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辛白

1.不要往前走

程超看着站在洞口的赵著军，他正对着陶桃献殷勤。程超心中一片酸涩，明明是自己在探险俱乐部先认识陶桃的，但富二代外加泡良族赵著军一见到陶桃，便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偏偏自己又做不了什么。

这不，为了讨得陶桃的欢心，赵著军不惜加入俱乐部，甚至自掏腰包组织了这次洞穴探险。于是，三个人带着发光条，顺着绳索往洞穴深处下去。

只是程超没有想到，危险来得这么快。当固定住绳索的铆钉突然脱落！来不及惊呼，程超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下坠，当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整个人掉到了一片冰冷的水中！

潭水很深且冰冷刺骨，程超恐惶地乱蹬一阵，终于浮出水面。爬上岸时他已经冻僵了，打开手电筒发现岸上有两对渐渐消失的湿脚印。这两人居然抛下自己先走了！

他循着脚印的方向追去，十分钟后前面出现一扇门，后面是一条混凝土砌成的甬道，上方悬掉着包裹铁丝网的灯泡，墙上有一块铭牌，写着“143满洲军事研究所”。

地下三百米居然有一个日本人的军事基地！

程超沿着通道向前走，一路上踹开几扇老旧的铁门，里面无非是一些放研究资料的书架和办公桌，有间房间里有一具身着军装的干尸趴在桌上，从军衔上看是中佐，他手边的地上有一支半自动手枪，显然就是用这把枪自杀的。

程超以前经常去打靶场，是名枪械发烧友。他拾起枪来拉开安全栓，扣下扳机后撞针清脆地响了，也许是因为地下深处不容易生锈，如果有子弹，这把枪大概还可以使用。

程超继续前进，呼喊陶桃的名字，前方出现了两条通道，看上去差不多，他凭直觉走了左边的通道。

一路上不时能看见匆匆丢弃的军用物资，正当程超抄起一个头盔准备戴上试试的时候，前面传来一阵玻璃破裂声。

“谁？说话！”

一阵更加剧烈的碰撞声，在寂静的黑暗里听来十分刺耳，程超从地上抄起一支刺刀，紧握在手里。

“赵著军？陶桃？”他接近那个屋子，铭牌上写着一串日文，但能分辨出来是发电站。那个人躲藏着不出声，让他恐惧得颤抖起来。

程超一脚踹开房门，当意识到有个人站在墙角时，极度的恐惧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挥舞着刺刀，那个人用铁棍猛击他的手腕，结果手电筒滚落到地，继而腹部又被重重踹了一脚，后背撞碎了柜子的玻璃，整个柜子倒下来压在身上。

“把刀放下，我有话跟你说！”那个人的声音很奇怪，可当他看见一道发光条的时候突然明白了，赵著军要加害他！

程超在满地碎玻璃里摸索着，摸到一把手枪，他没有多想，拉开安全栓，对准发光条所在的位置开了一枪，黑影人拔腿逃跑，程超挪开压在身上的柜子，握枪的双手颤抖个不停。一路上赵著军一直在向他炫耀自己已经快要把陶桃攻下，还威胁他如果把自己以前沾花惹草的事迹说出来就要他好看。

这个居心叵测的家伙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程超深呼吸几下稳定心神，把枪塞在衣服里，拾起手电筒之后向四周照了照。这个房间比之前要大很多，有一台很大的设备，似乎是靠柴油供电。小时候他爸的单位有过这样一台，他找到一瓶看似柴油的东西倒进去，启动后，屋子里的灯明灭几下居然亮了。

有了光就安心许多，他转身一看，水泥墙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程超，不要再往前走了！”赵著军可没这么好心，只可能是陶桃刻下的，是不是这里面有一些可怕的东西？迫切想保护陶桃的心让他踹开另一侧的门，继续前进。

2.多个自己

电力仿佛使沉睡的基地活了过来，程超加快脚步。侧面出现一道走廊，是连接两条主通道的。程超沿着走廊前进，当他快要抵达另一端时，看见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正深情接吻，而环绕在男人腰部的手显然是陶桃的。

嫉妒令程超瞬间失去理智，他颤抖着摸出手枪，扣下扳机前犹豫了一下……枪响后男人软软倒下，陶桃看见了他，尖叫一声跑开了。

“等一下！”

