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青铜面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男人的身材微胖,正呈大字形瘫在床上,鼾声震天响,时不时伸手挠挠微凸的肚子,然后嘟囔几句梦话,又翻身打起鼾来。

哒哒,哒哒……

男人面朝着一侧,刚好是玻璃窗,哒哒声从前方传来,就像有人用指甲尖或是什么硬物在敲击玻璃窗,男人挥了挥手,迷迷糊糊抱怨了句:“别吵……”

哒哒,哒哒……

敲击声仍在继续,被吵醒的男人开始烦躁起来,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骂骂咧咧睁开了眼,刚要打算一阵嚷嚷叫骂,忽然,一睁眼,一张青黑色的青铜面具就这样紧紧地贴在玻璃窗外,就像一张人脸,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男人吓了一跳,哑然失声。就在此时,那青铜面具顿时破窗而入,不由分说地贴上了男人的脸,紧接着,男人只觉得脸颊边缘一阵刺痛,就像那顶面具之下有细细密密的齿状紧紧咬在了他的脸上似的。

“啊!”

男人手足胡乱挥舞起来,惊喊出声,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静,四周静悄悄的,哪里有什么哒哒的声音,窗户玻璃也好好的,根本没被打碎,屋里亮堂堂的,外头太阳都出来了。

男人睁着眼傻坐在那,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粘稠稠的,是出了一身汗,渐渐地,他好像回过神了,心有余悸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事,嘿嘿没事……”男人开始慢慢回过神了,手忙脚乱地爬下床,脚刚沾地时,因为急促,还有些站不稳,差点因踩在被踢到地上的被子一角而滑倒。

他急急忙忙冲进浴室,开了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好端端的,脸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只余惊恐犹在,男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做梦啊,是梦,是梦……”

可这梦也太他娘的可怕了,他居然梦到自己被一张青铜面具咬住了脸,怎么也扒拉不下来。

等等……

男人摸着自己脸的手一顿,呼吸一窒,鼻孔微张,瞳孔里的眼珠子也跟着猛然一缩,他将自己的脸又朝着镜子凑近了些,指尖开始渐渐有些颤抖,摸上自己脸颊边缘留下的细细密密一圈齿印……

男人的脸色“刷”地一下煞白,往后一退,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被吓傻了一样开始胡言乱语,“我完了,我完了……”

2

吉庆巷本是仓州名不见经传的一条老巷子,无妄斋就在巷子最尾端,地方是最偏僻的,十分不好找。

林幼鱼来无妄斋几年了,无妄斋是个清净的地方,日子虽过得捉襟见肘,时常漏风漏瓦,但还算自在。

近日却不知怎的,来无妄斋的人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鸡毛蒜皮的事也有,无事生非的也有。

李秋白被叨扰怕了,便在门外摆了个阵法,将无妄斋藏了起来,让人走到穷巷处,就是找不着这道门,世界总算清净了。

这日林幼鱼自里头出来,却见到李秋白将一个外人放了进来,那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穿着邋里邋遢,李秋白正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躺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那中年男人搬着小马扎在李秋白边上坐着,急切地说着什么。

这倒是稀奇了,以往就算有客人来,也是林幼鱼和邱引接待的,今天李秋白竟然亲自上阵了,邱引大概也觉得稀奇,正抱着手站在那伸长脖子听着,林幼鱼往他边上一站,问了句:“今天什么情况?”

“哎,这段时日咱们无妄斋也不知道怎么的,一夜之间名震江湖似的,什么人都想来看看,话说起来……”邱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种情况好像是在天师堂九宗论道之后就出现了,那天咱们有这么出风头吗?好在咱们还能把自己的家门给藏一藏,不过藏归藏,偶尔也得放几个人进来,家里等米下锅不是。”

这不奇怪,家门藏起来后,她和邱引也会时不时放几个人进来,毕竟生活所迫。林幼鱼微微凝眉,她的心思自小就沉,此刻一双沉静的眸子更是定定地看着李秋白的方向,“我问的是,今日是什么情况,往常就算放人进来,李秋白也总是让你我迎客干活不是?今天怎么……他自己上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邱引的身子一正,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来,“我也不知道啊,我站在这听了好一会儿了,没什么稀奇的,那个胖子,说叫高老九,往那一坐絮絮叨叨半小时了,光说自己做了噩梦,梦到一个青铜面具,扑上来就咬他的脸,我看就是被魇着了。”

“不对,没那么简单……”林幼鱼一张清秀的小脸此刻却像一个小老太太一样绷着。

果不其然,那原本躺在太师椅上的李秋白,在听那叫高老九的胖子描述了好半会儿青铜面具之后,太师椅摇摇晃晃的声音戛然而止,是李秋白坐起了身,问了句:“光是梦中所见,少有人能描述得这样细致,你真真切切见过它,是吧?”

