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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就没听说过有女人主动把自己心爱的男人介绍给另外一个女人,而且是很漂亮的女人的。更何况,我还有过暗恋杨雪萍的“前科”。这只能说明,要么孟蘩根本就不把我当作自己心爱的男人,要么她就是要用这个方法来考验我。如果孟蘩根本不喜欢我的话,那么我刚才对她倾情表白的时候她一定会显出烦躁恼怒的样子,然而没有,她照单全收了,只是不置可否。这就说明她是需要进一步考验我。而用这样的办法来考验心上人,如果不是白痴,就是太自信了。孟蘩显然不是白痴,相反,她聪明极了。这么自信的女孩,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了。

我经过一番缜密的推理后,自认为弄清楚了孟蘩的真正意图。我决定好好表现,让孟蘩相信我是信得过的。很快又到了星期六了。我向陈奇伟借了黑色西装,搞了一根红色的“一拉得”领带系上,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觉得自信心也增加了不少。然后就依约到女生楼下等孟蘩。

这次孟蘩没有磨蹭,准时下来了。她也是一身盛装,穿了一条好看的黑裙子,将她完美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脖子上系了一根红纱巾,红与黑,既冷艳又不失活泼,充满了一种神秘的魅力。虽然我已经很熟悉孟蘩了,但是看到她这副样子还是禁不住又头晕了一回,此时她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而我光荣地成为了她的护花使者,引来了无数羡慕的目光。我和她并肩走着,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心情好极了,也不知道是走在路上,还是走在云端。

一进哲学系103教室,就看见了杨雪萍。上次篝火晚会她穿的是白裙,这次仍然是白裙,不过换了一套,是春秋季节型的,长袖把那两只雪白的胳膊遮住了,只看见一双白嫩细长的手。好久不见,突然见到她,我的心突然又意外地狂跳起来。她在我心中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唤醒了。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晚上这关不好过啊。

“蘩——宝!搞得这漂亮,连不认得去哒啦!”杨雪萍看见孟蘩,笑着迎了上来。

“萍——大宝!哪个有你漂亮罗!你们班上的这些伢子哈会定你搞醉去!莫造哒孽呢!”孟蘩也笑着和她打招呼。这些人碰到一起肯定是要说兴州话的。我觉得兴州话很好听,尤其是女孩子说起来更是清脆悦耳,当然也比较火爆,符合我们省的民风。

两人寒暄已毕,孟蘩开始介绍我和杨雪萍认识:“这就是我的高中同学、哲学系著名美女——杨雪萍。萍宝,这是中文系的耿潇,你认得他吧?”

杨雪萍仔细看了看我:“好像蛮面熟的,但是想不起来了。”

孟蘩说:“你们在篝火晚会上见过的,他对你印象蛮深的咧!”说完,向我眨了眨眼睛。这个小坏蛋!

杨雪萍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你就是中文系那个给我们送柴的人,你会唱歌!”

我苦笑:“我不会唱歌,那天唱得太难听了。”

杨雪萍说:“你的声音确实很好听,不过高音部分还需要再多练习一下。你是孟蘩在合唱团的朋友吧?你是唱中音部分的?”

“不是,”孟蘩说,“他是我在戏剧社的朋友。他听我说你们班有舞会,就吵着要我带他来看看。”

我对孟蘩颠倒黑白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张嘴想纠正一下,但是孟蘩瞪了我一眼,我慑于她的淫威,无可奈何地把话吞回肚子里,默认了。

“欢迎欢迎!”杨雪萍笑眯眯地看着我,又看看孟蘩,好像若有所悟。一个女生带一个男生参加舞会,这在一般情况下很明显地有种象征意味。

陆小林来了,看见我,感到很意外,看见我和两位美女在一起说得热火朝天,更是诧异,远远地站着直发呆。

我向陆小林挥手致意。杨雪萍把孟蘩拉到一旁,悄悄地说些什么去了。我松了口气,就去和陆小林聊天。

陆小林说:“你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说:“我也不想来,孟蘩要我来的。”

陆小林莫名其妙地说:“孟蘩这是要干什么啊?”

