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法医Ⅱ:尘埃落定(第二季终·上)

昔日三人组京都重聚,携新晋主簿迟昀,刁蛮小郡主秦簌簌,神秘哑女凌霄,品美食,破奇案,洗冤屈。

楔子

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卸下繁重的头饰,端起桌上的托盘便向着佛堂内走去。

打开门,一股说不出的气味混合着檀香味扑鼻而来,妇人深吸口气,似是极享受这个味道。

她看向端坐在对面的人,自顾倒了两杯酒,也不管对方的意愿,强行把其中一杯推到对方面前。

妇人饮尽了杯中酒,“呵呵”笑了几声,那笑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听着颇有几分毛骨悚然。

“我早就说过,最终的赢家会是我,你看看如今,你的儿子把我奉为亲母,我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哈哈……”

笑着笑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发疯一般把面前的托盘打落在地,趴在桌上呜呜哭了出来。

而对面的人,依旧一脸平和地看着她,无悲无喜。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那人的面容,只见那人全身干瘪,皮肤泛着棕褐色的光泽。

1

大理寺刑房。

韩启见迟昀被打得奄奄一息,挥手让属下停了动作。

“今天先到这里,一会儿找两个人,把那姑娘好好安置了。”

衙役点头应了,抬起凌霄的尸体便往义庄行去。

不久,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潜入义庄,找到某具被破席子裹着的“尸体”,手指搭在对方的手腕上,良久,长叹口气。

“算你这丫头运气好,遇到道长我。”他把席子随手扔到一边,拦腰抱起“尸体”,动作间,却见有东西从对方的发髻间掉落。

玄清捡起,就着微弱的月光匆匆扫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

相府。

玄清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任之初手中,后者奇道:“这是何物?”

玄清叹道:“你先看看吧!”

任之初看罢手中的白色布条,忙问:“这是从何处得来的?”

玄清叹了口气,道:“今日我见迟先生与那哑巴丫头被韩启带走,便一直守在大理寺外,不久便见有人抬着一卷破席子去了义庄,我心中好奇,跟上去才瞧见那里面裹着的竟是哑巴丫头。老道我见她虽七孔流血但还有呼吸脉搏,猜测她可能服了假死药。解药和信是我在她的发髻中发现的。”

见两人都不言语,玄清又道:“那孩子以前的确做了不少错事,但我见他如今应是彻底放下了,现在,他更是以死在证明自己的清白。韩启的酷吏之名你们不是不知,那孩子又身体不好,若是晚了,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住了。”

任之初紧紧握住手中的白色布条,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但还是可以看出写的是迟昀从凌霄口中探听到的消息。

从盗陵案到如今,发生的这些事中,除了凌霄的主子,竟还有别的幕后人,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

“书呆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陆一楠有些懊悔,他们的确急功近利了,因着迟昀以往做出的错事,这次竟轻易地怀疑他,如今想来,他们手上的确没有更多的能证明迟昀有罪的证据。

任之初道:“稍后我便修书一封,还劳烦道长送去摄政王府交给云泽,我们如今连相府都踏不出,只能寄希望于王爷了。”

玄清点头应了,但还是加了一句:“待此事了结,还望大人保住那孩子一条命。”

玄清重重叹了口气,他心知此事难比登天,但还是舍下老脸开了口,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是好的呀!

2

深夜,厚重的乌云压向皇城,云泽下了轿,摸了摸怀里的书信,他这两日不过是因着身体不适一直闭门休养,没想到皇帝竟趁此机会软禁了任氏一族。

他看了看天色,又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快步向着勤政殿走去。

由于心里装着事,他走得很急,狂风袭来,吹得他一个趔趄。

勤政殿门口依然是熟悉的侍卫守门,远远地看到云泽走来,侍卫忙跪地行礼,却被他挥手打断,“无须多礼,本王要见陛下。”

