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月初六的晚上，黎晓菡结束一天的兼职工作，背着包从市体育馆出来。

她像往常一样，裹紧棉服朝公交站走去，突然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叫她。

“喂！黎晓菡！黎晓菡！”一个人影朝她跑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从体育馆出来，这几天不是都在闭馆吗？”

男孩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过来，黎晓菡定了定神，觉着这人有些眼熟：“王，王……？”这好像是她班里的同学，坐在后黑板靠窗位置那几排的，但叫王什么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

“王宇。”男孩提醒她，语气里带着抱怨：“不是吧？咱们都同班一个学期了，你居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黎晓菡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衣角：“我记性不太好。”

事实上除了座位周围的同学，其他人她都只依稀记得个脸熟。

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认识。

黎晓菡的初中管理宽松，她跟着闹闹哄哄上了三年，中考时压着线考进一中。

进去之后才发现，一中和她以前的学校完全不一样，这里严格、认真，把学习当做信仰，学生和老师都非常出色。

在这里，她看见了远比以前更广阔的世界，第一次知道以后的出路，不仅仅是在本市上个大学，混着找份工作。

她以前的基础不牢，和任茜那种从小优秀到大的学生简直没法比，即使她理科有些天分，也不得不花上比别人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唉，其实也怪不得你。”王宇叹了口气。每个班级都有几个不起眼的中等生，他们成绩不好不坏，性格老实本分，从不捣乱犯错，无论表扬还是批评都排不上号，活像是透明人，没几个人记得他们的存在。王宇就是那样的人。

他自嘲：“毕竟连班主任都不一定记得我的名字。”说到这里他有点丧气，又接着问：“你还没说呢，怎么会从体育馆里出来？”

“我在这儿打工。”

“不是说一个礼拜后来这儿录节目，馆里其他的项目都暂停了？”

“就是那个节目，我做引导员。”

他们说的是一档网球推广综艺，一个礼拜后知名的网球冠军张桥元会来体育馆录制表演赛的部分，而黎晓菡的工作，就是在比赛那天做场地引导。

“所以你会见到张桥元？”王宇的眼睛闪着光。

黎晓菡点点头：“他们比赛的时候，我们在场馆里引导。”

王宇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你们还缺人吗？我行不行？”

黎晓菡不能理解他这突然而来的兴奋，无语道：“引导员都是女生。”

“哦”王宇的目光暗了片刻，又问：“那其他的呢？还有男生的工作吗？你能不能把我带进去？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就远远看着他们比赛就行。”

“不好意思，我的工作也是别人帮我介绍的。”黎晓菡觉着他要求有些过分了，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公交站，不想再和他聊下去。

“你再考虑考虑嘛，我们是同学，同学啊。”

“我真的很喜欢张桥元，我喜欢他五年了，特别特别想看一次他现场的比赛。”

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冒着星星眼热切地拜托她，黎晓菡有点不知所措，但想了想自己来兼职的原因，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对不起，你想想别的办法吧，我真的帮不了你。”

2

王宇并没有放弃，之后的一个礼拜，每天都来体育馆门口等她。

王宇早上给她送早饭，晚上送她回家，态度热络又不失分寸，体贴地照顾了她的情绪，让她想拒绝发火都不行。

他跟着黎晓菡一起挤上回家的公交，牢牢地将她和车上拥挤的乘客隔绝开，司机急转弯时，他略显单薄的身板几乎承担了黎晓菡的整个身量。

黎晓菡家住的居民楼是很老式的那种，楼道里的声控灯，用力跺脚也不一定能亮起来，他用手机里的手电筒一层一层帮她照亮。

黎晓菡家里条件不好，父母忙着打工赚钱，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她的同学玩伴，也都是和她差不多，从小就野惯了的，根本想不到她一个人走狭窄昏暗的楼梯可能会害怕。

后来她个子慢慢变高，胆子也大起来，她从心底里觉着一个人回家不算什么，她不是娇气的人，不需要像小公主任茜那样，不是要家里车来接，就是要二班的李歆远去送。

但当王宇一步不差地跟在她身后，她的心里觉着暖融融的，甚至于她开始期待，每天和他的见面。

虽然她知道，王宇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她能答应帮她，但他是这个世间上，第一个陪她走过回家路的人。

他让她发现，她其实是希望有人陪伴的。

她觉着王宇是个很好的人，但每每她一心软，他就会很快露出他疯狂的追星本性，让她头疼不已。

“我知道你是好学生，但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不是坏人，我们是同学，开学了还要见面，我不可能害你。”

