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不老丹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 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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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无妄斋来的客人,不是形容狼狈,就是客客气气,天王老子来了都得把身段放低,毕竟是有求于人嘛。这回可好,邱引还是头回碰到这么难搞的。

今天这位客人打进了门,就在挑他们的刺。先是满脸嫌弃地挥了挥手挡灰,好像无妄斋多潦倒似的。给搬了椅子吧,还得从包里掏了湿纸巾,捏着湿纸巾的一角擦拭了好半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坐下。

“那女的,姓王。”邱引皱着眉头朝李秋白和林幼鱼走去,边说边将对方给的名片塞了过去,“来找老公的,老公失踪有一段日子了。”

林幼鱼接过那名片,又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裙的女人,女人名叫王孟真,从事金融行业,模样也算漂亮,是个干练强势的女人,从衣着配饰到妆容细节皆颇为讲究,估摸着是个处女座的。

“可是……”林幼鱼撇头看向站在一旁打着呵欠的李秋白,又看了看明显社交不利正垂头丧气的邱引,微微皱眉,“人失踪了,寻找的手段有很多,失踪的原因也很多,不去派出所,第一反应来找我们,总觉得令人匪夷所思。”

看那位王女士的样子,也不像是急得团团转,病急乱投医的那种人。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看我这样的人,也不像是会信你们这些江湖骗子那些小伎俩的。但我既然来了,自然有我来的原因,你们要做的,就是收钱办事,找到他,让他回家,你们告诉他,只要他乖乖回家,过去他鬼迷心窍干的那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女人的耳力极好,林幼鱼那么小声吐槽的话,她竟然也能听见,说罢,便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放在桌上,冷笑了一声,“至于我为什么说他是鬼迷了心窍,你们查下去就知道了。”

随同一叠钞票被一起放在桌上的,还有一张照片。女人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转身,踩着高跟鞋就要往外走,“我还有会要开,桌上是定金,还有他的照片,背后我留了一串地址,是他常去的酒吧。”

“嘿,我说要接她的活了吗?看不起谁呢?”邱引哪里碰过这种比钉子还尖锐的女人,强势得让人招架不住。

“接。”冷不丁的,边上传来李秋白一本正经的表态。

“哈?”邱引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这么鸡毛绿豆点的小事,无妄斋也管?这摆明了就是人家小夫妻闹矛盾,没听见那王小姐丢下的话吗,她连男方常出没的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哪是需要他们找人啊,真把他们当社区大妈调解情感纠纷啊?

李秋白意味深长地抬起眼皮,看向那正翻着肚皮躺在屋顶晒太阳的虎斑猫。比起刚带它回来那会儿,这家伙都胖了几圈了,无妄斋都要让它给吃穷了。

思及此,李秋白缓缓地叹了口气,“贫穷使人折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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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真的丈夫叫邹孝凡,从王孟真提供的照片看,真真是个阳光帅小伙,看着年纪也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常出没的这间酒吧,来的大多也是些小年轻,不算闹,消费也不算太高,但李秋白和林幼鱼、邱引还是颇为不要脸地各自要了杯免费的柠檬白水。

好在他们来蹲点的第二天,就将那叫邹孝凡的小伙子给等来了,看着是和照片上有些出入,憔悴了不少,小伙子熟门熟路地在吧台坐下,点了杯调酒,看着也是烦恼缠身,同他并排坐在吧台的李秋白弓起食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斥巨资请了对方这杯酒,“他这杯算我的。”

里头的调酒师明显地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像李秋白这样蹭了他们两天免费柠檬水的铁公鸡居然要请人喝酒。

叫邹孝凡的小伙子明显也是愣了愣,抬起头看向身侧的李秋白,然后颇为迟疑地开了口,“我好像……不认识你?”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李秋白微微挑唇,淡淡笑道,睁眼说瞎话时面不改色,“你的眉形疏散,中有间断,若黄若淡有勾绞,财帛进退多兴废。鼻瘦露脊山根小,纵然平稳也昏平,总而言之八个字,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若是再看,又有八个字,为情所困,进退不得。”

