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养魂罐

渡灵馆,渡百鬼,引千魂,老板名叫张淼,驱鬼定邪,引魂送灵,专营死人生意。

结缘堂,鬼媒店,老板娘名叫南歌,牵线搭桥,结缘成愿,专解阴缘难题。

1

天大旱,人相食。

村里的男人合伙,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在龙王庙前搭起了一个还算稳固的高台子。没办法,吃不饱饭,谁也没有力气。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快一年了,日头每天高高地挂着。冬天还好,这一到夏天,就是要了命般的一团火气。

刘老汉蹲在地头上,眼望着龟裂的土地,摇头叹气地用干枯的手无奈地搓着红褐色的脸皮。地里没收成,家里就没饭吃,儿媳妇眼看着就要生了,生个儿子还好,这要是生个闺女,哪还有闲粮给她补身体?

“老刘头,巫祝来求雨了,你不去看看?”

葛老二扯着撕裂的嗓子,有气无力地边喊着边蹲到他的身边。刘老汉侧着眼睛瞄了瞄,接着又愁眉苦脸地将视线收回。

“去看那干啥?”他低低地哼一声,又反手搓搓眼睛,“这都是今年的第三个巫祝了,要是有用的话,早就有用了。要我说,请他们来,也就是想让咱多个念想,老天降灾,啥时候是个头啊,没有头的。”

他说完站起身来,弯腰拍拍蹲得发麻的双腿,顺便缓解似的,抬脚咣咣跺了两下。地上的黄土被这两脚弹起,顺着他脏兮兮连成一块的裤脚扶摇直上。

一旁的葛老二吸了口土,喀喀咳了两声,随即站起来眯着眼睛捣他一拳。

刘老汉也不说话,默默受他一拳,叹了口气挠挠头转身就要走。只是没走出几步,又被追上来的葛老二拦下。

“别啊,一起看看去呗。”葛老二揪住他的袖角,一脸的神秘兮兮,“前两个灵不灵的我不知道,但我听别人说,今天这个,是真的有点功夫的。这人有多神,不是我跟你吹,就是快死了的,他设坛做个法,也能给你救回来。”

“真的?”刘老汉撇撇嘴,虽说心里还是不怎么信,但犹豫再三,考虑到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好做,也就应下了他。

两人赶到龙王庙的时候,那巫祝不知已经在台子上蹦跳了多久。大热天的,他裹着厚厚的袍子,手里拿着一只长剑,边低声哼着什么边不断挥舞着,颇为卖力。

周围村民则成圈绕在台子底下,端盆拿桶,一脸虔诚地抬头看着台上走动的巫祝。刘老汉默默站在最后,缩着脖子弓着腰倚在树干上,从阴凉里皱着眉头望向依旧热辣辣的太阳。

终于,在大家期待的注视下,那巫祝停了下来。他转身到台子中央,一把火将桌上的符纸燃了,豪气万千地用长剑挑起后,吱哇哇开始在台中央又跳又叫,但眼看着他又跺了几下脚,张张嘴要说些什么之际,那台子却不争气地摇了摇,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村民们顿时乱成一锅粥,慌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刘老汉先反应过来,招呼了几个汉子,上前将巫祝从一片狼藉中扒了出来。

巫祝被埋在中央,头上顶着一根柱子,被拉出来的时候只剩下半口气吊着,奄奄一息。

而就在这时,刘老汉的儿子从远处急哧哧跑来,寻摸到刘老汉的背影,忙跑过去喘着粗气道:“生了!生了,生了个女娃。”

“女娃?”刘老汉倒吸一口凉气,倏地皱起的眉头瞬间表明了他的心意。

与此同时,那躺在地上的巫祝瞪大了双眼,他颤巍巍抬起胳膊,用最后的一丝气力扯着嗓子喊道:“是魃女啊,魃女转世,所在之地,天将大旱,民……民不聊……”

