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法医Ⅱ:牵机楼
昔日三人组京都重聚,携新晋主簿迟昀,刁蛮小郡主秦簌簌,神秘哑女凌霄,品美食,破奇案,洗冤屈。
1
“这就是你与义兄和阿楠相识的过程?”
李长亭点点头。
任之初道:“那阿楠有没有说过,她为何不直接给本官传信,却要连先生代劳?”
李长亭摇头,“陆师姐并未提及此事,不过她这样做,定是有她的考虑。”
任之初颔首,又偏头看了看一直安静坐着的连萌,道:“本官记得,给本官传信之人是连先生,为何李大小姐对此事这么清楚?”
李长亭叹了口气,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双手递到任之初手上,“我的故事一两句话说不清,这是在下亲自撰写的话本子,大人阅过便知。”
任之初接过,只见那蓝色的封皮上印着几个大字——《名侦探连萌》,他再又看了看李长亭那副殷勤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还是秦簌簌最先沉不住气,她一把抓住李长亭的手,急道:“李姐姐,那你知不知道我大哥和阿楠姐去了哪里?”
李长亭轻咳一声,道:“陆师姐上次给我传信,曾提及他们二人改道去了藏剑山庄处理内务,后来我便再未收到书信。我后来与藏剑山庄那边联络过,那边说他们早已离开,所以我猜测他们可能遇到了麻烦。”
“那还等什么?胆小鬼,咱们赶快出发吧!”
任之初脸色一僵,他看了看正好奇看着他的两位“外人”,正色道:“此地距渝州百二十里,我这就传令下去,即刻出发。还有,郡主,出门在外,您还是唤下官职位为好。”
言外之意,当着外人的面,你好歹给本官留个面子啊!
显然秦簌簌是个聪明人,她转了转眼珠,微一福身,乖巧道:“任寺卿说得是,奴家遵命。”
任之初:“……”
2
由于天气一直不好,再加上聂其轩接到阿峰传书,半路转道藏剑山庄处理了一些内务,耽搁了不少时候,陆一楠二人到达渝州府时,时间已过了近半个月。
他们并未直接去往郭府,而是进了一家茶楼歇脚。
要了一壶好茶并两样佐茶点心,两人边喝边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起初陆一楠二人并未在意这边的动静,两人心里装着事,都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先生说的鬼宅就是前大内总管郭兴的府邸吧?”
“哎哎,我曾听说那郭宅每夜都会传来诡异的哭声,曾有人前去查探究竟,可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我看你们就是瞎起哄,那郭家人不是都住得好好的?”
“你没听说过,郭家人都是夜间活动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尽兴。
陆一楠与聂其轩对视一眼,鬼宅、诡异哭声、夜间活动,这郭宅难道真的有问题?
聂其轩执起杯子碰了碰她的,低声道:“莫急,明日我们便启程去郭宅。”
郭府虽隶属渝州,却未建在城里,而是在城外圈了一片庄园,想来先帝对这郭兴也是宠极,陆一楠看了看眼前豪华的宅子,不禁啧啧出声。
“一个大内前总管,这府邸堪比王府啊!”
聂其轩并未答话,的确,京中最豪华的宅子莫过于云泽的摄政王府,他们也曾随着任相前去拜访过。
虽然外界传言云泽生活奢侈无度,但比起眼前的这座宅子,还是太小儿科了。
他看了看府门前守门的两座石狮子,摇了摇头,“走吧!我们先把拜帖递上去。”
他们此次前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势要从郭兴口中问出点什么。
只是这郭府却有些奇怪,青天白日的,竟大门紧闭,门外也并没有守门人,看起来好不冷清。
聂其轩叩响门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小厮模样的人打开门,探头探脑地望向二人。
二人递上拜帖说明来意,那小厮道了声稍等,便又关上大门。
看着紧闭的府门,二人均是皱紧了眉头。
这次倒是没有等多久,不一会儿,刚刚的小厮便引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人出了门。
管家与二人行了礼,面上一片愁云惨淡,“今日府中出了事,恐怕不便招待二位贵客,不如由小人安排二位住到城中的酒楼。”
陆一楠道:“哦?不知府中遇到了什么难事?我兄弟二人毕竟是奉皇命而来,兴许能帮上忙呢!”
