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秘藏:人皮子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喜人)

大河孕育文明,同时也滋生罪恶,他们逃亡在路上,总是往最险恶之处去,行路上亡魂游荡,所到处人心诡谲。

这是一场从千年前就布下的局,三大世家一流高手集结于此,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成为破局者,至死方休。

1

越往下沉,水温就越低,漆黑幽暗,就算打了探照灯也照不了太远。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水底的建筑群了,应该就在这附近了,许国华将手里的探照灯打到了他大哥许国强脸上,用手势示意许国强把身上的地图拿出来,再看看,具体方位在哪。

一同潜下来的许家兄弟几人,也都把视线转向了老大许国强身上,是等着他看完地图后给出下一步提示。

许国强做出了要掏地图的动作,可掏着掏着,许国强变了脸色,在水里开始急切地摸索起自己身上所有能藏东西的腰包口袋。许家兄弟几人见状,脸色开始不妙。

好半天,许国强脸色惨白地抬起头看着大家,然后做出手势,是告诉他们……那东西不见了。

不可能!这时候说地图没了,开什么玩笑!

许国华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不可能,肯定是他大哥有猫腻,开始打歪主意,故意装着地图没了。

不仅是许国华这么想的,许家其他兄弟肯定也都是这么想的,只是许国华的脾气暴躁,作势就想冲上去,在水里和许国强扭打。

还没等他扑过去,许国华就忽然被人给拉住了,拉住他的是老幺许国健,许国华的脾气上来了,连老幺都想揍,正不耐烦地想要挣脱老幺呢,回头就对上了老幺一张惊恐的脸。

此刻的老幺许国健整张脸煞白,嘴里咬着呼吸管说不出话,只能慌手慌脚地在水里比比画画着,手里的探照灯光束也不断在水里晃来晃去。

许国华意识到不对,顺着老幺的指使看去。

只见那漆黑冰冷的水里,光束打到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扑腾扑腾地靠近,动作迅速,白花花的一抹,乍一看,像只用白毛巾折叠出的兔子在水里一蹦一跳……

这东西本来不应该让人害怕的,但这一幕发生在这一时这一刻,只让人觉得惊恐……能在水里移动这么迅速的,只有活物,可还没等许家兄弟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那白花花的东西忽然铺展开来,就像一张展开的大面皮,然后毫无预兆地一扑,猛然朝着老大许国强的脸上扑了过去,死死地咬住了许国强的脸。

最开始是剧烈地挣扎,许国强甚至用两只手死死扒着那白色的面皮,试图将那东西扯下来,然后是四肢毫无章法地扑腾,明显是已经开始吸不到氧了。

那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许国强就这么在兄弟几人的眼前没了动静,窒息下沉。

许国华和许国健被吓得甚至忘了动弹,直到此刻,才真的知道怕了。

眼见着那已经杀死了许家老大的面皮又朝着他们其中一人扑了过来,许家兄弟回过神来,开始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往上游,试图逃出去。

2

从迷魂凼里出来,弥时一行人在阆中的客栈休整了几日,但他们无缘和客栈老板弥漫有更多的接触,弥漫在他们住下后第二天就又出了远门。

弥时自然是不会多提弥漫的事,谢芳臣更是对其他事不太关心的,罗列本来就话少,长孙无欲倒是想问弥漫是谁,也想问弥时他们在迷魂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偏偏从他们几个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最奇的是,就连查一点都跟吃错药了似的,对迷魂凼里发生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皆只字不谈。

长孙无欲也不是不识趣的,一来二去也就不问了。本以为这趟可以在阆中古城玩几天,消停一阵子,晚上长孙无欲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唉声叹气的,上来就是一句:“老许死了。”

查一点吃饭的动作一顿,一脸莫名其妙,“什么老许?哪个老许?”

罗列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说了你们也不知道。”长孙无欲敷衍了一句,然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弥时身上。

“弥时,老许是老爷子一朋友,今年也算高寿了,八十多了,年轻时和老爷子颇有些交情,就是咱们家老爷子年纪也大了,不方便走动,刚刚让人来电话说,让咱们去一趟,代为吊唁。”

长孙无欲说的老爷子,是长孙家的现任掌家人,长孙越。

一般长孙越吩咐的事,弥时是不好拒的。

还没等弥时发话呢,查一点先兴奋了,“我去我去,我也去!”

长孙无欲被他的一通兴奋整得糊涂了,“我说查老哥,奔丧你也兴奋?”