他话音未落,身子急促抽动两下,咳出一口鲜血,接着抬起的胳膊软趴趴向着地上砸去。

2

刘锦云长到七岁,依旧没离开过母亲身边半刻。

母亲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几分钟不见就丢了魂儿似的。有时候她调皮捣蛋故意藏起来,但最后被母亲找到,总是免不了一顿打。

后来母亲想出个法子,扯了根绳子,一头系在她的腰上,一头系在自己手腕上,就连睡觉都习惯性地扯扯绳子,感受到她在,这才能安心睡下。

刘锦云恨透了这根脱了线的麻绳,每当看到弟弟能自由自在地到处撒欢打滚,她都羡慕得双眼通红。

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朦胧地知道,母亲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不爱她。

村里的女人闲来无事,就喜欢坐在一起扯扯闲话。她每次零零碎碎地听上一点,到了现在,也能大致拼凑成个完整的故事。

她是故事里的主角,相较于刘锦云,村里人更喜欢叫她魃女。她不知道魃女是什么,但从人们那满脸嫌恶来看,这魃女应该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话说她生下来那年,天大旱,全村老少都没有东西吃,继道路两旁的树皮被啃得光秃秃后,人们又将目标转移到了新埋下的尸体。

新埋下的尸体,挖出来,村长按比例平均分了,每家每户领走一点,填填肚子,也能勉强地活下去。

巫祝来开坛做法,每次都要一袋子大米。她生下那天,正好有个巫祝在龙王庙前被砸死,这……应该是和她有什么关系,不然的话,她生下来第二天,村民们怎么会抄着家伙里三层外三层围到她的家里。

他们好像是要把她带走祭天,祭天是个什么玩意儿,她也不懂。但听说就因为这俩字,母亲直接跳下床,去厨房拿出了菜刀,砍断了抱着她的男人的半根手指。

从那以后,母亲便一刻不离地将她放在自己身边,就连生弟弟的时候,也要腾出个手来紧紧攥着她的胳膊。那时她的胳膊都被握得青紫了,轻轻一戳,也是钻心地疼。

村里的旱还在延续,这些年也不是没下雨,但仔细算算,一共也就下了十几场而已。这十几场,对于地里的庄稼,是远远不够的。村里人依旧对她虎视眈眈,但凡得了个空子,她就可能被抓走祭天。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母亲病了,突如其来,病得很严重。父亲说她是染上了个叫瘟疫的东西,他把母亲手腕上的绳子解下,将虚弱的她抱进了小柴房,放在柴火堆里,任她生死。

刘锦云会每天定点地去给母亲送点吃的,她能得到的食物不多,送去的,也就是在牙缝里攒下来的一点点。

而且眼看着母亲一天比一天瘦下去,村里的人也愈发地活跃起来。终于,他们排着队上了门来,默默地将爷爷叫了出去。

爷爷跟着他们去了村里的祠堂,回来后只插着兜沉默不语。

那晚上父亲宰了只鸡,全家人看着刘锦云一个人吃,弟弟馋得直流口水,好几次伸出手想拿上一块,都被父亲啪地打了回去。

刘锦云特意藏了块鸡肉,趁着家里人睡了,偷偷地给母亲送去。

母亲没有吃,脸色苍白得厉害,她就给母亲讲了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儿,本想着逗母亲开心开心,谁知母亲听完,竟急变了脸色,费力地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云云啊……”她努力地调整着呼吸,扶着墙站起来,舔舔干裂起皮的双唇虚弱道,“咱不能在这待了。”

她说着一步步挪到门边,从门缝里向外瞧了瞧,确定没人后,这才向着刘锦云招了招手。

刘锦云跟着她出了大门,门外面坐着个干瘦的男人,杵着棍子正低头沉沉地睡着。这男人刘锦云认识,按辈分自己还要叫他一声叔。

她不知道这么晚了,这叔叔坐在自己家门口干什么。但母亲看到他后,接着做了个嘘的手势,急拉着她向前走。

两人走出几百米,身后的男人醒了,他大喝一声站住,随即拎着棍子小跑过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母亲也有些慌乱。但很快的,她又回过神来,将刘锦云向前一推,转身颤巍巍地向着男人扑过去。