还未等管家回话,便听得一道慌张的声音传来:“管家,老爷,老爷他不行了……”
“什么?”管家大惊之下,也顾不得招呼陆一楠二人,便提着衣摆往府中跑去。
他们口中的老爷莫非是指郭兴?那他们说的不行了又是什么意思?在他们找到他之际,他却突然“不行了”,难道真的有这么巧?
不管怎样,眼见为实。二人对视一眼,便跟在了众人身后。
待到了后院,隔得老远,就听到内堂哭声一片,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只见正堂内的卧榻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由于人群阻隔,看不清楚长相,而周围的地上,跪满了仆人,众人真真假假地哭着。倒是床榻一旁,一名背着药箱的郎中模样的中年人摇了摇头,叹息着向外走来。
经过两人身边时,聂其轩低声道:“先生留步。”
郎中停住,疑惑地打量着二人,“二位公子可是叫我?”
聂其轩点头,“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
郎中摇摇头,道:“作孽哟!好好的一个人,被蛇咬得不成样子。”
“被蛇咬?”
“可不是,脸上和小腿上各一处咬痕,那脸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无力回天啊!”郎中又叹了口气,背着药箱出了院门。
3
二人眼神交流一番,便相携进了厅中,陆一楠远远看了一眼,低声道:“面部肿胀,的确分不清面目,不过这蛇竟然咬到这个地方,也是奇怪。”
正好管家吩咐小厮去订做寿材及请敛尸人为老爷入殓,那小厮得了命令,便要向外跑去。
“慢着!”陆一楠阻止,随即从袖中摸出身份文书,道,“在下乃是大理寺仵作,敛葬一事便交与在下如何?”
管家疑惑地接过文书,又看了看陆一楠,不太相信道:“陆公子年纪轻轻,怎地就做了仵作?”
要知道仵作可是最不受待见的职业,眼前这位陆公子年纪轻轻的,又长得一表人才,为何选择做这个?
陆一楠呵呵一笑,“什么事总得有人做不是?再说这可是在积阴德。”
管家还欲推辞,“老爷毕竟属于横死,陆公子还是不要插手,免得沾了晦气。”
“我碰过的死人数不胜数,若是怕晦气的话,早就该回家卖红薯了。
“再说,我听说你家老爷是中毒而死,恐怕别人为了自身安全,也是不敢碰的。”
管家想到自家老爷那副样子,的确令人生畏,若是不小心沾染了毒液,那……
想到此,管家冲着陆一楠抱拳道:“既然陆公子坚持,小人也不敢再推辞,二位请吧!”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一楠与聂其轩踏进房门之际突然停步,对着身后欲跟进门的管家道:“哦,对了,在下有一癖好,殓尸之时不喜旁人在侧,所以还请众位在外稍等。”
看着房门在眼前关上,管家与一众仆从在外大眼瞪小眼,许久才想起吩咐众人布置灵堂。
4
房间内。
陆一楠扒开死者的眼皮,轻声道:“死者眼睑水肿,瞳孔散大,以湿棉花擦拭鼻腔,可见棕色液体流出。
“死者小腿及脸部各有一处齿痕,伤处周围黑紫肿胀,有水疱形成,切开肿胀组织可发现有大量淡红色液体流出,肌肉污灰无光泽。”
聂其轩凑过去看了一眼,道:“看这齿痕,的确是毒蛇咬伤。”
陆一楠点头,“解剖发现,死者心肺膜及胸膜皆有斑点性出血,肺透明膜已经形成,所以,死因应是被毒蛇咬伤导致的呼吸衰竭。”
“渝州府地处湿热的江南地带,郭宅周围又有大片山林,被毒蛇咬伤倒是不足为奇。”聂其轩道。
“可是,你看这里。”陆一楠把死者的裤子展开,“听府内的小厮说,他们发现郭兴尸体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身穿着。”
郭兴是前大内总管,也是先帝手下的强将,虽然年老,但还保持着年轻时行军的习惯。
据郭府下人说,郭兴每日早晚饭前半个时辰,有在郭宅后边的竹林独自练武的习惯。
出事那天,郭兴像往常一样去了竹林,可眼看着过了晚饭时分,他还没有回来,再加上天色阴沉像要下雨,管家便带人外出去寻,等他们赶到郭兴练武的亭子里时,他已经倒在了地上。抬回郭宅后,虽经郎中极力救治,可还是无力回天,在陆一楠二人上门之时,便咽了气。
聂其轩看着那套衣物,恍然道:“郭兴的衣物上没有任何破损痕迹,他出事时是打了绑腿的,毒蛇也不可能钻进衣物里面咬他,他的死有蹊跷!”
