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宗师:捏面骨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AGR)

往吉庆巷,寻无妄斋,得见二位先生,知相术,相面相骨更相心,断风水,断运断命断生死。常言道,厄局易解,人心难测,一身异术仁心可敌业火天罚。

1

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里头开着灯,暖黄色的灯光拢着热腾腾的水汽,自虚掩的缝隙中轻飘飘散出。

助理小马用钥匙开了公寓的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生活用品,耳朵和肩膀之间夹着电话,边讲电话边往里走,“我到了,好好好您稍等,可能是我们家安迪正在忙,没能接到您的电话,我这就跟她说。”

小马进了公寓,反手关上门,见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便放了手里的东西,推开了浴室的门,入眼的便是正背对着她的光洁裸背。

里头的女人正慢慢地将浴袍披上,头发湿答答地贴在身上,转过来时,轻飘飘用眼睛瞧了眼小马,没有理会她,转而对着镜子开始凝视自己那张精致透着一股妩媚的面庞。

就是这张脸,让她一炮而红,成为炙手可热的当红女星,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看了,都觉得是个尤物。

她应是刚刚沐浴完毕,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性感,但比起这美人出浴,整个浴室则显得狼藉许多,满地满墙都被细软的白丝攀附着,俨然就是一个盘丝洞。

“哦对了,安迪,是邹先生,他说联系不上你。”小马回过神来,立即掩着电话,冲里头叫安迪的女人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活像乞丐的邋遢汉。”

果不其然,小马这话一出,正在镜子前往自己脖颈间擦拭香水的安迪眉头一皱,整张脸毫不犹豫地流露出厌恶之色来,又是他。

但如今,她什么都有了,如日中天,已经不需要处处受那个乞丐牵制了,想到那张邋遢老脸对着她色眯眯地笑,她就觉得恶心,“说我不在,以后凡是那个乞丐来找我,你想办法打发了就是。”

按说小马掩着电话,那头是听不到的,但也不知小马是从听筒里听到了什么,竟被吓得变了脸色,情急之下,还将外放打开了,那头传来了气急败坏的男声,听着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好你个田桂芬,过河拆桥是吧,敢看不起我,我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说着,那头便率先掐断了电话,比起小马的不知所措,镜子前的女人则显得淡定许多,甚至还透着一股不屑,“哼,吓唬谁呢,他有本事能靠近我十米之内再说。”

安迪的话音刚落,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镜子前的女人抹护肤品的动作也是一顿,一双美丽的眸子睁得大大的,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吹弹可破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拱起,就像一只虫在她的脸部皮肤之下爬行着,然后……

她便亲眼看着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甚至是脸型,整张脸都发生了变形,就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瞬间丑陋无比。

“啊!”率先发出这声尖叫的,反而是从未见过这阵仗的助理小马,她竟被安迪的模样吓得面色大变,就像见了鬼一般,夺门而逃!

2

无妄斋的屋顶总算是修好了,不至于到了雨季时,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至于那被李秋白养荒了的院子,实在是惨不忍睹,邱引看不下去了,边发牢骚边开始铲土种新叶,“小爷我真是个劳碌命啊!”

邱引正蹲在院子呼哧呼哧地铲土呢,外头忽然有人慌里慌张地闯进院门,看身量是个女人,就是将自己包裹得太严实了些,头上用丝巾包着,戴着个大口罩,还戴了个大墨镜,走路时,还频频往后头看,好像有人在跟踪着自己似的。

没等邱引说话呢,那女人便自觉地将无妄斋的门给反身扣上了,背靠着门大喘气,此时邱引正保持着灰头土脸蹲在那偏头看来的模样,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吭声,跟石化了似的。

“嘿,不是,你哪位啊就这么往里头闯?”邱引回过神来,一手拿铲子一面起身,不满道。

“我,我一路上总感觉有人跟着我……太匆忙了,不好意思。”女人急忙恳求道:“我想找无妄斋的老板,有事请他帮忙。”

这声音……太有辨识度了吧!

