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地丹炉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周老板,这个……您之前也没说清楚要拆扒的是这家酒店啊。”

围挡外头,施工队负责人显得相当为难,在他们之前,负责这个工程项目的是他们对家,围挡还是对家围的呢,里头有一些挖掘机进场扒过的痕迹。

就说怎么这么好的一个项目能落在他们这个杂牌军头上呢,原来是对家不愿意再干下去的。业内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一来这就明白了,之前想进场扒建筑的那个施工队,可是出过事的,出人命了都。

“怎么,是钱给得不够多?”周明强是这家周氏酒店的老板,长得就是一副老板样,挺着个肚子,西装绷在身上,眼神都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

“不是,咱当地人谁不知道周老板您啊,白手起家,这地儿当年可荒着呢,周氏酒店一建,立马成了这一带的地标,周老板也一跃,嘿,身家平地起高楼,这可是给您带来不少财运的地方,就这么扒了多可惜啊。”

工头当然不敢明面上说起先前这块工地死过人的事,大家都在传了,这地儿扒不得,哪个不要命的敢进去扒拉看看,一准见血,这项目给的钱再多,也没命花啊。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先前不过是他们操作不规范,出了事我还觉得晦气呢,要不我怎么会和他们中止合作,转过来找你们?”

周明强冷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身后那群人,看着一个个西装笔挺的,操着一口港普,个个气场十足。

“瞧见没,那几位都是我花高价钱请来的大师,他们说得很清楚了,这大门得扒了,里头架空层也得封了,上头外墙都得拆了重建。多大点事,磨磨叽叽的,赶紧让你的人开工,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地方不让拆不成?我建都建得,还拆不得了?合同可是签了,要干不了趁早滚蛋。”

周明强这话说得,这头训斥工头什么年代了还信那套,那头却花高价钱请了大师来画图纸,这不是双标吗?但工头想归想,却不敢明面上驳他,一想合同已经签了,也怪自己被这从天上砸下来的大项目冲昏了头,他倒是想滚,可违约金赔不起啊。

一想到这,工头心一横,指挥底下的兄弟们,“干活了干活了,机器开进去,都仔细着点,睁大眼睛看清楚图纸,该动的动,不该动的别瞎碰。”

这下周老板的脸色才和缓了不少,工头在外边又和周老板商量起二期工程的安排来,正说着呢,底下的工人忽然急匆匆从工地里头跑出来,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大老远就开始嚷嚷道:“二舅,出事了出事了,廖子让脱落的外墙给砸了,头都砸破了!”

他们这施工队,都是亲戚组的杂牌军,要么就是乡里朋友出来跟着他干,工头一听就变了脸色,骂道:“人呢!叫救护车啊!还杵这干啥啊,我是能救人还是咋地!”

“二舅,叫救护车没用,脑袋都给开瓢了……当场,当场就没了。”

这话一出,不只是工头,就连周明强的脸色都难看得很,跟他来的那几个大师一听,也都变了脸色,看着是不想干了,周明强一看还了得,抓着他们不让走,“你们不是说,这事能化解!你们不是挺能耐的!”

“周老板,不是我们不帮你,你这房子背后有高人设局,我们得罪不起。不仅是我们,以后恐怕也没有人敢再接你的生意,给自己惹祸上身啦。”几个风水师操着一口港普,急急说完,就扯开周明强的手,匆匆走人。

2

无妄斋。

院子里,李秋白正站在那,负手而立,也不说话。后头的老宅倒是重新刷了漆,但漆的颜色却是一块一块的,看着就是没舍得花钱请人来翻新,自己有一下没一下瞎涂的。

和这看起来颇为穷困潦倒的无妄斋相比,作为无妄斋主人的李秋白则显得丰神俊朗,闲散恣意得活脱脱一个世外高人的形象。

林幼鱼自外头回来时,便看到李秋白站在院子里,侧对着大门口的方向,面朝着院子角落的一面墙,神色破天荒的颇为凝重。林幼鱼不由得面色一凝,朝他走去,站在他身侧略微仰头看他,没等林幼鱼发声呢,李秋白就若有所思地低吟了一句:“又死了……”