那叫高老九的胖子一顿,眼神竟意外地有些飘忽,李秋白也不急,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终于,高老九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叹了口气,“哎,实不相瞒,我确实见过。两年前,我爸曾经带回来这么一个青铜面具,当宝贝一样封在箱子里,时不时便拿出来看看,我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那青铜面具又是哪来的,但我猜,就是来路不正,我打小就不怎么见到我爸,他总是说要出远门,每次出去,短则三两个月回来,长的话,一年半载也不是没可能。”

“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李秋白仔细回味着这几个字眼,然后嘴角一勾,笑吟吟看着高老九。

李秋白从头到尾说的话没超过三句,可他说的每句话,都好像要让人把脸上那层遮羞布给扯下来似的,高老九被他这么笑吟吟地看着,竟然无端端冒出一头冷汗来,支支吾吾了许久,才勉勉强强道:“我爸虽然什么都没说,其实我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每次他回来,总能带回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藏着捂着,然后就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找他,留下一大笔钱,把东西带走,那些东西,和那顶青铜面具一样,多是从地底下带出来的。但两年前我爸带着青铜面具回来那次不一样……”

高老九低下了头,两只手交握,抓得紧紧的,“那次,他一身泥灰,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了一个青铜面具,嘴里念叨着‘发了,要发了’,后面的两天,他什么事都不做,什么人也不见,只是捧着那顶青铜面具,有时候会将面具戴在脸上,自言自语,谁说话也不理,不吃不喝,只说‘要发了要发了’,后来……后来他就失踪了,两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顶青铜面具也一起不见了。最近,最近我经常梦到我父亲戴着那面具回来找我,你说,你说他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不见了……”李秋白若有所思,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高老九,“难道他失踪前就没留下什么别的线索?”

“有有有。”高老九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包里掏带来的东西,掏了半天,从里头掏出了一本老旧得都起毛边了的手记,“这是我父亲的笔记本,我专门回了一趟老家,从他的遗物中找出来的。”

李秋白看着高老九,直到将高老九看得都不敢正眼瞧他了,才缓缓地收回视线,从高老九手里接过那本手记,翻了翻,果然从中翻到一页铅笔画,是关于那青铜面具的,李秋白扫了几眼,面色顿时一沉,“你父亲去过稷子山?”

“我看过他的手记,应该是的,听说稷子山很险峻,是未开发的山区……”

没等高老九将话说完,李秋白便忽然将手记本一合,从太师椅上起身,走了两步,似又想到了什么,回头似有若无地多看了眼林幼鱼,然后吩咐邱引道:“我和高老九出去一趟,邱引,你留在家……看着幼鱼。”

3

“看着幼鱼”……她没听错,李秋白是这么说的。

李秋白一走,林幼鱼和邱引二人皆是各怀心思,一向心大的邱引也罕见地有些坐立不安,又看林幼鱼半天没说话,支支吾吾道:“不行,小鱼儿,我得跟去看看,我不放心李秋白……”

林幼鱼抬起头,看向邱引,重复了邱引的那句话:“你不放心李秋白……”

“因为他……”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还好邱引及时刹住口了,急得他都顾不上解释了,“哎,总之,我得赶去帮李秋白,小鱼儿,你能不能答应我,这次听李秋白的话,就在家待着?否则被他发现了,肯定要找我麻烦!”

