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刈楚的声音微哑,眼中也隐隐地带了些戾气,引得连枝连忙往后推了几步,险些被门槛绊倒了去。

“你、你是谁!竟胆子大到藏在姑娘房中!”

“还有你,竟敢私藏野汉子,亏得我还以为你是个未开.苞的姑娘——”

“你再说我阿姐一句试试!”

连枝话音未落,少年径直伸了手,如捉小鸡一般,一把将女子捉了去。

他的目光森然。

“哎哟,痛!痛!”

对方娇贵的身子骨被少年的手狠狠一钳,登即便吃痛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惧意。可她的力道哪有少年的半分大?无论她如何推打,也甩不开少年的钳制。

“你放开我!”

连枝急了,转过头狠狠地朝姜娆骂了声,“快叫他放手!君子动手不动口,你怎的还藏了个——”

“别吼我阿姐!”刈楚眼睛红了,手上的力道不觉又重了三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谁要是敢欺负他的阿娆,他便敢上去同她拼命。

连枝被他这样一吼,气势顷刻便弱了下来,慌忙转过头去,一双星眸略带雨,望着姜娆。

“娆姑娘,快叫这小子松手。”

连枝娇嗔道,可姜娆仍是半倚着身子靠在门边,一双眼清清冷冷地瞅着对峙的二人。

过了半天,她才缓缓开口:“阿楚,撒手罢。”

“阿姐,”闻声,刈楚偏过头去,放缓了语气,“阿姐,你等等。”

旋即他又猛地将女人拉扯过来,“你!给我阿姐道歉!”

女人一个不备,被他拉得趔趄了一下,惶惶抬头时,恰望入少年那双清澈又带有怒意的双眼。

她一下子赔笑:“方才我同你阿姐打趣呢,你怎的就当了真。”

转过头,她忙向姜娆道:“娆姑娘,快和你阿弟说一声,我在同你打趣呢,我们姐妹之间经常闲下来开开玩笑,叫他莫要当真。”

她现在有些怕那个少年微微泛着怒意的眼。

他的眼中,有着明烈的凶狠,如恶狼一般,让人瞧了心惊胆战。

见她这么说了,姜娆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便轻轻扯了扯少年的袖子:“算了,算了。”

刈楚垂了眼,望了她放在自己衣上的那双素手,片刻点了点头:“好。”

下一秒,他又凶狠地盯向眼前的女人:“所幸我阿姐脾性好,这次且放了你,若有下次——”

他兀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女人被他捏着又“哎呦”了一声,连连唤道:“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

刈楚这才松了手,只见那女人往后趔趄了几步,才惶惶定了神。

这个少年,好生凶恶。

连枝在心里头想到,大不了,她以后不再踏入这萱草苑一步。

她难道还躲不起那少年了吗?

待连枝走后,姜娆原本还以为能安生片刻,却未想到苏六姨又派七婆婆来,把她唤去了中堂。

一进中堂,六姨就把她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

原来是连枝将事情捅到了苏六姨那里,再加上她未能讨谢云辞欢心,害得六姨栽培苦付,于是苏六姨便更恼了,直接将她禁足三个月,不得踏出萱草苑半步。

“你若是再不争气,便把你许给东城苗老算了!”

苏六姨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慢慢地按揉着太阳穴,气道。

“女儿知错了。”

姜娆已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膝盖有些隐隐发麻,听见六姨这么说,整颗心忽地又提起来了。

她不要嫁给东城苗老。

苗家虽富贵,可他们的家主苗正安,却是个虐待狂。听闻爬上了他的床的姑娘,没有一个是完完整整下来的。

双手悄悄攥了裙角,一抬头,她便看见站在六姨身边的连枝。

连枝的唇边,还挂着得意的笑意。

姜娆跪在堂下,抿紧了发白的嘴唇,没有吱声。

待她走出中堂时,天已经快黑了。因为跪了许久,起身的那一刻她还恍惚了一下,眼前一黑,险些往身后栽去。

辛亏七婆婆好心扶了她一把,否则她这一下,不知摔得有多惨。

“娆姑娘,放下你的心性吧。”

擦肩而过之际,七婆婆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引得姜娆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

若是在上辈子,她肯定表面假笑着应了七婆婆的话,心里却不屑一顾地嗤笑一声。

——论她的姿色,还用得着与连枝一起去争谢云辞的宠爱?

然而现在,她却反手握住了七婆婆的手,格外认真地点点头:“好。”

好,她放下心性。

七婆婆扶着她走了一阵后便轻缓放开了手,对她说一句“我去照顾六姨,姑娘你慢些走”后,便转身离开了。

独留姜娆扶了路边的树,弯下腰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膝盖,又轻叹一声,再往萱草苑的方向走去。

六姨将她禁足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她不能再去同连枝去争那谢公子的恩宠。

三个月之后,她与连枝,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刚迈了一步,身后却险险地闪过一个人形,她还未看清来者是谁,便被人用力一推,直直摔在了泥土里。

“呀——”

惊呼一声,她狼狈地抬了头,正见连枝收回了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呀,娆姑娘,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

连枝的嘴角还噙着笑,袅袅倾下了身子,缓而将素白的玉手探出袖中。

姜娆半坐在地上,一手撑着地,见状,下意识地往后一躲。

却引得对方嗤笑连连。

“娆姑娘,我不过是想好心扶你一把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姜娆一怔,下一秒对方已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她的手,却猛地使了力,捏得她手骨生疼。

“嗳。”

不自觉地轻叫出声,她往后缩了缩身子,一双清冷的眼登时便望了过来。

“松手。”

“叫我松手啊?”连枝笑了,“今早你和那小子是如何折辱我的,娆姑娘,你还记不记得,啊?”

言罢,她把姜娆往后种种一推,旋即掏出帕子拭了手,缓缓站直了身子。

“姜娆,”她说得慢条斯理,“你知不知道呀,有些花开得越高,就越少有人踮脚去采撷。”

“她只知道孤芳自赏,却忘了高处不胜寒呐。”

连枝勾了唇,眸光轻悠悠地落到刚从地上站起的女子的身上,陡然轻笑。

旋即,她不屑一顾地转了身,欲抬脚离去。

身后,一声冷笑突然在黑夜中化开,带着丝丝冷寂与幽然,引得连枝脚下一顿。

“难道做一朵花,最终的使命便是被人掐去了脖子,把玩在手里么?”

姜娆站直了身子,将额前的絮絮碎发别在耳后,又伸了几根手指打理自己的青丝。

连枝猛地转过头,恰见那少女垂了眼,安静地将头发整理整齐了,衣袂飘飘,翩然若仙。

“你讽刺我?”

“你哪里来的胆子,竟敢讽刺未来的谢家夫人?”

连枝拔高了声音,双目微挑着,幽幽地“嗬”了一声。

本以为会激怒姜娆,却没想到,对方的面上没有丝毫的愠意,反倒是温婉地垂了眸,云淡风轻地吐出两个字:

“不敢。”

瞧着面前之人悠然的面色,一股剧烈的挫败感一下子涌上连枝的心头。

她更恼了:“你有什么不敢的?今早你还带着那个后生把我折辱得好生凄惨!”

姜娆转了身:“那是你在自取其辱。”

言罢,她徐徐抬了脚,就要往萱草苑的方向走去。

身后之人面色一滞,眸中闪过一刹那的阴狠,又在女子抬脚之际伸出了手,再次狠狠地把她往前推去。

又是一个趔趄!

姜娆一下子扑倒在地,两眼昏黑。

只听见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