我说:“不知道,可能是想整我吧。”

那边孟蘩和杨雪萍就像两个阴谋家一样,低声说了些什么,两人向我和陆小林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又凑在一起嘿嘿直笑。杨雪萍说了句什么,孟蘩打了她一下。然后孟蘩又说了句什么,杨雪萍又还击了孟蘩一下。

陆小林说:“女人凑在一起,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我点头:“两个漂亮女人在一起,更加要天下大乱!”

陆小林摇头叹息:“我们班的男生本来就已经为杨雪萍争得不可开交了,这下子又来了孟蘩这个害人精,唉……”

听了陆小林的话,我觉得一阵寒意从脊背上直升起来。

我一直没有意识到会有很多男生继续加入追求孟蘩的行列。也许今天晚上这些哲学系的男生中又会出现我的新的劲敌。虽然目前我好像领先一点,然而战局瞬息万变,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抢走我的孟蘩呢? 我连忙仔细搜索了一下教室,发现大多数的男生并不出众,比较土的样子,还有些怯生生的。只有几个男生稍微形成威胁,但是长得好看的不够勇猛,而勇猛的又不帅气,因此都不足以和我争夺孟蘩。这样想着,我稍微松了口气。

门口人影一晃,竟然是余翔和顾琳双双来了。两人神态亲密,一看就是一对恋人。余翔西装革履,戴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文盲。顾琳今天穿的是一身红裙,妖娆夺目,惹得众男生又是一阵口眼歪斜。

小小教室里一下子聚集了三个一流美女,一红一黑一白,争奇斗艳,交相辉映,这种场景大概对于大部分男生来说都是毕生未遇的。我也是禁不住目眩神驰。虽然孟蘩在我心中是最美的,但是另外两个美女也真的并不逊色。

顾琳拖着余翔和她的两个姐妹见面,大概是正式宣布余翔就是她的男朋友罢。孟蘩挥手让我过去,指着我问余翔: “还认得吗?那天在舞厅里见过的。”

余翔恍然大悟道:“哦——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和你一起跳舞的小帅哥嘛,你好你好!”

我和他握手:“我记得你!研究生!印象最深刻了!”

我心里很高兴,顾琳把余翔介绍给姐妹,孟蘩马上就介绍我,颇有些相当对等的意思。我进一步想入非非:

看来孟蘩今天不仅仅是要考验我啊,是不是还有点宣示主权的味道啊?嗯,这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杨雪萍向大家宣布:“同学们安静一下,我们的扫盲舞会正式开始!今天我们请来了两位舞林高手做老师。一位是我们学校外语系91级的顾琳(众男生疯狂鼓掌,经久不息),一位就是她的男朋友——兴州大学的研究生余翔!(众男生一阵强烈失落的骚动,有人嘴里低声骂出脏话来)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和感谢他们!(不太热烈的掌声)另外,我们的客人还有来自外语系的孟蘩(众男生疯狂鼓掌,经久不息),和中文系的耿潇(小骚动)。耿潇大家还记得吧?那次篝火晚会给我们送过柴的。(不太热烈的掌声)”

我对杨雪萍给我做的介绍不太满意,好像我就只是个好心的樵夫似的。

余翔和顾琳先是表演了几曲,用美妙的舞姿将这些菜鸟彻底征服,然后就开始耐心地教基本步法。我混迹于众男生之中很笨拙地学习着。

学了一阵之后,就开始试跳了。我当然首先请孟蘩跳。孟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按照礼貌,应该先请女主人跳才对。”指了指身旁坐着的杨雪萍。

我很听话,马上请杨雪萍。反正今天晚上就是为这个来的。这一刀迟早要挨,迟挨不如早挨。

杨雪萍微笑着看了看孟蘩:“那我就不客气了。”