林幼鱼的眸光沉静,还有一股子总能将事儿看得透透的敏锐,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有了林幼鱼这句话,邱引算是放下心来,但还是多多少少有些顾虑,又婆婆妈妈地朝着屋顶上正翻着肚皮晒太阳的虎斑猫道:“天吴,我们不在家,你可得守好家门,保护好小鱼儿。”

那只肥猫懒洋洋地弓了弓身子,应该是听到了,邱引一走,它便从上方跳了下来,稳稳地落在林幼鱼的肩膀上,开口,说的却是人话,“他们俩鬼鬼祟祟的,去吗?”

“不去。”林幼鱼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回过身,若无其事地开始收拾先前李秋白留在院子石桌上,喝了一半的茶具和瓜子皮,“他不让我去,我便不去,毕竟……”

毕竟,这是李秋白和邱引第一次不让她插手无妄斋遇到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定有他们的原因,她既答应了,自然不能食言。

天吴有些失望,便又耷拉在林幼鱼的肩膀上,装成一只猫,用脑袋蹭林幼鱼的脖子,喵喵喵了两声,撒娇道:“那趁着他俩不在,咱们今晚改善下伙食,吃小鱼干吧!”

天吴的话音还未落地,忽然,前一秒还在蹭着林幼鱼的脖子撒娇的不正经虎斑猫,下一秒,藏在肉垫里的尖锐爪子“蹭”地一下张开,浑身的皮毛炸开,喉咙深处发出了警惕的吼声,就连尖牙都跟着龇起,然后转身一跳,落地,便是一只庞然大虎,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随时要做出进攻的姿态。

林幼鱼警惕地回过身,果然便见到天吴化作了虎身正护在她的面前,而天吴的前方,正站着一个女子,女子倚靠在红漆木头柱子上,双手懒洋洋地抱胸,长相清艳。

何谓清艳,便是分明是个浓艳的美人,却让人下意识地觉得极具侵略性和危险性,不可靠近,眼底一颗美人痣,更显得妖艳。

“你想做什么。”

林幼鱼的反应还算是冷静,便是那女子,都有几分对她另眼相看。她没有问对方是谁,毕竟,李秋白和邱引走的时候,都已将无妄斋的门给藏匿了,外人若是想进来,除非是他们有意将外人放了进来,否则是找不到这扇门的。而这女子却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出现在这,林幼鱼便知,对方来者不善,非但不是一般人,只怕修为……也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人要深厚,竟然可以无视李秋白和邱引设下的阵法。

果不其然,女子挑起红唇笑了,颇有几分拿林幼鱼当回事的意思,“怪不得,他们这么护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李秋白和邱引究竟是去做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你知道的呢?”

女子说这话时,压根看都没看天吴,天吴不比林幼鱼按耐得住性子,它察觉到对方的侵略性,当即发出了震慑性的虎啸,然后猛然朝着那女子扑了过去,直到这时,那女子才抬起眼皮子瞧了天吴一眼,却只见她眼底流露出了一抹讽笑,然后抬手,一道猛烈的罡风震出……

“天吴!”

林幼鱼没能按下天吴,呼出这一声时已经晚了,天吴被那罡风震出,砸落在地,定是伤得不轻,连虎身都难以维持,落地时,便已化作了伤痕累累的虎斑猫,它尝试了好几次,想要重新爬起来护在林幼鱼面前,却只是徒劳,别说保护林幼鱼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林幼鱼将天吴抱在怀里,抬起头,眸光紧紧地盯着那女子,小脸凝重,却又克制,“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我不过是想让你跟着我,一道去看一出好戏。”女子垂下手,缓缓往外走去,行至一半,见林幼鱼并没有跟上,才回过头来,勾起红唇微微一笑,“怎么,不敢?还是,你认为你可以永远当个被保护着的孩子,躲在李秋白和邱引身后?”

4

稷子山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山区,高老九抱着他老爹的手记,本来还想给李秋白指个路,却没想道李秋白好像比他还熟悉当地地形似的,连头也没回,他爹的手记本都不看,便径直入了山,走在前头。高老九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在后头大喘气。

走了半道,就在高老九觉得自己快要断气的时候,李秋白忽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前面,山路已经到尽头了,要是想继续上山,就得换一条路。此刻前方只剩下险峻的山壁,只见李秋白拨开垂在眼前的植被,低头,果然便见到角落的位置已经有了一个被人为打出的洞口,里头黑漆漆的,好像是个通道。

“这……”高老九刚想说些什么,便见李秋白已经二话不说,低身从那洞口钻进去了,高老九也只好急急忙忙跟着钻了进去。

一进这洞穴,只见里头是个开阔的空间,四周皆是石壁,最里边是一具石棺,紧接着什么都没有了,但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石棺靠近底下的外围,好像密密麻麻结了一层东西,血红色的,外形却像是蚕茧,一个叠着一个。

“这是墓中墓。”

李秋白轻飘飘开口,高老九没反应过来,追问了句:“什么意思?”