这话听得林幼鱼都不由得心下一紧,正待细问,又听得李秋白轻轻蹙眉,一本正经颇为头疼地低语道:“怎么就种不活呢,明明此地风水俱佳,灵气到位……”

林幼鱼的面色一顿,顺着李秋白的视线往下看去,正是一院子枯憋的花花草草,连春风吹又生的顽强杂草都黄了吧唧的。

林幼鱼额角的太阳穴隐约有几下经络的跳跃,便是一贯话少得可怜的她都不由得发声了:“哪里风水好了!光见风没见水!八百年没浇一次水能活着才怪!”

李秋白缓缓收回视线,看了看林幼鱼,又看了看那一地枯黄的花草,然后微微勾唇一笑,“原来如此。”

林幼鱼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彻底没脾气了。

“小鱼儿,瞧见没,连花草都养不活,你还指望他能养活你,这些年还不是苦了我,又当爹又当妈的,漆掉了我补,瓦破了我换,说得我自己都感动了……不如趁着下个月你成年,能把你爷爷的小金库取出来了,咱换个大房子吧。”

这声音是从上头传来的,林幼鱼仰着头看了一圈,才发觉屋顶上头正坐着一人,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娃娃脸,看着二十来岁的模样,名唤邱引,是几年前来无妄斋的,几乎是和林幼鱼前后脚跟来的,据说是因为李秋白独来独往惯了,不善照顾人,便请了这么个外援来。

说来也怪,这些年也就林幼鱼一个人有了些变化,身量高了些,模样也长开了,有了几分少女样,但李秋白和邱引二人看着却没什么变化,当年邱引是长着一张娃娃脸,如今依然长着一张娃娃脸。

此刻邱引正坐在上头被晒得满头大汗,是不情不愿地被李秋白打发到上头给屋顶补瓦的,一见林幼鱼回来了,便急忙寻她告状。

本是气氛良好,但一提到林幼鱼的爷爷,小丫头片子明显眼神一黯,抿了抿唇,满腹心思地低下头,没有回应邱引的话,便闷头往屋里走。

“嘿,小鱼儿是不是听到我要动她的小金库,故意装没听见?”邱引坐在那上头,一脸的纳闷。

李秋白这才闲闲抬眸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颇有些意味深长地招呼了句:“别贫了,下来吧,准备接客。”

“哈?你才接客,你全家都接客,我邱某人卖艺不卖身!”邱引不情不愿地下来,李秋白也没跟他计较,只是不紧不慢懒懒散散地往屋里走。

邱引嘴上虽抱怨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做起了接客准备。以他对李秋白多年的了解,他才不管花花草草能不能种活呢,那句“又死了”,明显是另有所指,正如客人,也该是上门的时候了。

3

晌午过后,位处偏僻的无妄斋果然有人上门了,说来这地方那么偏,不花点心思还真未必能找到。

西装笔挺的胖子站在大门口,仰头看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和刷过漆不如不刷的牌匾,看着就是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以至于在决定是否继续抬脚迈入无妄斋之时,显得颇多犹豫。

邱引侧头看了看门口傻站着的胖子,又往回看了看里头正闲闲躺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的李秋白,再看看捧着一本书头也不抬的林幼鱼,这俩人都跟没看见门口的客人似的,邱引认了命,担起了招呼客人的重任,“进来吧,别看了,这就是无妄斋,错不了。”

周明强一听,也不好再四下打量,急急往里走来,正要打招呼呢,邱引就跟没事人一样率先背过了身往里走,随意吩咐了句:“跟我来。”