杨雪萍是第二个和我跳舞的女孩。第一个是孟蘩。如果没有孟蘩的出现,此刻本来应该是我梦寐以求的时刻。但是我心里却充满了紧张。我知道今天晚上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这曲舞将决定我的命运。怀里这个美丽的女孩曾经让我魂牵梦绕了半个月,她明澈幽深的眼眸和雪白的臂膀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此时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要对她毫无感觉真的很不容易。她的手指非常修长,握在手里有点冰凉的感觉,和孟蘩的温软不一样。她身上的香味也不像孟蘩那样醇郁,而是更加清幽。

摸着我曾经的心上人的手,闻着她的味道,已经让我开始难以自持了,根据上次和孟蘩共舞的经验,为了不勃起,我根本不敢看杨雪萍的脸和身子,而是把两人身体左右微微错开,看着远处的虚无缥缈处,拼命把注意力集中于舞步之上。我想如果有摄影机把我当时的表情拍下来的话,一定和就义前的革命烈士一个模样,目不斜视,满脸悲愤。

好容易挨过一圈,远远看见孟蘩竖起两个大拇指,并在一起左右晃动,笑话我和杨雪萍是一对儿。我觉得她真是个恶作剧高手,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是个酷刑专家,竟然要我这样的色狼强装柳下惠,怀抱美女而不准动心。柳下惠面对美女,虽然要假道学地坐怀不乱,但是起码还有私自勃起的权力,而我连这个权力都被剥夺了。这简直太不人道了。陆小林说得没错,孟蘩就是一个害人精,如果把她放在民国,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最优秀最狠毒的军统女特务,大肆残害革命儿女。

我的舞本来就跳得很差,被孟蘩的恶作剧分散了注意力,更是不行,忙乱中竟然踩了杨雪萍的脚,连忙道歉。杨雪萍嫣然笑道:“没关系的,我也跳得不好。你放松一点就好了。”

“好的好的。谢谢!”我一紧张,连勃起也忘了。

杨雪萍看出我心不在焉,微笑着问道:“你和孟蘩关系好像挺不错的嘛。”

“一般一般吧。”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很喜欢我们家蘩宝啊?”

“是。”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要不要我帮你的忙啊?”

“那真是太谢谢了!”

“嗯,成功之后你怎么感谢我呢?”

“怎么感谢都可以。”

“也就是说,不管我提什么条件你都接受?”

“只要我力所能及。”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我告诉你,根据我对蘩宝的了解,她心里一定也很喜欢你呢,我还从来没见她这样对一个男生好过。”“啊?她对我好吗?”

“当然了!你宝啊!她从来就没有带男生参加过任何集体活动的,一般的男生根本就别想近她的边。她对你可是很不一样的哦!”

我心中狂喜,又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男孩子就是要勇敢啦!再勇敢一些,明白吗?”

“哦,谢谢!”

一曲终了,我和杨雪萍一起回到孟蘩身边。孟蘩鼓掌:“你们俩配合得真不错呀!”

新的一曲响起的时候,我又伸手邀孟蘩。孟蘩仰头看着我,微微笑着,就是不起身。

我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又伸手邀第二遍,笑容更加谄媚:“美丽的小姐,可以请你共舞吗?”

孟蘩把脸别向一边,不看我,下巴骄傲地轻轻一抬,可爱的小嘴巴微微撅起,还是微笑着不动,把双手紧紧夹在两膝中间。杨雪萍在边上笑眯眯地看着我,看我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我咬了咬牙,一伸手抓住孟蘩的手腕,把她扯了起来。孟蘩轻轻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欢喜。这回她没有抵抗,乖乖地让我拉了起来。杨雪萍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鼓掌叫好。

孟蘩一到我的怀里就突然变得娇弱不堪,眼中的狂野傲慢之气顿时就不见了,而是显得羞涩朦胧起来。她仰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大大的眼睛盯着我的领带看。我想起半个月前和她共舞的时候,她也是这般模样,不禁又是“心中一荡”,不由得看痴了。

她身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幽幽的不可言传的东西来,这大概就是所谓“气”吧,如果在卡通片里,这种看不见的“气”一定是用那种半透明的朦朦胧胧的淡蓝色来表现的,中间还夹带着一些闪亮的小星星,从各个地方一点点地弥漫出来,汇集到一起,就像一只八爪章鱼,缓缓地伸出柔软的触角来,一点点地将我拖过去,层层缠绕,渐渐抓紧,直到将我彻底吞噬。这种“气”似乎是危险的,有毒的,但此刻它对我就像氧气一样重要,失去它我将失去生命。我心甘情愿地被它征服,被它吞噬。