侍卫对视一眼,皆有些为难,自前些日子陛下让王爷在王府休养后,虽然王爷每日照常前来请安,陛下却一次都没有召见过,如今陛下更是吩咐摄政王若是进宫,务必拦在门外,甚至还说出摄政王若是硬闯,杀无赦这种话。

这两日侍卫们没有见他来过,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一边是皇帝,一边是王爷,他们谁都得罪不起,只能寄希望于这位皇叔体谅他们这些伺候人的。

谁知刚轻松了两天,这位祖宗便又进了宫,侍卫们心里暗暗叫苦。

云泽看到侍卫的表情便猜出了一二,他的侄儿怕是不想见他。

可想到自己的目的,云泽还是冷下脸,推开侍卫便要往勤政殿内闯。侍卫们手里拿着武器,虽然有皇帝的吩咐,却是不敢真的阻拦这位传说中暴戾嗜血的摄政王,只得眼睁睁看他大步踏了进去。

云宸正蹙眉看着边关守将传来的最新急报,明姬公主之死他已亲修书信,承诺给北狄国一个交代,对方这才答应撤兵。几日的压力让他头疼难忍,待听到吵闹声抬头看见云泽时,他本就烦躁的心此时更是有一股无名之火燃起。

云泽心内焦急,也顾不得礼数,径直质问道:“任寺卿是怎么回事?”

云宸慢条斯理地看向云泽,“摄政王就是这样与朕说话的?”

云泽抿了抿唇,叹道:“宸儿,如今朝堂动荡,任相与任寺卿又皆被软禁,你知不知道……”

“任氏一族窝藏前朝余孽本已是罪大恶极,如今朕只是禁他们的足并不为过吧?”云宸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云泽,与他耳语道,“小皇叔结党营私,培植自己的势力,朕难道不该反击吗?”

云泽薄唇剧烈地颤抖,只听云宸又接着道:“豫章李太守一心只想攀附权贵,毫无建树,昏庸至极,朕已命其回乡种田。”

“宸儿!”

云宸打断他的话,冷声道:“摄政王真是愈发无所顾忌,竟敢直呼帝王名讳!”

云泽压下眼底的情绪,拱手行礼道:“是臣越矩了。”

他近日风寒加重,脸色很是不好,如今低眉敛目的样子,让人看着倒有几分弱不禁风。

云宸没来由地又是一阵烦躁,他捏了捏眉心,朗声吩咐:“来人,摄政王身子不适,请他回府休养,往后没有朕的吩咐,不得踏入皇城半步!”

云泽却是不动,他甩开身侧侍卫的手,看着云宸,第一次用冷硬的声音道:“还望陛下三思,我愿以我的爵位保任氏一族无虞,我亦可与陛下不复相见。”

听到最后那几个字,云宸脸色猛地一变,他狠狠把茶盏掷在地上,扯过笔墨,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扔到云泽面前,怒吼:“既然摄政王求情,朕便成全你,滚!”

3

不知何时,暴雨席卷了皇城。

云泽被王府跟来的小太监搀扶着往宫外走,一场对峙仿佛耗尽了他的精力。

小太监只觉得王爷似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看着对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与发红的眼角,小太监忍不住道:“王爷,您这又是何苦?”

“不妨事。”云泽抬起眼皮,透过雨幕不知看向何方,“本王吩咐你的事,可做到了?”

小太监忍着哭腔,重重点了点头。

“他们不日应该就会到达京都,王爷放心。”

“那就好。”云泽回头看向身后的宫殿,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一道惊雷伴随着火光炸响,云泽瞳孔猛地一缩,“怎么回事?”

小太监张望了一下,道:“王爷,那,好像是容华殿的方向,那里火光冲天,像是走水了。”

云泽眼帘微垂,容华殿是容太妃的居所,这暴雨的天气,怎么会走水呢?