周明强在外头习惯了被前呼后拥的,在这儿对方却对他爱答不理,虽不适应,但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好脾气地跟着邱引进了屋。

邱引也不给客人泡茶,只给自己猛灌了一整壶茶,边牛饮边冲周明强交代了句:“别愣着了,有事说事吧,我屋顶的瓦还没补完呢。”

周明强看了看屋里各干各事的三人,也没人拿他太当一回事,顿时觉得高人不愧是高人,脾气就是不一样,一时间越发谦逊,立即自报了家门,又详细说起那块出事的工地的事。

“说来这事还得从十年前说起,那会儿我生意上遇到事了,濒临破产,后来有人给我出主意,让我买下城西那块地,就是后来我盖周氏酒店那块,当年那地儿也不知道怎地,盖啥啥烂尾,谁盖谁破产。后来那块地就让人砸手上了,都说是极煞之地,价格再便宜,也没人敢接手啊……”

周明强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接手了那块地,说来也奇怪,别人建什么都建不起来,到了他手上,硬是让他东山再起了,周氏酒店一落成,周边立马开发了商业区和住宅区。

当年他接手那块地时,那块地就是个烫手山芋,本来就没花几个钱,后面更是分分钟就回本的事。

“按说这块地旺我,但最近出事了……我认识的几个老主顾都出事了,病的病,死的死,我一查,都是我们酒店的常客。”

“你说这事是巧合吧,可我查了住过我们酒店的客人,就从最开始的老记录开始查,十个里面有八九个都出事了,且都是离开我们酒店十年后开始出事。我是怕啊,怕后头还没出事的,迟早也要出事……”

“那块地啊,我听说先前请了两拨人进去动工,都出事了。”邱引随口道。

“哎,可不就是吗,我一想,这地儿虽然旺我,能让我发财,可它对人不利啊,损人利己的事咱不能干,早知道会这样,我宁可做个穷光蛋。”

“为了这事,我专门请了不少风水师来看该出个什么法子,都说让我拆改,变动格局,我一让人进去拆就出事啊,这不,没人敢再接我的生意。”

周明强讪笑道:“我这不是打听到,咱这兴许有法子吗?”

“李秋白,开价吧。”邱引很上道儿,谈钱这么俗的事,还得李秋白来干,正巧,无妄斋里里外外也该翻新了。

周明强一看,那在太师椅上摇摇晃晃的男人湛若清风,一看就是个世外高人,想来是心怀仁义,视钱财如粪土的。

果不其然,李秋白的身形一顿,太师椅摇晃时“咯吱咯吱”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他这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悠悠伸出了一根手指。

“十万?”周明强觉得这是市场行情,不过分。

李秋白摇了摇头,淡淡笑道:“不合适。”

“一百万?”周明强觉得有些为难了,但事情能解决,咬咬牙也不是不行。

“不多,收你一块钱就是了。”

“高人,不愧是世外高人,是我周明强俗气了!”周明强一听,更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生怕李秋白反悔。

李秋白起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周明强的肩膀,“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大雅若俗,钱还是要收的。”

按说李秋白放着这么一金主不宰,邱引和林幼鱼多少该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他是转性了,但二人抬头时,看向周明强的眼光,竟是充满了同情,让周明强好一阵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4

不紧不慢跟着周明强到了那被围挡围着,拆了一小部分的周氏酒店,三人也不急着进去,周明强更是不敢催,李秋白双手插着兜也不说话,邱引事不关己地东张西望,只有林幼鱼一人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周氏酒店的格局来。

“当年这里为极煞地,可能是因为它正好不偏不倚位处犯煞的地方,建造住宅与商业建筑都不合适,但现在看,确实是有高人指点过,大凶背后是大财,这叫富贵险中求。”林幼鱼指了指酒店一楼的架空层,很少有酒店会在一楼架空,做个了地面花园,建筑在上层。