或许绝望总能予人以强大的爆发力,刘锦云永远也忘不掉那个晚上,病弱的母亲将男人扑倒在地上,死死地抱着他的腿,任是男人拳打脚踢,她依旧咬牙不放。

刘锦云呆愣愣的,下意识就要回去帮母亲的忙,然而她小跑两步,又被母亲大声喝了回去。

“云云啊,跑!”

母亲紧咬着下唇,挨了男人两脚后,又抬起头来,瞪着充血的双眼直直地望向她。再开口,声音是带着祈求的哭腔,“云云乖,赶紧跑!”

“不要回头,不要停下,不要再回来……”

3

那年冬天,冷空气早早来袭,晋城大幅度降温的同时,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高三的晚自习,十七岁的南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动不动地托腮看着窗外。

窗外的世界已经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这场雪下了近两个小时,依旧势头不减。

雪花呼啦啦从天上坠落,这让她不禁想起姑姑喂的那些小鱼,它们抢食吃的时候,也是这般争先恐后的模样。

想到这儿,她不禁回过头,抬起眼皮瞄了两眼教室正前方的钟表,指针缓缓地指向八点,这也就意味着,她和回家之间还有两个小时的距离。

还有两个小时……她轻叹口气,叹气的同时下课铃也叮铃铃地响起。教室里依旧是一片寂静,有几位同学站起来,默默走出自己的座位,疾步向着卫生间赶去。

南歌从桌洞掏出自己的围巾,拿了伞,出了教室,转头偷偷摸摸地下了楼。门卫老大爷像往常一样,捧着茶杯,坐在小屋里眯着眼睛打瞌睡,她半蹲着贴墙溜出校外,撑开伞舒了口气,继而便大步地走向结缘堂。

因着下雪的缘故,回去的路并不好走,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雪里,好不容易快到了,转弯之际,却被一小跑而来男人咣地撞倒在地上。

那男人喘着粗气,像是有什么急事,他从地上爬起来,瞄了两眼坐在地上的南歌,道歉的话也没说,转头又接着向前跑去。

“什么人嘛这是……”

南歌边嘟囔着,边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捡起伞接着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只是刚走两步,一旁垃圾桶的盖子却突然地弹了起来,她吓得一个颤抖,向后退了退,稳下心神刚想要向前查看一番时,垃圾桶里却突然探出个头来。

那头的主人是个小男孩,七八岁的光景,他穿着睡衣,身上脸上沾满了血一样的红色液体。

他从垃圾箱跳出来,看了南歌两眼,转头就跑,然而跑了没几步,他又转回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南歌面前。

“姐姐,求你救救我。”他边说着眼泪边哗啦啦地掉下来,“我爸把我妈砍死了,现在他要杀我,姐姐,求你救我……”

南歌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思虑之下,她上前将小男孩扶起,轻声道:“你跟我来。”

她带小男孩去了结缘堂,将门从里面反锁了,蹲到柜子后面藏好。空气中氤氲着紧张的气息,小男孩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紧紧靠着墙壁。

寂静中,门边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南歌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循声向外瞄了一眼。

只一眼,她又快速地将视线收回,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尖叫出来。

她看清楚了,那张男人的脸,紧紧贴在玻璃大门上的,是那张男人的脸。

又是一阵冷气袭来,南歌睁开眼睛,腾地从床上坐起,急促地喘着粗气。她抬起胳膊擦擦脸上的细汗,平静下来,这才翻身下床,一把将窗子关上。

冷风被瞬间隔绝在室外,她摇摇头,颓丧地走到桌边。桌上放着一封未拆封的信,那是她昨天从结缘堂门上揭下来的,第五封了,她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开。