说着,李秋白垂眸扫了眼小伙子手指上空空如也的戒指印子,明显是已经将长期佩戴的婚戒给摘了,“怎么,婚姻不顺?”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伙子下意识地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左手,“连你也看出来我太没出息了吧?我们家,确实是我太太更有出息,赚得多,也忙,但她不仅工作上强势,在家里也总说我没出息,嫌我这嫌我那,我一想到要回家,双手都在冒冷汗,那滋味你不懂,就跟马上要面临考试一样……”

“但是另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李秋白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

邹孝凡握酒杯的手明显一紧,就像被人戳中了心事一样,然后一饮而尽,“她不一样,我跟她在一块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刺激,神魂颠倒,快活似神仙,什么都不用想,她就是个妖精,身上的每一寸味道,都会让人上瘾……”

“卧槽,开车了开车了,少儿不宜少儿不宜。”背后另坐一桌的邱引听得一阵面红耳赤,连忙捂住了林幼鱼的耳朵,林幼鱼也乖乖地并不反抗,白皙的耳根子早已是悄然涨红,她怀里的虎斑猫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似乎是在说他们俩没见过世面。

李秋白倒是面不改色,笑了,又不紧不慢问了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家里那位,嫌我不工作,天天在我耳边冷嘲热讽,我妈病了,得花钱,可我每每向她多要一分钱,我都像被人绑在耻辱柱上来回碾压,太难受了!我不想再靠她活着了,不想再受她的白眼,我需要钱,后来……我在路边,看到了富婆求精的小广告……”

身后的邱引和林幼鱼没忍住,齐齐喷了,呛得直咳嗽,动静大了,邹孝凡大概也觉得面子挂不住,“刷”地一下站起来,想对李秋白说些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闷头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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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对不住,我真没忍住。”邱引见把人吓跑了,忙凑了上来,“怎么办啊,人跑了。”

“无妨。”李秋白倒是淡定,将自己杯中剩下的柠檬水一口饮尽,又厚颜无耻地向酒保讨水喝,“麻烦你,再一杯。”

邱引看李秋白如此淡定的模样,便知是有底了,往邹孝凡先前的位置上一坐,吐槽道:“这是对什么夫妻啊!女的目中无人,男的出了轨不肯回家,怎么着,咱们不继续履行居委会大妈的光辉职责了?”

“这事恐怕居委会大妈解决不了。”李秋白顺手接过酒保递来的柠檬水,却不见他再碰那杯水,只若有所思地自兜里掏出了块老式怀表,看了看时间便又将东西揣回兜里了。

“你是觉得他遇到的女人不简单?”林幼鱼何其敏锐的人,李秋白可不是个会对别人的私事上心的人,但刚才却如此详细地问起邹孝凡是如何认识婚外情对象的,显然是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异样。

“不觉得小伙子和王小姐所提供的照片,有些出入吗?”

难得李秋白有闲工夫和他们掰扯,这么一想,邱引也觉得确实有问题,“本人似乎要比照片里老上十岁。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说不准王小姐给咱们的是他的旧照片呢?”

“若你是王小姐,要让素不相识的人寻找自己的丈夫,你会给近照,还是十年前的老照片?只怕他遇到的,可不是寻常艳遇。”李秋白似又想到了什么,好笑地摇了摇头,“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

原以为对方是以什么高明的手段引诱着像邹孝凡这样的年轻小伙子上钩的,没想到竟是路边小广告……

“时间差不多了。”李秋白回过神来,难得地正经了些,将面前装有柠檬水的杯子往前推了推,“我在他身上动了些手脚,不妨来看看他去见了什么人吧。”

