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宫胡笳夕 四 汉宫春演武

这是前元五年(公元前152年)的正月,风里刚刚透露出初春的消息,未央宫里便已是一片喧笑,热闹非凡。

自从刘启登基以来,宫里还是第一次这样喜气洋洋。

刘启即位至今,已经五年了。

前三年里,他接受内史晁错的意见,锐意削减各诸侯国的势力,历行改革,造成了两年前的“七王之乱”,叛乱足足用了一年时间才平定下来,因此四五年来,刘启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未好好过一次正月。

今年,好容易一切都平定下来了,又碰上一个罕见的丰收年景。

据丞相报告说,各地贡来的谷米,长安仓廪都已经装不下了,这些天,京兆尹和大司农们正在忙着督建高大的粮仓和钱库。

让刘启更高兴的是,太尉周亚夫密地禀报他:关中各地饲养的马匹,数字已近十万。

看来,高祖皇帝当年留下的遗愿,有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实现。想起当年高祖皇帝被匈奴的冒顿单于兵困白登城、几乎绝粮自尽的恨事,刘启的胸中油然生起了一种斗志。

匈奴人,我们必有一天要决战塞外。

朕不怕你们,朕的父皇和祖父也不怕你们,可是,大汉开国不久,需要时间抚民安邦,更要约束宗室藩王,内乱不靖,朕还不能冒着内外交困的危险,将朕的骑兵派出雁门关。

按着惯例,宫里在今天要举办一场亲贵子弟的比武射箭大会,场面盛大壮观,为天下显贵们所注目和关心。

能出席这种比武大会的,必须至少是世袭的侯爷身份。至于太子、亲王和诸侯们,他们一旦年满七岁,就必须参加骑马和射箭这些基本的比赛。

汉家从马背上得天下,历代亲贵子弟,都必须精通骑射,才能成为一个受人尊敬、为人称道的诸侯。

比武射箭大会还是高祖皇帝手里留下来的旧规矩,但近年来,因为朝廷多事,相传了几十年的盛会也有些弛废,所以,刘启准备在今年大办一次。

近几十年来,由于越来越多的匈奴百姓和降卒进入关中,定居下来,他们的骑射技艺也随之传播开来,从前令汉军敬畏的匈奴神射,渐渐被汉人掌握。

那种形状特殊、带有三棱箭头、杀伤力极强的强弓和长箭,汉人也已经会打制了。匈奴骑兵常用的带钩的铁网,在关中军队里也十分普及。

现在,唯一令刘启遗憾的是,大汉的骑兵队伍还未正式建成,而强大的匈奴骑兵,也非一朝一夕就能追赶得上的。

匈奴的士兵,上至大单于,下至未长成的儿童,几乎人人都是骑术精良,他们从刚刚学会走路时开始,就被教着在羊背上学习驾驭的方法。

匈奴人不懂得尊重老人、怜惜病人,这反而使他们的种族显得强大。

在沙场战斗时,他们离敌人远了便放箭,近了挥马刀,几乎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而靠骑兵和步兵配合作战的大汉军队,目前还远不是能在马背上射箭的匈奴人的对手。

在此情况下,刘启十分渴望看见皇族和年青亲王们中能出现骑射出色的人物。

正月十五这天,天气十分晴好,连观武台边的风也显得有些薰暖。

正殿的观武台上,刘启与他平时难得一见的薄皇后并肩坐着,含笑等候亲贵子弟们陆续入场比试。

身穿深青色皮袄的薄皇后,身体瘦弱、相貌平常、神情刻板,她入宫十几年来,一直无法得到好色的刘启的宠爱,更没有生下过半个儿女。

三年前,她的姨祖母、也是刘启的祖母、太皇薄太后驾崩后,宫里一直明里暗里传说,刘启打算废掉这个比他年长六岁的古板的女人,改立太子的生母栗姬为皇后。

此刻,处境艰险的薄皇后,拘谨地坐在长几边,沉默着不敢说话。她既不喝酒,也不吃食物,满面忧伤,只敢小心谨慎地用眼角留意着刘启的脸色。

他们右边的席位上,也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显然位置十分特殊,她穿着绯红锦衣、梳着平滑的低髻,虽然从年龄上看,已经是半个中年人了,但她的面庞仍然十分娇美,与薄皇后一对比,这位美人更显得光彩照人、仪态万千,一副养尊处优、受尽宠爱呵护的娇柔姿态。

中|年|美|妇的身后簇拥着一大群侍女,为她的酒爵里不断加满美酒,不用说,她便是宫中最受人奉承的妃子栗姬。

栗姬既是刘启最宠幸的妃子,也是太子荣的生身母亲,家世高贵,聪明美丽,除了窦太后和馆陶长公主外,她算得上是整个汉宫里最能呼风唤雨的女人。

她最先给刘启生下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夭折了,剩下的两个,一个叫刘荣,多年前便被册封为皇太子,另一个叫刘德,也已受封为河间王。太子荣喜欢射猎,河间王喜欢读书,这哥儿俩一动一静,都深得刘启的欢心。