“其实本来我已经买到了录制那天的门票，但是被我妈妈发现了，她觉着耽误学习，把票撕了。”

“我保证，只要你把我带进去，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真的很喜欢张桥元，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也一定有喜欢的偶像吧，如果你的偶像来市里，你的心情肯定也和我一样。”

“如果这次我看不到他，下一次至少也要到高考完了，他已经三十岁了，我不知道那时候他会不会还在打比赛。”

……

黎晓菡不能理解所有的追星活动。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遥不可及的人，付出时间、精力、金钱，在她看来疯狂又愚蠢。

每次王宇端出层出不穷的理由来劝她，她对他才生出的那点好感，就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坚持和韧劲，让她感叹。她甚至生出长辈那种“如果把这劲头放在学习上，早就是前几名了”的念头。

她真的想不明白，一中的学生，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像花痴少女一样，疯狂地想要见偶像一面。

她不会帮王宇的，她没有能力，也觉着完全不值当。

这份工作对她很重要，她没有必要为他冒险。

但是在正式比赛那天，黎晓菡居然在场馆里看见了他。

“你怎么进来的？”

“我刚花200块买了一张员工证。”王宇很得意地朝她扬了扬员工证。

黎晓菡有些怀疑地拿过员工证，很快说道：“这是假的。”她把自己的员工证拿给他：“你看，你的那个在背面没有防伪标志。”

王宇把两张员工证拿到手里，仔细比对，果然如黎晓菡说的那样。

“这个证是骗不过去的，离录制还有两个多小时，你赶快出去吧。”

王宇有些震惊地看着员工证，连连说不：“我已经进来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已经进来了！我马上就能见到张桥元了！我可以看他现场比赛了！我不会出去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黎晓菡头疼：“一会儿还会检查证件，你混不过去。”

“我问过卖我证的那个人，他说只要能进来，就没关系。”

黎晓菡心想，他卖你的证都是假的，说的话能是真的吗？但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在她心里王宇已经追星追魔怔了，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黎晓菡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证件：“真是不明白，你们追星怎么会追到这么疯狂的地步。”

黎晓菡不想再和王宇纠缠了，她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们只是在学校里没说过几句话的普通同学，尽管她确实眷恋这些天来他的陪伴，并因此一再对他心软，但她也劝过他了。是他油盐不进，追星追到失去理智，一会儿就算他被查出来，被学校处分，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黎晓菡这样想着，拿了证件，回去准备。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她拿错了证件。

她拿过去的是，王宇买的假证件。

半个小时后，体育馆统一检查所有员工的证件，她和王宇的证件一起被查出来。

王宇手上拿着她的证件，又和她是同班同学，她连句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当做同伙，一起赶出了体育馆。

3

“对不起。”场馆外，王宇道歉。

“对不起有用吗？”反复给领班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的黎晓菡，急得要炸了：“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假证件过不了检查，你不信，还要拉上我。”

王宇深知是自己的不对，不敢看她的眼睛，只一味道歉：“是，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不用，你的道歉什么都解决不了。”黎晓菡撇开他，往车站走去。

“黎晓菡，黎晓菡……”王宇担心她心情不好会出事，忙在后面追。

“你一天多少钱？要不，我赔给你？”王宇追上她，急慌慌打开手机，看见钱包余额不足三位数后，更慌：“我的零用钱都用去买门票了，我分期还给你，行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黎晓菡的火更冒上来，夹枪带棒：“你是不是以为我眼睛里只有钱，穷疯了才会大过年跑出来打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这么想。”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头：“我不会说话，你别生气，我就是觉得对不住你，不该连累你。”

王宇很真诚，黎晓菡气鼓鼓地瞪了他半晌，想起他这些天的照顾，火气渐渐消下去。她回望了望体育馆，又看了看他，说：“我姑姑在体育馆的食堂工作，她听到体育馆招工的消息，才把我介绍过去。”她顿了很久，才又说：“其实我姑姑和我家关系没那么好，我家里条件差，她肯介绍工作给我，我们家欠了很大的人情。所以我不想让她觉得我连这么小的事情都做不好，更不想让我爸妈在她面前丢脸。”

王宇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原因，他向来生活无忧，偶尔手头紧了，也是因为追周边、买游戏装备，从来不知道还有人和他同样的年纪，却要为了补贴家用出去打工，更不知道在他眼里只是方便见偶像的工作，对于黎晓菡来说，是整个家庭的人情。