“一穴居二主,这不是主墓室,所以什么也没有,后来者事发突然,匆忙择穴,因而只能捡个现成,借居在此。”

“怪不得……”高老九脱口而出,前头的李秋白回头瞥了他一眼,高老九似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顾左右而言他,“呃,我是说,怪不得,怪不得这里那么空。”

李秋白慢悠悠收回视线,也没有理会他,只将视线下沉,显然他也看到了石棺底下结的层层叠叠血茧,他的神色在看到这些这些血茧时微微有了些变化,俯下身来,眉宇微微拧起,似自言自语,“这是……极其阴毒之物。”

若是孵化,食尸啃骨,让人尸骨无存,因而对亡者不利。除非有泼天怨恨,才会被人在棺椁周围种下这种东西,要人死后也不安宁,这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说着,李秋白便要探手去揭那血茧。

“小心,别碰!”

高老九脱口而出,脸都吓白了,李秋白抬起的手果然一顿,到底没碰那血茧,只是起身,回头意味深长地看向高老九,高老九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有些慌了,只见李秋白缓缓抬唇,轻笑:“看来你的确是来过这里。”

“你,你说什么……”高老九的眼神有些躲闪,“我怎么可能来过这种地方。”

“哦?那为什么,你父亲分明只是失踪,以往走得久了,也曾一年半载不回来,这次是久了点,足足有两年,即便如此,也不过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怎么就能断定,你父亲留下的东西,就成了‘遗物’?”

李秋白漫不经心地用脚尖指了指棺材底下那一圈血茧,“这东西危险,碰过?”

“我,我……”

高老九“我我我”了半天,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李秋白这才眸光陡然一敛,扫向了他,脸色也跟着严肃下来,颇有几分威严,“还不肯老实交代?”

5

“我,我说……”

高老九白着脸,后退了两步,心中只觉得阵阵后怕,李秋白看着挺好一皮囊,又是年纪轻轻的样子,他原以为李秋白充其量只是个愣头青,但只要多和他待一会儿,就会发现,他的心思深沉得很,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来,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的,会在他面前连底裤都被扒得一干二净,什么也藏不住。

眼下他是真怕了,高老九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只听闻头顶上方传来哒哒的声音,很细微,很轻,就像金属尖锐的一端摩擦在坚硬的岩石上一样,这声音……

高老九的身子僵硬,脖子也跟着僵硬,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忽然,眼前一黑,头顶上方的岩壁之上,有什么东西当头朝着他的脸掉了下来,然后便有一阵冰冷的触感扑在他的脸上,面颊一圈一阵刺痛,像是被一排排细细密密的齿状物紧紧地咬住了。

“面具,青铜面具……”高老九惊恐的声音传来,开始东逃西窜,他想用手将脸上冷冰冰的青铜面具扯下来,但无论他怎么扯,都扒拉不下来,面具下方死死咬着他脸的齿状物反而抓得更紧了,一用力,脸上的皮肉便阵阵生疼,沾了一脸一手的血。

他被青铜面具罩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只有两个眼睛的位置有两个窟窿,后面是高老九满是惊恐的眼睛。他惊慌失措,眼睛转到了正不远不近站在那的李秋白,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救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李秋白爬了过去,然后一手扒拉着自己脸上的青铜面具,一手紧紧抓住着李秋白的裤腿,哀求道:“救我,救我,李老板,救救我啊!”

此刻的李秋白脸色也不太好看,眉头紧紧皱着,一脸的严肃。

就在此时,洞口上方有一道人影往下一跳,先是一脚踹开了高老九抓着李秋白裤腿不放的手,然后一手抓着高老九的脖子,将这个胖子给拎了起来,又一手就地回旋,掌下生起一股热流来,虎虎生风,紧接着运气上提,往高老九的脸上一劈……

“救命啊!”