4

张淼给南歌打了五六个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他发了一堆消息,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也没看。

他这几天忙里偷闲,有空就会去结缘堂转转。但结缘堂已经三天没开门了,他去南歌的家里,无一例外地也都是房门紧闭,无人应答。

要不是偶尔能看见卧室窗帘的开关,他可能真的会忍不住破门而入。

自杨杭醒来,杜煜生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城市监控网最后一次捕捉到他的身影,是在一小药房的门口。据店员所述,这人只是来买了一些纱布之类的,并无异常。

杨杭醒来后,只住了一天院,就又收拾了收拾,马不停蹄地投入了工作之中。用他的话来说,保护我方晋城人民的幸福安康,是他的肩头之责,他一定要赶紧地抓住杜煜生那狗崽子,然后干死他丫的。

连着三天,张淼都会早早起来,买了早饭先绕路去结缘堂,没开门的话,待上一会儿再回他渡灵馆。

杨杭依旧像以前那样,神出鬼没,会突然地出现在渡灵馆的门口。

就像今天,张淼拎着早饭,远远就看见他坐在那辆从前经常由杜煜生驾驶的警车中,叼着烟,满面愁容地四十五度仰望车顶。

张淼上前敲了敲他的车窗,他猛地一惊,待看清来人是谁后,这才开了车门,裹紧衣服缩着脖子闪身下来。

他下来后,提起烟狠狠吸了两口,随即将余下的烟熄灭,转身将烟头扔进最近的垃圾桶。

“南歌那儿,还不成吗?”他吐出个大大的烟圈,皱眉说着,看张淼打开了渡灵馆的大门,随即侧侧身子,泥鳅一般地滑了进去。

滑进去之后,他这嘴上不停,边翻翻看看桌上的资料,边开口道:“我这一失足成千古恨,丢人啊,做了这么些年警察了,竟然让他丫的杜煜生给算计了。”

张淼听他说着,将背包放在矮桌上,转身看看他委屈又愤怒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

他给杨杭倒了杯热水,放在他手边的桌上,杨杭低着头说了声谢谢,视线依旧在那摞资料上打转。

终于他拿起一张A4纸,回身指着上面从报纸上剪下的人像,开口道:“这人是不是叫孙光耀?”

张淼循声望过去,点点头,又上前将那一摞资料抱下来,翻找出一张老报纸递给他。

“这摞资料放在这儿有几天了,是我之前忙活了一阵子搜集来的。照片上这人,确实叫孙光耀,此人痴迷于研究各种神秘术法,曾想拜我师傅为师,但被师傅回绝。

“但是话说回来,他即使不拜我师傅为师,个人也还是有一些道行的。师傅也曾说过,光耀此人,颇具天资,但多生戾气,急于求成。不过只要他磨练好心性,踏踏实实的,将来必大有作为。”

“然后呢?”杨杭瞄了两眼报纸,见他停了,又抬头道,“这人这么厉害,怎么就自杀了?”

“是的,孙光耀后来自杀了,这报纸上也有刊登。他死于二十五岁,但自杀的原因,谁也不清楚。我去过暘城,也拜访过他的父母,他的父母说他无妻无子,但我觉得这里面另有蹊跷。”

“杜煜生?”杨杭眯着眼睛笑笑,“你不觉得杜煜生眉眼间和这人有些相像?”

张淼眨眨眼,将资料放在桌上,转身道:“英雄所见略同!”