“哎,你是没吃过苦,我这是条件反射了。”查一点也不掩饰。

他们这些人,以前在国外飘,日子也不好过,穷困潦倒的时候,一听到有红白事,那等于是能蹭上吃喝了,条件反射地兴奋。

“时姐?”罗列是想问弥时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安排。

弥时却并不急着表态,只是下意识地又多看了眼似乎对其他事皆漠不关心的谢芳臣,“你怎么看?”

怪了,这本来算是一件小事,弥时却多此一举问谢芳臣怎么看。

谢芳臣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不妨去一趟。”

两人跟打哑谜似的。

弥时这才点了点头,“那就明日出发吧。”

3

老许家住浙江丽水,弥时一行人抵达老许家里的时候,家中的确在办白事。

听说老许一共有五个儿子,进院子的时候,灵堂却直挺挺摆着三口棺材。

妇女们哭天抢地的,也有一两个还能主事,忙着安慰那些个痛哭的妇女,两个披白麻的中年男人则一言不发地跪在那,正在烧纸钱。

“不是说许家死的是老爷子,八十多的老爷子?”查一点捅了捅长孙无欲的胳膊。

“这里怎么停了三口棺材?我瞧那照片,三张遗照没一个像八十岁的,你没搞错吧,是这家吗?是不是你听错了,死的不是老的,是小的?”

三口棺材前摆着三张遗照,皆是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还别说,长得和地上跪着烧纸钱的那两个有点像。

长孙无欲自己也是一脸懵,“没搞错啊,难道是我们来晚了,老爷子早火化了?那死的三个是谁?老爷子的儿子?”

正说话间,罗列已经上前与主家道明了来意,那两个中年男人回头看了眼来客,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朝弥时走来。

“难为你们还特意来一趟,听说几位是来吊唁我们家老父亲的,很不巧,就在前几天,老父亲的丧事已经办完了。”

“那这是?”弥时看了眼现场这状况,微微皱眉。

“哦,我是许国华,在家排老三,这是许国健,老五。”那叫许国华的中年男人轻叹了口气,“今天灵堂摆的是大哥、二哥和老四的。”

“节哀。”弥时又说了两句场面话,才又问道:“不知道,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

许国健才刚开口,就被许国华给按住了胳膊,然后接过了许国健的话,满面憔悴道:“他们是在回老家给老父亲奔丧的路上,不幸出了车祸去世的。”

说着,许国华又回头招呼自己的妻子,“这样吧,几位来得晚,天也黑了,我先让我爱人安排几位在家里住下。媳妇,你来招呼一下……”

这许家兄弟明显是不想与他们多谈,几句话搪塞过去后,就让人安排他们住下了。

好在是乡下的自建房,房间也多,许家安排他们住三楼,中途还得爬两层的楼梯。

路上,罗列在弥时身边低语了几句:“时姐,我觉得这丧事办得诡异,这家人支支吾吾的,恐怕在隐瞒什么。”

弥时也是若有所思,然后点了点头,“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晚……注意着点动静。”

路上折腾了一天,确实也累了,弥时略作洗漱便躺下歇息了……毫无意外的,她才刚歇下不久,那冰冷的湿气便来了。

弥时刚想睁开眼睛,忽然,那冷冰冰的湿气便迎面覆了上来,带着一股水草的腥味。

紧接着,似乎是什么密不透风的东西紧紧地贴在了她的面上,紧咬着不放,那东西冰冰的,凉凉的,滑滑的,还有点黏稠。

弥时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她试图挣脱,甚至试图用手将面上的东西扒下来,但她的四肢却只是沉沉地垂坠在那,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像是被魇住了。

叩叩叩……

就在此时,这突兀的敲门声猛然响起,伴随着这敲门声响起,黑夜中,弥时是突然睁开眼睛的,所有窒息的感觉消失了,梦魇骤然结束……

“你没事吧?”

门外传来了谢芳臣的声音,弥时并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只是悄无声息地起身,然后来到门边,开了门。

此时谢芳臣正侧身站在弥时的门口,背靠着墙,见弥时开门了,谢芳臣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下面有动静。”

弥时点了点头,她知道谢芳臣虽然没有多问弥时刚才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敲她的门,将她从噩梦中唤醒,必然绝非巧合。

只是谢芳臣没有多问,弥时便也未再多提,除却此刻的弥时脸色有些苍白外,竟是丝毫看不出在这一秒之前,她又都经历了些什么。

4

谢芳臣刚说完下面有动静,罗列那边就来了,连带着还有大半夜突然被叫起来的查一点和长孙无欲。

见弥时和谢芳臣都已经出来了,罗列先是愣了愣,但又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低声向弥时说明自己今晚的发现。