“安迪?是不是安迪?嘿你这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你不知道为了追你的剧,我好几天没合眼了,我是你的头号粉丝啊!”

邱引一听这声音,立马兴奋得不行,最近突然爆红的流量女星啊,热播的剧邱引可是没日每夜守着看,关键那模样长得太好看了,这会儿再看对方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邱引就能理解了,不包严实了,万一引起轰动把这条街都拆了咋办?

“什么帮忙不帮忙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邱引立即变了一个人一样,狗腿子得很,又是搬椅子又是端茶水的,信誓旦旦道:“你说,你尽管说,遇到什么事了,有我呢,别怕!”

邱引这番话,少不得惹人误会,安迪显然也将他误认为是这家无妄斋的主人了,当即感激得不行,认了自己的身份。虽心有顾忌,但要将事情解决了,根源还在于这张脸,安迪放下了邱引塞的热茶,双手颇有些颤抖地试图去摘自己面上的头巾、口罩、眼镜等物。

邱引一看她这动作,竟当下有些脸红心跳,扭扭捏捏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要不要,这太突然了,人家还没准备好……”

“先生请看我这张脸,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请先生一定要帮帮我。”安迪泫然欲泣,这话一出,让人的心都软了。

“帮帮帮,一定帮!”邱引点头如捣蒜,松了掩面的手,刚才还信誓旦旦的,可在看清了女人头巾口罩下的一张脸后,邱引顿时傻了,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竟像被吓了。

果不其然,邱引的反应伤了对方的自尊心,忙不迭地又将整张脸掩了起来,邱引这才恍惚回过神来,嘴里磕磕巴巴道:“呃,我们家李,李秋白和小鱼儿,出去了,他们回来,我,我会跟他们说的,要不,偶像……啊不是,安迪小姐你先回去等消息?”

安迪也只能点头,又客气地道了谢,说自己改天再来,便匆匆告辞了。

好不容易将人哄走了,邱引倚在门口,反思自己刚才前后的态度,变化得颇有些大了,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怪不得都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3

邱引仍倚着门口做自我检讨,不多时便将李秋白与林幼鱼给等回来了,邱引依旧唉声叹气,惋惜昔日女神突然脸崩。

李秋白与林幼鱼一前一后从外头进来,经过邱引身边时,就像没看见这儿杵着个人似的。

“东西也置办得差不多了,你看看还缺什么,改日得空再去添些。”李秋白随口交代了一句,便在那摇摇晃晃的太师椅上躺下了。

“嗯。”林幼鱼的话不多,点了点头,便闷不吭声地将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往屋里拎。这都是她置办着准备回访仙乡祭奠爷爷的,每年这个时候,林幼鱼都会不远千里地回去一趟,顺便还买了些探望邻居大伯大娘的伴手礼,她是个知恩的人,毕竟当年二老对她颇有照拂。

见两人都没理会他,邱引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李秋白边上,看着李秋白在太师椅上晃来晃去闭目养神,又看着林幼鱼进进出出忙前忙后,等了半天也没刷出存在感来,邱引终于忍不住了,开了这个口:“你们不觉得我今天有些忧愁?”

直到此刻,李秋白才算睁开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看出来了,说吧。”

等的就是李秋白这句话,邱引搬着板凳又凑近了些,“哎哟快憋死我了,可不是我嘴上不饶人犯口业,背后说人坏话啊,你们猜猜,在你们回来之前,谁来了?”

没等来追问,邱引自问自答道:“安迪来了!就是最近大红大紫的女明星,国民尤物那位。你说好端端这么一个大美人,脸上怎么说垮就垮,她之前不就是以天然美女走红的吗,一摘口罩,差点没把我吓死,简直就跟另一个人似的。”

“两个颧骨突然凸得跟小山峰似的,口角也低到了下巴,我看着脸和头都变形了,额头尖凸,双眼无神,眼窝深陷,鼻梁都横起了,我瞧她指甲盖底下都透着层黑……”

一直态度闲散的李秋白也罕见地微微皱眉,竟然打断了邱引的话,问了句:“人呢?”