“这三处直梯连接架空层与二楼酒店主体建筑,恰好避开了煞气对建筑的冲击,浊气下沉,人气上升,引入建筑。”

“我看酒店里用了不少透视玻璃的设计,中间是个大中庭,采光通风不必说了,足够亮堂,也使人气不散,架空层的绿化也有挡煞化煞的作用。另外酒店也不高,一共九层,在风水学中九为老阳,可镇煞。”

“无妄斋真是卧虎藏龙啊,小姑娘说得和当年指点我买下这块地设计这间酒店的高人一模一样。”周明强真是大开眼界,他原先甚至并未注意到林幼鱼,只觉得小姑娘看着十七八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能懂什么,八成是跟过来看热闹的。

周明强的马屁拍得好,但林幼鱼不吃这套,只眉间一蹙,脸色略沉。

“但这三处直梯和中空式建筑连接,特别像一个鼎……一个三足巨鼎落地,引气入内,聚气不散,虽然极煞格局变成聚财格局,如果里头再放个貔貅、狮子这类凶兽的话,简直就像引气入鼎,养着什么东西似的,出的是短期效果,时间一长,问题就该都出来了。”

“地丹炉你也瞧出来了?”邱引乐了,“可以啊李秋白,你这个小徒弟教得不错啊,可以出师了。”

就像林幼鱼说的那样,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练丹炉,里头用人气养凶兽,时间久了,比原先更煞了,被吸了人气的人不出事才怪,里头那玩意肯让人把地丹炉拆了才怪。

“原来真是因为我的缘故害了人……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么干了。”周明强显得十分诧异,急忙追问道:“那,咱们还能动手扒了它吗?”

5

“动了里头的东西,就能动外头了。”邱引摩拳擦掌,第一个进了酒店,“让小爷会会这地丹炉的厉害。”

林幼鱼下意识地看了李秋白一眼,见李秋白点了点头算作默许了邱引的动作,二人才在后头和邱引一道进了酒店。

果不其然,就像林幼鱼先前所说,整个酒店中庭气势宏伟,九层楼之高的中空,正中央还不仅仅是放了凶兽雕像,而是放了个盘龙卧虎的紫金鼎,这是鼎中鼎啊,炼个金丹都没它讲究的。

“这玩意……”邱引见钱眼开,凑了上去,仔细看紫金鼎上头的雕龙,每一片鳞甲,都像有光泽似的,一摸上去,“噫,温温的,这鼎有灵气了都,我瞧瞧里面炼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邱引便要爬到上头开鼎盖,这才刚爬上去呢,不得了,那紫金鼎上头的雕龙好像发生了位移,就像在围绕着这个紫金鼎活动似的,邱引愣了愣,揉了揉眼睛,再看,好似确实是自己花了眼。

“禁制。”

冷不丁的,听到李秋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突然丢下这两个字,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四周突然变得压抑起来,空间有一瞬的变形,但再一看,四周的环境好像发生了变化,又好像并没有发生丝毫变化。

邱引挑了挑眉,从上头跳下来,试探着往外走,却在中途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似的被弹了回来,且这个圈,似乎在渐渐缩小……

“这禁制什么时候设下的?难不成要将咱们仨困在这里面?”邱引退回了紫金鼎旁,前有狼后有虎,背后紫金鼎那玩意,就像随时要活过来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似的。

“禁制应是早就布下的,地丹炉夺人气掠人运,迟早要败露,外头应该是有人借由地丹炉,察觉到你我身上的灵气非同常人,有人在外头触发了禁制,是想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李秋白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还不紧不慢地总结了句:“算算时间,我们也来一会儿了,外面该来人了。”

“呵,里头的兄弟还算有些见识的。”就在此时,周氏酒店建筑外头传来了轻蔑的笑声,这声音虽然离得他们有些距离,但有如洪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年纪轻轻能有此见识,是个好苗子,这么毁了前程未免可惜,念在你们不明就里,我等且放你们一条生路,待事情了了,禁制自然可解。往后不要再多管闲事,免得没来由送了性命,做个糊涂鬼。至于周明强这等背信弃义、两面三刀之小人,今日我们该把账清一清。”