“还有,他的死亡时间明显不对,管家说郭兴是晚饭前出门的,可你看他的胃内充盈,根本是饭后不久死亡的。”陆一楠指着切开的胃部道。
聂其轩点头,的确如此,他虽不懂验尸,但依这么多次的经验,他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一般蛇虫并不会攻击人的面部,再加上死者死因蹊跷,你认为凶手让蛇咬伤死者面部是为了什么?”
“毁容!”聂其轩道,“死者面部肿胀成这个样子,即使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
“不止如此,我还发现了这个。”陆一楠微笑。
聂其轩顺着陆一楠指着的方向看去,待看到死者的手掌时,顿时蹙紧了眉头,“竟是这样?”
“结合这些问题,那所谓的案发现场怕也是假的,应该没有什么勘察的必要。”陆一楠抿唇,“依我看,我们还是先不要张扬,为今之计,找出九龙鼎下落为重,至于其他的事,待援军赶到再解开不迟。”
聂其轩点头表示赞同。
按渝州当地风俗,横死之人不停棺,是以待陆一楠二人替郭兴换好寿衣,便封了棺,只待翌日午时,便抬去墓地入葬。
管家做主,在前厅摆了一桌酒席答谢二人。
他执着酒壶,替二人各斟了一杯酒,“小人代我家老爷谢过二位公子了。”
“管家客气了。”聂其轩看着他持杯的手,眼神微闪,“待郭总管明日入葬后,我兄弟二人便启程回京,管家还请节哀顺变。”
5
半夜时分。
陆一楠在睡梦中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她猛然惊醒,披衣起身,刚刚打开房门,便见聂其轩正维持着敲门的姿势站在门外。
见她开门,聂其轩放下手,低声道:“你也听到了?”
陆一楠点头,“这声音好生奇怪,听得人脊背发凉。”
聂其轩低笑,“没想到你也会害怕。”
陆一楠不满,“喂,我也是正常人好不好?你这是性别歧视!”
聂其轩挑眉,“我既没有说女人害怕是天性,又没有说你不是女人,我怎么就性别歧视了?还是说你不认为自己是女人?”
陆一楠一噎,眼前这人笑得一脸痞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话越来越多,说好的台词少的高冷男主呢?
“小楠,”聂其轩突然正色道,“你不必在我面前伪装。”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人呀!有兄弟,有姐妹,任相上次还说要认我做义女呢!”
聂其轩:“……”
似是没有看到某人脸上的尴尬,陆一楠接着道:“对了,咱们到渝州府时,曾听百姓说郭宅闹鬼,你说是真是假?”
见她岔开话题,聂其轩便也没有执着刚刚的事,道:“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此时夜已深沉,郭府内的人都在前厅守灵,后院并没有人走动。
6
两人循着刚刚的声音,一路来到一座小院前。
“牵机楼?”陆一楠疑惑,“一个普通的院子,为何叫这样的名字?”
聂其轩也不解其意,只轻声嘱咐她:“郭府仆役众多,此地却无人把守,颇有些怪异,万事小心为上。”
陆一楠点头表示明白,便被聂其轩提着领子跃上了墙头。
借着月色,两人发现这个院子里有一座阁楼,看着像闺中女子的绣楼,而那阁楼的二层,有一道身影映在窗上,一阵“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从楼内传出。
“女人?”两人对视一眼,郭兴因救驾有功,虽挂了大内总管的头衔,却并未净身,算不得真正的公公。
可他们得来的资料显示,郭兴一生并未娶妻,他的府中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地位还不低?
院中并没有人巡逻,两人虽觉得不对劲,但还是轻手轻脚上了阁楼。
屋子里的女人并未发觉有人站在窗外,仍旧自顾自地在那儿唱着曲儿,那曲调悲戚,再加上一阵似有似无的猫叫夹杂其中,让人无端地心生悲凉。
“你有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聂其轩突然出声。
陆一楠蹙眉听了听,道:“她一直在叫陛下,难道……”
“看她的年纪差不多有五旬左右,当今皇上的母亲早早就去世了,她叫的不可能是现在的皇帝。”
“你的意思是,她口中的陛下是指先皇?”