刘启左边的席位上,则由另外四个有儿子的宫妃共享。

她们的身份地位显然无法与栗姬相提并论,但与其他没有资格上殿的嫔妃们相比,这也算得上是莫大荣耀了。

今天,由于刘启的安排,她们也被特地赏了一桌正殿的酒席,陪着皇上、皇后坐在这里看王公贵族们比武。

由于这一受人瞩目的荣宠,所以皇妃们的心情都很好,盛装而雍容的宫廷贵妇们,不断低声说笑着。

酒席中间坐的中年妇人,是三十九岁的程姬,她生有三个儿子:鲁王十八岁,江都王十七岁,胶西王十岁。以儿子们的地位而论,她仅次于栗姬。

在程姬的三个儿子当中,要数江都王刘非最有才气,他身材高大,勇猛过人,生来就喜欢与人搏斗。

前年,吴楚等七国作乱时,战火一直逼入了关中境内,情势十分危急,当时只有十五岁、封地偏僻的刘非写下血书,上殿请命,要求领兵进击首倡乱事的吴国。

刘启把他放在周亚夫手下,没料到,这个还未长大的鲁莽少年,竟然能够在吴国境内接连攻破几座城池,立下了赫赫军功。

刘启接了周亚夫的奏章,不禁大喜过望,在平定七国之乱以后,刘启索性把已经收归朝廷的吴国封地都赏给了刘非,将他由一个小小的汝南王迁为食邑十万的江都王,又额外赐给江都王以天子旌旗。

刘非今年才十七岁,在兄弟们中年龄不算大,却已经出去就国了,出入有自己的车驾和侍卫,在南方也有自己的王宫和属国,派头着实惊人,他和威高权重的叔叔梁王一样,已俨然是一方诸侯,对朝事有一定的影响力。

但江都王自负武艺,平时有些傲慢,从不将其他皇子们放在眼里,而程姬仗着这个既威风又有权势的儿子,也常常和栗姬等人明争暗斗。

左席上坐着的其他三位妃子,与栗姬、程姬二人相比,则不值一提,她们分别是三十三岁的贾夫人,和一对不到三十岁的姐妹花:王夫人和小王姬。

贾夫人只生有两个儿子,赵王刘彭祖和中山王刘胜,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骑射都平常。她出身低微,为人也较为谦和退让,从不主动介入宫廷纠纷。

而那对姐妹花中的姐姐,便是圆脸长眉毛的王夫人,名叫王娡,她是阳信公主的母亲,为刘启生了四个孩子。刘启的三个女儿阳信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全都是王夫人生的。而她的儿子、六岁的胶东王刘彻,也就是那个具有梦兆的孩子,因为相貌堂堂,酷似父亲刘启,平时最受刘启疼爱,让栗姬和程姬都有些嫉妒。刘彻虽然年龄幼小,但他的身材比平常儿童高大,半年前学会了骑马,今天也被几个侍卫抱着,前来凑凑热闹。

王夫人的妹妹小王姬,名叫王皃姁,虽然生了四个男孩刘越、刘寄、刘乘、刘舜,是子息最多的嫔妃,但她的孩子们最大的也不过五岁,小的还在襁褓,尚未封王,所以还不能参加兄长们之间的竞争。

王家姐妹二人来自民间,只有曾外祖燕王臧荼家还算得是半个贵族。

她们俩深知今天的富贵来之不易,所以平时为人都小心谨慎,处人待物一团和气、锋芒内敛。二人中,姐姐王夫人的相貌更美些,也更受刘启的宠爱,而妹妹小王姬,因为这两年身体不好,越发显得骨瘦如柴,神情中带有无限抑郁和落寞。

场外,已经依稀可以听见马嘶人叫的声音,皇妃们的心情都紧张起来。即将比武的人群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她们的儿子、大汉的皇子们,他们中将有谁会在今天夺冠,并引起刘启的格外注目和恩宠呢?

女人们不禁在心下默默祈祷着。

在一片沉默得有些异样的气氛中,程姬首先打破了沉寂,她含着微笑,似乎是不经意地询问道:“王夫人,待会儿胶东王也去射箭吗?”

