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秘藏:清罪录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喜人)

大河孕育文明,同时也滋生罪恶,他们逃亡在路上,总是往最险恶之处去,行路上亡魂游荡,所到处人心诡谲。

这是一场从千年前就布下的局,三大世家一流高手集结于此,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成为破局者,至死方休。

楔子

弥时躲在桌子下,抱着双膝,发着抖。

突然一只手垂直摔下,落在她的面前,手指头就离她的足尖……几厘米。

躲在桌子下的弥时被吓得差点呼出了声,但她很快用自己的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将那声惊呼硬生生堵了回去,视线颤抖着顺着面前那只一动不动的手,往桌子外头看。

眼睛,是一双眼睛……是妈妈的眼睛,她的眼珠子都白了,眼眶底下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谁也看不到,到死都是白茫茫一片,瞪得大大的,就躺在那,横在她所躲藏的桌子边上。

疯了,妈妈疯了……见人就砍,前一秒还好好的,说疯就疯,她把刀送进了佣人阿姨的背后,又把刀送进了祖母的心口,然后,然后就要杀爸爸和她。

是爸爸……在妈妈追到她藏身处的这一刻,先发制人,反手用刀,先抹了妈妈的脖子,血不断地从脖子处血肉模糊的刀口往外涌……

“小时,快跑!”

长孙文远一把从桌子底下将早已吓僵了的弥时抱了出来,他身上血淋淋的,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弥时妈妈的血。

弥家大宅外,停了一辆车,深夜,不期而来,就像早就知道今夜在这个宅子会发生什么一般。

那是长孙家派来的车,弥时被长孙文远塞进了车里,但长孙文远自己却不上车。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杀我们……她是不是,恨我们?”弥时的眼底茫然而又恐惧。

长孙文远俯低了身子,亲吻年少的弥时的额头,然后试图用手抹去弥时面颊上沾染的血迹,可惜越抹,越多。

“小时,你妈妈爱你,但她是弥家的传人,这不是她能改变的。你要记着,小时,你是弥乐的女儿,是弥家的女儿,不要认输,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认输,就像你妈妈,她从来不曾认输过。跑,跑得越远越好,活下去……”

长孙文远关上了车门,自己却没有上车。

弥时只能扒着车窗口,懵懂地望着他:“爸爸你呢?我走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长孙文远只是看着她笑,然后背过了身,回头往那弥家大宅走去,“爸爸要去陪妈妈,她一个人,会害怕。小时是最勇敢的,不要怕……”

小时是最勇敢的,不要怕……

1

勐平位于缅甸佤邦东部,靠近西双版纳,鱼龙混杂,以至于语系也一样庞杂,当地人一般都能掌握三种语言,除却缅甸语和当地的佤邦土语,讲得最溜的居然还是汉语,所以他们称呼警察局,也是十分接地气地使用“派出所”仨字。

“听说金哥的赌场让派出所的人给端了,解救了好几个从中国来的冤大头……三头二带对四,嘿嘿,准备掏钱吧,我就剩一张牌了!”

缅甸人和泰国人长得挺像的,皮肤被晒得暗黑的年轻人上身穿着短袖,下身穿着牛仔裤,脚踩着夹脚拖,坐在棚屋门口的地上,边叼烟边打牌,后头的桌子上还放着用过的锡箔纸,绿箭的那种,显然是刚溜过冰。

“该,别家顶多就饿冤大头几天,再不行揍一顿,要到钱就放人。”

“金哥那边可狠了,我听前几天来打牌的独眼龙说,他那边把人骗来了,第一天就是打,把人用手铐铐起来,不给穿衣服,光穿个内裤,拿木棍打,专朝手指、脚指、腿关节和后背脊椎骨这种有骨头的地方打,打到叫不出声为止。”

“完事了还拿牙签戳,插进手指头扭动的那种,那酸爽……进去的人一天都挨不住,求着家里给打钱……三炸!我炸到你姥姥家!”

“靠!三炸你也留着,你咋不上天呢!胖子,压死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说金哥这是得罪谁了,咋让人端了老窝?”

