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青丝:公子如玉

见有人来,袜剗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1

苏陌止被刺客重伤的消息传到苏梨耳里,是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深夜。

彼时苏梨刚从徐州回到京都,风尘仆仆还未进房时便被属下告知这消息,匆忙地将行囊交付给手下,转头就冲着将军府方向走去。

她从后院翻入了府中,墙下几只黑色大狗冲了过来,却是闻了闻便收起了凶猛的神色,拼命地向着她摇着尾巴。只是苏梨这是并无半分逗弄它们的闲情逸致,随手拍了拍一只大狗的脊背,就冲着苏陌止的房间走去。

房内点着淡淡的檀香,听见推门声时大夫转头看了看,见是她来,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她望着斜靠在床沿的苏陌止,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倒是苏陌止先开的口,“回来了?”

她才反应过来,稍稍回了魂,点了点头,缓步走到他身侧,打量着伤得不轻的他,皱着眉,“这是谁干的?”

说话间声音还有些抖,倒也不是吓的,颇有几分要提刀杀人的咬牙切齿感。面无血色的苏陌止摇了摇头,“还没查出来,你知道的,能派来跟我动手的,都是死士。”

她从后头的桌边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了看苏陌止的脸,默默将目光转到别处去。

这也不能说她大惊小怪。

苏陌止是京都出了名的“美人”,是了,“美人”。倘若这京都里苏陌止道他自个儿是第二美,那定是不敢有人称第一的。

犹记得前年的中秋,苏陌止带了她出去逛,那一日他穿了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她一时兴起将他拉至花楼附近看看,他仅仅就持着象牙的折扇站在那,便将那拉客的姑娘们衬得没有半分颜色。

可就是这么张人神共愤的脸,竟被人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从锁骨处蜿蜒行至眉角,结了笳像是一条扭曲的虫子附在上头一般。霎时这张脸就变得不一样,乍一看有些诡异,既是秀色的,却也是可怖的。

苏陌止的手掌轻附在苏梨的肩上,指尖拍了拍,约莫是安慰的意思。她却是有些愤愤,心中还有些气,“真是不知死活了,赶忙让人查查吧,竟是伤了脸。”

他轻笑出声,抬手捋了捋自己的袖口,道,“我伤得如此重,身上也被刺了好几剑。你倒好,只关心我这伤得最最不重的脸。”

这分明便是安慰她的话,可他说完却是摇了摇头,装着一副嫌弃的模样看着苏梨。她咬咬唇,垂着眼睑。

过了稍稍一会才抬头,对上苏陌止带着浅笑的眸子,“徐州那边我没留活口,那没骨气的东西倒是不经吓,不一会就把粮草图交了出来。”

苏陌止眼里的笑慢慢收了回去,宛如水被布块慢慢吸附一般,到最后只剩下满是清明的黑瞳。他点点头,说了句“好。”

“近来京中不太平,既然他们都动手了,公子便让我这些时日留在京中,也好有个照应。”

苏陌止手敲着床沿,沉吟良久,也没有抬头,又道了句,“好。”

2

苏梨派了大半的手下去追查要暗杀苏陌止的人。说到底苏陌止受伤是她最最意想不到,一是因为她觉得凭苏陌止以一敌百的能耐是不可能出岔子的,二是苏陌止遭人刺杀时她不在,也算是她的失职。

苏陌止自个儿不在乎自个这张脸,她倒也不是个注重容貌之人,只是觉得大将军被人伤了这么个事传出去有失他的颜面,又加之觉得这么张脸被毁了太可惜了,于是有些焦躁。

她原本是不姓苏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前姓什么。她只知道那年梨花正好,苏陌止腰系玉带,斥退了那群围攻她的乞丐孩子,蹲下身子抚了抚她脏乱的头发,对她说,“你同我回家吧。”

将军府的梨花从未像靖安十二年开的那般好,管家那时带着仅是六岁的她,说不如叫梨花吧。苏陌止却是嫌这名字俗,信手抱起她放在膝盖上,握着她小小的手,道,“就叫苏梨吧。”

那年将军府苏公子十六岁。

十六岁的苏陌止和二十七岁的苏陌止并没有过多的差别,有时候苏梨也会愣愣地看上他一会,然后问道,“为何这些年你的样貌都没什么变化。”