王夫人抬起了细长而秀美的眼睛,有些腼腆地说:“我本来不要他去,谁知道,皇上说这个孩子块头大,比同龄的孩子显得出众些,一定要他在靶场上试射,让姐姐看笑话了。”

她的话,有些软中带硬,让程姬心下微觉不快。

眼角已细纹丛生、脂粉颇浓重的程姬扭过脸去,淡淡地哼了一声道:“是吗?咱们的孩子,本来是天家儿女,当然和老百姓不一样。来人,去看看江都王射得如何。”

刘启的十几个儿子,除了还在学步的几个,其他九个都正在靶场上面演习。

其中,江都王刘非去年曾经取得过射箭冠军,鲁王刘余则是去年的骑术第二名,所以程姬言语中颇为自信。

她相信今天自己又可以像去年那样大出风头,不,比去年还要出风头。

去年正月,为诸般边患、水旱灾情、南方平叛事务忙碌得焦头烂额的刘启,根本没有心情来注意皇子们在比武场上取得的成绩,诸皇子当中,就数她的儿子们最骁勇出众,今天的比武,简直就是为了程姬之子而设。

侍女们知道程姬的心情,早打听了多遍,此刻听了她的吩咐,连忙走近前赔着笑说道:“射箭比赛还没有开始呢。今天圣上已经亲口吩咐,将靶场移到观武台正下方,圣上要亲自观看王爷们和侯爷们比射。”

太阳已经升了三竿多高,未央宫的宫柳,被初春的风吹得飘拂起来,柳枝上,已经隐隐约约透出绿意了。

春天,永远是那样清新,那样生机勃勃,令人产生舒畅而欣慰的感觉。

见时候不早,身材高大的刘启,放下手中的青铜酒爵,从酒席前立起身来,向栏边庄重地走去。他这些年有点发福,腰围渐粗,步态也显得有些迟缓,不复是当年那个英武过人、气概非凡的俊美少年了。

刘启站在宫阙的栏杆前,在众人屏息的寂静中威严地凝看了片刻,这才亲自向下面成群的骑手们大声喝问道:“儿郎们,都准备好了吗?”

殿下的亲贵子弟同时提住马缰,在马上施过礼,又齐声答应道:“请皇上演射!”

刘启大笑数声,接过身边侍卫手中的鎏金青铜雕花长弓,拉满弓弦,搭上一支长长的三棱雕翎箭,向前射去。

长箭的箭头带着尖啸的风声,直飞入场上,正中二百步外的鹄的,只是离鹄的红心还偏了几分。

这太意外了,从前以箭术著称的刘启,竟然会在几百名亲贵少年面前丢丑!刘启怒吼一声,将铜弓掷在地下,凄然长叹道:“朕老了!”

刘启做太子时,最喜欢的两件事,一是下棋,二是狩猎。

十几年前,刘启的箭术还曾经在正月十五的比武大会上拿过冠军,但自登基以来,刘启不再出宫打猎,许多年不射,到底劲力和技艺都生疏了,所以箭头会偏离了方向,在今天的盛会上出了一点洋相。

要知道,在皇家大会上,这种痕迹不明显的偏离,就已经宣告了刘启箭术的低劣。

场上的几百个少年骑者,勒住自己的坐骑,一声也不敢吭。

良久,他们才望见刘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开始罢,好好卖点力气,等正式决出今天的骑术、箭术和剑术冠军后,朕要亲手赐给他锦袍一领、美酒一坛、黄金千斤、金匾一面!并让羽林军陪着他到街上游行一圈,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他的英勇!”

场上顿时欢声雷动,贵族少年们很快分为四组,一组射箭,一组骑马,一组以未开刃之弯刀比试刀术,一组近身格斗。

一时间场上尘土飞扬,迷蒙了皇妃们的视线。

皇妃们的心情越发紧张了,今天的比斗,明着是骑马、射箭的比斗,暗里却有更大的意义,在这个尚武的时代,谁夺得了冠军,也就夺得了他们威加四海的父亲的心,更是夺得了未来的权势和富贵。

这些皇妃们中,反倒是栗姬的心情最放松。她的两个儿子,骑射都只中上,眼见拿冠军无望,栗姬也全然不放在心上,反正刘荣早已经是皇太子,不需要带兵打仗。整个国度将来都是她儿子的,栗姬才不在乎刘启的一点儿赏赐。

其他女人中,和栗姬一样心情的人,大概只有小王姬了,她的四个儿子都还在怀抱,今天根本没有来到赛场上。

而贾夫人的儿子们资质和骑射都平平,想争这个第一,也无从争起,她虽然紧张,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脸上堆出淡淡的假装不在意的微笑,心里却有几分失落感。

她们当中最有把握的人是程姬,程姬的儿子都颇有武干,鲁王喜欢斗鸡走马,骑术十分高明,而江都王刘非的武艺则是众所周知的高强。

刘非是去年的射箭冠军,今年,他还想另外争取格斗冠军,如果能夺取两面金匾回藩地,那么刘非不但能在诸位皇子面前炫耀一番,也能让父皇刘启更器重他。

为人小心谨慎的王夫人,只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胶东王刘彻前来试骑。

她的心情和贾夫人差不多,虽然有奢望,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所以,此刻王夫人的眼睛虽然凝视着赛场,心下却在暗暗想着:与她关系密切的馆陶长公主,已经定于今天晚上请王夫人去堂邑侯府赴家宴,不知道这个比武大会什么时候能结束,可千万别误了馆陶长公主家的酒席才好。