“问问便知。”聂其轩说着,便推开了房门。
陆一楠嘴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简单粗暴,武功高了不起啊?
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曲子里的妇人,她站起身,一只黑猫受惊般从她腿上跳下来,对着不请自来的两人龇牙咧嘴。
那妇人把猫捞起重新抱在怀里,轻柔地给它顺毛,却是看着两人,厉声问:“你们是谁?”
陆一楠这才看清眼前人的面貌,此人大概五十来岁,虽然一身素色打扮,却还是不难看出她年轻时应该是个难得的美人,只是不知,这美人与郭兴是什么关系。
聂其轩掏出令牌,淡淡道:“我们是大理寺任寺卿的属下,奉命前来查访郭兴。不知夫人是何人?”
“大理寺?”那妇人面上有些激动,她握住聂其轩的手,道,“你们是来救本宫回去的?是不是陛下让你们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面前这妇人,明明穿着打扮干净利落,可精神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本宫?”陆一楠疑惑开口,“你究竟是何人?”
“本宫便是容贵妃!”妇人微抬下巴,仿佛回到了以前的荣光,倨傲道。
“容贵妃?”陆一楠二人对视一眼,他们是听说过先皇的容贵妃的,说起来她与他们还颇有些渊源。
因为这位容贵妃便是他们曾办过的宁王案中死者宁王的母亲。
听说容贵妃与先皇情深意笃,在先皇仙逝之时,便也随先皇而去,没想到她非但没死还被郭兴藏在了这里。
“先皇驾崩,新皇已登基七载,太妃娘娘难道不知?”
听得聂其轩改了称呼和他口中的话,容太妃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先皇卧病在床,她明明只是出去煎个药的工夫,便被人掳了去,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难道竟是已过去了七年吗?
聂其轩并未回答,只继续问:“世人皆传言,容太妃已为先皇殉葬,你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证据?”容太妃眼神有些空洞,先皇已逝,她证明身份又有什么用?
突然,她像想到了什么,抓住陆一楠的衣袖,急切道:“你们刚刚说新皇已登基七载,新皇是谁?”
两人摸不清这位当年盛宠一时的容太妃的想法,只好直言相告:“当今陛下名讳为宸。”
“宸儿?宸儿好,只要这天下不落入外人手里,那便好。”
陆一楠与聂其轩对视一眼,她说的外人,指的是谁?
“对了,宁儿呢?你们有没有看到本宫的宁儿?”
知道容太妃口中的宁儿便是那个虐待少女、鱼肉百姓的宁王,陆一楠轻轻蹙了蹙眉,宁王早已化为白骨,但为了不刺激到她,陆一楠只得道:“三皇子已被陛下封为宁王,封地便在宁州府。”
“宁王好,这孩子胸无大志,当个闲散王爷也是好的。”她说着,像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床边,在被褥下的暗格处取出一个盒子捧到两人跟前,“当年陛下把这个赐与我,说是以后的云国要交给我的宁儿。既然宸儿已经称帝,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她念叨着,便把盒子打开,里面用明黄绸布包裹着什么东西,掀开绸布,里面露出来的物什让两人大惊失色。
只见那东西为青铜所铸,香炉大小,立耳方唇,圆腹圜(huán)底,三条兽足,有浮雕的九龙纹饰,那是——
“九龙鼎?”两人异口同声。
容太妃点点头,“你们认识?”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容太妃奇怪地看向陆一楠,“我不是说过,这是陛下送给我的?陛下说这是皇权的象征。郭兴那奸贼一直对这九龙鼎虎视眈眈,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陆一楠这才想起容太妃刚刚说过,先皇有意让宁王继位的事,想到宁王所做的那些事,她撇撇嘴,虽说当今皇帝没有什么建树,但至少不会祸害百姓,天下也还算太平。
若真如容太妃所说,当初让宁王当了皇帝,这天下恐怕早就大乱了。
“可,这么多年,郭兴就没发现这个东西?”
文太妃得意一笑,“先皇驾崩前,曾带我与宁儿出行渝州府,这座宅子便是当年的行宫,先皇就是在这里把九龙鼎交与我,我知京中暗箭难防,便擅自把它藏于这座阁楼。”
陆一楠恍然,怪不得这座宅子比王府还要豪华,原来这是皇帝的行宫。
聂其轩却是嗤笑一声,“一枚铜鼎而已,值得那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
容太妃一脸的“江湖野蛮人不懂其中缘由”地看着聂其轩,“你道这只是一枚普通的铜鼎?它不只是皇权的象征,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陆一楠好奇,道:“什么秘密?”