自云泽出门,云宸便再也看不下任何东西,他站在窗前,看着厚重的雨幕,突然开口:“来人。”

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忙走到跟前,低头等他吩咐。

只是许久都不见皇帝有何动作。

小太监偷偷觑了皇帝一眼,只见对方眉头紧蹙,似是在斟酌什么。

终于,皇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

还未等小太监退下,两人只听得一声巨响,一道火光映亮了雨幕下的皇城。

云宸大惊,吩咐小太监出门查看。

只是小太监刚刚打开门,便有人冒雨来报,说是容太妃所居的容华殿,走水了。

而宫人们在救火时,竟然在佛堂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4

相府。

“信我已送到云泽手中,放心吧!”玄清给二人各盛了粥,“年轻人,不吃东西怎么行?快,吃点吃点,别说老道我煮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陆一楠搅了搅碗里的粥,叹着气放下了汤匙。

玄清偷眼瞥着她,咂了咂嘴,“怎么,想冰块脸了?”

陆一楠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韩启说朝廷派军包围了藏剑山庄,我怕……”

怕聂家的基业毁于一旦,怕不能再见到那个人。

任之初安慰道:“阿楠你放心,江湖与朝廷之间互不干涉,皇帝不会轻易打破这个平衡的,我猜皇帝如此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我个警告,让我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那任家?”

任之初叹气,“如今前朝旧臣死的死病的病,朝中只剩任家一家独大,再加上长姐怀了身孕,若是男孩儿,会是未来太子的人选之一,以皇帝的脾性,定是要杜绝外戚专权的一切可能的。”

陆一楠沉默,她看过不少史书,也知道历史上外戚干政带来的祸患,只是没想到自己竟也会卷入其中。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三人忙要起身查看,却见房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赫然是一袭黑衣的聂其轩。

“聂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一楠两人惊诧,他不是回了藏剑山庄吗?这会子应该在路上才是,怎么竟会出现在相府?

聂其轩满身疲惫,看起来是连夜赶路所致,他喝了几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喉咙才开口:“我行至半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阿峰的脾气,山庄中若是真出了事,不可能会是那样平静的语气。便又仔细读了那封信,才发现信中笔迹虽与阿峰很像,却并不是他所写,阿峰读书少,并不会那种文绉绉的词句。”

他苦笑一声,接着道:“都怪我当初心急,才轻易上了当,待我想明其中缘由,便知你们一定是出了事。果然,刚刚我发现相府已经被重兵围困了。”

了解了来龙去脉,几人坐在一处,聂其轩道:“所以,迟昀是无辜的?凌霄的主子另有其人,而这件事中,除了凌霄的主子,还有别的势力参与?”

任之初点头,“从迟先生传回的书信来看,的确如此。”

“根据凌霄的说法,她的主子似乎对我们并无敌意,现在看来,他们的目标应该是迟昀,你们说,这个人会是谁?”陆一楠道。

“迟昀的身份对谁威胁最大,谁的嫌疑也就最大。”聂其轩道。

“义兄,你是说,那人是皇……”任之初倏地住口。

“迟昀是前朝皇子,而明姬公主被杀必会引起两国战乱,所以,不管是哪一方面,皇帝的嫌疑都是最大的。”聂其轩道,“毕竟,他应该是最不想看到天下大乱的那个人。”

任之初点头,“义兄说得有理,我的大理寺卿之职是云泽提携,如今想来,他们叔侄二人一直不合,看来皇帝是要借此机会,把所有对他有威胁的人一网打尽。

“只是如今内有另一股不明势力暗中较劲,外有北狄强兵宣战,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怕又会引发动乱。”

任之初话音刚落,便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只听家丁来报,说是宫里来人,要任之初和陆一楠去一趟。

几人对视一眼,这三更半夜还下着雨,为何要叫他们进宫?

而且,他们不是刚刚被皇帝软禁吗?

若说是云泽的求情让皇帝改变了心思,也不该叫陆一楠进宫。

陆一楠想到刚刚的推测,缩了缩脖子,道:“书呆子,你说会不会是皇帝要把我们给咔嚓了?”