他却是拿着执扇敲她的脑袋,“不过是因为你日日见我,就觉得变化不大罢了。”

现下倒是有了大差别,就是多了脸上那道疤痕。她见他正闭眼,想是睡着的,便悄声伸手抚过他脸上那道疤。

那疤痕着实是触目惊心了些,血迹倒是被洗得干干净净,结出来的痂像是硬壳一般附在上头。她蹙了蹙眉,却是有稍许热气喷洒在她的掌心,瞬间酥酥麻麻的,就听见苏陌止问她,“怎么刚回来不去歇着。”

这才反应过来他一直是醒着的,收了手,“会觉得疼吗?”

他嗤笑,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阿梨,我是个将军,又不是个文官,受些小伤,不足为怪的。”

苏梨挑眉,怀疑地“哦?”了一声,自顾自在桌上倒了水,“不足为怪?我方才来的时候经过大厅,可是见到了朝堂上不少大臣啊,我看他们拉着管家询问的神色,倒是挺足为怪的。”

他替自己掖了掖被角,“这恰好给了我个闭关的理由,既然他们都知道我伤了,那索性就谁都不见。你放些消息出去,道是我重伤卧床,面貌全非。”

闻言苏梨一惊,放下水杯迟疑地看他,“长公子找到了?”

他点头,垂眸掩饰自己眼中的疲惫和风波暗涌,“他在苏州,阿梨,我们该开始着手准备了。”

3

将军重伤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朝野,毁了容的消息也像风一般席卷了京都的每个角落,一传十十传百地,到最后消息传回苏梨耳里,已成了苏将军满面是疤,连眼睛也没了一只,宛如地狱修罗。

她叹口气感慨道人言可畏,便见右相进了将军府。

苏陌止伤还未好全,为了装作真的是重伤不起,倒是选了在房内接见右相。苏梨绕道到屋后,沿着窗户的缝隙偷窥。

屋内苏陌止将纱帐放下,外头的右相只能隐约看到他卧在床上,寒暄几句后到底是说了此行目的,“将军啊,我家小女不懂事,近来竟说是喜欢上了礼部侍郎的次子,在家闹腾得厉害。我实在是没办法,去求了王上……”

苏陌止说话间有些虚弱,“右相,您有话便直说罢。”

右相擦了擦额头的汗,“王上说,只要将军同意便可以了。”

苏陌止更虚弱了些,咳了几声,“君子成人之美,我这副模样怕是配不上千金,只是我这些日子起不了身,只能右相替我同王上转达我的意思。”

说完又咳嗽了几声,还是那种没力气的咳,宛如下一刻就要归西一般。

右相连连谢他,又是寒暄几句便离。苏梨窝在墙角偷听,差点儿没把窗给砸了。

却在右相前脚刚走,苏梨便听见房中那虚弱的人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句,“别偷听了,进来吧。”

她这才从墙角出来,挪着步子进了屋子。

屋内方才还虚弱得剩下半口气的苏陌止此时立在桌边倒着水,她有些讶异他已然能起身,便开了口,“右相家的千金倒是厉害了,给她爹撒了个娇竟也能让王上把旨意收回去。你倒好,这么轻易就给答应了。”

苏陌止坐下,手指摩挲着绘了木槿花的杯子,“退了就退了吧,怎么听你这口气,还恨不得让她嫁进来一般?”

她有些愤愤,“我是不希望她嫁进来,但我也容不得她一听说你毁了相貌就来悔婚。”

苏陌止笑笑,也不接她的话,倒了杯茶推到她跟前。

苏梨倒也不恼,打小到大,他这般笑笑就不接话的事情又不是没做过。

她有时候想不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苏陌止,便会觉得他是只笑面虎,但这般又显得有些贬义,但她印象中这人从未生过气。他可以是沉着的,可以是愉悦的,也可以是淡漠的,但绝不会是恼怒的。

分明是个武官,可待人接物却是温润无比,礼节上做的比谁都好。倘若不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人初次见他,都会觉得他是个年轻有为的文官。

但苏梨也从未忘记,他提剑时的那种杀气,出手的那种迅速和心狠手辣,面对鲜血的冷漠,同她的如出一辙,因为她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4