“听到了汽车发动的声音,我悄悄下去看了眼,许家兄弟俩不见了,灵堂里只有许家的五个儿媳妇还在守着。”

不用想也知道,开车出去的,必然就是许国华和许国健两兄弟。

至于那两人为什么会连夜出门,估摸着和他们这一群访客突然造访有关,也许那俩兄弟是藏着掖着什么,怕夜长梦多。

“这大半夜的,他们出去干啥啊。”查一点打了个哈欠,显然还没完全睡醒。

弥时缓缓弯起嘴角,然后轻笑出声,“下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几人直接下了楼,灵堂里灯火通明,三口棺材仍整整齐齐排列在那,听说这是停灵期间的规矩,家属得点着香不能断,怕香断了亡者看不着光回不来,因此得有人守着。

许家人是轮流守的,有两个醒着的看着香火,另外三个是直接在角落里铺了草席将就着睡。一见弥时他们下来了,醒着的那两个竟是下意识地有点慌,“你们,你们怎么下来了……”

这话一出,连带着睡着的那三个也醒了,弥时低头看着许家披麻戴孝的五个儿媳妇,也不愿和他们绕弯子,直接问了句:“许国华和许国健呢?”

这话一出,先前领他们去休息的许国华的媳妇果然变了脸色,支支吾吾警告了句:“你们别多管闲事。”

果然比她们的男人更沉不住气。

弥时冷笑了一声,“不愿意说,就再多准备两口棺材吧。死了三个还不死心,干脆兄弟几个的后事一起办了。”

“三嫂……”

其中一名妇人明显是怕那两个真死外面了,加上几个新寡妇哭哭啼啼的,那老三媳妇也有些慌神,拿不定主意,好半天,终于一拍大腿,求弥时道:

“是他们兄弟几个财迷心窍了啊,我们怎么劝都不愿意听,就说今天晚上,我们拦了啊,我们怎么没拦,国华和国健是非要出这个门啊!”

“行了,到底怎么回事?”弥时是个性子冷清的,不愿意与她们东拉西扯。

“那是老爷子死之前交代的……”老三媳妇边抹眼泪边交代。

“他说他年轻那会儿,在老宅子里藏了宝贝。他们兄弟几个就商量着,办完了老爷子的后事,一起回趟老家,找回老爷子藏老宅子里的东西,那是自家的东西。”

“老宅子在哪?”

“在许家坳,就是原先在新安江畔港口镇的一个村子,南向八里路的一个坳谷。不过……现在都沉在水底下了。”说着,老三媳妇连同一众媳妇痛哭起来。

“老大和老二他们,他们不是出车祸死的,是在下水的时候淹死的!”

许家坳在一九五七年那会儿,因为当时浙江要修建新安江水电站,淳安和遂安两个县城,连同附近的九百多个村落,一千多个山峦,都一起沉入了水底。

当时还有近三十万的居民不得不迁徙出来,老许一家就是那会儿才迁到丽水的。

按说老许死之前交代在老宅子埋了宝贝没带走,许家兄弟几个想回去找回自家的东西,这也合情合理,但五个兄弟一起下水,一下子死了三个,那就有点蹊跷了。

弥时微微皱眉,不再耽搁,“走。”

5

根据许家人提供的线索,弥时他们去了一趟当年的狮城。

大致锁定了许家坳的旧址方位,毫不意外的,他们找到了许国华和许国健兄弟俩的船,船上还有他们脱下的衣服,以及备用的潜水设备。

看来他们是打算不止一次下水,把东西找着了为止。

弥时、谢芳臣、罗列和长孙无欲都打算下水,只把查一点留在了上面,以便他们上来时做接应。

这一点,查一点是巴不得,毕竟上次在广西潜地下河的事,至今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

入了水,越往下潜,水温就越低,视野也不太好,但好在定位精准,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沉寂水底多年的建筑群。

高高矗立的牌楼依然是最醒目的,大榕树的残骸就横在残垣断壁的横梁之上,顶上的石匾保存完好,上书“返璞归真”四字楷体。

水草和水生物在建筑表面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外壳,远远看,是黑压压的一片,挨近了,伸手触摸,甚至有柔软的触感。

众人无声地在水底的残垣断壁上方穿行,就在此时,落在后方的长孙无欲忽然拍了拍罗列的肩膀。

罗列回头时,长孙无欲已经用手势示意罗列朝着他左上方看去,是发现了许家两兄弟的踪影。

视野并不太好,因此并不大能看清许家两兄弟在干什么,只隐约看到两个黑影挣扎得厉害,其中一人似乎在和自己的面部拉扯着,另一人不知所措手忙脚乱想要逃离。

罗列也察觉到了那两人的异样,手中的探照光束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扫了过去,在光源晃过的一瞬间,罗列几乎愣了一愣……