混在这一带的人大部分都互相认识,大家都是开赌场起的家,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办事方法,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搞谁,有财大家一起发。

他们的惯用手段就是用免费旅游啊、介绍高薪工作啊、介绍老婆、免费签单或者做小姐挣大钱等理由,能怎么忽悠怎么来。

等人上钩了,再要了身份证,给人提供免费的机票、食宿、车辆接送,只要把人接到了瑞丽或者思茅,再中转来中转去。

最后从边境便道、渡口等地偷送出境到缅甸,基本上出来的人都晕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出了境,基本上就只有身不由己、任人宰割的份了,等把人带到了各自的地盘上,后面是死是活,就看运气了,要看自己遇上的那帮人是怎么个行事作风。

要是手段温和点的,那还好,把人骗到边境赌场,别以为自己不赌就能完事了,人家那是想让你欠多少债就欠多少债,然后就是一顿折磨,让你管家里要钱偿还赌债。这种还算做人留一线的,一般不会把你打残,要到钱也多半会放人。

像金哥那种,是最横的,一来就拘禁、殴打、侮辱、折磨,等把人搞残了,直接再要赎金,不管赎金要不要得到,人是十有八九都出不去的那种。

就在此时,一辆摩托车从对面那条街开出来,在街口的位置停下来,然后从上头下来一女的,二十来岁的样子,皮肤白白的,长得就跟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似的。

除了长相和当地人有些格格不入外,那熟门熟路从车上跨下来直接就掏钥匙钻进其中一间棚屋的模样,就好像已经在当地生活了好几年似的。

先前边坐在那打牌,边说金哥横的瘦猴一见对街这情况,牌也不打了,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嘴里还热情招呼着:“时姐,你回来啦?”

剩下的两人也没法再把这牌打下去了,跟着抬头看对面,边看边感叹:“这妞来咱们这也有三个月了吧,长得真他妈水灵……”

“别打她主意啊。”正在低头收拾散落一地的扑克牌的胖子头也没抬,警告坐自己对面的人,“这妞的路子野得很,别看她长得跟林妹妹似的,孤身一人到这个地方,随便租了个房子就住下了,混到现在都没出事,绝不是善茬。”

“哎,我不就说说吗,过过嘴瘾还不行。这妞才刚来几天,上头大哥就发下话了,说这姑奶奶是有人罩着的,都别打主意,我又不是嫌命长活够了,敢打她主意?哎胖子,你说这妞到底什么来头?上头哪位大哥罩着,咋没一个说得清楚呢?”

胖子看了同伴一眼,似乎是怕惹麻烦上身,说话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谁知道,反正就一层层放下话来,让我们别招惹,都说是上头有人罩,大哥说是大哥的大哥吩咐的,大哥的大哥也说是他大哥交代的,最后到底是哪位大哥说的,也说不准了。”

“不过我倒听说了一件事,有各种版本,最靠谱的一种,说是她刚来那会,有大哥看她漂亮,派了人过去想把人搞回去玩,后来也没说怎么的就没声儿了,好像是派去的人屁滚尿流就出来了,给吓傻了……我看瘦猴和她说得上话,妈的这小子嘴巴紧得很,就是问不出话。”

另一头,瘦猴眼巴巴追过了街,女人脚下没停,大概是听到了瘦猴在喊她,进屋的时候没关门,给留了门,然后就径直给自己倒水,大概是刚从外头回来,给热的,女人额间有极细的小汗珠,她给自己倒了杯水还不够,慢条斯理地又喝了两大杯。

瘦猴屁颠屁颠跟了进去,就在后头,有点想邀功似的讨好道:“时姐,你让我打听的人,就落入金哥手里那个,我按你的吩咐,把派出所的人引过去,把金哥的窝都给端了……这要让金哥知道是我干的,肯定得宰了我。”

瘦猴说的那人,是个从中国来的小伙子,长得细皮嫩肉的,这么个愣头青,一入虎狼窝肯定就让人盯上了,不被骗去才怪。

他起先也没注意,只要看着不是熟门熟路的老油条,要么是让人忽悠来的,是别人碗里的菜,按规矩是不能管的,要么就是在国内犯了什么事,偷渡过来的,那就更不敢管了。

弥时平时也不大管,但这回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上了心,让瘦猴去打听,还让瘦猴乔装跑派出所报案去了。

弥时连喝了三杯水,好像才缓过来一些,她这才抬起眼皮看了瘦猴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转身从丢在桌上的布袋里掏出了几百块人民币,“拿去买烟抽。”

瘦猴也好打发,收下了钱就乐呵呵地跑了。

2

打发走了瘦猴,弥时顺手将门反锁上,一并将窗户也都关紧,落了锁。

上楼洗过了澡,擦干了头发,弥时在床头点了助眠的熏香。住的地方是租的,上一任租户也是华人,家具也大部分是前任留下的,不知道是打哪淘的欧式床柜一体,搭一个中式的棕木桌子,衣柜是布艺的,凑在一块不大协调。但弥时却丝毫不在意,原封不动地住下了。

睡下前,弥时关了大灯,却特意打开了棕木书桌上的台灯,灯下是一叠手稿,由凌乱的线条组成,乍一看毫无章法可循,但若仔细看,竟觉得那线条阴暗躁乱得很,让看的人也跟着心烦意乱起来。

