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下意识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去。

那是一位两鬓都已经斑白的奶奶，她的步履有些匆忙，踉跄着大步过来，好像随时会跌倒一样。

可尽管如此，她却没有放慢片刻的脚步，只远远地招着手，目光急切，然后快步过去一把抓住了乔伊的手，将她手里的笔夺了过去。

可乔伊的目光却是陌生的。

她很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眼前这位老人。

只是还没有开口问，老奶奶的手就朝着沈怀年的脑袋上毫不客气地揍下去了：“你这个臭小子，你是想活生生地气死奶奶是不是！”

似乎揍这一拳还不足以消气，老太太又朝着沈怀年的胸口连捶了好几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沈怀年倒也没有躲，乖乖挨揍，只柔了几分声音说道：“奶奶，这件事情我心意已决，你就不用管了。”

“什么叫我不用管了。”老太太一听这话来了气，横竖没个好脸色，凶巴巴的竟还挺可爱：“奶奶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现在你要我别管你？我告诉你，你想和小伊离婚，门都没有。除非我老太太死了，否则你就别打这个主意！”

乔伊这下听出来了，感情老太太是她这边的。

“小伊啊，别怕。”训斥完了孙儿，老太太这才回头紧紧地握着乔伊的手给她加油打气：“只要奶奶在一天，你就还是我的孙媳妇。走，跟奶奶回家，奶奶给你煲你最喜欢喝的薏仁粥。”

“奶奶。”乔伊的心里有些许感动。

且不论认不认识眼前这位老太太，光是她这份处处维护的心意便足够让人动容了。她低低地喊了一声，又看沈怀年身形笔直地站在一旁，一副看戏的样子，就沉了沉声音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同意离婚。”

老太太显得很意外，却也很生气。

不过这生气却不是对着乔伊生气的，而是把这气撒到了一旁看戏的沈怀年身上：“你是不是又对小伊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奶奶可告诉你啊，小伊现在受了伤，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你要是再刺激她，奶奶跟你没完！”

沈怀年巴巴地站在原地，眉角颤了颤，看乔伊的视线就更加地嫌弃和厌恶了：“不愧是律师，手段还是这么高明。”

一边装着一副认真的样子答应离婚，一边又拿奶奶当挡箭牌，呵。

“沈先生。”乔伊的主治医生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将手里的诊断报告递给了沈怀年：“乔小姐的诊断报告出来了，除了脑震荡以外，还有轻微的颅内出血。这个出血点刚好压迫了神经系统，所以很有可能会造成短时间的记忆缺失，也就是俗称的失忆。所有这段时间内还要麻烦你和乔小姐及时回来跟踪治疗。”

失忆？

沈怀年的瞳孔都跟着缩了缩，翻开治疗报告，还认真地扫了一眼，最后才把视线落在乔伊身上，眼神复杂。

“我们可怜的小伊。”老太太听得当场心都碎了，要不是有外人在场，早就一脚就朝着自家孙儿过去了：“你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事！我告诉你臭小子，小伊现在受伤失忆了，就算你想离婚法律也不允许！你最近给我老老实实的，每天准时回家，要不然你就等着到医院来看望我这个老太婆吧。”

老太太说着，拉着乔伊的手就走，眨眼就变得温柔又慈爱：“奶奶带你回家。”

一路上，乔伊的话都不多。

只是有时候抬头看向车窗外的时候，会从后视镜里和沈怀年的目光不期而遇。而他，还是一贯的冷漠，眼神中带着探究。

沈家的宅子离医院不算远，兜兜转转不到半小时，车就已经停在一处独栋的别墅院子里。乔伊下了车，正打量着院子的景致呢，就被老太太直接拉进了屋子里：“祥嫂，粥都熬好了吗？”

“熬好了。”一位年近四十的女人才着急忙慌地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上的汗迹，视线落在乔伊身上时又快速地闪躲开了：“是少夫人回来了，我马上就去把刚煲好的粥端上来。”她说着，又着急忙慌地往回走。

“小伊啊，对这里还有印象吗？”老太太放低了声音，拉着她的手始终都没有撒开过。可乔伊实在想不起来了，就只能象征性地摇摇头：“抱歉。”

她的语气显得陌生而生疏，听的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只笑了笑道：“想不起来没关系，过些日子等你身体好了就没事了。”

沈怀年停好车从门口走进来，心烦意乱，连正眼都没有瞧她一眼就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别管他。”老太太怕乔伊心里难过，忙道：“要不，奶奶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吧。说不定能想起些什么来。”

乔伊点了点头没拒绝。

她迫切地想知道自己丢失的这六年记忆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只是老太太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乔伊就有点愣住了，卧房的格局倒是很不错，坐南朝北风向也好。只是装修的风格却很单调沉重，从窗帘到被褥清一色的冷色系，和她想象中自己的房间完全不一样。

“来，这是你的手机。”老太太才想起来将手机递过去，又安抚道：“小伊，你就安安心心地住下，一切都有奶奶给你撑腰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奶奶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的，知道吗？”

“谢谢奶奶。”乔伊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翻了翻手机却发现要输入密码。她试了试自己的生日，密码却显示错误。

难道，是沈怀年的？

乔伊又觉得不太可能，两个人都闹到要离婚的地步了，手机竟然还是对方的生日，这怎么看起来都有点讽刺。

“奶奶。”她收好手机回头看向老太太：“我，我和他是分房睡的吗？”

这……

老太太没想到她忽然问这么一个问题，只笑着说得不清不楚的：“夫妻之间难免有些矛盾，不过都是一些小矛盾。小伊，你别想太多，好好静养，什么事情等身体好了再说。奶奶去看看粥冷了没有，一会记得下来吃。”

“奶奶。”看老太太急于走，乔伊的心里就有很不好的预感，站在原地问道：“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还有，沈怀年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老太太的眼神就沉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回头笑道：“你挺好的，是那臭小子的问题。”

虽然丢失了六年的记忆，可是小伊并不傻，她看得出来老太太明显藏了什么秘密。既然她不肯说，乔伊也就不好勉强，她看了看刚刚沈怀年推门进去的那间房，微微犹豫了一下才大步过去，伸手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