她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任之初摇头,“不会,他若想杀我们,大可以在相府直接杀了,何必要大费周章让我们进宫?”

陆一楠松了口气,“那你说会是什么事?”

后者抿唇,“阿楠,既然叫上你,我猜测是跟案子有关。”

“我与你们一起。”聂其轩站起身道,“至于凌霄姑娘,还劳烦道长了。”

5

暴雨挡路,三人到容华殿时天已经微微亮。

皇帝与云泽坐在椅子上,俱是眉头紧锁。

几人行了礼,才开口询问缘由。

云宸蹙眉挥了挥手,便有人领着几人进了佛堂。

佛堂内一片狼藉,佛龛上原本供着白玉观音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一具干尸占据。

看着佛龛里摆着的那具干尸,陆一楠悄声对着任之初道:“你刚刚的猜测果然没错,我们分头行动,现场交给你了。”

陆一楠与聂其轩一起,小心翼翼地把干尸抬下佛龛,摆在早已准备好的门板上。

那干尸在火把的照射下反射出棕褐色的光泽,云宸看着,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吃过的风干腊肉。

他忍不住一阵干呕,连带着头痛又加重了几分。

“陛下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说话的是云泽,他见容华殿走水,便又折返了回来,本是怕侄儿心生厌烦,一直没有言语,可如今看见对方如此痛苦,还是忍不住关心了一番。

云宸见不得肉类,此时听得云泽这样说,倒难得地没有反驳,在贴身太监的搀扶下出了佛堂。

陆一楠回头看着云宸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要不要本王帮忙?”待看着云宸出了殿门,云泽才回过头来笑道。

聂其轩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王爷,验尸不是过家家,您确定您是帮忙而不是添乱?”

云泽想到上次在清河镇被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顿觉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上次那不是没有经验吗?”

陆一楠“呵呵”一笑,提着箱子便走,“我有聂兄帮忙,就不劳烦王爷大驾。”

说是这样说,可摄政王的脸皮堪比城墙,虽被人嫌弃至此,他还是跟在了二人身后。

看着云泽熟门熟路地翻出厚厚的口罩戴上,只露出一双凤眼的样子,陆一楠忍不住笑出声,“王爷未免太过夸张了,干尸属于保存型尸体,由于水分丧失,是不会发生腐败的,所以是没什么味道的。”

她说着,已经开始进行体表检验。

聂其轩看着那具瘦小干枯的尸体,奇道:“这名死者是个孩子?”

陆一楠摇头,“不一定,干尸的形成是因为尸体水分迅速丧失,导致外形干瘪体积缩小,体重会比生前减少一半以上,所以仅仅从外形上,我们并不能看出这名死者的年龄,还需解剖辅助验证。”

干尸的皮肤已经皱缩变硬,解剖刀划在上面发出晦涩的声音。

“从解剖结果来看,死者为女子,死时在四十岁左右,身材娇小,有怀孕史,死者左脚畸形,看样子应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没有养好所致。”

聂其轩看着尸体,蹙眉问:“尸体成了这个样子,死因还能查出来吗?”

陆一楠点头,“当然,我刚刚说过,干尸属于保存型尸体,会完美保留死者生前的状况,若有更加高明的手段,甚至连她生前患了什么病都能瞧得出来。

“你们看这名死者,她的前额受了不轻的伤,眼眶轻微骨折,颅骨有大范围凹陷,应是被人多次用钝器击打后脑所致,死亡原因是颅内出血导致的窒息。”

两人凑上前去,在陆一楠的指点下果然发现尸体头部的多处伤口。

聂其轩道:“既然死因查明了,那还能不能查出死者的死亡时间?”

陆一楠摇头道:“如果条件适宜,成人形成干尸仅需两到三个月,再加上这具尸体用了特殊的防腐药材,周围又有大量香灰加速脱水,所以死亡时间不好判断。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若是能确定死者的身份,死亡时间应该不难查。”

见云泽自她说出尸体特征时便眉头紧蹙,陆一楠转向他,问道:“莫非王爷有线索?”