虽点了助眠的熏香,但显然作用并不太明显,弥时才刚睡下没多久,眉头便紧紧地皱了起来,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泥潭里,挣脱不得……

“滴答,滴答……”周遭黑沉沉的,渐渐氤氲起了水汽蒙蒙,一道模糊的身影低着头,正孤零零站在水面上,浑身都在往下淌着水,那“滴答滴答”的声音,正是往下淌落的水不断地敲击着水面。

“我好冷……”

那声音又来了,是女人的声音,森森冷冷,反反复复就说着那两句话,“肚子好沉,走不动路了……我好冷。”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幽怨,也越来越不耐烦,画面是陡然一下下不断在眼前逼近,放大的。

那披头散发站在水面上,浑身滴着水的女人忽然抬起了头,眼眶里一片血红,没有眼珠子,没有眼白,只有一片血红,却依然能让人感到她是在焦躁和急迫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好沉,走不动路了……”

终于,浑身一轻,弥时从这噩梦中惊醒。

她的惊醒是无声的,只是忽然睁开了眼睛,胸膛起伏的频率有些剧烈,目光毫无焦距地怔怔望着上方……但很快,她好像早已经习以为常了,窸窸窣窣掀被子,坐起,双脚穿进拖鞋里,然后起身用冷水洗了个脸。

洗过了脸,好像清醒了一些,弥时却没有继续睡下,只是坐在书桌的那堆杂乱的手稿前,又续着那些凌乱的线条开始勾勒,不过这一次,这些凌乱的线条,似乎开始渐渐地出现了有意义的轮廓。

水面,女人,玉翡翠。

那玉翡翠是坠在女人胸前的。整个线条非常的粗糙,就是那个人影,也只是简单地用几条线勾勒出来一个模糊的轮廓,唯独那个玉翡翠,充满了细节……金镶嵌扣头的,玉身雕的是大日如来像。

搁下笔,弥时直接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出,然后拨出了一通电话。

电话是秒接的,那头的男声低沉,清醒,话不多,言简意赅就五个字:“时姐,你吩咐。”

“罗列,照片发给你了,帮我查这个坠子。”话说完,弥时才想起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缅甸与中国时差一个半小时,也就是罗列那,应该是凌晨三点半,弥时的声音一缓,“不该这么晚打扰你。”

电话那头罗列听着弥时的声音有些疲惫,又多问了句:“这次看清楚了?勐平那边的事很快就能结束吧?”

“嗯,越靠近这里,待的时间越久,梦里看到的东西就越清晰一些,差不多了。”弥时的声音淡淡的,“人在水底已经泡发了,面目全非,看不清楚,只有这个有效信息,你查查这个女人的身份。”

“什么时候要结果?”

罗列的话不多,性子偏冷,但办事非常利落,这是弥时和他合作起来最舒适的一点,“天亮前。”

电话那头顿了顿,“这么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想速战速决,早点把事情了结,早点走。”弥时轻叹了口气,似乎也有些头疼,“长孙家的人在找我,追到勐平来了。”

她嫌烦,所以想早点把事情办完了,再把人甩了。

3

罗列的速度很快,早上给弥时回电,知会了一声他要来的事,顺便带两个人来见她,中午罗列就把人给带到弥时租住的地方了。

那是对中年夫妇,看着是老实本分的人,只是要比同龄人憔悴不少,头发都白了大半。大概是罗列在路上交代过他们,说勐平这一带鱼龙混杂,让他们不要跟丢了,也不要随意与人搭讪,这对夫妻又比平日里看起来更紧张和不安一些,一个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得不轻。

“坠子的买家姓卫,是这对夫妻买下送给女儿的,叫卫美莱,失踪有两年多了,他们一直在找她。”

罗列把人带到弥时跟前,又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弥时穿得很随性,缅甸人大部分信佛,出入不少场合都要求脱鞋的,因此穿拖鞋是最方便的。加上很多地方是不允许露肩露腿的,而这里位处热带,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湿热得很。

所以为了舒适和行动方便,弥时穿的是宽松的阔腿长裤,上身就是简单的轻薄纱衣,看起来懒洋洋的,长得又年轻。

那对夫妻本来听罗列说,要带他们见一个人,见到了人,找到他们失踪的女儿的事就不是问题了,他们一路上抱了极大的希望,眼下见了弥时本尊,心里不禁又是一阵阵失望,这么年轻一小姑娘,能行吗?

刚才的介绍都是罗列介绍的,弥时抬起眼皮看了来人,也不和他们客套,直入正题,“确定卫美莱失踪时,这玉是戴在她身上的?”