“大,大师救我,我们可是约定过的,这建筑不拆留着是个祸害啊,他们要带走我,谁知道图什么,救,救命啊……”周明强慌了,扯着嗓子大喊,又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样,挣扎得厉害。

外头来人冷笑道:“如今知道是个祸害了?你若坦坦荡荡,我倒敬你是条汉子,当年这条发财道,本就是富贵险中求,损人才利你,可没谁逼着你买下这块地,建了这周氏酒店。”

“当初我们帮你,是各取所需。你明知长期逗留此地者难免气运衰弱,非病即灾。祸在别人头上,不见你要扒了它,如今到了自家头上,又知道是祸患了?如今地丹炉好不容易成了火候,岂是你想扒就扒的?”

6

“救,救命啊!”

外头周明强吼得像杀猪叫似的,里头他们三人又被禁制困着。解禁制就跟解算术题一样,麻烦得很,如此费脑,邱引是没辙了,老老实实地往后退了一步。李秋白看着也没表态,林幼鱼头疼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李秋白,“真的不做点什么?”

“既然幼鱼开口了……”李秋白大发慈悲地表了态,“邱引,伸手。”

邱引一听,高兴得不行,立马摊了自己的一只手,想想还觉得不够,两只手都摊在李秋白面前,“李老板,赏个什么秘密武器?”

李秋白嘴角微微一扬,也不说话,抬起手就抓住邱引其中一只手,抓着他的一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送到自己的面前一口咬了下去,瞬间换成邱引在里头挣扎号叫。

李秋白不仅没理会他的号叫,还怕那血口子干得太快,立即又捏着他的手指往外挤出血来,然后往身后那紫金大鼎上一按……

几乎是瞬间,那紫金大鼎像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咔哒咔哒”,表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出裂痕来,然后“砰”的一声,碎成了片。一股凝聚其中强而有力的灵气顿时跟炸开了锅一样,整个禁制也瞬间破解,聚拢的人气四散。

“紫金鼎,地丹炉,啊我的宝贝……”邱引急了,他就是没舍得就这么砸了这有灵气的紫金鼎,才觉得解禁制是一件费脑的事,不由得控诉道:“李秋白你太粗暴了!”

“设下地丹炉的风水师道行不低,至少已经懂得如何利用人的精气神凝结炼丹,少说也至丹道境。但你可是无畏之境,对方的修为在你之下,破了这禁制不过是眨眼的工夫,老邱,你就别谦虚了。”

李秋白边往外走,边闲闲说着,路上还不忘拍了拍身侧的邱引的肩膀,安慰了一句:“你看你多威风。”

无畏之境……

苦心经营十年的地丹炉和紫金鼎眨眼的工夫就碎成了渣渣,这道复杂无比的禁制说破就破了,这本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眼下又听得“无畏之境”四字,外头的人顿时面色一变,显然开始对里头的人充满忌惮。

要知道,风水师入行,要到能运化五行、修术炼气,成为术师,光是在修道路上,就有十六重关卡需要突破,大多数混得风生水起鼎鼎有名的风水师,能有下五重境界就已经够他们用一辈子的了。

像林幼鱼她爷爷那样的,能窥天机奥秘,设气阵知天命的,也不过是才刚刚踏入中六重,大多数人甚至一辈子也只能到这境界了。只有宗门之中的宗师级别,少之又少极具天赋的修行者,才有可能突破上五重修为。

李秋白刚才说的“丹道”,正是刚突破至上五重,已经是罕见的高手,因而外面的人才如此信誓旦旦,下意识地便将李秋白等人视作小辈,如今听闻三人之中有一人竟是无畏之境,简直是骇人听闻!