他以为黎晓菡在体育馆工作，只是在家呆烦了。

他现在已经说不出对不起了，因为对不起太轻，太飘。他挠了挠头，努力想要想出个法子弥补她：“我去见你姑姑吧，我和她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王宇说到这里觉得还不够，用力摇了摇头：“不，我和她说，是我从你手里把证件抢过去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用这样。”王宇说的太严重了，黎晓菡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她知道王宇是真的觉得抱歉，也是真的想要帮她，但她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麻烦。她不喜欢麻烦。

也许妈妈是对的，她确实不该来这儿兼职。

“算了，也怪我，我要是没拿错证件，也不会被辞退。”黎晓菡说着打算回家，走了两步后，发现王宇没有跟上来，问：“你不回去吗？”

王宇眨眨眼睛：“我想在门口等张桥元，虽然不可能看到他现场的比赛了，但能看到他一面也很好了。”

黎晓菡听了近乎吐血：“我真的不能理解你，你怎么会追星追到这么疯狂的程度。”

黎晓菡和他妈妈一样，觉着他不务正业、幼稚疯狂。但也许是黎晓菡已经见到了他太多疯狂的一面，也许是黎晓菡身上有他艳羡着却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总之他没有像无视妈妈一样无视她，而是选择了倾诉。他说：“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体会过，那种用尽全力也什么都办不到的感觉吧。”

“啊？”黎晓菡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黎晓菡对张桥元的了解，仅限于这几天在体育馆工作时，同龄女孩子的讨论。

她从那些女孩口中知道，有很多人喜欢张桥元，作为一个体育运动员，他甚至比很多演艺界的明星还要火。

他出行，有粉丝去接机拍照；他打比赛，有粉丝拿着灯牌去加油。

粉丝喜欢张桥元的原因有很多，张桥元有天分，是最年轻的金牌记录保持者；张桥元有个性，张扬狂妄，语出惊人；张桥元还有颜值，堪比一线电影明星。

但她没有想到，王宇会说出这么摸不着头脑的理由。

张桥元看了看手机，离比赛开始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很充足。

他看着面前满腹疑惑的黎晓菡，决定继续说下去：“我的理科不太好，很多物理题我都听不明白，不是不好好听，是真的很专注很努力，但就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公式要那么用，物块摆在桌上受了哪些力。”

他不知道黎晓菡会不会相信他的话，毕竟黎晓菡的理科非常好，连中考时第一名考进来的任茜，都不如她。也许像她这样的人，永远都无法想象，他绞尽脑汁、反复犹豫，从ABCD四个选项中选出答案，却等到试卷发下来，一连五六道都是错的是种什么感觉。

但他还是和她说了。不是对父母说的那句“我就是粗心了，以后会考好的”，也不是对同学说的那句“我最近都没怎么复习，以后要加油了”，而是发自内心的：“我真的很努力了，就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我确实不是学习的料，但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他第一次和人说他的压力，他的挫败，他很想把成绩提上去，却怎么努力都一点起色都没有。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从小学到初中，他以前一直是班里的前几名，直到初二有了物理，初三又添了化学。分明长辈们都说，男生都是擅长理科的，可为什么他就学不好？

黎晓菡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成绩来，只是感受到他的压力，本能地想要为他排解：“高二就文理分科了，理科不擅长，选文科就好了。”

“你还是不明白。”王宇看向体育馆：“我很喜欢张桥元，可以说是崇拜。不是因为他每次比赛都能拿金牌，而是不管他之前的赛段表现怎么样，不管大家对他看不看好，他永远都会有再站起来的时候。”

张桥元确实是现役网球运动员中，拿金牌最多的选手，但他的成绩很不稳定。因为个性、以为伤病，他有两次重重跌落谷底。在那漫长的低谷期中，有几次他连初赛都没有进，那时候大家都觉着他再不可能拿金牌了，到最后连偏爱猎奇的娱乐媒体都觉着他的失利毫无悬念，不再报道。

但他还是都走出来了，即使整个世界都不再对他报以希望，他依然能走出来。

“我常常想象，也许我现在和在低谷期的他一样，以后有一天我也能重新考出好成绩，让爸妈、老师、同学都看见。”他看着黎晓菡分明忧伤的神色，苦笑着自嘲：“很可笑是不是？张桥元是天才，我不是。但看见自己的名字压在密密麻麻的人名下面，试卷上大片大片都是错号的感觉真的太难过了，好像被扔在巨大的真空容器里，什么都抓不到，什么也看不见。每天来学校都像熬刑一样，只有想着张桥元那两次重新崛起，我才觉着应该再坚持一下。”