程超跑过去时陶桃早就没影了，赵著军趴在地上，伤口汩汩淌着血。一股快意掠过心头，他用脚把尸体踢翻过来，但那张脸却是程超自己的！他用手摸了一下，确认那不是什么人皮面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难道这个基地有问题！程超捂着脑袋只觉得天昏地暗，仿佛过了很久，一个想法把他拉回现实，不管怎么样，先找到陶桃。

程超朝陶桃消失的方向跑去，看见一个洞穴，洞壁上架设着许多电线，地面被混凝土浇注过，摆放着许多奇怪的设备，最古怪的是正前方有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外面环绕着一圈特斯拉线圈似的东西。

陶桃是朝这个方向跑的，这是一条死路，四周也没有藏身的地方，她只可能钻进洞里去了。程超爬进洞里，膝行前进，黑暗渐渐将他包裹，几秒钟后，冰冷刺骨的水将他淹没，他拼命向上游去，呼吸到空气的时候听见陶桃的呼喊声：“程超，赵著军，你们在哪？”

“我在这！”他朝手电光的方向游去，最后上了岸。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下死定了呢。”陶桃笑着抚了一下额前的湿发，“你怎么了？呆呆地看着我。”

程超盯着她看，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啊！”陶桃尖叫起来，用手电指着一个方向，十米开外的浅滩处躺着赵著军的尸体，他的脑袋撞在一块石头上，看样子是摔死了。

程超走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并下意识地看了下他的手表，时间是下午三点！他僵直在那里，时间倒退了？或者，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我好害怕！”陶桃说。

两人给赵著军举行了简单的葬礼，绳子断了，他们上不去，程超提议往前走走看。

十分钟后，前面毫无悬念地出现了日本人的军事基地，两人沿着通道走了一段来到那个岔路口，陶桃问程超从哪边走。

程超暗忖之前走左边没找到出口，右边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呢？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个鬼地方离开。

“从右边走吧。”程超说。

两人并肩前进，陶桃一直在发抖，程超不时安慰她几句。四周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陶桃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不时用手电照一下码放在路边的木箱，上面写着这支军队的番号。

也许是程超的表现让陶桃有了安全感，两人边走边聊，陶桃突然道：“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

程超的心脏砰砰直跳起来：“那你为什么还和赵著军……”

“我只是想看你在不在乎我。”

程超的内心一阵甜蜜，忍不住捧着陶桃的脸，准备吻下去。突然，他想到一件恐怖的事情，之前自己在这里杀死另一个自己时，他正在和陶桃接吻！难道说，他只是回到了几分钟前的过去！另一个自己也存在于这个时空中！

那么照这个进度发展下去，那个妒火中烧的自己就会将他击杀。过去的自己杀掉未来的自己，那将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程超推开陶桃：“你在这里等我，哪也别去！听到了吗？”被他严肃的语气吓到，陶桃努力点头。

程超冲进走廊，下意识地摸了下后腰，枪在落水后遗失了。为了防身，他拾起一根撬棍，当他跑到发电站时，手电筒闪烁一下不亮了。

该死！偏偏在这个时候。

发电机就在这里，程超凭记忆摸索，却碰倒了桌上的一个玻璃瓶，发出清脆的声响。外面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谁？说话！”

是另一个自己！程超立刻想起另一个他手里有刀，紧张地缩在墙角。

对了，那把会害自己的枪还在旁边的柜子里呢！可四周太黑，他刚动了一下又撞到了什么，外面的人听到动静，用紧张的声音质问：“赵著军？陶桃？”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程超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

就把先前的自己称作一号好了。前门被一号一脚踹开，一号意识墙角有人，不由分说一边尖叫一边舞刀。程超出于自保，抡起撬棍，钝重的手感传递到手上，被打落的手电筒滚到了柜子下面。他趁势一脚踹过去，黑暗里传来一串剧烈的撞击声。

“把刀放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继而是拉开枪栓的声音，子弹打偏了，程超从前门跑出去了。

跑着跑着，头顶上的灯亮了起来，一切和刚才的发展没有差别。那么接下来一号会去陶桃的方向，因误会杀死自己。他突然想，只要自己在这个危险的时刻躲起来不就没事了？

数分钟后，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因为距离太远听上去有些失真！

在男主角缺席的情况下，一号杀掉的是谁，是陶桃吗？他慌忙朝那里跑去。

3.诡异空间

程超赶到那里，地上只有自己的尸体，没有陶桃，也没有一号！他捂着脑袋绝望不已，这个SB是几号啊？为什么在知道结局的情况下还要回到这里？

他翻看尸体，发现手腕上写着一行字：“接吻的时候小心背后！”