邱引和林幼鱼闻言,皆凑近了一些,往那杯中水一看,果然见到水波漾了漾,紧接着,里头便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走道,这画面还有些摇晃,就像有一双眼睛趴在邹孝凡的肩膀上摄取到的画面,邹孝凡身边似乎还有一人,画面晃得让人头晕眼花,明显是一对男女搂搂抱抱地边走边亲热。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幼鱼的目光有些躲闪,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连邱引都看得面红耳赤,唯有李秋白一本正经地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坦坦荡荡,“仔细看。”

李秋白这般面不改色,反倒显得林幼鱼和邱引二人心思不单纯,二人迅速屏息凝神,这一凝神,当真将那正与邹孝凡亲热的女人的模样看清了。

“她她她……”邱引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地揉了揉,睁眼,再定睛一看,“我真的没看错吗?”

“没看错。”话虽这么说,林幼鱼似乎也有些迟疑,“和邹孝凡在一起的女人……看着少说也有六七十岁,是位老太太。”

这话一出,原本懒洋洋窝在林幼鱼怀里的虎斑猫都来了兴致,好奇地跳上了桌子,将脖子伸得老长。

“帅气老公出轨,小三竟是个六十八岁的老太太?”邱引惊呼出声,一阵痛心疾首,“要疯了,伦理大戏啊!”

“让你少看些乡村档情感调解节目。”李秋白一挥手,那水杯里的画面便又散了,然后拍了拍邱引的肩膀,自顾自地往外走去,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招呼了句,“记得把帐结了,刚刚请了邹先生一杯。”

“哎哎哎,你等等我。”邱引急急忙忙掏钱结账,竟然也顾不上责怪李秋白铺张浪费,追了上去问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现场会一会那位能让人‘上瘾’的老太太。”李秋白闲闲说着,又提醒了句,“哦对了,通知王小姐来接人。”

“哈?原配大战小三,啊不,老三啊!万一她们打起来怎么办?”邱引说这话时,听着是担心要出乱子,但看着却是眼神雀跃,好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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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径直来到先前在杯中所见的酒店,找到了房间号,邱引三下五除二将房门给打开了,里头正是翻云覆雨,胳膊腿纠缠在一块,光听那声音,邱引和林幼鱼二人便没好意思进去。

门一开,里头的两人分明被吓了一跳,开始传来慌慌张张起身,抓衣服穿的窸窸窣窣声,李秋白抱着手靠在门口,面不改色朝外头脸红耳赤不敢进来的二人道:“邱引,将邹先生带出去,想必王小姐就快到了。”

“那你呢?”

李秋白的嘴角微微勾起,“我有话要与里头那位小姐说。”

“小姐?”邱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来不及深究李秋白话里的意思,听着动静,是穿得差不多了,邱引这才按照李秋白说的,进屋将那头发凌乱、匆忙穿上衣服还未来得及扣完扣子的小伙子给拎了出来,全程眼观鼻鼻观心,视线都没敢往边上多瞥一下。

那邹孝凡一听到自家老婆要来,早就吓傻了,邱引将人给拎出了屋,这才敢抬头看他,一看,不由得也吓了一跳:“嚯,一会儿工夫没见你,你这是白白嫩嫩的小花生被榨成了花生渣子了?”

虽中间间隔不过几个小时,但此时的邹孝凡竟比先前所见到的模样又老了十好几岁,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现在看着却像一个颓废无神的中年人,眼窝黑青,骨瘦如柴,脸上的皮肤松垮,皱纹印子都跟着出来了,采阳补阴大法啊这是。

眼见着邱引已经将人给拎出来了,林幼鱼这才好意思往前一步,在李秋白身边一站,抬头便见屋里一片凌乱,衣服被子丢得到处都是,还有轻飘飘的帷幔挂着,满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息,而里头,果然如李秋白所言,哪里是什么老太太,分明是个性感窈窕的年轻女人。

