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也疯狂Ⅱ:小明回来了

1

月落乌啼霜满天,女帝容阙对愁眠。

前者生命力顽强,刚威胁武林盟主携带自己和银子偷溜出宫吃完宵夜,由于在外头玩的太嗨兴奋上头,此刻还意犹未尽,面带红晕眸子晶晶亮。

“夜生活才刚开始,起来嗨呀小皇叔!”

后者意态阑珊,明明二十啷当岁的年纪愣是过出了耄耋之年才有的生活习惯,雷打不动早睡晚起,无比规律。

此刻被强行吵醒,还没有完全开机,处于半休眠模式,靠在床头揉晴明穴,眉如翠羽单衣半敞,肌如白雪,与容斐婴对视的目光和缓又迷离。

容斐婴看着看着忽然捂眼,“啊呀,小皇叔你好不检点!”

容阙:“……”

好的,“高冷摄政王”模式被女帝全面唤起。

他冷冷地看着她,“你来前吃错药了?”

大半宿闯别人卧房打扰对方睡觉还说对方不检点——女帝天天游走在作死边缘。

关键她还没有这个自觉,看容阙拢好衣襟略感惋惜,站在床头拿出“二十四孝给容阙版”专有笑容,“皇叔,明日早朝朕请假行不行?”

“理由?”

女帝小小雀跃一下,“小明要回来了!”

小明,大名容茗,容斐婴她弟,云宫团宠,摄政王克星,一年前前往紫云山学艺。

女帝:“皇叔您是知道小明他的性子的,而且一年不见,他时常来信说想朕,如今他终于要回来,朕这个做阿姐的不亲自出城迎接一下,是不是不太合适?”

紧接着故作大方,“其实朕也不是非要去,国家大事也很重要,要不朕就不去了,皇叔您去吧,小明见了您去接他一定非常高兴,他身边那些‘小朋友’也会很高兴哒。”

果然容阙的脸绿了。

容斐婴意料之中的请假成功,一舒这些日子以来心中被他压制的恶气,别提有多痛快了,临走前还补刀,“小皇叔,你晓不晓得,你睡着不说话不瞪人的样子可比你平日里可爱太多了。”

等在门外的女官牡丹闻言,对陛下的贴身侍女小如意道:“这话让陛下说的,她是不是以为明天出去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何止,”如意道:“我感觉陛下她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2

次日一早,女帝携全家出宫迎接亲弟。

全家成员包括:万霄师兄弟,听说城外花开得好要去写生的温侯爷温遥,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去的苏盟主苏月白,女帝死皮赖脸非要拉着去的国师顾随,以及……

女帝一个转头看见容阙的时候,眼珠子差点脱眶,“不、不是,小皇叔你你你……”

顾随道:“今日休沐,我想城外景色宜人,适合外出走走,故而邀了王爷,陛下若是……”

还没说完,容斐婴已经狗腿表示,“不介意不介意,哎呀顾随哥哥想的真周到,呵呵呵呵。”努力让自己笑声像银铃。

话没说完容阙冷哼一声,上了马车,顾随跟上。

容斐婴眼睁睁地看着顾随,心痛而忧愁,忧愁的是昨天晚上的假白请了,果然夜宵丧志,怎么能忘了今日他喵的休沐。

“完了完了。”容斐婴自言自语,“小皇叔不会以为朕昨晚是故意去吃他豆腐的吧。”

挨着她站的苏月白炸了毛,“什么?你吃容阙豆腐竟然不叫我?!”

这厮自从在璧苍殿跟顾随相处三天以后,对顾随的热情稍减,匪夷所思地粉上了对自己更加爱答不理的容阙,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容斐婴给个眼神叫他闭嘴,盘算着绝不能再给容阙顾随独处的机会,不知为何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绝对有猫腻。

马车总共有三辆,她首先把目光放在温遥身上,温侯爷跟她心有灵犀一点通,但是温侯爷嗤之以鼻孔,“你看本侯什么时候还跟人共享过东西?”