“走,走了啊。”被打断的邱引愣了愣,也不知是想歪到哪去了,颇有些贼眉鼠眼地拿李秋白打趣道:“可以啊李秋白,少见你皱着眉头,难不成你也是安迪的粉丝?早知道我就留她一会儿了,我看你们也不在,就让她改日再来了。”

李秋白没理他,起身便往外走,邱引忽然被撇下,不明所以。

“眼下无肉,泪堂深陷,山根断折,颧骨枯槁,头尖项大,口角下垂。”身后传来林幼鱼的声音,最终一顿,长长叹了口气:“上半张脸是劫杀格,下半张脸是空亡相,甲底犯黑见棺材,要出事了。”

“这么严重?”邱引回头看向冷不丁站在那的林幼鱼,显然刚才他们说的话她也听到了,见林幼鱼点了点头,邱引才算真的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拉着林幼鱼匆匆追着李秋白出了无妄斋。

出了无妄斋,二人却发现李秋白并未再往前多走一步,只是在门口几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冷不丁开口了一句:“出来吧。”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对角处一棵老树后头,犹犹豫豫畏畏缩缩地走出一个消瘦的青年,个头也不高,长相也朴实。也不知是不是被李秋白一身正气给震慑到了,李秋白还没开口再多问一句呢,年轻人便急急忙忙地自报了家门,生怕被误认为是小偷小摸。

“我,我是跟着小芬来这里的,我不放心她……我总觉得,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小芬既然来你们这求助了,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帮到她。”

“小芬又是谁?”邱引一头雾水,安迪的事还没解决呢,小芬又是什么玩意?

“田桂芬。”林幼鱼小声应了句。

见邱引仍是一脸的问号,林幼鱼抿了抿嘴,只好不情不愿地又补充了句:“安迪的本名。”

“你怎么知道?”

“偶尔……也看一些娱乐新闻。”林幼鱼别过了脸,显得有些别扭,又难得地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

4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伙子,竟然知道当红女星安迪的住处,只是临门一脚了,小伙子犹豫了,“小芬可能不太愿意见到我……她说过,让我不要再来找她。”

“哎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邱引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按门铃,按了好半天也没人应答。

“老邱,打开。”李秋白干脆利落地开口吩咐了一句。

“这是私闯民宅,万一被人发现会让人抓起来的,我可不干……”邱引嘴上这么说着,但手脚还是很麻利地三两下就开了门。

门一开,里头的场景吓了众人一跳,这一道门的隔音太好了,此刻骤然一打开,便听到里头传来虚弱的挣扎声,入眼的便是一条大长腿在半空中剧烈蹬着,吊灯下方,赫然吊着一个人影,尚在挣扎,地上是踢翻的椅子,显然在他们来的不久之前才踢了这椅子。

“小芬!”

三人还没做出反应呢,反倒是先前那显得唯唯诺诺的小伙子率先有了激烈的反应,冲了进去,满心后怕地抱着那挣扎的双腿将人从上头顶下来,而此刻,被唤作小芬的女明星安迪正在小伙子怀里剧烈地喘息呕吐着。

“小芬,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小伙子似憋了很久,此刻说这话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安迪是在私宅寻短见的,并未遮掩面容,可即便面对着那张变形扭曲的脸,小伙子似乎也并未被吓到,只是又焦急又不知所措地向门外的三人求助道:“你们快帮忙啊,帮忙看看小芬……”

李秋白这才不紧不慢地进了屋,邱引与林幼鱼也随之进来,一踏进安迪的公寓,一股浓重的酒气便伴随着呕吐物的酸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林幼鱼大致扫了眼安迪的状况,安慰那乱成一团失去判断力的小伙子,“放心吧,缓过这口气应该就好了,只是……”