云泽咳了几声,道:“不瞒二位,本王的皇嫂于十年前失踪,遍寻不着。刚刚陆姑娘所说死者特征与皇嫂十分相似,所以本王怀疑……”

“皇嫂?”陆一楠震惊地看向云泽,“你是说云宸的母亲?”

似是知道陆一楠说话无所顾忌,此时见她直言皇帝名讳,云泽倒也不恼,只轻轻点了点头。

据云泽说,先皇后是前朝丞相嫡女,她与先皇的结合算是政治上的联盟,所以一直不得先皇喜爱。

后来天下大乱,云家与丞相处于对立面,先皇后的日子更是难过。先皇宠爱容妃及幼子宁王,先皇后与云宸却是过得比陌生人还不如。

十年前,先皇后莫名失踪了,云泽曾私下派人多方寻找,都未见其踪影。没想到如今……

“至于她的脚,是当年为保护皇兄时被敌军所伤,当时缺医少药,以至于落下了病根。”

听完云泽讲述往事,陆一楠心里默默吐槽,云宸的父亲用现代的话来说简直是个渣男,不过云宸一个母亲失踪、父亲不爱的孩子,竟还能成为一国之君,也是稀奇。

“根据现有的线索,陆姑娘能否还原出皇嫂的死亡过程及凶手特征?”

陆一楠道:“死者头皮有大范围的撕脱,指缝间也抓有断发,应当是与人发生争执时,互相撕扯头发所致,那么问题来了,你们觉得,什么样的人打架会扯头发呢?”

聂其轩想了想,道:“两个女人!”

陆一楠又道:“根据死者的伤口推断,死者应是额头不小心撞到桌角等尖锐物体,造成了昏迷。至于颅骨上的创口,应是在昏迷期间或濒死期被人用钝器多次击打所致,由此也可以看出,凶手的力气不大,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对方是个女人。”

“女人?”云泽蹙眉,似想到了什么,“后续事宜还劳烦二位,本王先行一步。”

云泽走后,陆一楠认真地给尸体缝合完毕,突然叹了口气。

聂其轩道:“怎么了?”

陆一楠指着尸体,叹道:“所托非人,终究落得这个地步。”

“她自己选择的路,不必挂怀。”

陆一楠摇摇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何出此言?”

陆一楠简单说了自己的疑惑,聂其轩听完眉头紧蹙,显然也有些震惊,“那云泽为何认定死者便是前皇后?”

陆一楠摇了摇头,死者特征的确与云泽口中的前皇后一致,只一样,死者根本就没有生过孩子,若死者真的是前皇后,那云宸……

想到这里,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些话千万不要说与外人,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切记!”

聂其轩心知陆一楠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所以千叮万嘱,在没有万全准备之前,有些事便当没有发生过吧!

6

云泽回到勤政殿时,皇帝早已等得不耐烦。

他简单说了尸体上的发现,就听皇帝道:“你觉得那具干尸可能是母后?”

看着侄儿似是红了眼圈,云泽有些不忍,叹道:“根据陆姑娘提供的死者特征,很像皇嫂。”

云宸抖着唇问:“凶手是谁?”

云泽蹙眉,“这容华殿十年前便是容妃的居所,敢于杀人藏尸的,除了她这个主人,我想不出还有别人。”

“来人!”云宸听了云泽的话,咬牙低吼,“把容氏带上来!”

在几人验尸的时候,便有人来报,说容太妃已经醒了,只是发现容貌被毁,受不了刺激,正在偏殿发疯。

云宸对这位庶母本就不甚喜欢,但碍于她曾是先帝宠妃,才在她回宫之际,给了她应有的尊荣。

如今听闻自己的母后可能是被容氏害死,云宸眉间滑过一丝狠厉。

7

容太妃被宫人带进来时,只着了一袭中衣,怀中抱着铜鼎,披头散发,倒真的像个疯子。

再加上脸上那片伤疤,面目显得有几分狰狞。

云宸看得心里烦躁,怒道:“容氏,你闹够了吗?”