儿时的苏梨常常在卯时就被苏陌止从床上抱起来,然后惺忪着双眼让嬷嬷为她洗漱,洗漱完眼睛还是迷蒙的,就被苏陌止拉着在将军府内跑。

沿着外墙,每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她跑五圈,苏陌止跑十圈,跑完后就在书房门口的空地上扎马步,再学上几个剑法,才能够吃饭。

苏陌止到底是待她不同的,将军府有自己的暗卫营,他却是没将她扔进去,反倒是耐着性子教她。他教她如何用剑如何用刀,教她如何不知不觉杀人,面面俱到,将他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又替她请了夫子教她识字弹琴,十年间把她教成了一个什么都会的女子。

他似她的父亲,似她的长兄,又似她的恩师。苏梨说不清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但她知道她同暗卫营中的那些人是不一样的,最大的区别就是苏陌止同她之间的谈话从不是上级同下属的谈话,他们是平等的。就拿扶持长公子夺回王位这件事来说,苏陌止从未瞒她,也从来都是同她商量着行事。

她手轻敲着桌面,半晌,道,“前些日子不是说齐国的秦易尘要来么?怎么这么些天还未来?”

却是话刚说完,便传来敲门声,人还未见着就听到那有些让人咬牙切齿的嗓音,“师弟,我听说你毁了容啊!”

语毕便见苏梨替他开了门,俊眉一挑,抬手搂住她的肩,“我的小阿梨长这么大了,我可是同你好几年没见了。”

说完伸手掐了掐她的脸,有些失望,“唉……女孩子长大了都不好玩了,掐起来都没有从前有肉。”

后头坐在椅子上的苏陌止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佯装咳了两声,“阿梨,过来。”

就见秦易尘笑得眉眼弯弯,好似故意一般又搂了搂苏梨的腰,见苏陌止脸色不佳,便笑得更欢了。

待到秦易尘落座,伸手拍了拍隔壁的椅子示意苏梨坐下时,苏陌止抬眼看自家师兄,脸上是挂着笑的,却是让人莫名感到惧意,“师兄是来同我谈正事的,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

秦易尘被自家师弟吓得向后缩了缩,就听他又接了一句,“阿梨,过来这边。”

苏梨心中暗笑,想道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怕苏陌止笑了。犹记得她从前耍赖不肯练功时,苏陌止也是这么含着笑看她,只觉得渗人,于是只能乖乖爬起来同他练剑,不想他这笑对他人也有威慑力。

秦易尘嘟囔道,“阿梨可是我看大的,你干嘛这么护着。”

就听他说,“隔壁家的猪从前到现在都看着我家的白菜,如今我的白菜养得脆脆嫩嫩的,就更要小心那只猪了。”

闻言秦易尘一愣,倒是苏梨先笑了出声,转头看苏陌止时他还一脸的淡然,宛如那番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其实苏陌止也觉得奇怪,从前苏梨还小的时候他也不抗拒别人去逗弄她,倒是如今大了,就愈发不喜别人接近她。有时候他会想,是否为人父就是这种感觉。

5

秦易尘是个折腾的主,但做起事来还是事事巨细。苏陌止把手中暗卫分了三路:一路留在身边,一路去寻长公子,一路去暗杀朝中大臣。他的目标再明确不过,那就是推倒这王位上的人,扶持长公子上位。

暗杀本是苏梨的强项,苏陌止却是破天荒地没有让她去做。苏梨觉得好笑,连连说苏陌止看低了她,苏陌止倒也不恼,非要把将军府最好的杀手留在身侧,日日下棋饮茶。

却是出乎意料地,收到手下被埋伏的消息。

想是近日连连有官员遭到杀害这消息搞得人心惶惶,有人约莫是有了警惕,竟也是心思缜密,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将军府的暗卫自投罗网。

这倒是在苏陌止的意料之中,只是接到消息时有些后怕。分明都是自己的手下,但他不得不承认,没让苏梨去冒这个险,他心中还是庆幸的。想至此,倒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却是听苏梨抱怨道,“倘若你让我去就好了,让我去许就不会出这种事。”

苏陌止眉头紧蹙,一个不留神手中抚着的琴弦应声而断,问道,“那头是有备而战,倘若是你去,也有可能会出事。”