“不可说,不可说……”容太妃摇摇头,低头侍弄怀中的黑猫,嘴角却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两人倒也不强求,九龙鼎的秘密与他们江湖人无关,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要寻回九龙鼎以安社稷,至于其他的问题,可以等回京后扔给皇帝自己去解决。
于是,陆一楠道:“如今郭兴已死,太妃娘娘可愿与我二人一同回京?”
“你说什么?郭兴死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容太妃哈哈大笑,“这个奸贼因一己私利困了我整整七载,害我夫妻相隔母子分离,死了好,死了好,哈哈……”
7
说服了容太妃,两人便决定先带她离开,至于郭兴的事,等他们回到县城再带人前来也不迟。
三人将将踏出阁楼,便发现院门不知何时已被关闭。
聂其轩握紧手里的剑,把二人护在身后,却在这时,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声,聂其轩抬头看去,只见窄小的院子上空,竟有盖子样的东西缓慢合上。
“不好,我们中计了!”
怪不得他们进入阁楼如此轻松,原来对方早有准备!
聂其轩护着二人往后退去,“先回屋子。”
可还未等几人有所动作,身后的房门便被不知名的力量关上了。
一时间,身后的阁楼、院门、地面与屋顶上空,形成了一个密闭空间,将几人围困其中。
有变了调的男声传来:“二位使者还是莫要挣扎了,如果想要活着出去,便把太妃娘娘和九龙鼎给我留下!”
是管家的声音。
聂其轩冷哼,“你才是真正的郭兴吧?”
“聂公子,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聂其轩道:“我曾了解过,郭兴曾跟随先帝上过战场,身上也颇有些功夫,而他最喜短枪,是以几乎天天耍弄,经年累月,掌心必会留下硬茧。
“可是我们发现的那名死者的掌心却是干干净净,只在指腹处有茧。据我经验,那是常年握笔所致,死者恐怕便是你那个‘何不食肉羹’,以致被先帝以玩忽职守之罪赐自尽的胞弟郭旺吧?
“郭总管倒是好手段,竟然敢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不过我不明白,你既保住了郭旺一条命,如今又为何要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那人哈哈一笑,“不愧是任寺卿身边的人,果然聪明。既然你们都要死了,那我便让你们做个明白鬼。”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有人要杀我,我只好出此下策,当年我从先皇手底下救了他,如今也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陆一楠四处张望了一下,“外界均传言九龙鼎已随先皇葬入皇陵,你又是如何得知这鼎在容太妃手上?”
郭兴道:“当年先皇驾崩,墓中并未有九龙鼎随葬。而先皇又对当时的太子百般看不上,自是不可能把这传国重器交与他手上。那最有可能持有此鼎的便是容贵妃母子了。”
“你囚禁容贵妃七载,为何一直不动手?”陆一楠又问。
“这个女人跟我装疯卖傻多年,让我差点以为九龙鼎在宁王手中,可我偶然得知宁王府中并无此物。
“几个月前,陈琛死于皇陵,外界均传言九龙鼎被盗,皇帝下旨彻查,我早就料到会查到我府中。而这个女人定会把鼎交给前来查案的人,于是,我只好使了一招守株待兔。”
陆一楠问:“你刚刚说有人要杀你,那人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快死了!只要你们死了,那我还活着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便还有资本让那人万劫不复。”
聂其轩冷哼一声,“区区一座阁楼,就想困住我们?”