容太妃似被这一吼吓住,她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未行礼,直视着云宸,“陛下叫本宫过来所为何事?”

云宸压下怒意,道:“容太妃宫内的佛龛里发现了一具干尸,不知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容太妃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物,道:“陛下想听什么?”

“那名死者是谁?凶手又是谁?”

“本宫被那郭兴软禁七年,那名死者是谁,又如何会出现在我的宫里,我又怎么会知道?”

“那太妃娘娘可识得这个?”任之初一挥手,便有人端着托盘走近。

他拿起托盘上盛着的酒杯,道:“这是臣在佛堂里找到的,当时佛堂被大火殃及,这杯子也被烟尘覆盖,可刮去上面附着的烟灰炭末还是能够看出杯口附着的朱红色,而这朱红色,据我分析,是口脂。”

任之初说完,紧紧地盯着容太妃,她虽已被洗去妆容,但还是不难看出嘴角残留的红色。

容太妃依旧不为所动。

任之初接着道:“至于这口脂为谁所有,宫中所有物品出库都有明确记载,后宫所用之物更是分工明细,而这口脂是有专人负责调制的,依臣之见,只要调来出库卷宗再与杯口发现的物证对比,便可查明。只是臣不知,什么人会有这个兴致,居然与一具尸体对饮。”

“呵,仅凭这个,你们就想定本宫的罪?”

“当然不是仅凭这个。”陆一楠的声音响起。

刚刚为了避嫌,她与聂其轩一直没有出现,本来是百无聊赖在容华殿逛了一圈,没想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她走进殿内,对着皇帝行了一礼,便绕着容太妃走了几圈,啧啧道:“太妃娘娘的头发乌黑浓密,当真是叫在下羡慕。”

在容太妃得意地勾起嘴角时,陆一楠又道:“这假发髻做工真是精致非凡,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她伸手,轻轻用力,那本应该服帖地待在容太妃头皮上的发髻竟被她扯下,露出一块头皮。

容太妃见假发髻被人扯下,顿时脸色大变,刚要动手抢夺,却见云宸对着一旁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她便被按在原地。

只听陆一楠又接着道:“当年太妃娘娘与先皇后的争执,怕是损失了不少您引以为傲的头发吧?”

她在容太妃的妆台上,发现了不少假发,又加上询问宫中太医,对方证实大概十年前,容太妃开始以脱发为名要他们研制生发药物,可他们试了多种方法均不奏效,是以建议她佩戴假发。

容太妃是以容貌取悦先皇,当然对自己的外表看得比谁都重,刚刚的毁容再加上脱发,让她瞬间失了理智。

她看向云宸,挑衅道:“没错,那具尸体的确是十年前失踪的皇后,她是我杀的又怎样?你们以为没有先帝的允许,我敢动手吗?一个没落的前朝丞相之女,还是个残废,先帝早就厌烦了她,只是碍于悠悠众口,不能废她。你难道忘了,十年前她失踪后你的父皇连装都懒得装,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寻过她?”

“你说什么?”云宸咬牙,他没想到,他的父皇居然狠毒到那种地步,竟会眼睁睁看着妾室杀害正妻!

容太妃看着他变了脸色,面上更是得意,“都是她自不量力,知道先皇要改立太子后跑到我宫内质问我。我就是用这枚九龙鼎一下一下砸在她的头上,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死后,我用族里的秘术把她制成干尸摆在佛龛里,让她看着先帝是怎样宠爱我们母子,我的宁儿是如何打败他所谓的兄长登上高位,哈哈哈哈……”

云宸目眦欲裂,他隐在宽大袍袖里的手指倏地攥紧,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杀了眼前的女人,以报杀母之仇。

可就在他忍不住要动手时,突然有一双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那人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他看着那人的眉眼,竟觉得心情平静了不少。

只见云泽缓步上前,语出惊人道:“明姬公主也是你派人所杀吧?”