“那也有可能没事啊,至少我比你派去的人谨慎得多。”

他将琴抱了起来,缓缓起身,朝着屋内走去,不容得苏梨再说什么。其实谁都知道,这些暗杀任务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是让苏梨去是最合适的,但他大抵是怕了。这些年来为了这些权力的争斗,他手上藏了太多太多的杀戮,他不敢让苏梨去冒这个险。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近日时常围绕着他。苏陌止也知道自己近来做事不够理智,倒是秦易尘安慰他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又何况这是他手把手带大的孩子。

6

左相的上门是苏陌止始料未及的,他素来同左相走动得少,也不知左相是为何为来。

却是听左相道,“将军,前些日子小儿说,在街上看着你同一女子相谈甚欢,他那时同你打了个招呼。你说那位姑娘,是你的义妹?”

苏陌止怔了怔,思来想去,能同他在大街上相谈甚欢的,除了苏梨也没有他人,也便点了点头。

左相笑道,“不知令妹,有无许配好人家?”

苏陌止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却是笑道,“没有……相爷莫非是,看上舍妹了?”

“唉,我那儿子,那一日见过令妹后,虽是说不上茶不思饭不想,但也是没了魂一般。前些日子听闻你受了伤,我也不好来同你讲这事,也就拖到了今日。想问问将军,不知可愿将令妹许配给犬子?”

苏陌止还是浅笑,沉思一会,道,“不瞒相爷,我素来是不太插手舍妹的事的,这也不能完全由我做主。待我晚些问问她,她若是愿意,那苏某自然是同意的。”

左相点头,离去后大堂侧缓缓走出一人,问道,“你何不直接回绝了他?”

苏陌止垂首饮茶,笑道,“阿梨,你总是要嫁人的。”

她一顿,便听他说,“即便不是左相的儿子,也会是别人。其实你也可以,好好挑一挑了。”

“莫不成我就不能一直待在将军府么?”

他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来,“不是不可以,阿梨,我不能让你孤身一人,所以你不能。”

她定定地看着他,对峙良久,哀哀地笑了笑,竟是看得人离不开眼,“苏陌止,你是要我说你对我有情,还是无情。”

“那年梨花正好,你为我取名苏梨。如今想来倒是明白,我终究逃不开这名字,到头来,还是离,离,离……”

这一年的冬至,下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7

大雪盖住了京都的绿意,墙是白的,地是白的,屋子也是白的。

白茫茫一大片。

右相女儿大婚,苏陌止携着苏梨去了婚宴。天气异常地冷,苏梨望着漫天大雪,忽而想起靖安十一年的时候,她还未遇到苏陌止。那年的雪势好似也很大,她独自站在街头,任凭雪落在她身上。有善心的老板塞了两个包子给她,对她说,“小姑娘,撑着点,挨到春天就好了。”

后来她在那场大雪中撑过一个冬季,就遇到了苏陌止,交付了这么多年。

如今想来,一切宛如美梦。

这一年的漫城大雪,终将让她再一次倾尽所有,交付一生。

弓箭穿破的声音于苏梨并不陌生,就在众人依旧沉迷在觥筹交错中时,苏梨一把将苏陌止拉入里屋,就见屋外有暗箭射下,明晃晃扎在雪地里。

一时将众人拉回现实。

人群涌动将他俩冲散,她却不管不顾地冲向那人身边。

苏陌止难得地大怒,一反平日温润如玉的形象,“你做什么?滚回去。”

她却是抽出腰间的软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又是当了这么多年的杀手,她若是这时候看不出四方涌来的刺客是冲着他来的,那就真是白白辜负了他的栽培了。

是了,这次刺杀的对象不是别人,就是他苏陌止。

苏梨掩护着他从后门逃开,死死扣住他的手,也不顾他的挣扎,拉着他往后院退去。

有暗箭从背后射来,她抽剑挥落,也来不及说话,手中的软剑一时失手被打落在地。她死死贴在他身后,就是连征战无数的苏陌止也不可置信,吼道,“你疯了吗?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她却是依旧拉着他跑,隔着一切喧嚣,隔着这满城大雪,她倾尽她所有的一切扑在他身侧,与他生死与共,“苏陌止,我不会孤身一人,你也不会。”