程超冷静地思考了一下，一号现在已经钻进那个怪洞了，自己不进洞的话时间依然会正常流动。可是陶桃呢？她也钻进洞里去了吗？

程超向前走，再次确认四周没有出口和藏身之处，他站在怪洞前，突然明白了这个军事基地的存在意义。日本人偶然在地下发现一个时空断层，于是他们建了这个基地想研究它。他曾经听说过一个理论，说什么时空并不是平直的，在某些特定的点会出现扭曲和断层，乌克兰有个山洞，把东西丢进去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理论的东西他不关心，只想知道一件事，发生过的事情可以改变吗？如果在一号进入发电站前出面阻止他说明一切，是不是可以防止这一切发生？

程超一咬牙钻进洞里，黑暗渐渐将他包裹，几秒后冰冷刺骨的水将他吞没。浮出水面后一个人拉着长长的尖叫声从上方落下，来不及反应，自己已经被砸进水里，求生的本能让他想抓住那个人的裤脚，但对方却在他脸上头上一阵乱蹬。

水呛进肺里的感觉像刀子捅进去一样难受，他手脚并用地划水，再次冲出水面后看见一个黑影打着手电，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程超艰难爬上岸，身体又冷又湿，大脑昏沉沉的，好像经受了相当严重的震荡，连记忆都有些支离破碎，呕吐一阵后他昏倒在地了。不知多久后，苏醒过来的他发现前面有道亮光。

程超昏昏沉沉好像做梦一样地走着，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大脑好像短路了一样，一思考就头痛。只觉得这里曾经来过似的，连看见铭牌上的字也没感觉太惊讶。

通道很长，灯泡不停闪烁，前面出现一条岔道，他凭直觉从左边走，想一想又走了右边。他似乎想起来了，自己是和赵著军还有陶桃一起出来探险来着，中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故走散了。

鼻子里有血冒了出来，他用手擦的时候发现手腕上有一行小字，“接吻的时候小心背后！”

他想起来了，有个人要杀自己，而那个人是自己！

他加快脚步，跑到有走廊的地方，发现没有人，他搞不清现在的时间，这里没有人是不是说明来早了？那下一步该做什么？

“喂！”

正茫然四顾之际一个人从背后拍了他的肩，他回头看见陶桃笑盈盈的脸：“你去哪了？半天才回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

“你猜我在前面发现了什么？一个好奇怪的地方，日本人好像在这里秘密研究什么！哇，真得像电影一样！我从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地方，我太开心了。”她扑到程超的怀里，喋喋不休地说着。

“等会儿再说，这里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

“说了你也不信，没时间和你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口气太没说服力还是陶桃兴致太高昂，话没说完，陶桃用嘴唇堵住他的嘴，享受着初吻的愉悦，他居然有点儿忘乎所以，直到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顿时强烈的恐怖慑住了他的内心。

被直觉驱使着，他转身朝后看，一道灼热的气流擦过胸前，巨大的爆响震撼整个空间，怀里陶桃的身体突然变得很沉重。

4.逃出生天

“啊！你是谁？”

看见陶桃死了，持枪的一号像疯了一样朝他开枪，程超丢下陶桃往另一个方向跑去，那是怪洞的方向。

背后的追逐声接近了，他毫不犹豫地钻进洞里，黑暗将他笼罩，几秒后，他被冰冷刺骨的水淹没。

他向上游，内心激动不已，原来过去是可以改变的！

破水而出后他朝岸上游去，上方传来一阵拉长的尖叫声，掉进水里的人用手电筒照来照去，看见他之后惊讶地“咦”了一声，“你怎么先下来了？你的包呢？”

赵著军原来并不是摔死的！程超小小地讶异一下，他拾起一块石头，走过去。他冷静地思考着，这个人如果活着，后面的事情不知道会有多麻烦，不确定因素能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看见陶桃了吗？”

“没有，应该还在上头……”

赵著军朝上看的时候，程超一石头砸过去，当赵著军瞪大眼睛倒下之后，他又补了几下。程超刚把他的尸体拖到岸边摆成摔死的样子时，陶桃掉下来了，他赶紧躲在一块不容易被看到的石头后面。