只听那边冷笑一声,“早就听闻聂庄主武艺高强,今天郭某就见识一二。”
郭兴话音刚落,便有无数羽箭从四面八方向几人射来。
聂其轩眉眼一凝,随手扯下旁边竹竿上晾晒的薄衾,运起内力,几个甩手间,羽箭便尽收其中。
只听一阵闷响,羽箭尽数钉在了门上,朱红色的大门摇摇欲坠。
却不想,这一做法又触发了一道机关。
小院上空的盖子突然变作布满尖刺的铁板,直直地朝几人压下,而三人脚下的青石砖路也裂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沉沉的力量,使得几人往下坠了几分。
幸而聂其轩反应快,一手拉着一个往后跃去,三人险险避过一劫。
再定睛看向坑内,陆一楠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深坑内,布置着一块与头顶上一样的铁板,而铁板每根尖刺的缝隙里,均散落着一些白骨,数十条颜色艳丽的毒蛇穿梭其中,伴随着一阵阵腥臭味,令人几欲作呕。
陆一楠与聂其轩耳语:“我道外界怎么会传言郭宅闹鬼,原来是这么回事。”
想来在他们之前也有不少人闯入牵机楼,只不过他们误触机关,全都葬身蛇腹
后者护着容太妃,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聂先生小心!”正当二人寻了时机要往外闯时,陆一楠突然发现一枚枣核钉直冲聂其轩而去,想也没想,飞身挡在他身后。
锋利的暗器没入身体,陆一楠忍不住闷哼出声。
“小楠!”聂其轩眼眸赤红,再一看陆一楠的伤口,竟隐隐渗出黑红的血迹,心中大感不妙。
郭兴的声音有些得意地传来:“聂庄主还不束手就擒吗?这枣核钉可是浸了断肠草的汁液的,若不及时解毒,这个女人的肠子就会一根根断裂,受尽折磨而死。”
陆一楠抓住聂其轩的袖口,吃力道:“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是学医的,这药根本没有这么毒……咳……”
虽然极力忍着,可还是有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她抬袖拭了拭,推搡着聂其轩,道:“现下这情况,我们三个一起走是不可能的了,你保护容太妃先走,待……待与书呆子汇合,再来找我……”
“不可能!”聂其轩抬剑挡开不断向他们袭来的暗器,冷声对着不知藏身在何处的郭兴道,“你要什么条件?”
郭兴冷笑,“很简单,只要聂庄主放下武器并自废武功,我自然会拿出解药。”
“别信他!”陆一楠虚弱地靠在聂其轩肩头,“他是想让我们死,若你照做,我们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若聂庄主不照做,三日后,便是这个女人的死期。”
郭兴的声音不断传来,聂其轩握着剑的手紧了又松,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当啷”一声,剑身落地。
他抬手在自己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嘴角瞬间溢出一丝血迹。
“你疯了!”陆一楠低吼。
聂其轩却是笑了,“这么多次,我可有哪一次丢下过你?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陆一楠猩红着眼,“可是书呆子在等我们回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
院门打开,郭兴带人站在门口,冷哼道:“没想到聂庄主竟是个痴情种,我也是乐于成人之美的,来人,把他们给我关起来!”
8
再说任之初与秦簌簌,二人是两日后到的渝州。
彼时郭兴正在厅中欣赏那只九龙鼎,听得下人来报,说是京中的大理寺卿驾到,他紧紧蹙起了眉头。
早就听说任之初与那两人关系匪浅,可他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卿,竟为了那二人只身到了渝州。
也幸而郭兴与任之初未曾打过照面,他一番乔装,便带人迎了出去。
见众人皆是丧服打扮,任之初稍稍诧异了一下,但此时他已顾不得许多,单刀直入道:“不知近日可曾有一男一女来到贵府?”
郭兴倒也不隐瞒,道::“大人说的可是聂公子二人?”
见任之初点头,他又接着道:“可是不巧,二位公子处理好我家老爷的丧事,已于前日离去,这会子怕是早已出了渝州府。”
渝州府距豫章不远,若是义兄二人前日出发,昨晚便可到豫章,可任之初并未与他们碰面。
但见眼前这个自称管家的人说得坦荡,任之初不好多问,只得与秦簌簌使了个眼色,便要告辞离去。
郭兴冲着任之初拱了拱手,“如此,老奴便恭送寺卿大人了。”
两人出了郭宅,秦簌簌急道:“胆小鬼,我们就这么走了?”