她拉着他穿过后院,穿过大街,穿过漫城大雪,不过是一盏茶时间。苏陌止却觉得,同身侧这个人,走完了大半辈子。

却是待到被人接应,苏梨便软软地向下倒去,苏陌止匆忙扶住她,触手之处一片湿滑。他整个人蓦然一震,抽手一看是一片血色,不知何时,她早已中箭。

苏梨却是没觉得多痛,这伤不在要紧处。苏陌止一把将她抱起,匆忙赶回府中,唤了大夫。

到头来,还是他欠了她的,欠了她这一份共赴山河的壮志。

征战多年的将军在此时半分常识也没有,扶着苏梨坐在床沿,竟是难得的板着脸,对着一旁战战兢兢的大夫低吼道,“要是有什么差池,你们全得陪葬。”

明明前不久,他还想着要把她送出去,送到别人身边去,如今这般倒是懊恼得很。就是在自己身侧都不能护着她,倘若送到别人那儿,还不知道会怎样。

想来皆是他的错,到底还是让她受了伤。

秦易尘倒是在一旁乐得看戏,调侃道,“我的师弟啊,这就是个小伤。要是你这大夫能把她弄出个什么差池,那也是被你吓得。”

却是被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秦易尘只能讪讪不说话。

8

苏陌止没想过自己会被苏梨这么一个人牵动心绪。他素来的人生信条是守护燕国,所以他不能看着昏君当道,拼了命要扶持长公子。

稍稍熟识他的人皆知,将军府苏公素来以坚定的意念以及淡定自如著称,任何人都无法动摇他。只是如今,在他如尺规般明确的人生中,苏梨是他唯一的意外。

可他竟是欢喜这个意外的存在的。

但也好,这欢喜来的还算及时,所幸苏梨还是在他身侧的。

眼下也是到了春天,长公子回到京都的动作迅猛得很,倒也不出半月就万事皆全,再加之苏梨的伤好得差不多,于苏陌止而言自是喜上加喜。

当将军府的梨花又开时,长公子邀了苏陌止去宫中赴宴。他身着墨绿的缎子衣袍,袖口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脸上的疤痕剩下粉色的一条,却依旧压不住他的俊秀,依旧是举世无双。

笑意盈盈对上从屋子里走出来的苏梨,她是难得地穿了亮色的衣服,要想她常日都是着着黑衣白衣的。此番她穿了鹅黄色的宫装,倒是多了一番铅华销尽见天真之意。苏梨发上又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一时之间站在他身侧,竟能将他压下去一两分。

苏陌止挑眉打量了她这身装扮,眉头蹙得厉害,问道,“你这衣服,哪来的?”

苏梨倒是不理会他的异样,“秦易尘买的,说是好看。”

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上上下下地打量,“打扮这么好看做什么?今日王上宴请朝中官员,你莫不成是想着……去找一个金龟婿?”

她抬头,一脸嫌弃看着苏陌止,做了一个鬼脸,“我又不是闲得慌,找金龟婿干什么?”

他却是顺势捧住她扬起来的脸,恶狠狠擦掉她唇上的胭脂,忽而笑得开怀,“既不是打扮给别人看的,那就是打扮给我看的。”

她还未想及他话中之意,便有温热贴上她被抹去胭脂的唇。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清清楚楚能感触到每一次跳动。

良久,听苏陌止在她耳边说,“阿梨,你是我的。”

如今他索性是想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违背一下自己坚定的意志也没有什么。唯有两件事是不能让步的,一个是胜利,一个是阿梨。

倒也不失是公子如玉,佳人无双。

作者注:本文朝代纯属虚构。这是锁青丝系列的第七篇(同《又见扶桑》的兄弟篇),这一篇也是锁青丝系列的最后一篇,非常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支持。

锁青丝系列的完结并不代表着结束,接下来会开一个新的系列文,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欢迎阅读本系列更多精彩故事。

第一篇《锁青丝·共梳白头》

第二篇《锁青丝·故人如初》

第三篇《锁青丝·良人在侧》

第四篇《锁青丝·平生若欢》

第五篇《锁青丝·又见扶桑》

第六篇《锁青丝·月夜长安》

第七篇《锁青丝·公子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