“是,错不了。”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斯文,像是在国内做教育这一类的工作,“这玉是美莱十八岁生日那年,我和她妈妈送给她的,美莱很喜欢。托朋友买时,说是冰种晴底的玉翡翠,花了好几万,买回来后又特意送到庙里开了光,我们让美莱一直戴在身上保平安。”

但卫美莱已经失踪两年了,两年前休了年假,说和朋友出来旅游,出来了就再没回去了,找也找了,报警也报了,就是没半点消息。

弥时点了点头,看着这对因为女儿失踪而一夜白头的夫妻,弥时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只是表态道:“我会帮你们把卫美莱带回来,但希望你们也做好心理准备,你们见到的卫美莱,大概率不会是活的。”

“什么……”

中年女人一听,当场就站不住了,晕了过去,男人大概心里也想发火,但本质是个斯文的人,这火也发不出来,最终只是搀扶着自己的妻子,别过了头不看弥时,好像是用这个方式表达他们不信任弥时,更不信她的结论。

“时姐……”罗列知道弥时是个心冷的人,但这样直接斩断他们的希望,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他们迟早要知道的。”弥时并不在意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善意的谎言迟早要戳穿,没必要,不如让他们早点死心。”

4

弥时拿到了卫美莱的资料,直接去找了勐平最大的地头蛇,是个泰国人,叫大金牙,她让他们找卫美莱。

弥时不是过去找大金牙聊天的,也没有旧可叙,她这人,事情能办得越简单越好,所以在去大金牙那之前,已经提前给了他们两天时间打听卫美莱的事。

“小时,是真没有这个人啊。”大金牙挺横的一个人,在弥时面前却规矩得很。

也不是他想规矩,实在是不规矩过,吃了苦头,不得不规矩的。

坊间传闻只说对了一半。弥时初来乍到的时候,不是他派人想把弥时搞来,那会儿他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地盘上来了这么一妞呢。那是弥时自己一来就直接找上门的,这么一漂亮小妞找上门,能不心动么。

本来想收了当个小姘头的,热身都热一半了,弥时碰都没让碰,当场就给玩了一场惊魂恐怖夜。谁能想到这么一水灵灵的小妞,居然玩得一手好鬼,那一屋子当场就跟案发现场似的血淋淋的,阿飘乱窜,吓都吓痿了,哪里还敢不规矩。

他们这些在外面混的人,缺德事没少干,活人不怕,居然怕鬼,这传出去多丢人,于是大家都形成了默契,最好别招惹弥时。

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弥时突然让他查人,他对弥时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也不敢不给她这个面子,这两天是真铆足了劲儿办事的。

“她肯定来过勐平,否则我就不会来这了,人应该已经出事了,让人做掉了。”弥时不肯作罢,又给出方向,“卫美莱出境后可能不会用本名,用的化名,卫美、卫莱、莱美,相近的名字都要查。”

“这还用说,该查的都查了……”大金牙苦着脸,就在此时,手底下有人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大金牙脸色一正,“查到了一个叫卫薇的,和你提供的照片有点像,不过……和你说的有点出入啊,人非但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还活着?”弥时微微皱眉,大约对这个结果也有些诧异,但她的办事思路和节奏丝毫没有被打乱,依然稳得不行,直接就提要求:“能不能安排见面。”

这可把大金牙难坏了,“大姐,缅甸三大特产,玉、赌、毒,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批兄弟都是混小的,上有老下有小,那都不是亡命之徒。”

“你说的那个卫薇是挝佬的女人,那才是一群不要命的,我和挝佬虽然也有点交情,但动别人的女人那可是大忌,我劝你还是别管了。实在要管……也要从长计议。”

佤邦与中国、泰国、老挝皆有接壤,大金牙所说的挝佬就是那批老挝人的头,他们一般各混各的,互不插手,也谈不上多深的交情,小事上都会互相卖个面子,真要急眼了,那也是翻脸不认人的。

“我知道了。”

弥时知道大金牙说的也是实话,也不再为难他,弥时也大方,留了一笔钱就当作是他们帮忙查人的报酬,然后就要走。

“哎,弥小姐……”大金牙看也没帮上弥时什么忙,又收了人好处,怪不好意思的,连称呼都变得客气了不少,“你上回让我们盯的小子,就是从老金那出来的那个,我看他在这一带晃了挺久了,也不见走的意思,你要是看着嫌烦,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做掉算了?”

弥时愣了一下,她压根都忘了这一茬,提起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外走去,只是丢下话道:“不用再盯了,直接找人绑了,交给罗列处理。”

眼看着弥时就这么走了,大金牙边上的小弟还有些担心,“牙哥,弥小姐不会真要去找挝佬的麻烦吧,你不怕她乱来回头出事了?”