任之初薄唇紧抿,许久才道:“郭兴已死,管家口里问不出什么,我见郭府内气氛怪异,我们二人不好硬闯。”
他们此次是便装前来,侍卫都驻扎在城外,若是硬闯,于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那现在怎么办?”秦簌簌是真的担心,聂其轩二人已经失去消息十余日,若是他们真的遭遇了不测,那……
秦簌簌倏地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大哥武艺高强,阿楠姐也机灵,一定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脸上的焦急之色,任之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义兄和阿楠一定会平安回来。现在,我们如此这般……”
二人商议了一番,任之初正色看向秦簌簌,道:“郡主万事小心。”
秦簌簌扬了扬眉,自信道:“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可是许久没有打架了。”
听得她的话,任之初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嘱咐:“切勿逞强,郡主只须探得义兄与阿楠下落便可,万不可独自行动。”
秦簌簌冲他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任之初看着走远的那抹红色身影,总觉得心中忐忑,他努力了许久,才让自己定下心来。
9
而此时的陆一楠正窝在聂其轩怀里,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身后事。
“你不要难过,也许这样我就可以回到我的家乡了呢!说起来,我好想以前的朋友。”
聂其轩眼眸发红,但还是调侃道:“你若想回去,玄清道长自有办法,这样回去未免太丑。”
“喂,你这样说话,容易没有女朋友的。”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男朋友也不会有。”
一滴水毫无预兆地滴在眼皮上,陆一楠叹了口气,“你记得,一定要让书呆子给我找个好点的仵作殓尸,我走的时候,要穿我刚刚来到这里的那套衣物。”
“好。”
“大哥,阿楠姐!”秦簌簌一路摸进郭府,意料之外地,此行异常顺利。
让她找到牵机楼也纯属巧合,秦簌簌以前跟师父学艺时,曾听师父提起过牵机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意,意为机关暗器互相牵连,如今这座小院取个这样的名字,含义不言而喻。
凭借着自己对机关术的了解,秦簌簌很快便发现了奥秘所在,她摸到墙壁上一个凹槽,抽出腰间匕首插入齿轮中央,院门应声而开。
一番搜寻后,果然让她找到了这座地牢。
她打倒地牢的守卫,一进门便看见满身疲惫的两人,蓦地红了眼眶。
陆一楠此刻已意识模糊,聂其轩看着她渐渐没了血色的脸,愣了许久,才抬头看向牢门外。
那是秦簌簌第一次看到聂其轩情绪失控,哪怕两年前他掉落悬崖身负重伤,他都没有这样过。
秦簌簌用腰间的匕首斩断门锁,急步跑进来,“阿楠姐怎么了?”
聂其轩看了看陆一楠,开口:“中了断肠草的毒。”
“什么?过了多少时候?”
“两天。”
秦簌簌松了口气,“那就好。”
待看到聂其轩拧紧的眉,秦簌簌忙道:“我的意思是,还有救。”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只小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一边往陆一楠嘴里喂,一边道:“这是我师父炼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
半个时辰后,待陆一楠脉搏渐强,聂其轩才想起了什么,疑惑道:“阿初呢?”
秦簌簌把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遍后道:“他在郭宅外面等我。”
“你说你进郭府时并未有人阻拦?”聂其轩眉宇微凝,“不好,阿初有危险!”
秦簌簌不明所以,胆小鬼好好地在外面,怎么会有危险?
可她到底年轻,忽略了郭兴的老奸巨猾。
聂其轩话音刚落,便听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果真是兄弟情深,任寺卿为了两位结义兄弟只身闯虎穴,说出去多令人感动,啧啧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郭兴带着一群打手包围了牵机楼,而走在正中的郭兴手中,正挟持着一袭白衣的任之初。
而任之初的腰间,正系着一个包裹,那包裹垂下的引线,一下子让众人明白了那是什么。
郭兴右手持刀抵在任之初的脖颈处,左手接过属下递过来的火折子,在那引线处跃跃欲试。
“阿初!”
“胆小鬼!”秦簌簌看着郭兴,冷声道,“你放开他!”
“此人冒充朝廷重臣,已被我就地正法,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我的。你们既情深义重,那我便成全你们,让你们死在一处。”
“郭总管,白日梦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任之初冷哼。
只听得郭兴惨叫一声,任之初一把推开他,踉跄地向着几人跑去,边跑边解开腰间的包裹。
待聂其轩看清他手上的解剖刀时,才恍然。
这把刀还是在青州城时阿楠交给他防身用的,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
郭兴被锋利的解剖刀划破了左手腕,他倒是没想到,一个书生竟还有这样的力气,那道伤口深可见骨,他一下子恼羞成怒,举刀便向任之初砍来。
“胆小鬼小心!”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任之初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接着就是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
“簌簌!”聂其轩眼疾手快,持剑挑落郭兴手中的刀。
“郡主!”任之初转身,接住秦簌簌因为剧痛而有些发颤的身体。
只见对方冲他俏皮一笑,“我没事,皮外伤而已。”
任之初心头突地一跳,即使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是莫名地红了脸。
“找死!”见自家义妹受了伤,一向护犊子的聂其轩持剑便向郭兴刺去。
“你……你不是自废武功了吗?”郭兴见势不妙,忙躲到侍卫身后。
“哼,你会使诈,别人就不会了吗?”