“不可能……”林幼鱼皱了皱眉头,他们是亲眼所见,和邹孝凡进这屋的另有其人。

“我还以为小邹家里那位这次是请了多有能耐的人来跟踪我们呢,男女之事你情我愿,管不住丈夫的心,把人带回去了也没用。”里头的女人大约是见李秋白带来的两人,一个个皆是愣头青,未经世事的样子,自然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她身上只随意披了睡袍,里头还是真空,两条白皙的大长腿交叠在一块,坐在床沿,没当一回事地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抬头时,妩媚的凤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吐出了一口烟,淡定无比,好像见多了这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有些挑衅的意味。

被对方好一通奚落,李秋白也不恼,只轻笑着摇了摇头,“怪不得小邹说起你时,犹如神魂颠倒,食髓知味,吃丹药了?不老丹?”

李秋白这话一出,原本淡定无比举止轻佻的女人面色一顿,眼神顿时就变了,她大概也没料到会碰上硬茬子,当即眼神犀利警惕下来,二话不说便动了身,意图跳窗而逃。

“天吴。”

只见林幼鱼轻声启齿,话音刚落,她怀里抱着的虎斑猫便一跃而出,落地时身形骤涨数倍,现出了威武的虎身,厚掌只这么轻轻一扑一拍,便将那试图从窗而逃的女人给死死按在了地上不得动弹。

此时那女人显然已经知道来人并非寻常之辈,她的形态相比之前颇有些狼狈,身上的浴袍也松松垮垮被拉扯开了一些,天吴就在她边上,一掌压着她,鼻子还在她身上东嗅西嗅,女人一动不敢动,态度已经有些服软,“原来同是修行之人,我们应该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吗?”

“同是修行之人?”林幼鱼微微皱眉,便是她原先未能明白屋里与邹孝凡翻云覆雨的女人为何不是先前所见那位,此刻李秋白点出了“不老丹“三字,林幼鱼心中便已经有数了,不由得冷笑道:“不敢当。我听说过不少修行者之所以踏上艰苦修行路,虽未必有远大抱负,但为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无可厚非。但以男女之事汲取他人寿元与精气神,这可不是什么修行,这是邪门歪道!”

那女人见林幼鱼的态度坚决,便满目期待地朝着李秋白看去,她惯用女人的手段,自然相信李秋白是个男人,多多少少会有些怜香惜玉的意思。

谁知李秋白却没有半点要怜惜她的意思,只是环着手,若有所思,然后好似百思不得其解,一本正经地问了句,“我听闻嵛山派擅炼外丹,助修行增修为,每一样都是不可多见的宝贝。不老丹的确是个好东西,食之可使容颜不老,只是听闻古方早已遗失,除却已故的先辈,在世的嵛山派弟子,应当无人会炼这样的不老丹,因而仅存的一颗不老丹,便成了嵛山派的镇派之宝。难道你所服用的,便是仅存的那颗不老丹?可药效似乎出了问题,令你难以长期维持不老的容颜,莫不是高手炼的丹也会过期?”

女人的面色变了又变,李秋白看着她的眼神,终于少了几分玩味,多了几分严厉,好似更多的又是失望,“我原以为只有妖精才会干出采阳补阴的勾当,你身为嵛山派弟子,若想延年益寿,本可依靠苦心修行增涨修为,而你却剑走偏锋,沉迷邪门歪道,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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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罪?”原一心求饶的女人听闻这二字,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道:“并不是人人都是修行之道的天之骄子,我也曾经试过苦心修行,可来不及,根本来不及,我又试着独自炼制不老丹,可以我的修为,还未炼出不老丹,我就该老了!有一句话你说错了,不是我派的不老丹药效不行,服用不老丹,需以自身修为催行药效,维持容颜。我有什么办法,我需要捷径增长修为,才能催动不老丹维持我的容颜!”