大金牙也是个人精,装模作样地点了根雪茄,意味深长,“担心谁也不用担心她,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他们老挝人不怕鬼?”

5

弥时一声不吭地直接便去了挝佬的老巢,其实她大可以透过大金牙的关系,和挝佬的人打个招呼,至少能保证她怎么进去的,怎么一根汗毛不少地出来。像这样一个招呼不打就往人家的地盘里钻,动起手没轻没重的,谁也不敢保证她的安全。

挝佬的老巢在山里,买了一批苦力都关在这,满山开荒,种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巡逻的人都是带枪的,偶尔也会发生苦力逃跑的事,里头的人是拼了命想逃出去,像弥时这样主动送上门的,实属不多见。

不过这些老挝人见了她,倒是罕见地没有动手动脚,弥时孑然一身,两手空空,他们当然不大将她放在眼里,只一个劲儿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往她这瞥,视线明目张胆地游走于弥时周身。

听说弥时是来找卫薇的,他们看她的眼神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一辆大挎斗在弥时边上停下来,还是改装的长江750,三座大轰摩托的那种,这种型号在国内八九十年代时还很流行,弥时就是被这辆大挎斗带去见卫薇的。

卫薇和弥时本来就素昧平生,在这之前压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一见面就装着很是自来熟,热情地出来接弥时,“你怎么自己来了,不是说了我去接你嘛,你一个人出来,人生地不熟的,在外面不安全的。”

话里话外,有试探的意思,弥时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薇姐,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你能安排我先找个地方住下吗?”

“这还用说,都是自家姐妹,你大老远地从国内来投奔我,我还能让你露宿街头不成?”卫薇很自觉地拉过弥时的手。

见弥时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又见她下意识地微微蹙眉,卫薇很会来事,“哎呀,这种天,手怎么还这样冷,我跟你说,女孩子手脚凉一般就是宫冷,对身体不好的,你来我这就对了,姐给你好好调养一阵子……”

弥时眼前的卫薇,其实和她父母提供的照片不太像,整个人就像被脱了一层胎一样,照片里的卫薇看起来还青涩得很,眼神明亮,但眼前的卫薇,瘦脱了相不说,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多了丝不正派。

看来,是她的焦点错了,她要找的玉翡翠主人,的确是卫薇,但最终戴着它死去的人,却未必是卫薇。好在找到这,总归也不会偏差太远,这个活着的卫薇必然和死去的那个,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卫薇嘴里说着要带弥时去找住的地方歇下,还说要带她先去吃点东西,弥时本来也就两手空空地来,卫薇也不问她有没有行李,就带着她七拐八拐往更偏僻的地方去了。

到了一处低矮平房外头,卫薇就让弥时先进去,说她要回去帮弥时搬床新被子过来,弥时才刚进门,后头的门立马被带上,让人从外头锁上了,然后便听到外头的人骑上大挎斗匆匆就走了。

这个地方连个窗户都没有,里头更是一件家具也没有,只有草席铺了一地,一个三十来平的地方,住着二十来个女人,一群女人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黑漆漆的,味道难闻,还有一阵盖过一阵的抽泣和哀号。

也亏了这房子还包了一层隔音棉,在外头时竟然半天听不到里头的哭号声。

弥时就这样站在那,目光冷漠地扫过被关在这的一批女人,哭得最厉害的,肯定是来的时间最短的,还心存着希望,麻木顺从的,一定是待得久了。有的躺在那,肚子上还有纱布,纱布底下透着血水,伤口都没长全,有的已经连发了好几天高烧,伤口感染,都快不行了。

弥时一声不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也不和这里的人搭话。

6

弥时来的第一天就出人命了,感染最严重的那个死了,原先还会痛苦地哼哼,这里和她熟识的姐妹有时也会帮着照料一二,但到了后半夜,人也不哼哼了,一摸,断气了,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让人发现,半夜有人偷偷进来,把人拉出去处理了。

人一走,弥时便睁开了眼,起身,从头发后头拨下一个卡子,三两下直接将门锁撬开了。

细微的动静惊动了后头的人,窸窸窣窣地陆陆续续有人坐起身,默契地没有吱声。弥时将发卡插回头发里,推门而出的时候,手不抖,脚不慌,有条不紊,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里面的人一眼,丢下话道:“逃不逃出去,看你们造化。”

然后,弥时便给里头的人留了门,头也不回地钻了出去,来拖人的是一辆运货皮卡,弥时悄无声息地就摸到了后面,往车底下一钻,扒了上去。

这辆车最后是在萨尔温江上段一片流域停下的,缅甸境内河流密布,主要水系来自伊洛瓦底江、萨尔温江、钦敦江和湄公河,这条萨尔温江是缅甸的第二大河,流域面积约20.5万平方公里,经过掸邦、克耶邦、克伦邦和孟邦,最后由莫塔马湾归入印度洋。

卫薇让人将尸体沉了江,然后又让人去远处等,自己则在岸边点了三根香,用左手捏着,随手插在地上,“姐妹一场,这算送你最后一程了。”

“烧香的人一般都信因果,既然信,为什么作恶多端?”