我沉浸在孟蘩的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痴痴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温柔地低声叫道:“蘩……”

“嗯……”她居然答应了!虽然声音若有若无,就像一个婴儿的梦呓一般,但是我还是很清楚地听见了。

我心潮彭湃,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嗯……”她的头更低了,脸也红得厉害。

我的心狂喜得要炸掉!呼吸顿时粗重起来:“蘩!”

这一声也许音量大了一点,她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说:“蘩什么蘩?乱叫什么?”

“嘿嘿,你刚才都答应了呢!”我有点得意忘形。

“哼!我还没问你,刚才你和你的心上人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知道她指的是杨雪萍,但是却故意说:“我和我的心上人在跳舞啊,这才刚刚开始说话呢。”

孟蘩俏脸一寒:“少跟我油嘴滑舌的。刚才你和杨雪萍说得那么开心,都说了些什么啊?”

“没说什么啊。”

“你还是老实交待吧,否则……”孟蘩开始要把手从我的掌握中抽出去了。

“好好好,我交待我交待。”我赶紧投降,“我向她请教,该怎么追你。”

孟蘩的脸色缓和下来:“哼!那她怎么回答啊?”

“她说,要我勇敢一点。”

“还有呢?”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没有回忆你们当时初次见面的美好感觉什么的?”

“怎么可能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开始叫冤,“我根本不想邀她跳舞的,你自己要我邀她跳,完了又不相信我。我真的只喜欢你。”

“你怎么喜欢都没用,还是追她吧。”

哎?怎么这说话的口气一下子又倒退回去了?我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为什么喜欢你没用呢?”

“我不会看上你这样的人的。”

“我哪点不好啊?”

“你哪点都不好。”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我喜欢的人啊,”孟蘩美滋滋地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下,说,“不告诉你!”

星期二下第二节课的时候,班长凌雨霏告诉大家,学校决定在下个周日组织长跑登山比赛,并鼓动大家积极报名。

我在家里的时候并不锻炼,身体羸弱,而军训让我强壮了不少。我感到了锻炼的好处,因此在军训结束后就每天坚持晨跑。我决心要抛弃在中学阶段的所有弱点。虽然短期之内我的身体还不可能有质的转变,但是我还是报名参加了比赛。我知道凭我目前的能力还远远不足以取得名次,但这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可以让我知道我比别人差多远。陈奇伟和王骚也都报了。

我和孟蘩约好了晚上一起上自习。为了不让熟人看见,我们既没有到中文系,也没有到外语系,而是跑到化学系去了。化学系的大阶梯教室有双管灯,亮堂堂的,感觉比较舒服。

自从上次哲学系扫盲舞会后,我和孟蘩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时期。她好像忘记了那天我喊她“蘩”的时候,她曾经轻声地答应了,当我再和她说些疯话的时候,她依然装做冷冰冰地对我不假以辞色,要我老实一点,但是却同意和我一起自习。我觉得能够和她在一起自习,真是巨大的幸福。我的心快乐得像万里晴空中不羁的云彩,打着旋儿跳着踢踏舞,在浩荡清爽的气流中放声歌唱。

我在林荫道上歌唱,我在教室里歌唱,我在宿舍歌唱,我在过道里歌唱,我在水房歌唱,我在食堂歌唱,放声歌唱。旁边的同学们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向他们点头行礼。

大家都觉得我一定有情况,但是又看不出破绽来,于是委托陈奇伟盯梢。我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个阴谋,以为到了别的系自习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星期二就被陈奇伟发现了踪迹。

到了星期三的晚上,我突然发现周边被占的很多座位的主人居然都是“色人居”的人。这些王八故意先用本子占了座,而人都走了,等到8点多的时候,一起出现在教室里,就像埋伏着的部队突然现身一般,笑眯眯地盯着我们看。

我猛然发现自己陷入重围,不禁大惊失色。孟蘩奇怪地问我:“怎么回事?”