“是,修行至一定境界,自是有如神仙,延年益寿,不老不衰。可你看看各门各派的掌门,他们都算世间罕见的高手,哪个不是到老到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才有所造诣的?我不想等到那一天……”

女人说着说着,眼神竟透出一股哀戚,随即又是大笑,情绪变化万千,“再说了,这些年我玩过的男人无数,我要他们的寿元与精气神助我增涨修为,他们不是也欲仙欲死快乐得很吗,我们各取所需,很公平。”

李秋白闻言,竟是颇为惋惜地轻叹了口气,“听闻从前嵛山派的第一美人赵牧青是个极其仁善之人,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伤心不已,不想何以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

“你……”女人的身形颤了颤,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李秋白,然后像是自嘲般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认识我。”

李秋白也是微愣,像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得轻咳了两声,搪塞道:“自然是不认识的,只是人在江湖中,难免听前辈们说起过江湖的往事。”

“你还太年轻,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那叫赵牧青的女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第一美人,人家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如果你曾经和我一样,疯狂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才是这世间真正的天之骄子,年纪轻轻便已是世间少见的高手,位列四大宗师之一,你就会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的人,该何其卑微地爱慕着那样一个人,我怎么能变老呢,我不能变老,我老了,他该是看也不看我一眼了。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可我不信,他是被九宗尊为榜首的宗师,这样的高手,这世上若有人能杀了他,只怕也只有神仙能做到了,他怎么可能会死……”

“容辞?”林幼鱼听闻那“榜首”二字,心中便已猜到赵牧青口中的那位年纪轻轻便已位列宗师之人是谁,“所以你费尽心机服用不老丹,剑走偏锋为维持不老的容颜用尽手段。”

“看,连你也听过他的名字。”赵牧青抬头看了眼林幼鱼,随即缓缓垂下眼帘,眼底,是女子偏执的爱慕,“可惜,他在世之时,便已是罕见出世之人,我还是在那年九宗论道上远远看过他一眼,哦,那年也恰是在天师堂行九宗论道大会……”

思及往事,赵牧青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暖意和留恋,那时候啊,她还年轻,自然,模样生得是不差的,加之九宗之中女弟子少之又少,是有嵛山派第一美人的虚名,师兄弟们待她总是要格外关照些,九宗论道,她央着要去见世面,掌门师兄耐不住她央求,便带着她去了。顶着嵛山派第一美人的名头,即便是到了天师堂的地盘,同道的师兄弟们也总寻着讨教炼丹奥妙的借口同她攀谈。

彼时是察觉到身边有骚动的,年轻的小弟子们交头接耳,说是那位从不出世的无相境高手容辞来了,要知当世能突破十六重境界的高手已少之又少,现今九宗掌门也未见能看破十六重的,而十六重之上是无畏之境,无畏之境上是无妄之境,再上是无我之境,然后才是无相之境,离登峰造极仅一步之遥,这样的人物,自是罕见。

赵牧青到底是年轻,心性不定,又难免心猿意马,偏又有女孩家的矜持,连头也不敢抬,心思乱了,办事自然也乱了,炼丹炉爆炸,罡风四扫,就连她也被震飞了出去,天师堂依山而建,到处都是琼山峻岭,她被罡风震出,险些坠崖,却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宽厚带着暖意的大手轻轻在她的手上一握,一带,便将她带了上来。

她早就吓傻了,等到急急忙忙抬头时,那身影早已走远了,只记得,他的身量颀长,山风略微鼓动他的衣角,那人早已与身边的人谈论着旁的事,淡笑着走远了。

惊鸿一瞥,她甚至未能看清对方的模样,便这样成了一个少女的执念。

林幼鱼微微皱眉,说不清是如何看待眼前这个女人的,是又可怜又可恨,见天吴仍死死压着她,林幼鱼朝天吴轻轻招了招手,唤了句:“天吴,过来。”

天吴偏头看向林幼鱼,然后嗷呜一声化作了一只虎斑猫,跳回了林幼鱼的怀里,这厮自打被邱引嫌弃过吓人之后,在外十分会假扮一只猫,若是遇着漂亮的小姑娘,还会翻着肚皮任人摸。

