识我。”
她便拿着他给的钱请他吃了一顿饭。
她野心不大的,所求不过良人一个,容身之所一间,衣食无忧平凡到老。
可是对于某些人来说,平凡有时候也是一种奢望。
天子选秀,家里的主母不舍自己的亲生女儿千里迢迢离家受苦,便理所当然把她推了出去。
还要她感恩戴德。
走的那日梅雨潇潇,那潮气从心里直泛上眼里来,她却没有哭。
宫里的姐姐妹妹都说她贪财,为了钱可以不要底线。
她往往笑笑不说话,她其实还贪恋过别的。
那是被她咬牙割舍在故乡的从前,她贪恋过钱,更贪恋过一个人的眉眼。
所求不得,到如今便只好贪恋钱。
听故事的人大都一笑而过,故事里的人共历一场雨都觉得是上天施舍。
女富豪贤妃娘娘眼眶红了好几遍,“良妃姐姐,可怜我如今已是王的女人了。”
良妃:“……戏过了。”
4
说话间县衙到了。
贤良二妃携手下了马车,后头项知县也紧接着上来,目光与贤妃乍一相对便立即错开,从嘴角溢出一丝苦涩来。
眼见这小知县不知个中明细,良妃好不容易仁慈一回,要发个言,忽然从衙门中走出两个人。
后头那个缩头缩脑十分猥琐。
前面那个脸色不善十分不好惹,正是传说中的王和他的李太医。
良妃的话就卡在了喉间。
贤妃也卡了一卡。
只有那项县令大勇无畏,很有当地父母官的风范,“二位缘何从我府衙出来,可是有冤情要诉与本官?”
话音方落就感受到了两道冰冷的目光在脸上冷冷地拍。
项晚棠想:“好强的气场。”
气场很强的王将他上下扫了一眼,“你就是此间县令?”
项晚棠微微不悦,“你这人好生无礼,怎么不对本官用敬称?”
良妃干咳一声,“我有句友情提示不知当讲不当讲。”
贤妃干咳一声,“我也……”接收到前方独孤信目光的无情扫射,话头急转,“好的我闭嘴。”
项晚棠侧头问道:“怎么,二位贵人与他认识吗?”
贤妃看独孤信一眼,点头,“他是我……大表哥。”
项晚棠微微惊讶,“我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独孤信感兴趣地挑起了眉头,“以前?”看向良妃。
良妃:“庭院深深深几许,奈何明月照沟渠,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什么意思?”项晚棠一脸懵懂。
贤妃一脸懵懂。
独孤信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无甚所谓地道,“此事交由皇……你表嫂看着办即可。”
幸福它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贤妃受宠若惊,“不是,万……大表哥你不争取一下我吗,好歹我也是那啥……”
“什么?”
“王的女人啊。”
“……”独孤信就差把“莫挨老子”写在脸上了,“王不需要。”
贤妃咬牙切齿:“……谢大表哥隆恩,那我表嫂呢?”
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李太医却不能有姓名,连忙见缝插针,“你表嫂被你表哥勒令在牢里挨罚呢。”
正好黑塔从车里往下搬东西完毕,在门口堆成山,独孤信一眼看到,这才想起来这堆东西都是花的谁的钱,顿时黑脸,怒视贤妃,“让你男人把表嫂放了马上安排你走人,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贤妃瑟瑟发抖,“我回头把钱还你还不行么?”
“不用了。”这三个字万岁爷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贤妃惶恐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过了半晌,独孤信的脸色仍旧没能好到那里去,但是他道:“朕……我家里的妹妹出嫁,少了嫁妆怎么能行?”
贤妃心头一暖。
不知怎么,眼泪忽然流了下来,许是日头太暖。
又许是春风炙热,想告知世人有家的人不至于凉薄。
倦鸟不再是无依无靠,他乡亦是故乡。
她牵起身旁尚有些闹不清状况的心上人的手,深深跪拜下去,“玉黎谢过兄长。”
5
五天以后,大船返航。
归去时比来时少了一个人——贤妃不幸死于刺客之手,圣上亲自颁旨昭告天下,将之厚葬于皇陵。
而世上多了个幸福的姑娘,她穿一身鲜红石榴裙,梳作妇人髻,挽着新夫君的手在码头与众人挥手作别。
直到船只走远。
甲板上帝后依偎看日落,身后康王德妃小丽闹作一团,良妃闭窗搞创作。
皇后由衷看着独孤信,“小哥哥,我发现你近来又圣明了。”
后者不屑冷哼,“怎么,朕从前不圣明么?”
须臾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朕的事?”
“……emmm,坦白可以从宽处置么?”
“你先坦白朕看看程度。”
“其实吧,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我给贤妃又添了一份嫁妆,花的还是你的钱。”
独孤信:“……”
死亡凝视。
万岁爷站起来走人了。
万岁爷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皇后赶紧追上去,“小哥哥一国之君不好这么小气的,钱财乃身外之物,没了我们还有太子可以搜刮;要不然臣妾给您跳个喵喵舞?肉偿也可以商量的!”
夕阳西下,霞光满天。
万千星子耀江河。
真是一次难忘的江南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