眼见着那一掌就要当头朝自己脸上劈来,高老九吓得惨叫出声,看也不敢看,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但头破血流的痛感并没有袭来,反而让人觉得面上一松,那紧紧咬着他的脸不放的青铜面具,顷刻间碎成了几瓣儿,“啪啪啪”往下坠落。

高老九被吓傻了,这才慢慢地睁开了眼,一摸自己的脸,“嘿,真的没了,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李秋白一见来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家看着幼鱼。”

邱引的手一撒,正处于腿软中的高老九当即一屁股跌坐回了地上,邱引这会儿也有些心虚,不敢正面回李秋白的话,“我这不是,这不是给你当苦力来了吗我,哎小鱼儿那你担心什么啊,家里摆着阵呢,外人都找不着门,再说了,那只肥猫威风着呢,有它在,谁敢欺负咱们家小鱼儿啊。”

说着,邱引怕李秋白还要继续追究,连忙转移了话题,拿高老九撒气,一脚踹了上去,“喂,死胖子,你还不肯说是吧,说吧,人青铜面具为什么好端端地不咬别人,非要找你?!”

见那高老九没有眼力见儿,邱引抡起拳头威胁道:“嘿,还不老实是吧?”

“我说,我说……是我爸,一定是我爸来找我来了!他一定是在怪我,一定是他搞的鬼。”

直到这一刻,一阵劫后余生的后怕涌上,心有余悸的高老九才选择和盘托出,“我,我爸干的事,确实是见不得人的违法勾当,可是,可是来钱快啊,再说了,只要不让人发现,死人又不会报警,从墓里偷出的文物,只要有门道,转手就是一笔快钱,我初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念书了,跟着我爸,跟着我爸下坟。可就在两年前……”

高老九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偷看李秋白和邱引的反应,“就在两年前,我和我爸踢到铁板了,就是这,我爸从棺材里找到了一顶青铜面具,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和我爸都觉得出师不利,晦气,但好歹还找到了青铜面具,我俩转身就想走了,是我,是我手贱,看棺材底下长了一圈血茧,就伸手碰了碰,没想到……”

没想到,那血茧里就飞出了蛾子,他爸一下子推开了他,蛾子也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爸的皮肤底下,吓得他爷俩拔腿就跑,可是更可怕的还在后面……原本被他爸拿在手里的青铜面具只是个死物,却不知为何,在那蛾子钻进了他爸的皮肤底下后,那青铜面具也顿时像活过来了一样,忽然扑向了他爸的脸上,死死咬住了老头的脸不放……

“那面具越咬越深,越咬越深,疼得我爸在地上直打滚,我爸死命用手去扒它,然后,然后就连带着自己的脸皮和面具,一起被扯了下来,血淋淋的,血淋淋的啊……”

高老九的身子发抖,那一幕,似乎至今还魇着他,“当时我已经爬到洞口了,我爸抓着我的脚,让我救他,可是我不敢,我不敢,那青铜面具眼见着要扑向我,下一个就是我了……我怕死,生死关头,我爸抓着我的脚不放,我上不去啊,我只能,只能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他怕那顶青铜面具还要追出洞口,一出了洞,他转身就拿石头将洞口给堵住了,留着他爸在下面,他听到了他爸的惨叫声,然后,然后就没声了,他害怕,怕得只能拔腿就跑。

“一定是我爸,我爸来找我来了……他怪我没救他,怪我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6

“找你的不是你父亲,是这顶青铜面具。当初青铜面具攻击你父亲,也许是因为你触碰了血茧,飞蛾入肉,发出了血腥味,青铜面具原在棺中,是守护棺主的,只是不知为何,竟沾染了邪性,闻血腥味攻击了你父亲。”

李秋白的声音传来,没有过多的情绪在里头,只是就事论事,“它杀了你父亲,这两年也一直在找你,不过现在已经让邱引毁了,自然是难以再为祸。”

“孽障!畜生!”李秋白虽然淡定,但邱引听了这故事,却气得不行,骂着骂着,邱引忽然觉得不对,“等下,这胖子先前说,他把他老爹独自关在了这下面,听着他老爹没了声音,应该是死了的,怎么没见到尸体?”