赵牧青获得自由,颇有些狼狈地坐起身,身上的浴袍已经有些松散了,长发披散,露出光滑白皙的肩膀,此刻的她倒是少了几分先前的轻佻,有意识地将自己的衣领拢了拢,她似乎想爬起来,但先前天吴那一掌拍得很了,约莫是伤到她的内里了,竟是半天也没能站起来。

李秋白轻叹了口气,显然是看出来天吴将人拍出内伤了,随即朝对方伸出了一只手。赵牧青微微愣了愣,抬起头来,看向李秋白,似也知道自己是受了伤,便也不再僵持着,也抬起自己的一只手,落入李秋白的掌心中,想借他一把力起身。

但就在赵牧青的手落入李秋白掌心中的这一刻,只见她的身形是明显一僵,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来,眼神轻颤,死死盯着李秋白,她的嘴唇也随着颤了颤,但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二人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动作停滞住了,林幼鱼本还不上心,但此刻赵牧青握着李秋白的手也不起身,只这么握着,抬着头看着李秋白,李秋白倒是微微有了神色变化,似乎是想开口询问,赵牧青却只是定定地神色复杂无比地看着李秋白,林幼鱼忍不住皱起眉来,视线下滑落在他二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为何……竟觉得刺眼得很,怎么看怎么觉得不舒服。

就连天吴都察觉出此刻的林幼鱼脸色不太好看了,喵呜一声缩了缩脑袋,钻进了林幼鱼怀里,这一声喵呜,倒是让林幼鱼醒过神了,她察觉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微涩,发出的声音,甚至也有些异样,带着情绪的,“还是我来扶你吧。”

就在林幼鱼刚准备上前一步,代替李秋白将人扶起来之时,诡异甚至有些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眼前那跪坐在地上容貌妩媚性感的女人,几乎在一瞬之间,半张脸的肌肉纹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萎缩下垂,就连林幼鱼上前的动作都忍不住僵住了。

而那跪坐在地上的赵牧青显然也察觉到自己的半张脸已经开始显出老态,就像被人撕去了年轻的皮囊,露出了苍老的事实。她慌了,满心满眼的都是恐惧,试图抬手去遮挡自己不断变化的脸,却发现怎么挡也挡不住。终于,赵牧青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顿时推开了眼前的李秋白和林幼鱼,落荒而逃般捂着自己的脸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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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林幼鱼颇有些别扭地问了李秋白一句,“不追吗?”

李秋白缓缓收回视线,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摊了摊手,“罢了,到底未弄出人命,事关嵛山派家丑,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说着,二人便齐齐往外走,林幼鱼抱着天吴闷不吭声走在后头,李秋白依然闲闲地双手插兜,似乎并未察觉到林幼鱼的异样。

二人到了酒店大堂,才发觉那叫一个热闹,王小姐已经来了,依旧如先前他们所见的那样,一身干练的职业装,踩着高跟鞋,她抱着手,来回踱步,似乎也被气得不轻,而坐在她面前的邹孝凡,则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看看你,变成什么样子!成天浑浑噩噩,不务正业。”王小姐手指着面前的邹孝凡,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周遭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也碍于王小姐的气场强大,竟无一敢上前劝阻。

“我当初是瞎了眼才看上你,我爸妈说你光长得好看,没上进心,全世界都在拦着我跟你在一起,是我义无反顾和你裸婚,这些年你赚得少就算了,竟然还在外面瞎搞?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气我,老娘还不如一个老太婆?!”

“你打够没有?”一直任打任骂的邹孝凡突然一把扣住了妻子落下的巴掌,他突然的反抗似乎也让妻子诧异,一时间竟是一静。

邹孝凡猛然站了起来,双眼通红,像是压抑了许久,“这些年,我像孙子一样,处处顺着你。是,你是厉害,事业有成,家里多亏了有你,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你说让我辞了工作到你的城市,我辞了,我也来了,你说我的工作不体面,让我换工作,行,我也换了,后来你说你工作忙了,说我就赚那么点死工资,不如辞职在家照顾好家里,行,我也照办了,将你的衣食住行照顾得妥妥帖帖,你哪天回家没一口热饭吃?你成天嫌我没出息,嫌我这嫌我那,冷嘲热讽,我妈病了,向你要一笔钱,你也是好一通羞辱,是我配不上你,配不上你行了吧!”