眼睛黄色主卒死,眉卓如刀主横亡,赤脉贯睛鼻露梁,主恶死,面黑带怒容,眼带如血者,皆主暴亡。

今日安迪醉酒之下面对自己那张脸,一时想不开干傻事,虽说是意外,但也绝不是单纯的意外。若不究其根源,接下来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

显然这一次邱引也看出这事不简单了,“嗬,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下手还挺狠的。”

“小芬,你别怕,你不是要找他们吗?我给你请来了,不管是谁把你欺负成这个样子,他们一定有办法帮你。”

小伙子不住地安抚安迪的情绪,但此刻安迪的状态却不佳,似乎是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刺激到了她的自尊心,安迪只是捂着自己的脸不愿意见人,甚至连小伙子也一并不愿见,“你们,你们别看我,出去,出去……”

“贵贱定于骨法,忧喜见于形容。”倒是进了这屋后一直没说话,只是闲闲地逛了一圈,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闲庭散步的李秋白,终于不紧不慢地开了这个口。

他也不知道是从哪摸出的一张旧照片,安迪这屋满满都是性感妩媚的定妆照,唯独李秋白手里捏着的那张,上头的小姑娘圆圆的脸蛋,五官并不算出彩,却眉目有神。

李秋白的嘴角微扬,笑了,“五官者一口二鼻三耳四目五人中,欲其明而正,六府者两辅骨两头骨两颧骨,欲其充而实。照片中的小姑娘虽算不上漂亮,贵在有福相。”

那张脸虽然没有尖俏的下巴,有道是上停短兮下停长,多成多败皆空亡。下停短兮上停长,必为宰相侍君王,圆脸有圆脸的好。再看其鼻梁虽不算高挺,但胜在眉心平坦,鼻梁有肉,正所谓命宫居两眉之间,山根之上,虽平但满,主福寿,鼻乃财星,丰隆有肉主富贵。

“自古欲望迷人心,趋名逐利,反而让人丢了本拥有的可贵之物,也正因此,着了他人的道,让人牵着鼻子走,回不了头。”

李秋白双手插着裤兜,口吻平淡,漫不经心问了句:“想回头吗?”

5

想回头吗……多么惑人的字眼。

安迪身形微颤,随即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顿时掩面痛哭,“我从小就不出众,家庭普通,模样普通,丢在人群里,根本没人注意到我,就连交的男朋友……”

说到这时,安迪抬头,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始终守着她的小伙子,“就连交的男朋友,模样、家世、工作,没一样能和人比的,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后来,后来我尝到了甜头,这世上不需要努力,只需要有美好的面貌,人生原来真的可以变得容易许多,从前得不到的,遥不可及的,只动动手指,都会有人送到你面前……”

而给她这一切的……是那个看起来邋遢不起眼的乞丐。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然后用诡异的口气冲她笑道:“小姑娘的身材不错,就是这张脸啊,太过普通了些,你不想变漂亮吗?我能帮你,轻轻松松,变漂亮。”

这鬼话,谁敢信?可偏偏……她鬼使神差地信了,不花一分钱,甚至连半点痛苦也感受不到,那乞丐模样的中年男人只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

那一刻她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皮肤,她吓得拔腿就跑,可回到家,上上下下地检查自己的脸,并没有任何伤口和不适,也没有任何变化。

“我想或许是我多心了,后来,我睡了一觉,醒来时,却发现浑身上下缠满了丝,不知是蛛丝还是蚕丝,我吓坏了,冲进了浴室,急于想将这些黏人的丝冲洗干净,可当我面对着镜子之时……”

安迪至今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刻所带来的惊喜和震撼,“镜子中的我,变了,整个人像蜕变了一样,不痛不痒,只睡了一觉,我就拥有了所有女人羡慕渴望的脸。”