本来笑得得意的容太妃一愣,“你说什么?”

若说先皇后的死她能抬出先帝遗诏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意图引起两国战乱,就不是那么容易脱罪的了。

“你名义上是皇兄在出征途中救下的孤女,实际身份是月氏国一直主战的左相之妹,是潜伏在皇兄身边的细作。你这场戏演了二十几年,倒真是让本王佩服。”

云泽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眼神却是凌厉,容太妃被他盯着,不自觉后退了几步,却很快镇定下来。

“王爷当着大理寺卿和陛下的面污蔑本宫,是要坐实一个诽谤的罪名吗?”

云泽轻笑几声,又接着道:“刚刚为你换衣的宫人,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肩上的刺青便是你家族的标志吧?”

容太妃下意识地摸向肩头,待摸到手下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时,她才反应过来被诓了。

那枚刺青,早在当年便被毁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丑陋的伤疤,她对外说那是遭受酷刑所致,当年的先帝正是因此对她心生爱怜,没想到如今却被云泽揭穿。

看到她的动作,在场众人心下了然,云泽定是说中了真相。

云泽又接着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本王是如何识破你的吗?两年前,在宁王府,本王看到了你与宁王、宁王与月氏国左相的密信,本王竟从不知,皇兄眼中柔柔弱弱的容贵妃,竟一直谋划着窃国。”

听到宁王的名字,容太妃再也忍不住,她发疯一般扑向云泽,握住他的手臂厉声道:“你闭嘴!不许你提起我的宁儿!两年前宁儿惨死,而你就是凶手之一,我一直策划复仇,明姬公主的和亲就是最好的机会,有什么比毁了你一直维护的和平更大快人心的呢?”

云泽嫌恶地甩开她,冷声道:“一个叛国者,虽死何冤?”

看着他一脸的冷漠,任之初隐在袖内的手指握得发白,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刚刚说的可是真话?宁王之死,你也有份参与?”

云泽道:“是!宁王鱼肉百姓,残害无辜少女,又联合外族想要谋朝篡位,虽死不能赎其罪!本王只是命人在宁王身上放了些吸血蛊爱吃的东西罢了。”

任之初咬牙,“他可是你的亲侄儿!”

云泽笑得讽刺,“皇家本就亲情淡薄,任寺卿饱读史书,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任之初看了他许久,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来心态的转变是个笑话。

他冷声道:“既然干尸案已经真相大白,那便说说今日的失火案吧!”

8

听任之初说起失火案,皇帝拧眉,“任卿这是何意?”

任之初冲皇帝行了一礼,“陛下请稍安勿躁。”

他命人把刚刚在火场查得的物证呈上来,只见朱红的托盘内,盛放着几根被火熏黑的铜线。

云宸又问:“这又是何物?”

任之初转向云泽,“恐怕就连今日容华殿的失火也在有些人的计划中吧?”

云泽一挑唇角,“任寺卿这是什么意思?”

任之初看着他无所谓的表情,冷声道:“臣勘查现场时,发现这场火灾很是奇怪。着火点周围虽有易燃物却没有火源,那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许是今夜大风,吹倒烛台所致呢?”云宸解释。

“陛下怕是不知,着火点的火焰温度一般较高,灼烧痕迹也会更加明显,这种痕迹,即使现场被破坏,也不容易毁掉。

“容华殿的着火点正是比较易燃的床榻附近,臣带着疑问,仔细搜寻了一番,终于发现了本不该出现在寝殿内的铜丝,而这铜丝上附着着大量黑色物体,经臣仔细检查,确定是布料。”

“这又能说明什么?”