馆陶长公主,那是本朝仅有的几个一言九鼎的女人之一,她能够帮助自己在上升的道路上走到前所未有的高处。

观武台上,穿着青色茧绸短衫的歌女们悠悠奏着丝竹,在箜篌的长调中,比武的节奏显得格外迅疾。

只一转眼间,第一轮骑马就要结束了,在这一轮决出来的前十名骑手,他们将要进行第二轮正式决赛。

刘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靶场,忽然听见观武台上响起了一阵嘻嘻哈哈的女人笑声,他眼角的余光扫去,只见皇妃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而王夫人却在满脸通红地辩解着:“彻儿的马小,脚力弱,当然赶不上他的哥哥们。”

不足七岁的刘彻也来赛马?

刘启十分诧异,赶忙转脸向骑马场看去,只见最前面的十骑马中,有皇太子、鲁王、江都王等几位皇子,其他的则都是年青的侯爷们。

蹄声得得,大队人马在马场上掀起了漫天的黄尘,他们的马前后距离相差并不算太远,最多也不过一两个身位。正像他们事先预料的那样,鲁王跑在第一个。

在这群队伍的最后面,却远远地跟着一匹矮小的红马,马小,马上的骑手更小,一个梳着双丫的小童子,正满脸大汗地站在马背上,挥动短短的马鞭,不住抽马。

这场景果然太滑稽可笑了。这孩子真是自不量力!

刘启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是谁让彻儿上场的?他才六岁,能争得过已是成年人的哥哥们吗?来人,快去叫他下场。”

侍卫领命而去,在马场旁边向那小童儿大声呼道:“胶东王陛下,皇上口谕,命你下场!”

那小童儿满脸都是倔强的神色,竟然佯装听不见,仍旧站在小红马上,策马狂奔。

这会儿,所有的赛马都已经到了终点,少年骑手们在马场的那一头,看着他脸上又是油又是汗的狼狈模样,纷纷大笑,在嬉笑声中,那小童儿始终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带着马,一路尽力奔驰着。

刘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起来,他的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一直等到刘彻奔到终点,刘启才点头赞道:“彻儿,好孩子,不枉了朕疼他,不枉了祖宗来托梦,果然有些意思!来人,重赏胶东王刘彻!”

他说的这句话声音并不大,但坐在右席的栗姬听了,脸上却登时变了颜色,她狠狠地瞪视了一眼她多年的情敌王夫人,心想,什么梦兆,这只是那个妄求富贵的女人精心策划的阴谋,糊涂的刘启却偏偏会信以为真!幸好刘荣年纪比刘彻大得多,早已受册封为太子,而薄皇后一旦被废,正宫之位也跑不了是栗姬的。若不是名分已定,那个自献入宫的贱女人还不知道会如何打算,会如何觊觎她与刘荣的名位。

哼,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叫你和你的儿子刘彻好看!让你们这些野心家尝尝被报复的滋味。

宫里面纷纷传说,在刘彻生下来的前夜,王夫人曾梦见一个红日头坠入怀中,此事并不足为奇,为了固宠,皇妃们都会谎报类似的梦兆。

但十分巧合的是,就在同一个晚上,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启,也梦见汉高祖亲自抱着这孩子向他说道:“此儿雄壮异常,他日将光大汉室。”

刘彻生下来之后,果然啼声异常响亮,身材高壮,与寻常婴儿不同。刘启对他的喜爱,无人能够超越,去年才满五岁,就将他封为胶东王。

而更令栗姬生气的是,刘启即位后,便在未央宫温室殿后不远,为王夫人修建了猗兰殿,两殿相距不过数百尺,修这么一座在汉宫里堪称豪华的宫殿,刘启当然不会是为了那个早已失宠的女人王夫人,必定又是为了那个六岁多的孩子刘彻!

栗姬曾经为此事大吵大闹过几次,一向对她退让的刘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十分坚执己见。

在左座上安座的王夫人,同样听见了刘启低声的赞美,她心下极度高兴,脸上却丝毫也不敢流露出来。从眼角看出去,王夫人发现,程姬和贾夫人的脸也和栗姬一样,很是难看。

观武台下,两名侍卫快步前趋,跪下禀报,经过激烈角逐,格斗冠军已经产生,果然不出众人所料,正是江都王刘非。

程姬脸上那厚厚的脂粉下,这才浮出了发自内心的满意的微笑。她由衷地为自己英勇的儿子自豪骄傲。

与刘非在“七王之乱”里的战功相比,与刘非今日一时无两的风头相比,一个小小的梦兆,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