有了一张出众的脸,名气和机会像是从天上砸下来的,获得这一切,都太过容易了。可就在她大红大紫的时候,那个姓邹的乞丐找上门了。

“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变美了一点的人,只会想着变得更美,获得过的人,绝不会想尝尝再失去一切的滋味。”安迪倒是将自己的暴发户心态剖析得十分透彻。

“那姓邹的好色,我们各取所需……甚至,为了和过去的田桂芬撇清关系,面对父母,我也只能狠心装作不认识,后来我拍戏伤了脚,他们千里迢迢带着大包小包要来这里照顾我,我甚至怕记者拍到不该拍的,将他们轰了出去……”

安迪看向身侧的小伙子,不由得苦笑,“连父母都不认了,我又怎么会认他呢,我用尽恶毒的语言侮辱他,驱赶他,甚至警告他如果他敢再来找我,我就死给他看!可如今,可如今……”

如今她变成这副模样,连自己都嫌恶,也唯有那个陪伴她从平庸中走来的少年,依然紧张她,珍视她。

“为了名利,众叛亲离,我察觉到我的心态渐渐变了,该拥有的我都拥有了,我也不再需要受那姓邹的威胁,我想到那姓邹的挨近我半步,我都觉得恶心。可谁知,谁知真的让他说中了,他能给我的,也能让我一败涂地,我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那姓邹的第一次碰你的脸时,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你的皮肤,是这个吗?”邱引兴致勃勃地凑了上去,一摸,竟从安迪的皮肤下面摸出了一只金色的蚕虫,只是那金蚕才刚离开寄居的安迪,一到邱引手上就瞬间化成了灰。

“金蚕应分子母,另一只母体才是根源,要想让你的脸复原,还得找到那姓邹的,让他用金蚕为你捏面复骨。”李秋白说完这话,便看着安迪,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毕竟和那姓邹的接触过的,也只有安迪。

“可……”安迪的神色有些凝重和迟疑,“他的脸一直在变的,每一次我见他,除了邋遢,他都长得和上次不一样,若是他不愿意出面,谁也没办法找到他。”

“那就让他自己出面,将他引出来!”邱引顿时兴奋得不行,摩拳擦掌,“小爷我倒要看看,这能变化面骨的,是何方神圣。”

6

“好主意。”就连李秋白都破天荒地赞许了邱引的主意,然后似笑非笑地问了句:“那该怎么引呢,邱大师?”

“这好办啊!”邱引得意忘形,甚至未能察觉到李秋白眼底等着看好戏的笑意,唾沫横飞绘声绘色道:“那姓邱的不是好色吗,咱就色诱他!让安迪给他打个电话,服个软认个错,就说自个儿有个身材火辣貌美如花的小姐妹特崇拜他,想见他,我就不信这色鬼不上当不出面,我敢打赌,肯定得屁颠屁颠赶来!”

“听着有意思。”李秋白又不紧不慢问了句:“那么由谁作饵呢?”

“还能有谁啊,咱这不就小鱼儿一妹子吗,嘿还别说,咱家小鱼儿虽然身材火辣挨不上边,但貌美如花妥妥的够格,打扮打扮一准将那姓邹的引出来,到时候我就埋伏在草丛里,他一出现,我就揍他!”

邱引说这话时,还老拿锃亮锃亮的双眼盯着林幼鱼,谁知林幼鱼根本没给他这个面子,看着就是满心满脸的抗拒,脸色当众沉了下来,言简意赅回应了一句:“休想。”

“额……”说实在的,以林幼鱼的性子,邱引是休想逼她做她不乐意的事的,这倒让邱引犯难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依我看,在幼鱼发火之前,你还是速速进屋换衣衫吧。”李秋白深明大义地拍了拍邱引的肩膀,然后轻轻松松将他往前一推,恰好将毫无防备的邱引推进了安迪的衣帽间,然后眼也不眨地将门给带上了,任凭邱引在里头挣扎,只笑着鼓励道:“打扮得漂亮些,邱大师。”