她明白了张桥元对王宇的意义，理解了他为什么如此疯狂。但是：“平凡不好吗？做个普通人不好吗？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的成绩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糟糕，只是算不上优秀而已。

在你后面还有很多人，你都这样想了，他们还活不活？”她并不觉着成为成绩榜单上的第一名是多么光荣的事，不想在同学们或惊羡或诧异的目光中被老师叫到黑板上做高年级的竞赛题。她知道因为她的存在，让那个小公主任茜颇觉压力，但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想和任茜抢那个人见人爱的洋娃娃角色。

相反的，她很怀念下课吵吵闹闹，一群人在操场里疯跑的初中生活。

但是王宇很坚定地回答了她：“平凡不好。”他看着她，重复：“平凡一点都不好。”

王宇眼中有一股要燃起来的炙热，黎晓菡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有一个小小窗口，悄悄打开了。

她说：“在场馆里的正式比赛之前，他们会在露天的网球场上试练。”她指了指体育馆旁边的幼儿园：“爬到墙上应该可以看到，不过如果被抓到的话，会被学校警告哦。敢不敢去？”

她其实不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在初中时逃课、翻墙什么都做过，只是一中的管理和氛围，让她不得不把那一面牢牢地收敛起来。但现在王宇眼睛里的渴望把她感染了，她想放纵一回。

王宇听了下意识地想挡胸前的胸牌，摸到空空的，意识到早放了寒假，身上穿的也不是校服，释然地笑笑，用力点头：“去！”

4

幼儿园的墙很高，他们攀着大树，费了老半天劲才爬上去。

两个人坐在墙上，王宇望向体育馆的院内，看着里面的工作人员做最后的录制准备，又抬头望了望天。

这两天空气很好，天空蔚蓝蔚蓝的，好像新海诚漫画里的色调，让他觉着整个身心都舒服的不得了。

他深呼了一口气：“真的好爽啊！好像所有的烦恼都撇在了地上。原来，天这么近，这么蓝。”

“是啊，好舒服。”黎晓菡仰着头，伸手比划了个镜头的手势：“好久都没有认真地看看天了。”

等待比赛的时间里，他们互相聊起彼此的初中。

曾经严谨优秀的王宇、大条爱闹的黎晓菡，那个遥远的连他们都有些模糊的自己，在这堵高墙之上，慢慢清晰起来。

他们都觉着好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张桥元试练录制的时候。

张桥元穿着一身红色的运动服，英气又有活力，王宇激动地抓了抓黎晓菡的胳膊：“我见到他了！我见到他了！好帅！！！比电视里还要帅！”

黎晓菡努力睁了睁眼，但距离实在有点远了，她只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虽然确实觉着那和人群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也到底没看出王宇那些内容来。

张桥元做完基础的准备活动，从工作人员那里结过网球拍，往露天画好的场地走去。

“张桥元要打球了！现场打球！！！！”

王宇正小声地念叨着，幼儿园的门外大爷突然出来，看见高墙上的两个人，大喊：“你们什么人？怎么跑墙上去了？快下来！！！”

王宇听见喊声，紧张地看向门卫大爷，黎晓菡意识到他的举动，着急要拦，两张脸彻底被大爷看到了。

意识到是两个学生，大爷又喊到：“你们什么学校的？老师怎么教你的？快下来，我得告诉你们老师。”

“大爷”王宇想求情，黎晓菡拽了拽他袖子，压低声音：“别说了，快走！”

黎晓菡拉着他，顺着大树翻下去。

5

两个人在深冬的大街上卖力地跑着，跑了好久，觉着大爷不会再追上来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大爷不会找学校去吧？”王宇担心地问。

“他又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怎么找？”黎晓菡扶着腰，喘了几口气：“真的是好久没这么过瘾了。不过，你还是没看成张桥元的比赛，可惜了。”

王宇摇摇头：“我能看到他，已经很好了。谢谢你。”看到张桥元的时候，他兴奋地好像在做梦，又好像是块重新充满满格电量的电池，突然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黎晓菡摆摆手：“不全是为了你。我也很开心。”刚才她顶着风跑，疾风划过她的脸颊，既冷又硬，但是非常刺激，她很久没这么清醒地觉着她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

她看着王宇，说：“以后放假的时候，我们也来这里跑步吧。”

王宇楞了片刻后郑重点头：“好。”他明白黎晓菡的意思，她和他都需要有个窗口，让他们从快要压的喘不过气来的生活里跳脱出来，暂时地小小地缓口气。

虽然窗口很小，但是只要有那么个窗口在，他们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更久更长远地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