“这狗崽子……”杨杭咬咬牙,反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恨恨道,“我觉得这狗崽子之所以算计我,就是因为老子察觉到他这个身世有问题。自那次引路人锁童案,我就觉得这小子有些不太对劲。后来警局有一个实习生信息调录,我做信息核查的时候,无意间发现,这小子竟然是被现在的家庭收养的。

“收养的也就算了,但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八岁之前的人生,是一片空白?这我就起了疑心,从他家里的亲戚朋友入手,小范围地查了查。

“这孙光耀啊,是杜煜生养父的表弟,那时我看他信息的时候,正赶上要出门办案,电脑上页面也没来得及关。想来也就是那时候,被杜煜生瞧见了,他这才想要把我除之而后快。

“这几天我从医院出来,手头的事儿有点多,但关于他的身世,我也一直没有撂下。就昨天,我把所有的信息都整合在一起,你猜怎么着,啧,我发现杜煜生这个人,还真的是有故事……”

说到这儿,他抬手喝了口水,轻咳两声,想要接着讲什么之际,手机铃声却又乍然响起。

5

杨杭将电话接通,那头的人说了没两句,他便面色沉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出了门去。

张淼将背包放在矮桌前的桌子上,绕到矮桌之里,屁股刚挨着垫子,那边门边铜铃一响,是杨杭已经结束了通话,甩着步子又哼哧哧小跑进来。

他跑进来后,啪地将手机拍在张淼面前,一脸愤愤地咬牙道:“你来看看,他妈的这狗崽子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张淼疑惑地将手机拿起,点开视频播放键,杜煜生的脸便突兀地从屏幕上跳出来。

“几日不见,大家还好吧。”屏幕上的杜煜生边说着边拨弄拨弄自己的头发,他的伤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而且心情,也丝毫不因自己在逃犯的身份而受半点影响。

他依旧是之前那副谦逊恭良的模样,呲着虎牙,通过视频的方式,拜年似的,挨个向着自己警局的同事问好。

问完好后,他又抬起袖子擦擦镜头,退到墙角抱出一坛子。坛子被各种各样的符纸层层密封,透着一股子骇人的诡异。

他将坛子举到镜头前,大手一挥,屏幕上的画面却突地变了。

本来是室内一角,现在一下子换成了一有山有水的野外。杜煜生拿着渔具晃悠悠出现在拍摄范围内,他找好位置,便利落地将手中的鱼线扔了出去。这本来没什么,但怪异的是,他本应挂着鱼饵的地方,却赫然挂着一张血红的符纸。

符纸入水,瞬间化成一滩血红色的液体,染红了水面的同时,也唤醒了水中群鬼。

不断有哀嚎声及悲鸣声从水中传来,杜煜生坐在岸边,气定神闲地口中念诀,待符水完全消失,又将鱼线收回,挂上另一张符纸重新甩进水里。

张淼紧盯着他的脸,垂下的手默默地紧攥成拳。如果有什么法子,能让他穿过屏幕到达杜煜生身边,即使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穿过去,然后抓住他的脖领子,狠狠地揍他两拳。

然而他不能,他只能看着群鬼不断地从水底翻涌而上,被撕扯到岸边,然后在空气中瞬间化为一缕青烟。

终于,各样的声音开始慢慢消散,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杜煜生将鱼线从水中扯出,转身捧出一只长鞭,拿在手心里,像捧着一件宝物似的反复抚摸。

但下一秒,他又迅速地将长鞭抛向空中,反手一抓,大力地将鞭子甩入水中。

水花激荡间,张淼只听得一声凄冽的尖叫,紧接着他的心脏一阵抽痛。意料之中的,他的鬼娘,被镇魂鞭迅速牵引上岸,咬着唇不断地在地上抽搐。

杜煜生将长鞭随手扔下,拍拍手又拿出那个被层层密封的罐子。他将罐子的顶封揭开,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一只锁魂钉,抬手,顺着鬼娘额头的位置迅速按了下去。

鬼娘痛苦地颤抖几下,随即化成几缕魂气依附在锁魂钉上。杜煜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伸手将地上的长钉拈起,轻飘飘扔进罐子里,然后又将顶封牢牢封上。

视频的最后,是杜煜生抱着罐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几秒后,画面迅速转黑,张淼咬牙,想要关闭之际,那边屏幕上又出现几个血淋淋的大字:暗里的,深处的,我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