二人这一通争吵,着实是惹来不少围观,邱引远远地瞧见李秋白和林幼鱼下来了,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屁颠屁颠凑上来,“哎,你们才下来,刚才那巴掌啪啪啪响,我听着都觉得脸疼,哎,要我说,这事他俩都有错,当然婚内出轨是原则性错误……”

“行了。”李秋白拍了拍邱引的肩膀,打断了他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笑道:“男女相处之道本就是一门大难题,因而常有修行者耽于男女之事难成大事,本就是少碰为妙。”

邱引被打断了话,顿时也失去了评头论足的兴致,走了没两步,似又想起了什么,贱兮兮地凑了上去,用胳膊捅了捅李秋白,“对了李秋白,我刚刚听你说起赵牧青,嘿,那个采花大盗的老太婆,不会真的就是当年嵛山派第一美人赵牧青吧?”

见李秋白没搭理他,邱引又回头一把拽过林幼鱼,八卦道:“小鱼儿啊,你是不知道,这赵牧青可是当年容辞留下的债哦,要说红颜祸水,老爷们长得太好看也是祸害,好端端的小美人,竟然走起了歪门邪道,可惜了……”

说这话时,邱引还有意无意地用眼神去瞟李秋白,却又见好半天林幼鱼都没搭理他,不由得心生古怪,低头一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鱼儿,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谁招惹你了?”

“当年容辞那样的高手为什么会死?”林幼鱼抬起头,冷不丁问了这么个问题。

“额……”这倒把邱引给问住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李秋白寻求帮助,却见李秋白就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往外走。

邱引又被林幼鱼盯得难受,支支吾吾了好半会儿,忽然灵光一闪,反客为主道:“我知道了,小鱼儿你该不会也春心萌动了吧?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吃醋?!李秋白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啊,你这是吃容辞的醋,还是吃李秋白的醋?”

“吃,吃什么醋!你别瞎说!我回去练功了!”果不其然,林幼鱼罕见地被乱了阵脚,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果然便也忘了方才问邱引的那个问题尚未得到答案。

7

夜幕深沉,四周空旷,是郊区荒地,小道上,一道苍老的身影踉踉跄跄疾走,她的身形略微有些佝偻,皮肤褶皱,就连一双手都老得可怕。

在行到半道上之时,老太太的脚下一顿,抬起了头,看向前方的人,目露惊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可没等她再往后多退一步,忽然,一股女子独有的香气迎面,然后是五指穿心,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人慢悠悠地抽出了捏紧她心脏的手。

赵牧青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不能瞑目,但来不及开口说更多的话,身子便已往后倒去,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

“杀她做什么?”诸葛清上前一步,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面露慈悲地摇了摇头。

身边的女子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用一只干净的手从腰间抽出帕子,然后仔仔细细地擦拭自己那只沾血的手,嘴里颇有几分讽刺意味地回应道:“你别假惺惺的,也没什么,我杀她……就是觉得恶心,想杀。”

诸葛清也不想与她争辩,言归正题道:“上次九宗论道,你也看到了,邱引身为仅存的四大宗师之一,却与那叫李秋白的小子关系不浅,我瞧着,这李秋白非同寻常,或许,容辞果真未死。”

“能让邱引信服的,除了容辞,恐怕别无他人,或许,他就是容辞呢?毕竟,我们谁也不曾见过容辞的真面目不是吗?”女子擦干净了手,便将那帕子丢了,“可若他就是容辞,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呢?除非……他不能动手,今非昔比。”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九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