我说:“完了,我们暴露了,我们宿舍的人全伙在此看你呢。”

“啊?哪些人是啊?”

“凡是现在色迷迷地看着你的男生,都是。”

孟蘩警惕地看了周围一圈,那些王八个个流出了口水,丑态百出。

孟蘩的脸沉了下来,盯着我问道:“是你叫他们来看的?”

我想,坏了,蘩宝生气了,忙道:“不可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孟蘩不再说话,咬着下嘴唇,低头快速收拾书包。

我看情况不妙,也赶紧胡乱收拾了一下书包,跟着她走了出去。

一出教室,孟蘩就回头狠狠地说:“你别跟着我。”

“你听我说呀,”我满头大汗,“如果是我叫他们来的,肯定会要他们悄悄地在一旁看你,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孟蘩想了想,不再说话,但仍是气冲冲往前走。

我跟在后面很狼狈地说:“你慢点啊,生那么大的气干吗啊?”

“你们当我是动物园里的动物吗?”

“跟你说了不是我啊,是我们宿舍那些人干的,我是好人啊!”

“哼!你是好人?做好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宿舍是那样,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民冤枉啊!”

“你还冤?最不老实的就是你!”

“我怎么不老实了?”

“那天你和杨雪萍跳舞了!哼!”

“苍天啊!是你要我和她跳的啊!”

“我要你和她跳你就跳吗?”

“你的话我怎么敢不听啊?”

“正合了你的意了吧?顺水推舟对不对?”

“不是啊!难道听你的话也有错吗?听你的也不行,不听你的也不行,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觉得我真是太奴颜婢膝了。

“哼!那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快?我一说完,你想都不想就邀她跳。瞧你那猴急的样儿!期待已久了吧?”

“我要是连这个都要想一想,那太不礼貌了吧?人家不是会很生气吗?”

“呵!不错啊!”孟蘩越说越恼,“她生气你就这么心疼,我生气你就根本不在乎!”

我简直要吐血了,真是蛮不讲理!“你不能这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孟蘩不理我,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气呼呼地说:“你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和她调情!”

“哪有此事啊!”

“我亲眼看见的!瞧你笑得那个开心,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你们说了些什么?老实交待!”

“我不都交待过了吗?我向她请教该怎么追你。”

“那两句话就说完了。可是你们起码说了二十句话。你隐瞒了大部分!”

我拖住孟蘩:“好吧!你先停下,我和你一句一句地交待!”

她撇开脸不看我,因为恼怒而微微喘息,娇美的胸脯快速起伏,让我既心悸又懊恼。

我拼命搜索记忆,把能够想起来的和杨雪萍的对话全都告诉了她。

孟蘩听着听着,气开始消了,嘴角甚至还偶尔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最后我说,她如果还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杨雪萍,如果和我说的有出入的话,我甘愿受任何惩罚。

孟蘩说:“问她有什么用?也许你们两个早就串通好了。”

我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栽倒在烂泥之中。

“怎么,没话说了吧?”她冷笑。

我觉得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一定凶多吉少,于是涎着脸说:“你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特别好看。”“哼!”

“再继续生气啊!我喜欢看。”

“就不生气,不让你看!”

她上当了,我很高兴:“你生气的时候噘着嘴巴的样子,最可爱了。”

她不知不觉又噘了一下嘴巴,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魂飞天外,全身都要酥掉了。

我的头晕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柔声道:“蘩宝,我们再换个教室去自习吧?”

“就不!”

“走嘛!”我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把肩膀扭了扭,甩开我的手,但还是和我一起走了。

我们又去了数学系。自习完,我送孟蘩进了女生宿舍。她临走时向我甜甜地一笑,让我感到幸福极了。

我觉得今天真是很险,孟蘩属于那种没事都要找事的人,何况是给了她现成的口实,她一定会借题发挥把我整得死去活来。所以,必须给“龟八居”的那些蠢货一个教训,免得他们以后再来搅局。所以一回到宿舍,我就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这些混帐东西,今天坏了我的大事,我一个月的辛苦毁于一旦!”