“那又怎样?我就不信,凭你一人之力,能带着这些人逃出去。给我杀!”
打手得了指令,纷纷举刀向着众人袭来。
这些打手都是经过郭兴精心训练的,武力并不弱,聂其轩一时有些吃力。
秦簌簌见状,顾不得身上有伤,把任之初往后一推,抽出腰间软鞭与那些人战在一处。
看着那些人在软鞭下嘶吼求饶,任之初不合时宜地想,这个姑娘,怕是很难找到婆家了。
10
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援军总是姗姗来迟,等连萌带人赶到郭宅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陆一楠体内毒素已解,只是身体虚弱,她坐在椅子里,调侃道:“你们这是来抢功劳的吗?”
连萌嘿嘿一笑,“陆师姐说笑了,渝州府长官空缺,陛下命家父暂代渝州太守一职,是以我是带着任务而来。
“家父特命我等带人支援寺卿大人,押送案犯回京。”
看着连萌一脸笑意,陆一楠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与自己记忆中的小师弟有些不同,这种不同并不是面容上的改变,而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重犯在手,一行人便也没有耽搁,集结了驻扎在城外的护卫,便启程回京了。
由于有伤患不方便骑马,李太守特意准备了两乘马车。
陆一楠给秦簌簌处理好伤口,道:“好了,幸好你闪避得快,不然可就不是一道刀疤的事了。
“你说你当时怎么想的?不知道危险吗?手里的鞭子是摆设吗?若不是聂先生出手快速,你这条小命怕是要断送在郭兴手中了。”
秦簌簌嘟了嘟嘴,道:“这不没想起来吗?下意识地就……”
她懊恼地捶了捶自己的头,自己当时看到那胆小鬼有危险,脑子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郭兴的刀已经砍在了她的背上。
陆一楠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捶了,再捶就真的傻了。”
看着秦簌簌绞着衣角,陆一楠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你不会是喜欢上书呆子了吧?”
“才没有!”秦簌簌反驳道,“他有什么值得我喜欢的?”
先是逃婚,又是联合父亲关她禁闭,看着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其实鬼点子多得是,她才不会喜欢他!
陆一楠掰着手指头,“首先,阿初家世好。其次,阿初学问好。再次……”
马车里,陆一楠细数着任之初的种种优点。
马车外。
聂其轩与任之初并排骑着马,突然道:“簌簌救了你,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任之初看着自家义兄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心中大感不妙,弱弱道:“什……什么想法?”
聂其轩挑眉,“以身相许喽!”
任之初脸一垮,一扫在外人面前正直威严的形象,嘟囔道:“义兄,我还想多活几年。”
“簌簌家世与你相当,容貌也无可挑剔,虽刁蛮了些,但也不失可爱,再说你二人还有婚约在身……”
任之初:“……”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义兄一定是跟阿楠学坏了,竟然为了把阿初推进火坑,连秦簌簌可爱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对了义兄,这一个月,为何不见你们二人与我联络?”
聂其轩蹙眉,“我们曾试图联系你,可从未收到任何回复,后来桃源村案件遇到李长亭,阿楠对她颇为信任,便把传信的任务交与她。”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阿初,我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人阻挠。”
“是谁?”任之初问完,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这两年对那人颇为信任,公文信件几乎都交与他处理,难道是他?可他为什么这样做?
“阿初,这世上,哪有猛虎不食肉的道理?”
任之初脸色白了白,他不是圣人,自不会认为自己拯救了那人,可他这两年的转变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下意识地自欺欺人,认为他是真的变了。
可义兄说的不无道理,猛虎食肉乃是天性,他真的无欲无求了吗?
想到此,任之初叹道:“义兄,我要好好想想。”
11
九龙鼎寻回,几人心情舒畅,连带着赶路也快了些,到达京都那日,天色有些阴沉,好像不久就要下雨。
任之初远远地便看见有一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城门口,见到他们到来,马车旁站着的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对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片刻,便有一道紫衣身影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任之初定睛一看,心生疑惑:云泽?他怎么会等在这里?
注:本章参考书目:《法医毒理学》2016年3月第5版;《法医学》2015年12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