陶桃上岸之后朝水里喊：“程超，赵著军，你们在哪？”

一个脑袋从水里钻了出来，是二号！两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发现了赵著军的尸体，简单埋掉之后朝前走，在地上留下两串湿脚印。

一分钟后，又一个脑袋浮出水面，是三号！他刚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就被上面掉下来的一号砸进水里去了。

一号上岸，看见脚印就马上急匆匆追上去了，程超在心里暗骂，这个愚蠢的白痴，后面的一切努力都是在弥补他犯的错。

一号走后，三号摇摇晃晃地爬上岸，呕吐一阵倒在那里昏迷不醒，程超在心里笑，真是倒霉的三号啊。

等四周彻底静下来，他摸到不远处赵著军的坟，旁边放着背包，从里面找手电筒时发现一支笔。

三号依旧昏迷不醒，他咬着手电筒在他手腕上写了一行字，“接吻的时候小心背后！”还拍了几下他的脸，“喂，差不多该起来了！”三号的脑震荡好像挺严重，哼哼唧唧地醒不起来。

他暂时丢下他，朝军事基地走去。一号、二号、三号搅在同一个时空里，对于大脑一片空白的一号来说，贸然出面阻止他，只能让他更恐慌，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二号正是因为陷进这个误区，结果非但没阻止反而推波助澜了。

他想起著名的外祖父悖论，最合理的解释是击杀外祖父的瞬间时空会产生分裂。就好像一部连续剧里某个重要角色突然摔本子说不演了，为了收视率导演会改剧本，之后的剧情相对于原剧本来说就是一个分岔，两者将平行存在。

陶桃的消失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被一号追赶的她一定钻进洞里去了，她走进了一个时间的分岔，那套剧本也许是大团圆，或者三人全部丧命。

掌握最多情报的他决定先不作为，静观其变。程超进了一个小屋，用椅子抵住门，他静静地等待着。半小时后，外面的一连串事件差不多结束后，他走出来。

程超顺着主通道向前走，不多时地上出现了陶桃的尸体，他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思考着。一号的终点是变成二号，二号变成三号，三号变成四号，陷入因果律的前三个自己无从选择，而四号，也就是他拥有选择的自由。

或者想办法逃出去，不进那个怪洞，那么以后的生活还是会继续下去；或者变成五号，设法终结这一切！他无法舍弃陶桃，如果失去她人生也变得黯淡了，程超下定决心朝怪洞的方向走去。

5.最后的机会

既然日本人在这里研究，还在怪洞上装了那个线圈一样的装置，是不是这个断层是可调控的呢？

他从架子上找了一些研究手记，日文实在是不懂，好在关于机器的操纵有画图，上面注解着刻度、标识等。

他硬着头皮看下去，一小时后他试着把刻度盘下调了一个最小的单位，启动机器，线圈嗞啦啦作响，洞里有一种奇妙的扰动。

一年？一个月？一天？

只要不是再回到今天下午三点就可以，他毅然钻进洞里，黑暗将他笼罩，几秒后，冰冷刺骨的水面将他淹没。

他浮上来时看见远处有灯光，基地是亮着灯的，难道最小刻度是几分钟前？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据此把设备调整到一天左右，那时他们还没有出发。

走进基地后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周围好像变得崭新许多，当两个日本兵从背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时，他突然间全明白了！

“八嘎亚路！”

日本兵追过来，他拔腿就跑，岔路口的地方有一大批人从右边出现，朝他跑过来。他只能朝左边跑，一路人撞倒了几个惊呆的研究员。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彻底的绝望让他手脚发凉。后面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当发电站近在眼前时，他的心里升腾起一丝希望，柜子里有一把手枪的，可当他撞开门后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柜子！

他手乱脚忙地把门栓上，门外有鸣枪的声音，地上有根钉子，极端恐慌的他想到一件事，他要给未来的自己一个警告！

他用尽全力在墙上刻下一行字：“程超，不要再往前走了！”

刻完之后他突然觉得这行字很眼熟，门从后面被踹开，在粗野的叫骂声中，冰凉的刺刀从后面捅了进来，他的身体贴着墙软软滑下，拖出长长的血迹。

濒死前的一瞬他才彻底明白，原来自己的未来早已终结在遥远的过去！就算过去可以改写，他也已经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