他们被我骂得有点发怵,金子光很快就出卖陈奇伟:“老七,跟我们没关系,都是陈奇伟策划的。”

陈奇伟吃惊地嚷道:“我——操!精子,你太没人性了吧?明明是你的主意!”

大家闹成一团。最后王骚总结发言:“好了好了,都别吵,今天看美女,大家都有份。”

“放屁!”我骂道,“什么叫大家都有份?”

王骚说:“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我是说,今天去看你那个美女,是大家共同的主意。昨天陈奇伟侦察回来说,你搞上了一个天仙一样的美女,比凌雨霏还要漂亮得多,我们都不相信,就决定一起去实地考察一下。结果一看之下啊,果然是——”

“名不虚传啊!”众王八异口同声地叫道。

听他们夸奖孟蘩,我心里也很高兴,但是为了避免以后他们再添乱,我必须再吓唬他们一下。于是我掩藏住心里的得意,仍然气势汹汹地吼叫:“哼,今天她以为是我要你们去看的,不理我了。告诉你们,要是这次搞砸了的话,我不会放过你们!”

“不会吧?赶紧解释解释!”陈奇伟有点慌张地说。

我懒得再跟他们纠缠,怒气冲冲地跑到水房去洗漱了,就爬上了床。我躺在床上看《古文观止》,毫无表情,一言不发。他们以为我在生闷气,都有点讪讪的,不敢再和我继续打听孟蘩的具体情况。

我和孟蘩继续在化学系自习,再也没有遭到我们宿舍的人的骚扰。我的学习效率非常高,疲倦的时候,扭头看一看她,心中柔情缱绻,立刻就又精神振奋了。爱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南方的秋雨淅淅沥沥的,一下起来就没个完。空气中满是潮湿的味道。每天8点半左右,我都要和孟蘩到教室外面走一走。我们站在过道里,随便聊着天,看着天上的雨水从暗夜里一条一条地落下来,打在水泥地上和栏杆上,点点飞迸。偶尔有几滴蹦入我们怀中,让人想起朱自清对梅雨潭的描写。过道顶上昏黄的灯光照在这些密密交织在一起的雨条、雨珠、雨丝和小飞沫上,给这些冰冷的小玩意儿穿上了一层暖暖的衣服。那种色泽同时又颇有古意,仿佛是秦始皇兵马俑身上的历史尘埃一般,又如保存了几十年的旧报纸一样,满载着各种神秘的故事,能够激发人的无限联想。然而灯光的范围是不远的,远处依旧是茫茫的喧嚣的黑夜,水汽腾踊,无边无际。

我们看着都有些出神。

孟蘩说:“我好喜欢就这样看着雨,听着它哗啦哗啦的声音,有的时候听得久了,好像我也变成了这些雨点一样,在沉沉的黑夜里飞翔、闪亮。”

我说:“有的时候我也感到我就是这样的雨点,在历史中穿梭,只被照亮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就啪地一声碎裂开去,有一种短暂而痛楚的快意。”

孟蘩皱眉道:“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说:“在历史面前,我们不都是很渺小很短暂的雨点吗?”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你那么说。说点好听的。”

“嗯,好吧。你看对面的小树林,就像无边的大海。我们都是小雨点。你也是,我也是。徐志摩的《偶然》这样写道:‘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我和你,我们也是偶然相逢,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但是我们有着一样的方向。我们一起落在海里,海把我们容纳,让我们在一起。”我顿了顿,又说:

“永远在一起。”

孟蘩看了我一眼,好像颇为感动,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又是“心中一荡”,又接着说:“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孟蘩秀眉一轩,嘴唇动了动,我知道按照她说话的习惯,一定是想说:“哼!美得你!”但是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忍住了,眼中又恢复了那种柔和的神色,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她转过身,又去看那雨。过了一阵,缓缓念道:“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禁不住赞叹道:“这首诗写得真美呢!有一种很忧伤很惆怅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