那倒也是。容斐婴不死心,“哪怕是美人也不行?大齐双美,表哥你考虑一下。”

温侯爷用行动回答了她——独自霸占头前第一辆马车,并把试图爬车的凌青一顿凶,“下去,你这个不够好看的小年轻。”

凌青瘪着嘴回来了,得到苏盟主烧饼安慰一个。

女帝扫视一眼剩下几人,她既不想让苏月白跟自己一辆车,更不想让苏月白跟容阙顾随上一辆车——他要上去了还了得,那就跟将老鼠扔进米缸、将老鸨扔进姑娘堆,逼良为娼差不多。

于是女帝一咬牙,蹬蹬几步走出了御姐的气场,走到车前一秒变萝莉,娇滴滴:“顾随哥哥,你拉人家一把嘛。”

顾随的手刚伸出来又被容阙拉了回去,冷冰冰地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要么本王拉你,要么你自己上,选吧。”

女帝抱着“仙女报仇十年不晚”的信心,一蹦老高,非常轻松地上了马车。

车厢宽大,本来容阙顾随挨坐一旁,她上来以后放着宽敞地方不坐,非要往二人之间一插,把自己当成个千瓦大灯笼,脑门上还写“我锃亮锃亮”那种。

然后三个人看着格外空荡荡的对面:“……”

顾随自动起身坐了过去,让出地方。

容斐婴:“……”怎么就成了她和容阙同坐?

她偷觑一眼容阙无甚表情的绝世侧脸,此时坐到顾随身边,是不是有点嫌弃的太明显?毕竟以后还得在摄政王手上混饭吃。

想到这里,气沉丹田坐定没动,同时隔着两三步距离,看顾随看出了一种牛郎隔着银河看织女的惋惜。

如坐针毡原来是真的。

3

马车辘辘,一路向城郊行驶。

因为此次是官方出行,不用微服,所以官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百姓分为两种:爱容阙的和更爱容阙的。

这个容斐婴早有体会,先皇在世时,容阙凭借颜值,国民度已经超前,偶尔上个街,百姓们仿照“掷果盈车”表达对偶像的喜欢。

可巧有一次容斐婴也在,粉丝们狂热起来扔个花啊水果啊什么的她可以理解,但是有位卖菜大娘顺手抄起了自己摊前的白菜。

而且她不扔容阙单扔她是怎么回事?

那天容斐婴戴一只发簪特别长,大娘手起白菜扬,白菜屁股神准的怼进了簪子尖儿,大娘这个手法,卖菜实在可惜了。

容斐婴努力拔了半天未果,最后一脸平静冷酷的头顶整颗白菜进了五谷神庙。

大型祭祀活动大齐重要人物皆数在场,容斐婴替她父皇给五谷神像行祭拜礼的时候,每磕一次头,脑袋都给赘的在地上“咕咚”一声。

一位皇亲国戚在旁十分感动,“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对神明如此虔诚,不仅戴呼应祭祀的饰品,磕头还磕的这么认真,着实令人叹服。”

从那以后先皇便下旨,容阙外出之时,围观百姓禁止携带水果鲜花,和蔬菜。

当然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那时候容阙是大齐第一美人,虽然不苟言笑,但神情不若如今这般冷冽和喜怒无常。

如今他是摄政王,大齐第一权臣,这三年来专注打压女帝把持朝政,将自己的霸道建立在女帝每天的吱哇乱叫上,容斐婴寻思他人气怎么也该有所下降。

结果事实证明她太低估真爱粉们的接受能力了。

但见街上横幅一道道,含蓄一点的上头写:阙阙勇敢飞,缺点永相随!

是的,容阙粉丝认为他优秀到没有缺点,所以她们要做他的“缺点。”

不含蓄的标语那就相当露骨了,什么“你是火你是光,你是永远不落的太阳!”

女帝不甘地掀开车帘,是时候表现一下自己的亲和力了,友好招手,一个“嗨”字说出口,迎面飞来半块砖头,“就是她!霸占了我们的摄政王!”

容斐婴:“……”原地表演了一个面对恶语相加如何面不改色,愤愤地坐了回来!

并在心里默默把“铲除容阙刻不容缓”念叨一百遍。

身边容阙淡然饮茶,无论是女帝翻的白眼还是外头的山呼,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高冷的一批。

倒是顾随出门次数有限,而且回回都在天上飞,很好奇做个“凡人”是什么感觉,将自己那侧的窗帘也掀了一下,人声如浪,那叫一个汹涌“啊啊啊啊,是国师大人吗?!天呀我磕到真的了!”

“女帝太过分了,连我们国师大人也敢染指,不怕遭雷劈吗?!”