“为了证明我的猜测,臣又命人检查了棉被的残余物,发现里面并没有铜丝,在床榻上的东西,除了棉被,那便只有床幔了。也就是说,那个高明的纵火者把本应加进床幔内的金线换成了铜丝。

“顺着这个发现,臣又发现屋顶上竖直垂下一条铜线,直接与雕花木床的四角相连。雷雨到来之际,若有雷直接劈在屋顶的铜线上,便会顺着铜线径直往下,引燃同样布满铜丝的床幔,引发一场不在现场的火灾。”

“而据臣在容太妃寝宫内发现的礼单记载,这金纱软帐是在容太妃回宫之际,摄政王府所赠。”任之初看着云泽,一字一句道。

“是你?”容太妃扑到云泽身前,扯着他的衣袖,撕心裂肺道,“云泽,你好狠的心!”没想到,她的儿子死在他的叔父手上,而自己今日也差点死在大火里。

想到儿子被吸干鲜血的样子和自己在火场里的绝望,容太妃更加癫狂,她一手指向身后的云宸,“这个人,不过是皇后那个贱人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野种罢了!你为了他,害死了宁儿,你对得起从小教养你长大成人的先帝吗?”

云泽单薄的身体被她晃得几欲跌倒,云宸眉眼一凝,下令侍卫上前扣住容太妃。

云泽抚了抚身上的褶皱,道:“你们母子勾结叛臣,意图联合外族吞并我云国,又对得起皇兄对你们的宠爱吗?二十年前,你设计本王与年幼的陛下流离失所,差点陷于敌军之手,又杀害皇嫂致陛下年少失母,如今你先后指使属下杀害凝佳郡主与明姬公主陷害本王,又挑拨云国与邻国之间的关系,差点弄得战乱再起生灵涂炭,你觉得按照律例,你会死几次?”

容太妃哈哈一笑,“即使这样,你们也不能杀我,先皇曾说过,无论我犯了多大的错,律法都不能处罚我。九龙鼎里的秘密,足以让这个野种万劫不复!”

她想以那个秘密威胁云泽,使他不敢动手,可她太不了解对方了,云泽一向肆意妄为,又怎会怕她的威胁,更何况……

云泽嘴角挑起一抹笑,眉目间却满是冷厉,“虽律法不能,但本王可以。”

“云泽!”云宸厉声阻止,却已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云泽飞快地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下刺入容太妃腹部。

“呃,你,你……”容太妃嘴角溢出鲜血,却是笑得疯狂,“你即便杀了我,他也还是野种,这个时候,我们的军队怕是已经兵临城下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哈……哈哈哈……”

容太妃话音还未落,便没了声息。

云泽慢条斯理地抽出长剑,似是极其厌恶一般,扔到了地上。

他蹲下身,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液体径直倒在容太妃怀中的那枚铜鼎上,任之初心觉不妙,忙上前阻止,却被云泽大力甩开。

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那鼎竟化成了一摊铜水,而容太妃的尸体也被那液体灼伤,面目全非。

“你在做什么?”云宸冷声质问。

而云泽仿佛没了力气般,直接瘫坐在地。

他抬眸看向皇帝,不甚在意道:“诛杀叛逆。”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话?二十年前,果真是她的设计,朕与你才会陷于那种境地。”云宸眼圈发红,他没想到,当年那些不堪的往事,竟是容氏一手主导。

云泽摇头苦笑,“都过去了。”

他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了云宸,有些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他怎么能以一句过去了便轻易抹杀?

“不经审判便在朕的面前杀人,你的眼中还有没有朕?”

“杀个人而已,臣难道还要沐浴焚香,挑个好时候吗?”云泽摇头轻笑,“本王向来自在惯了,既罪证确凿,又何须要走那些门面功夫?”

云宸怒极反笑,“好,摄政王好得很!若有一日你想杀朕,是不是也无需这些门面功夫?”

云泽手一抖,抬眼看向云宸,那一眼里含了太多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编者注:欢迎收看《我在古代当法医Ⅱ:尘埃落定(第二季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