卫薇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弥时正站在她身后的位置。她认出了弥时,变了脸色,显然弥时能跟到这,她是不敢再小瞧她了,“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弥时既然已经跟到这了,索性直接跟卫薇摊了牌。

“我看你熟门熟路,不是第一次处理尸体了。和我关在一块的人,应该都是被你以各种理由骗来的同胞吧,刚刚你沉尸的那个,是被人剖开了肚子,伤口感染而死,你剖开她们的肚子,想在里头藏什么?既然信因果,不怕报应吗?”

“怕报应……”卫薇听着这话,还有些嘴硬,笑道:“报应那也是下辈子的事,人得先过好这辈子才是正经的。你说得没错,人都是我骗来的,可那又怎么样?我也是受害者,我当初也是被骗来的,谁可怜我?”

卫薇当初的确也是被骗来的,一年到头有多少同胞被骗出境,这事是管不完的,她那会儿自然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刚来那会儿,也心存侥幸会有人救她,也想反抗,可当她亲眼看到那些人将被骗来的人剖开肚子,在她们肚子里和身体里藏东西,多少人因为感染丧命,就是再天真无邪的小白兔到了这里,都要想办法活下去……

卫薇其实是有些姿色的,把挝佬给讨好了,地位自然就不一样了,但再怎么有姿色都会腻的,关键还得会来事儿,为了保障自己的地位,卫薇只能不断地骗人来,最开始,她摸不着门道,便只能从身边的人开始骗……

“你的大日如来像的玉翡翠呢,我听说,是你父母送你的成人礼,轻易不离身的。”

弥时这话一出,卫薇的神色是明显地一僵,“你怎么知道……”

“这样看来,为了将身边的人哄骗来,你是下了血本,将自己的宝贝,也一并送给了好姐妹。她的下场,只怕不会比刚才那个好多少,被抛尸沉江时,脖子上还挂着你这个好朋友送的坠子呢……难怪总缠着我,要我替她报仇,原来是不甘。”

被最信任的好姐妹骗来,有去无回,客死异乡,能甘心吗?

弥时说这话时,视线透过卫薇,看向她身后,然后微微弯起嘴角,就像卫薇身后站着别人似的,看得卫薇一阵毛骨悚然,面色大变,歇斯底里起来,“什么,什么总缠着你……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弥时缓缓地收回视线,这次目光是落在卫薇身上的,“你家里人在到处找你,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你不想回去吗?”

“联系……我回不了头了,身上背了这么多条人命,回去也是死,你别,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就让他们觉得我失踪了吧,不然,不然让他们认为我死了也好!”

她不仅回不去了,她根本就离不开挝佬,为了博得挝佬的信任,她沾了不该沾的东西,戒不掉的……她坏事做绝,早就没脸和家里联系了。

7

“她不能走!”

湿气蔓延,卫薇的脸色一白,猛然转过身去,没有,什么都没有……可刚才,那声音,分明就是从后方传来的,带着浓烈怨气。

此时卫薇再看弥时,只觉得连弥时也跟着变得越发可怕起来,都怪她,都怪她来了,一切才变得不一样,卫薇只觉得那些人都是随着弥时来的,这里仿佛除了她和弥时,到处都有人,到处都是人,都是一些她看不到的人,恨不得把她拖下水的人……

“我不怕!我活人都不怕,我怎么会怕死人,肯定是你装神弄鬼……你少吓唬我!”

卫薇此刻的神态癫狂,她死死地盯着弥时的方向,因为受不了这个刺激,她突然就发了难,朝着弥时猛然扑了过去……

这一扑,竟然就将弥时给扑倒了,弥时没有躲过去,她竟然那样轻飘飘地就被扑倒了,卫薇压在弥时的肩膀上,抓着弥时的手往身后一折,然后抬起膝盖往弥时的骨骼窝里狠狠地顶下去,只听“咔”一声,竟直接将弥时的一只手给折断。

这一幕让卫薇本人都好一会儿地怔神,她万万没有想到,弥时竟然是如此不堪,身手连她都不如。

“哈,哈哈,我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敢孤身一人前来送死,枉费我将你视作大敌,原来是我高看你了。”