“……”顾随放下帘子坐直身体,诚恳看着女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遭雷劈的女帝一脸正义长存:“没关系,朕不在乎。”

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掀起后车帘朝跟在后头的马车一通喊:“苏月白,你要敢掀帘子让朕挨骂,今天就不必想着回去了,朕让顾随做法收了你!”

大型双标现场。

“……”苏月白收回蠢蠢欲动的手,这里头就他进宫比较晚没见过容茗,研究容茗的兴趣大过外头围观的粉丝,好奇看向同车的万霄,“两个问题,皇帝这个活儿这么苦叉,先帝为何重男轻女传给我的阿婴?传给儿子不好吗?你们为什么又说容茗是容阙的克星?”

万霄将碍事的银发往后一拨,肃然地回:“两个答案,等你到时见了容茗就知道了、等你到时见了容茗就知道了。”

苏月白:“……”

为了配合师兄强迫症,盘腿坐在两人正中间的过道上的凌青热烈鼓掌,“好!我师兄说的好!”

苏月白:“……”

4

城外千叠暮山绿,暮春时节芳菲谢却,满地棠梨雪,美人伫立花影间,吴带当风,远观自在若飞仙。

温侯爷抱着画板锲而不舍,“顾随,你不跟本侯走是你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顾随给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向另一边扯着自己不放的女帝和苏月白。

女帝:“温遥不安好心,顾随跟朕走,咱们去前面玩。”

说的跟自己安了好心一样。

“抢顾随”活动随着摄政王下车而被迫告一段落,他以身作则,给这三位萌新展示了什么才是抢人的精髓——一言不发上前薅起顾随就走。

并侧头鄙视女帝一眼:废话那么多。

女帝:“……”

旁边老万及吃饼群众小师弟虽然对摄政王没啥好感,但是纷纷朝他竖起大拇指。

记住容阙这高光的时刻,因为他很快来到了驿馆门口。

驿馆建立在繁华掩映下,不大的院落植兰栽竹很有情调。

但是容阙停在门槛前,犹如不小心路过虎穴被吓的立住不敢走的羊。

他将发抖的指尖藏进袖底,后悔不该跟某个人赌气硬来,如今多少有点骑虎难下。

偏偏某人小碎步赶上来,尤其幸灾乐祸,伸出双手挡在他前头,虚伪地道:“小皇叔别怕,朕来保护你!”

容阙拨开她的手,“不用。”深吸一口气,沉稳地迈出里程碑式的第一步,这时候驿馆中忽然传出来一声狗叫。

容阙把这一步果断迈了回去。

下一瞬,手心一暖,女帝抓住他的手,将他牵了进去。

女帝一心沉浸在见到弟弟的喜悦之中,因此没怎么注意,还是顾随看到了容阙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小小的房门紧闭,狗叫声就是从后头传出来的,先众人一步到达的牡丹、如意一人守住一扇门,像门神一样尽责。

尽责地扒门劝,“殿下,真没外人,就我们几个,出来吧昂,乖~”

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容斐婴道:“小明,是阿姐来啦。”

门才吱呀开出一条小缝,里头一个少年音小心翼翼地问:“只有阿姐一个人吗?”

女帝:“……还有小皇叔、顾随哥哥。”

听她这么一说,少年才放心地探出头来,他圆嫩嫩一张脸肤白若脂,眼睛奇大,目光清澈纯明,红唇贝齿,一笑还有两个深酒窝,不出意外几年之后又是大齐新一代偶像。

他观察一圈儿,果然没看到有生人,顿时兴高采烈,跳出来先给她阿姐一个大大的拥抱,再给顾随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连牡丹如意也没放过。

如意感动到嘤嘤嘤:“殿下是人间天使。”

最后临到站的最远的容阙。

容茗小朋友张开手臂呼唤,“小皇叔——”

未及奔过去,容阙已经闪到了顾随身后,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容茗卡在原地,头顶一只绒帽似得小白兔,一人一兔,四只眼睛异常无辜地看着他。

这下轮到容阙不敢露面,极力克制之下仍旧能听到他话里的颤音,“你把兔子放下再过来。”

刚进门的万霄苏月白正巧赶上这么一幕,于是万霄对苏月白道:“这就是你要的答案。”

摄政王害怕一切长毛的动物,一切。

而容茗是个动物贩子。

与此同时容茗注意到门口,看到从未谋面的苏月白大惊失色,“嗖”一下重新躲回门后,“有人!”