邱引这话一出,李秋白的脸色果然也跟着一沉,迅速上前,一掌推开了那沉沉的棺盖,只见里头的确是躺着一具尸体,但从身量和着装来看,却像是高老九的父亲。

“棺中的人呢?!”

李秋白顿时面色大变,少见地失去了风度,口吻陡然严厉,将那高老九吓得不轻,又探头见了棺材中躺着的果然是自己老爹,更是受了惊吓,喃喃开口:“我,我不知道……两年前,我和我爸打开棺材,里头,里头就是空的,只有一顶青铜面具……”

两年前就是空的……

“李秋白,李秋白?”

边上传来邱引担忧的声音,李秋白恍惚回过神来,看着是压抑下了心中的情绪,只是面色依旧不太好看,摇了摇头,冲邱引道:“先回去再说。”

7

“你知道这棺材里原来躺着是什么人吗?”女子冷笑了一声,抬起一只手,轻飘飘地搭在林幼鱼的肩膀上,果然见到手心下方的林幼鱼身子微微一僵。

女子又笑了,“这世上被人称为宗师,位列九宗之上的,只有四人。一为无畏之境的邱引,是众阁派的老前辈了,是武道的大乘者。二嘛,是早已过世的老前辈,至无妄之境,所谓无妄,至正至义,邪道不行,邪祟不沾,这位老前辈带出了一位弟子,是迄今为止,公认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已突破了师父的境界,达到了无相之境,要知无相,与巅峰造极,仅一步之遥,是突破十六重后迈入修境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诸法皆空,名为无相,因而九宗才公认他为榜首。”

“是容辞。”

见林幼鱼开了这个口,女子笑了,“不错,是容辞。”

“那棺中之人是谁。”

“棺中之人,是天师堂曾经的天之骄子,名唤林伯阳,天师堂一贯注重修为境界的突破,林伯阳是天师堂唯一一位突破十六重境界,直登无我之境的。要知,无我之境,心无旁骛,乃修心罕见境界,甚至在无畏、无妄之上,应是无欲无求,悉能分辨众生心。”

女子忽然红唇一挑,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林伯阳可不是什么无欲无求之人,他杀心甚重,早已失了理智,沾惹杀孽无数,试问这样的人,如何堪破大境界?”

“林伯阳……”林幼鱼的面色一变,她一贯是心思敏锐的,今天这位女子的修为深厚,她跟对方比,无疑是后生晚辈,对方绝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些江湖往事说与她听。

“你知道林伯阳杀了多少人,九宗多少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江湖有人传言,林伯阳炼出了化境丹,凭借化境丹,可令人事半功倍,助他修为大成。多少人一辈子都堪不破十六重境界,多少人想要化境丹,但当年的林伯阳已经走火入魔了,见神杀神,佛挡杀佛,谁也拿他没办法,后来,是容辞出面,杀了他。”

说到这时,女子似笑非笑地垂眸看向林幼鱼,“林伯阳是死了,但听说他还有一女,又听说,他那女儿早夭,是林伯阳用化境丹救活了她,他死后,林伯阳的弟子林民权带着那个孩子东躲西逃。全世界都在找那个孩子,他们追杀她,一则父债子偿,二则,无不是奔着化境丹去的。”

“爷爷……”林幼鱼的脸色不太好看,爷爷终生带着她东躲西逃,甚至于,爷爷,都不是她的至亲,仅仅是为了保全恩师的血脉。

“我对你的兴致,倒是不高。”女子拍了拍林幼鱼的肩膀,微微眯起了眼,意味深长,“我更在意的,是容辞……你猜猜,无妄斋缘何叫无妄斋?所有人都说容辞死了,我却觉得,李秋白就是容辞,你说呢?”

林幼鱼的面色更是煞白,整个人僵直在那,女子感受到了林幼鱼的情绪变化,竟是冷笑出声,“一直庇护着你的人,也许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以你的年纪,恰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有李秋白那样卓绝的人庇护着你,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喜欢他,因而是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也不在意了,可惜了你父亲……”

“我没有!”

“没有什么?”女子松开了林幼鱼,看笑话般将她独自抛下,“没有喜欢李秋白,还是没有无视杀父之仇?”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十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