就在卫薇怔神的空当,弥时已经捂着自己那条已经不能动的胳膊,挣脱了卫薇,往后退了几步,她看起来脸色苍白,低喘着气,那条胳膊已经被卫薇从肩膀上卸下来了,一动不能动,只能用手托着。

身后传来了动静声,是先前被卫薇支开的人听到了这里的动静,正掏出枪往这跑来。

但诡异的是,无论弥时的脸色有多苍白,但她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痛色,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淡淡地将眼锋往侧后方一扫,然后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卫薇,缓缓地弯起了嘴角……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还笑得出来……不知为何,卫薇只觉得心底一阵悚然,仿佛有极大的危险即将临头,即便眼前的弥时,分明不堪一击,身上甚至没带半点功夫。

就在此时,令卫薇更加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弥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她还是不要命地冲了上来,然后用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卫薇,用这冲击的惯性,连带着把卫薇一起往后扑去,而她们的后方,就是堤岸,底下便是湍急浑浊的江流……

弥时用双臂抱住卫薇的方式,便是用尚能动的那只手绕到了卫薇的背后,然后紧紧地抓住了自己已经被卸下来的那只一动不能动的手,形成一个闭环。

太狠了,她太狠了,完全就是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她甚至只把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当作了锁住卫薇的工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不怕死吗!”卫薇惊慌了,对上了弥时的眼睛。

她就知道,弥时比她想象中要可怕,不是身躯上的碾压性,也不是她的身手有多了得,她就是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瘦弱,但她又比任何她曾经见过的人都要可怕,那种可怕……源自于精神力量,源自于根本没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决绝。

对自己,比对别人都狠。

“我跳下去,是因为我知道死的那个不会是我。”她们在往下坠去的一瞬,弥时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至于那个人会不会是你,就要问它们愿不愿意放过你了……”

它们……

卫薇的面孔一白,然后她便惊恐地发现,在落水的刹那,弥时便松开了她,但却在松手的那一刻,探手摸向了她的后背……

原本是光洁无比的后背,就在弥时探手摸去的这一瞬,皮肤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鼓了出来,硬硬的,手掌大小,而弥时就这样徒手从她的后背,将那东西剐了出来,便彻底地松开了她,任由水底下无数双手将她死死地往下方拉扯……

8

痛感这才袭来,此刻弥时手中正紧紧地握着一个刚从卫薇后背剐出的硬物,然后嘴角缓缓地勾起,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昏迷时,她的意识是模糊的,但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带上了岸,又将她带往了远方……

9

醒来的时候,罗列已经在身边了,弥时的断手已经被人接上,只是还不大能动,得靠工具固定着。

那个被她从卫薇背上剐下的硬物,也正静静地躺在她的身边,那东西漆黑无比,表面十分光滑,具有弧度,光从外形上看十分像一个龟背。

弥时撑着另一只尚能动的手起身,“是‘他’送我回来的?”

罗列听到动静,回过身来,边搭把手搀扶着弥时起来,边应声:“嗯,我发现你时,你就已经被送到门口了,连带着这个龟背。”

言下之意,他们依然谁也没能正面对上他们口中的“他”,只知道他的存在,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想做什么。

弥时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用一只手挪动了那个黑色的龟背,将它摆放在她面前。

这东西看着漆黑,触感更是冰冷,唯独在弥时伸手触摸它时,它会散发出微弱的温度,而那漆黑无比的龟背之上,是隐隐约约带着裂痕的,这和它本该有的光滑并不冲突,那些裂痕是有规律的,所组成的第一个字,皆是——弥。

弥时看着那上头刻着的弥家人的名字,然后起身,从自己仅有的一件行李里掏出了一本陈旧的名册,那上头记录的,皆是弥家已经亡故的历代先人。

弥时找到与龟背上相对应的名字,在名册那头做了个标记,将名字划去,然后才抬手咬破自己的食指,取指尖血,在那龟背上轻轻一抚……

顷刻间,那龟背上头的裂痕消失无踪,一阵黑色雾气自裂缝消失前,从那裂缝中钻出,钻出的那一刻,伴随着凄厉的叫声,随即转瞬化作一团黑烟,消散无踪……

做完了这一切,弥时便随手将那龟壳丢入了包中,那里头,已经沉甸甸地收集了数块这样的龟壳。

这就是弥家人的宿命,每一代弥家人,无一例外的,都会落入一个不得善终的惨死下场,而他们死后,灵魂并不会解脱,而会附着于罪恶处。

他们唯一能解脱的方式,便是等待着,像弥时这样具备弥家血统的人,前来赐予他们解脱。他们也会想尽办法告知弥家后人自己的所在,越靠近,能感应到的东西就越清晰,而弥家人所去往的地方,处处皆是黑暗与凶险罪恶。

这便是弥家人,活着的时候,注定漂泊在路上,他们手上的名册,便是一本罪恶录,睁眼所面对的,便是罪恶。然而他们又都逃不过宿命,弥家人无一例外不是惨死,弥家的祖先如此,弥时的父母也是如此,就连弥时自己……指不定什么时候,也要落入同样的下场,循环往复。

她的一生都在寻找罪恶,也一生都在逃亡……但可笑的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着什么,他们的敌人又在哪里。

没有人能逃得了的,但她又不得不逃……

“时姐?”