邱引挣扎无效,最终扭扭捏捏地从衣帽间出来,穿的是一身极省布料的贴身裙,邱引本就长了张雌雄莫辨的娃娃脸,此刻披了一头漂亮的长假发,又用安迪的化妆品往脸上抹了一通,竟活脱脱就像个女人。

“哎,这不太好吧……”穿都穿上了,扮都扮上了,邱引却忽然扭捏起来。

“安迪小姐已经打过电话了,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去吧。”说着,李秋白便一本正经地将邱引给请出了门。

邱引一路扭扭捏捏,到了约定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使命感上了心头,顿时扭捏不再,无缝衔接地流露出了风情万种的一面,略微有些过了头,稍有些扭捏作态。

“还特么怪谨慎的!”在冷风中“风情万种”了一个多小时,邱引早已在心中暗骂出声,“再不出现,看老子不废了你!”

忽然,一只黑手搭在了邱引的肩头,耳后方传来嘿嘿的笑声,“邱小姐久等了,邹某在边上看了好一会儿,确信邱小姐不是逗着邹某玩,才敢现……哎哟!”

那个“身”字还没出口,便被一阵凄惨的哀号取代,邱引一手扣住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一个翻身下劈,“在边上看着是吧?我让你看,我让你好好看!用金蚕肆意给人捏面换骨,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金蚕藏哪了,哟藏得还挺深!”

上一秒还显得娇滴滴的身影,下一秒便顿时凶恶无比,紧接着就是一顿暴揍,直将那姓邹的揍得毫无还手之力,顶着一头鼻青脸肿,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高举着双手,手心中央,正是一只鎏金铜蚕,蚕身首位共计九个腹节,胸脚、腹脚、尾脚精细,正呈仰头吐丝的体态。

“前辈,前辈饶命,金蚕,金蚕在此……”这姓邹的也是好眼力,邱引一张口就道破金蚕的玄机,一出手就将人揍了个毫无还手之力,就算不知道邱引的斤两,识时务者为俊杰,该认怂时,这姓邱的毫不含糊。

果然,这金蚕一捧上,邱引的脸色好了许多,捏起那金蚕就往眼前送,金蚕虽小,却精细无比,尾背还有个再明显不过的印记,邱引一眼就认出来了,“哟呵,原来是出自灵宝派的好东西,倒让你这奸邪小人拿出来为非作歹了。”

“前辈冤枉,冤枉啊!”那姓邹的被邱引瞪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缩回了脑袋,小声为自己辩解道:“小的就是好色了些,但我发誓,我没干别的伤天害理的事,谁让那娘们过河拆桥,我最多,最多就是吓唬吓唬她两天……”

7

“行了,少废话,还等着你回去救人呢。”

邱引不耐烦地将金蚕往自己兜里一揣,拎着姓邹的回了安迪所在的公寓,邱引将姓邹的往李秋白跟前一丢,呵斥道:“你自己说吧,说说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姓邹的有眼力见,看都没敢多看李秋白一眼,便立即做小伏低状,自报家门大喊冤枉,“小人邹勤,灵宝派弟子,一时糊涂干了错事,但真谈不上伤天害理啊!”

“还是救人要紧吧。”林幼鱼轻轻扯了扯李秋白的衣角,小声提醒了句,是要他们算账在后,先将安迪的事了结了再说。

李秋白表示认同,悠悠扫了邱引一眼,邱引会意,立即朝着那叫邹勤的中年懒汉的屁股踹了一脚,雄赳赳气昂昂训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把我爱豆……咳,把安迪小姐的样貌捏回去!”

“是是是,是是是……”邹勤这才发现,沙发上正坐着二人,安迪小姐低着头,披散着头发,状态憔悴地依靠在一个小伙子身上,邹勤没敢起身,几乎是爬着过去了,待看清了安迪现在的容貌,邹勤似乎也颇为吃惊,“霍,吓我一跳!”