修道路上突破十六重关卡者,那是术法的集大成者,方才有缘步入修心境界,这对他们来说已是遥不可及了,至今九宗之中恐怕也找不出一两个能到无畏之境的。

外面的人早已是风云色变,李秋白三人却才刚不紧不慢从里头出来,邱引依然捧着自己被取了指尖血的手,可怜巴巴冲李秋白抱怨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取指尖血多疼。”李秋白一本正经地回应,言下之意,取邱引的指尖血,他就不疼了。

“难道我就不疼吗,禽兽!”果然,邱引再次拜倒在李秋白的厚颜无耻之下。

7

三人从里头出来,才看清外头的情形,周明强已经被一纸黄符封了嘴,让人五花大绑了,怪不得外头忽然安静了好一会儿呢。

再看此刻如临大敌的四名不速之客,背后无一例外都背着用黑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一看就是耍剑的,此刻已经有人悄无声息地想要去解背后的东西了。

李秋白一看,这是要动手啊,忙带着林幼鱼往后退了一步,将邱引推了出来,“建此地丹炉,集人之气运炼化灵气,虽是有辅助修行的功效,但毕竟损人元气,致使无辜之人为此丧命,邱大师,你若不出面教训教训这些小辈,天理不容啊。”

“说得有道理,这事既然让我碰上了,那我得替他们师父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好歹的后生晚辈。”邱引开始热身,对对面四个全身戒备的年轻人道:“小伙子,刚才听你们教训这姓周的,我看挺理直气壮,但能布下这地丹炉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天小爷我就算清理门户了!”

说着,邱引的身形便已绕到那四个年轻人身后,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看哪呢,这呢。”

那四人显然还没回过神来,甚至没能看清邱引是怎么绕到他们身后的。“刷刷刷”,背后缠着随手长剑的黑布顷刻得解,这是早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而周明强那个累赘则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抛到了一边。看身法,四人的一招一式都阳刚无比,每一下都霍霍生风。

比起他们,邱引就讨人厌多了,绕来绕去一次也没让击着,就见一团影子一会儿从自己面前晃过,一会儿又晃到了自己身后,将人耍得团团转。

邱引明显是玩开了,还玩得相当不亦乐乎,那四人还没碰着邱引,便已经是满身伤,大部分是被自己的同伴误伤的。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速战速决,四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邱引可是无畏之境,他们定然是惹不起的,但与他同行的人,总不能各个都是无畏之境或之上吧,柿子得挑软的捏。

四人显然也达成了这个共识,其中三人依旧与邱引缠斗着,另一人的注意力却不再放在如何突破邱引的攻击,几乎是毫无预兆的,那剑锋一转,身形冲出,是朝着全场最弱小的林幼鱼去的……

林幼鱼没有料到自己站在危险区外头,躺着还能中枪,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那一瞬间人的大脑是空白的,竟不知道躲了。

此刻李秋白就站在林幼鱼身侧并不太远的位置,显然他已经注意到了那朝着林幼鱼而去的突袭,而仍在和三人缠斗的邱引玩得正在兴头上,显然忘了边上还有李秋白和林幼鱼这回事,迫在眉睫,但李秋白却身形未动,而是坦然无比地唤出了声:“邱引,救命。”

果然李秋白这话一出,玩得忘了正事的邱引终于有了反应,面上又是惭愧又是内疚,当下撇下了那三只小虾米,身形如电闪。林幼鱼只觉得在那剑锋就要抵达自己眉心之时,眼前的视线瞬间受到阻拦,是邱引凭空出现在了她与那偷袭者中间。

林幼鱼只看到邱引背对着她,并不能看清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一声惨叫,那欲袭击林幼鱼的年轻人竟是瞬间被邱引给掀了出去,手里的武器也脱了手。