罗列的话素来不多,却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他很了解弥时,弥时哪一次回来不是伤痕累累的,她是个对自己都狠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什么都不怕的,却也是最可怜的人。

弥时缓缓回过神来,看向罗列时,神色才缓和了许多,淡淡一笑:“怎么了?”

“没什么……”罗列转移了话题,问了一句:“卫美莱死了吗?”

弥时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卫薇,“应该死了,水底下的亡魂不会放过她的。”

说着,弥时忽然摊了摊自己还能动的那只手,“你看,我早告诉你,不该给卫家人希望,至少此时就不必再面临绝望。不过你倒可以告诉他们去哪可以捞到人,至于其他被卫薇骗去还活着的女孩……”

“我们不是神仙,管不了所有人,这次我又动了老挝人的蛋糕,只怕他们恨不得扒了我的皮。不过出了这事,他们最近应该会收敛一点,不敢出来活动,你再派人去那附近搜一搜,能救几个是几个,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弥时的思路一直很清醒,理智,冷静,从不被任何感性的因素左右。

10

“对了……”顿了顿,弥时忽然微微蹙起了眉,“我被送回来的时候,当真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罗列知道,弥时问的是送她回来的那个人。

“没有,那人很谨慎。”

弥时闻言,说不上是失望,也说不上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继续查。”

弥时打有记忆起,弥家就已经将她作为传人培养,教她生存的法子,无奈弥时的身体素质并不如人,学不了武,但弥家人并不担心这样的弥时会轻易死在路上。

因为所有弥家人都知道……无论他们在路上出了多大的变故,有一个人,是绝不会让他们死的,那个人,已经守护了弥家千年,但没有任何一个弥家人知道,他究竟是谁。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家族,每一次出现的,是同一个人,还是同一时期的不同人。

正因为如此,弥时才如此的肆无忌惮,无论在任何险境,她都是怎么危险怎么来的性子,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但同样的,真到了那一天,宿命到来的那一天,合该这一代弥家人惨死的那一天,那个人,也不会救她生。他只会冷眼旁观着弥家人的死,然后继续守护着下一代踏上逃亡之路的弥家人。

罗列和弥时搭档了那么久,也知道她想做什么,但罗列不如弥时那样大胆,还是有些迟疑,“时姐,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查那个人,不太好。”

像弥时这样想查那个人底细的弥家后人不止她一个,但至今也没有哪一任弥家人成功过,无论如何,那个人至少不会是他们的敌人,因而他们对他,始终是存有几分尊敬和顾忌的。

弥时闻言,却只是轻轻一笑:“是敌是友,尚不可知呢,既然对方这样谨慎,那我们就设一个局,让他留下点蛛丝马迹……”

弥时这样的想法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那人是他们的敌人,但的确,他无数次将弥家人从险境中带回来。可若说他是弥家人的朋友,又为什么,他从未试图阻止弥家人所面临的厄运,只是冷眼看着他们毕生都在逃亡,然后又冷眼看着他们惨死……

“哦,对了,时姐,我把长孙无欲带来了。”罗列忽然想到了这一茬,将一个五花大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年轻人给拎到了弥时面前。

弥时看向被推进来的人,微微皱眉,“你跟了我一路,想做什么?”

一踏入勐平地界,就被骗去了老金的赌窝,解救出来后,又在外头徘徊不去,就是不肯回国,又在外头到处打听弥时的事,弥时嫌他麻烦,就让大金牙把人给绑了,交给罗列处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已经好几天过去了,罗列非但没有将这小子扔回国,还把他带来见她了。

“唔唔……”

长孙无欲被堵上了嘴,只能发出这种唔唔的声音,他似乎想说什么,弥时这才将他堵嘴的东西拔了,一得自由,长孙无欲好像要把这几天没讲的话全都补回来,聒噪得很。

“弥时,是我啊!我是长孙家这一代的继承人,负责和你们弥家孕育后代的,你看我是长孙家的继承人,你是弥家的继承人,我的任务就是在你出事前跟你产崽子啊……唔唔!”

弥时将他的嘴堵回去了,“滚回家去,我对你没兴趣。”

编者注:本文为《大河秘藏》系列第一章,本系列暂定每月1号、15号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