“让你干活,没让你说话,再说了,你自己又好到哪去。”邱引当即骂道。

那姓邹的果然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来,那张脸鼻青脸肿,的确好不到哪去,便是一直闲闲站在那的李秋白都忍不住说了句风凉话,“老邱,你出手也太重了。”

“靠,他摸我,老子不揍死他就不错了!”想到这就来气,邱引说着,就要抡起袖子,吓得那邹勤立马抱头欲躲。

“行了别闹了,快将安迪小姐恢复原貌吧。”看着他们吵吵闹闹,林幼鱼头疼地叹了口气,催促了句。

林幼鱼这话一出,邱引总算是收敛了些,却见邹勤并未立即动手,只是欲言又止可怜巴巴地看着邱引,林幼鱼凭着与邱引相处多年的经验,一眼就看出邱引定是拿了人家的东西,没好气道:“把东西还给他。”

“我哪有拿他东西。”邱引本还想狡辩,一对上林幼鱼那张分明漂漂亮亮偏要绷着,显得老气横秋的小脸,认了怂,不情不愿地从兜里掏出了那先前被他没收的鎏金铜蚕,塞到了邹勤手里。

得了金蚕,邹勤终于屁颠屁颠地凑了上去,只见他两指并拢,在那金蚕背上比划了几下,然后顺着腹节往下一拂,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前一秒分明还只是一只雕刻精细的死物,在这一刻,却忽然活了过来,嘴里吐出了另一只体型要小一号的小金蚕,那小金蚕唰一下跳了出去,钻进了安迪脸部的皮肤之下,众人亲眼所见,安迪周身渐渐被蚕丝裹满……

待她再一次从蚕丝中出来,面貌赫然已经发生了变化,此刻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圆脸,鼻梁不高,下巴也并不尖俏,但好在五官端庄,看着不算出彩,但也算令人舒服。

那小伙子顿时喜极而泣,脱口而出,“小芬回来了,是小芬回来了……”

“谁让你捏成这样的,之前那尤物,大美人呢?”反倒是邱引,颇为惋惜地小声抱怨。

“不是您说恢复原貌……”邹勤苦着脸,一脸怂样。

比起邱引的一阵惋惜,反倒是安迪本人看得开,她对着镜子看了自己许久,似乎好一阵陌生,但渐渐地,竟也同那小伙子一样,喜极而泣,“这样就好,这样就很好……这才是我,这才是我啊。”

经此一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实属人之常情,但在这条路上,她早已一发不可收拾,忘了初心,而今,比起名利更重要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安迪与那小伙子一起哭,哭着哭着竟反倒一起笑了,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找出手机,要给家里打去那通久违的电话……

8

事已至此,想来一对年轻人还有千言万语要与家里人道来,四人自安迪家出来,邹勤便提出要告辞,说话时一双眼睛还总色眯眯地往林幼鱼身上瞟,少不得又要被邱引暴揍一顿,“狗改不了吃屎,我家小鱼儿岂是你这狗眼配看的,多看一眼,小爷挖了你的狗眼!还不快滚!”

“滚,小人这就滚,这就滚……”邹勤自知惹不起这伙人,立即认怂,拔腿就想跑。

“等一下。”

身后冷不丁响起了李秋白的声音,邹勤一听这一句“等一下”,心就凉了半截,无奈他也不敢跑啊,只好讪讪笑着回过头来,讨好地等候发落。

“这事未完,毕竟,我没看错的话,这只鎏金铜蚕,是出自灵宝派的宝贝吧。”李秋白一脸和蔼,微微一笑,朝着邹勤摊出了一只手。

邹勤自认倒霉,只好悻悻地将自己那只金蚕交至李秋白手中,李秋白这才漫不经心地随手在手心中翻了翻那只金蚕,似乎也没太当一回事,便随手丢给了邱引。

邱引稳稳接住,狐假虎威道:“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你小子从灵宝派偷出来的,就这么跑了可不行,得把你交给灵宝派处置。”