林幼鱼眨了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又听得邱引极其夸张地“哎呀”一声,然后捂着自己的胸口,捂胸的指缝间还夹着一小段断剑,身形飘飘然倒了下来,一脸的苍白。林幼鱼顿时慌了,眼疾手快在邱引倒下之时跟着跌跪下来,托住了他的上半身,令他躺在她怀里。

林幼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无措地看了看怀里的邱引,又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向李秋白,但此刻李秋白却并未表态,只听得怀里的邱引发出了虚弱的声音:“小鱼儿,为了救你,让我死,也心甘情愿……”

“你,你别胡说。”

林幼鱼想要动手去查探邱引的伤势,却被邱引一声惨叫给吓得缩回了手,只听得邱引将脑袋靠在林幼鱼怀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小鱼儿,如果我死了,你会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

“……”林幼鱼一阵沉默,直觉好像哪里不对。

“小鱼儿的胸……”怀里的邱引开始剧烈咳起来,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真平。”

果不其然,前一秒还满脸担忧的林幼鱼,在这一刻,清秀的小脸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地一下沉了下来。

就在林幼鱼要发飙之际,一直双手插着裤兜闲闲观战的李秋白终于大发慈悲地抬起脚踹了踹邱引的屁股,“别玩了,起来善后。”

邱引一听,果然识时务,赶在林幼鱼发火之前没事人一样跳了起来,捂胸的手一松,那截断剑便从他的指缝间落了下来,胸前哪有半点伤,连衣服都没破半个口子。

这一次,邱引看着认真了不少,身形冲出,如蛰伏一击的猛蛇,招招狠辣。前方传来“砰砰砰”几声声响,就像轮胎爆了似的,原本好端端站着的四个年轻人,几乎是眨眼的工夫,竟都瞬间没了影子,肉身爆破之后,不见血肉横飞,却见几张轻飘飘的小人符飘落下来。

8

四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了四张小人符,全程亲眼目睹这一切却又被封了口的周明强吓傻了,呜呜呜直叫唤。

李秋白这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掀了封周明强嘴的黄符,一得自由,这胖子当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恨不得跪在他们面前给他们磕头,“大师,大师救命,救救我啊……”

“自古商人皆重利,像你这般没有底线的却不多。”李秋白轻笑。

这周明强自然不像他自己所说,对地丹炉损人利己的事一无所知,他人的死活自然也不是他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在乎的,只不过如今地丹炉成熟,伤了主人家的气运,家中妻儿一病不起,这才想到了地丹炉的厉害,想要破财消灾。

谁知这财运好得,想要卸磨杀驴中途拆了这地丹炉,别说里头的地丹炉不同意了,苦心经营此地丹炉的高人,自然也不会容许他放肆。

周明强自知再也瞒不过李秋白了,满头的冷汗,小心翼翼讨好道:“可刚刚听几位说,地丹炉已毁,是不是,是不是……”

他是想问,是不是可以让人进场拆它了,应该不会再出人命了吧?地丹炉都没了,家里无缘无故重病不起的老婆孩子,是不是也能得救了?

李秋白故作卖关子,若有所思半晌,才给出了招,“地丹炉已毁,里头就是个寻常建筑,自然可以请人将它拆除了。至于你的家人,若想救他们,得看你愿不愿意了。若是三个月内散尽家财,寻得这些年为你家之富贵付出代价的无辜之人,好生弥补,求得谅解,或许还有救。”

“散尽家财……”这话让周明强立即面色一变,明显迟疑,但一抬头对上李秋白的眼睛,便立即心神一震,仿佛被当头棒喝一般,服了软,“多谢大师指点,只是我还欠承诺大师的报酬……”

“待你变卖资产,散尽家财,身上恐怕也没几个钢镚儿了,一元钱是少了点,记得送来。”

时至今日,周明强才终于知道,李秋白当初为什么只提了这么点要求,林幼鱼和邱引看他的眼神又为什么充满了同情,原来还没出那道门,他们便已经料准了这一切……

眼看着李秋白要走,周明强心里还放心不下,忙心有余悸地追问道:“大师一走,万一那些人……”