容斐婴满脸黑线,对万霄和苏月白:“不是让你俩晚点进来么?”

万霄耸肩,再度对苏月白:“这是你要的另一个答案。”

容茗害怕所有陌生人,所有。

苏月白:“……”

5

短暂沉默过后,众人分工明确,女帝负责哄弟弟,顾随负责哄容阙。

温侯爷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沉浸式写生,暂时是指望不上了,剩下万霄沉着地指挥师弟和盟主帮着安排容茗的朋友……们。

容茗从小怕生人怕到一个惊惧骨髓的地步,具体表现为一见生人就原地僵住全身冒冷汗,秒变小哑巴。

这可能就是先帝不让他继承大统的原因之一吧——害怕自己小儿子就此吓死在朝堂上。

但是容茗能够跟动物和谐相处,且互相交流。

苏盟主以前混武林盟的时候没少见奇人异事,有个别朋友确实爱养雕养蛇养个蛊,他以为容茗小孩子家也不过了了。

结果跟着万霄走到驿馆后院一看,这个平日里老是嘲笑旁人是乡巴佬的土豪头一回露出开眼了的表情。

除却方才发出动静的那只小奶狗,后院分别有:仓鼠一笼,猫六七只、猪崽子两只、羊驼、雪豹、老虎、熊、鳄鱼,黄金蟒……最后还有一只象。

原以为是小朋友开了个养殖场,哪想到是大佬整了个野生森林动物园。

苏盟主恍惚中想起来一件事,“我终于知道阿婴为何执意向容阙讨要那块地了。”

万霄看着满院子比容茗离宫时多了一倍的动物,点头,“我也知道了。”

其实也是为了容阙好吧,这么多毛绒绒的家伙若是都养在云宫,容阙也就离英年早逝不远了。

苏盟主决定回去以后就动用自己在京城的人脉,帮女帝陛下买块地。

听到身后有响动,苏月白转身。

小明领着足有半个人高的一匹纯种大白狼,站在他面前。

大白狼头顶黑蜘蛛,脖缠小青蛇,威风凛凛。

小明磕磕绊绊发言,“我、我阿姐说、说你是好人、不、不会欺负我。”

苏月白再瞅一眼大白狼,“少年你想多了,是个人都不太敢欺负你。”

小明:“我阿姐还、还说,让我跟你握个手、手,做好朋友。”

苏月白狐疑道:“你姐真是这么说的?”

小明:“……”

容斐婴的原话是:“这个长相妖冶的哥哥虽然看着不像好人,但其实还行,最主要是他特别有钱,只要你跟他做朋友,他就可以帮你承包所有动物的口粮。”

小明是个好孩子,伤人的话说不出口,但他这一沉默盟主就明白了,“行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哥哥喜欢你。”

小明很勉强地朝他笑了一下,将大白狼头上的黑蜘蛛拿下来递给他,“这是送你的的礼物!它叫小黑!”

说完赶紧跑了。

徒留盟主手托蜘蛛石化成雕像。

万霄百忙之中路过,“习惯就好,他当时送给我一条响尾蛇,叫小巴。”

苏月白想也不想:“哦,那小巴现下在哪壶药酒里泡着呢?”

万霄递给他一个聪明的眼神,仔细将蜘蛛瞅了瞅,评价道:“唔,此物可晒干磨成粉,配丹参……”

“想的美,”苏月白把手迅速缩回去,将小黑拢住,“这可是本盟主第一次收礼物,我要好生养着。”

“第一次?”

“……”好像暴露了点什么,苏月白脸一热,“那个……谁叫本盟主有钱,什么都也不缺,自然不需要别人来送!”

“原来你没有朋友。”

“……”苏月白气急败坏:“那又怎样!老子手下遍布五湖四海!”

“手下,又不是朋友。”

苏月白:“……”

呼呼喝喝,一群人及一大群动物回宫了。

6

几天以后,又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上阳宫。

摄政王被逼至大床一角,裹着被子闭着眼,怒道:“容斐婴,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么,只是单纯来感谢小皇叔,谢谢您批假让朕安顿小明……小兔兔多可爱,您倒是睁开眼看看呀。”女帝手捧小白兔站在床前越逼越近,笑容可掬。

直到容阙整个人都埋进了被子里,再也不出来,她才扔了逼真的毛团,愉悦地跑了。

嘿嘿,仙女报仇十年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