一听李秋白他们要将自己交给灵宝派,邹勤急了,讨饶道:“别别别,前辈,几位前辈,小人的确是从宗门偷了这只金蚕,可我也是不得已啊,我得靠着它糊口啊,前辈若是将小人押回宗门,只怕我要活不成了,他们非要灭了我的口不可……”

邹勤这话说得有猫腻,林幼鱼虽在一旁静静看着,却敏锐地察觉到只怕其中还有隐情,微微蹙眉,“你说的‘他们’是谁?为什么要灭你的口?我听说你用金蚕将自己的脸也弄得变化万千,如此东躲西藏,不只是因为偷了金蚕的缘故吧?”

那邹勤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林幼鱼一开口,他便一副恨不得巴结讨好的模样,凑了上去小声道:“可不是吗,哎都怪我倒霉,好端端的听了不该听的话,你说他们干啥聊机密的事不关起门聊,我从门口经过不小心听去了能怪我吗?我听他们说……容辞可能没死,还活着!”

“容辞?”林幼鱼微微蹙眉。

“仙女,女神,大美人,您不会连容辞也没听说过吧?”

看林幼鱼一脸困惑,邹勤当即乐了,绘声绘色道:“那玄妙榜您总听说过吧,玄妙榜上有九宗,但九个宗门都比不过一个人,那容辞可是榜首,大前辈,九宗的人怕死他了,合伙设局弄死了他,他要是没死,你说吓不吓人,不得出来弄死他们?”

“榜首?”林幼鱼眉头紧锁,她只从李秋白这听说过玄妙榜有九宗,却未曾听说过,九宗之上还有榜首。

林幼鱼还想再问什么,那邹勤还想再说什么,没等两人再多谈一句,在一旁早已满脸冷汗的邱引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李秋白,却见他神色淡定,俨然一副并不上心的模样。

但邱引还是没让邹勤再多胡说八道一句,当即赶人道:“行了行了,你们灵宝派的事我们也懒得管,赶紧滚,再不滚,我看你是真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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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邹勤一听这话,当即谢天谢地,哪还管得上自己的金蚕宝贝,当即拔腿就跑。

邱引一边哈气,一边擦拭那鎏金铜蚕,如获至宝,还随口问了句:“喂,李秋白,你说,就这么让姓邹的跑了,能行吗?他不会中途让人灭口,嗝屁了吧?”

“金蚕傍身,或许早晚有一天要露出马脚,让人找上门。没了金蚕,他这脸也不知变了几回,想让人找到,没那么容易。我之所以没收他的金蚕,实属用心良苦。”

李秋白坦然无比地睁眼说瞎话,一手懒洋洋插兜,一手拍了拍邱引的肩膀,忽然认真无比地问了句:“对了老邱,你打听打听,这金蚕要是上交博物馆,能得多少奖励?”

毕竟……这只金蚕撇去灵宝不提,本身便算得上是个文物,估摸着是汉墓出土的,让灵宝派的给摸去了,金蚕肯定不止这一只,指不定它的小伙伴正在哪个博物馆里待着呢。

本想将金蚕占为己有的邱引一听李秋白要拿这宝贝换钱,当即心疼得不行,没敢吭声。

“要不,还是卖给灵宝派吧?”李秋白顿了顿,一本正经地提议道。

“这,不太好吧?这事我真干不出来……”邱引一脸的为难,毕竟像李秋白这般脸皮,实属罕见,这玩意就是从灵宝派出来的,李秋白竟然还想着卖回给灵宝派,反正这事他是干不出来的。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已经走出了老远,却发觉林幼鱼并未跟上,李秋白足下一顿,回过头来,只见林幼鱼果真依然还在原地,清秀的小脸上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秋白微愣,随即微微一笑,朝林幼鱼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走,我们回家。”

编者注:本文为《最强宗师》系列第三篇,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温馨提示,本系列所涉及风水理论、符箓术法、门派分支等均为扯淡,请勿较真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