周明强当然怕那些人还要来找他的麻烦,反倒是李秋白没当一回事,不以为然道:“他们来寻你,无非是为了保住地丹炉,如今地丹炉已毁,人家日理万机,想来没工夫找你的麻烦。”

就算要找,估摸着也得算到他们无妄斋头上。

“话说回来,李秋白,你瞧见没……”那头邱引不知什么时候摸出的一小块地丹炉碎片,凑了上来,神神秘秘道:“这地丹炉明显是内丹行家的手笔,我敢打赌肯定出自丹鼎派。不过刚刚的化人符又有点清宝派和茅山派的意思,这俩宗不是最善用符箓吗?”

“刚刚我和小人符动手,菜是菜了点,看他们的身法,挺像专攻武道的众阁派,不过之前化风水煞为聚风水财的手法,又有点宿土派的意思。怎么回事,九宗同仇敌忾出来搞事情了?”

“这个黑纹,和当年爷爷出事时,出现过的黑纹一样。”

二人正说着话,冷不丁地却听到林幼鱼严肃甚至有些隐忍克制的声音。只见林幼鱼正蹲在地上,目光紧紧锁在小人符上头的黑纹,抬起头时,她的眼神复杂,浮现恨意。

9

“哎小鱼儿啊……”

邱引正打算出声安慰林幼鱼几句,无非是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看开些之类的。但林幼鱼却像没听见一样,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向李秋白,抬起头看他,神情严肃无比,“李秋白,我希望,你能教我本事。”

这是这么多年林幼鱼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提出这个要求,李秋白默了默,然后微微一笑,搪塞了过去,“我不是教了你不少本事吗,今天你可是一眼就看出了地丹炉的蹊跷。”

“是真正的本事。”林幼鱼的眼神坚定,根本没被李秋白搪塞过去,“我不想像今天这样,成为你们的累赘。”

李秋白闻言,双眸微微眯起,好半天没有再表态。

比起不想成为他们的软肋,李秋白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比起这个,林幼鱼更想替她爷爷报仇吧。

李秋白沉默地看着林幼鱼许久,然后缓缓收回视线,懒洋洋地背过身去,没有应下林幼鱼的请求,只是丢下话道:“有邱叔叔在,他会保护好我们的,他可是无畏呢。”

“什么邱叔叔,你个老妖怪!”邱引不满地吼出了声,回头一看,林幼鱼却是明显在李秋白转身的那一刹那,眼神一黯,低下了头,紧抿着唇好半天不说话,这状况谁看了谁能狠心。

邱引不由得讪讪笑着,安慰道:“其实小鱼儿啊,你别看李秋白平日里不太靠谱,但这件事,你真不能怪他,你看,这么多年,你见过他出手吗?”

林幼鱼仔细回想,的确,自认识李秋白始,便只见过李秋白动嘴皮子。

“这就对了!”

邱引见林幼鱼上道了,一高兴,声音都跟着上扬,正要激动地再和林幼鱼说些什么呢,忽然见前头李秋白脚下一停,回头似笑非笑地催促了他们一句:“还不走?”

一见李秋白回头,邱引当即缩了缩脖子,刚要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被他咽了回去,顾左右而言他。

“呃,李秋白嘛,他不是,什么也不会吗,对对对,他什么也不会。你说他一个无名之辈,哪能比得上小爷我这无畏之境啊。小鱼儿,不是他不愿意教你啊,是他压根教不了你。”

呸,就是他不愿意教你!

邱引在心中暗骂,说起来李秋白这人,除了脾气古怪点,没别的坏处,也就是阴险了一些。他也就是不小心着了李秋白的道,被他讹了一笔,这才留在无妄斋又当爹又当妈地伺候这俩人。

做人真是太难了……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二章,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