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紧紧地贴合在许家兄弟的脸上,被贴上的那个迟迟没把这东西扯下来。

此刻罗列手中的光束一扫,那东西似乎是受到了光束的影响,忽然就撒开了许家兄弟的脸,迅速转向罗列所在的方向……

罗列尚未意识到那东西具备攻击性,只在那东西迫近的一刻,才本能地意识到那东西似乎是想直扑向他的面门。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列只觉得肩膀一紧,一股向后拉扯的力道袭来,是就在他边上的长孙无欲紧扣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后方一扯,然后一阵光束乱晃。

长孙无欲一手将罗列扯到后面,一手狠狠将手中的照明棒一挥,堪堪在那东西扑来的一瞬将其扫飞。

与此同时,水中的情形有一刻的微妙,罗列看向长孙无欲的眼神多了一分探究。

长孙无欲先是愣了愣,然后仅一秒的迟疑,便又如往常那般开始手忙脚乱地扑腾起来,似乎是后怕的劲儿上来了。

那柔软的东西被挑开,掀飞,前方的弥时和谢芳臣显然也注意到了异常,回头时,手中的光束也顺势扫来。

罗列摸清了这东西的趋光性,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但根本来不及提醒弥时那边,这玩意就顺着弥时那边扫来的光转变了方向,朝着她扑了过去……

弥时也注意到了这东西,尽管看起来是张柔软无比的皮子,但它活动的速度却异常快,弥时蓦然皱起眉,只见那东西猛地一扑……

却在它根本还没来得及触及到弥时的这一刻,中途一根尖锐细长的钢筋便忽然穿出,中途刺穿那软皮子,破水闷响一声,被钉在了残垣断壁上。

那软皮虽然被钉住了,仍然扑腾挣扎得厉害,弥时看向动手的谢芳臣,只见谢芳臣直接伸手探向那软皮子,然后示意弥时先上去。

弥时点了点头,也做出手势,让罗列和长孙无欲把许家兄弟也一起带上去。

6

许家兄弟被救上来了,许国健还好些,许国华的脸色不太好看,是差点在水下窒息了,此刻整个人瘫在船板上,还没恢复过来。

“这怎么回事?”

在上头接应的查一点正想问呢,“嗡”一声,是从底下上来的谢芳臣直接连着一根钢筋和那张软皮子一起带上来了。

往船板一侧一钉,那软皮子又被钉在了侧方,被钉上时,仍剧烈挣扎着。

“这是……”查一点没有下水,并不知道刚才在水下有多惊心动魄,差点得死人了。

“人皮。”谢芳臣直截了当地丢下这二字。

本来还想靠近研究研究的查一点僵了僵,识相地缩回了手。

太恶心了,查一点不太想碰,人皮不可怕,活着的人皮实在是太可怕了,这玩意咋还会动呢,他还以为是海蜇皮呢。

听到“人皮”二字,许家兄弟俩明显地颤了颤,这不仅是一张人皮,还是张上头有画的人皮,线条纵横交错,很显然是一张地图。

许家兄弟俩认出了这东西,许国健突然就崩溃了,发着抖,冲许国华道:

“哥,是咱爹,咱爹要杀我们……我早就说过,咱们这么做会遭天谴的,你们非不听,非要把咱爹的皮扒下来……”

“你闭嘴!”许国华似乎喘过了这一口气,急着想阻止许国健,但晚了,许国健什么都给说了。

此时的许国健估计是受刺激太大了,压根不管许国华的喝止,只哆哆嗦嗦不敢靠近那张还在动的人皮。

“咱爹是怪我们不孝,生了五个儿子,没一个孝顺的,一个个嫌老头是累赘,没人愿意养他,直到人死了,我们才装模作样地回家当孝子,给老爷子哭丧……”

“临了临了,我们居然还把咱爹从棺材里扒出来,把他背后的皮给扒下来!”

“你放屁!”许国华红着眼,“扒老头皮的是老大,是许国强!当时我制止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是老大给咱爹换寿衣的时候,发现咱爹背上有地图,是他说咱爹以前交代过,在老宅子里藏了宝贝的,也是他说要把地图扒下来,带着兄弟们一起发财的!”

谁知道……他们把这张画了地图的皮带下水,到头来居然被这东西夺了命。

“老大已经死了,你都推他头上有什么意思。”许国健苦笑了一声。

兄弟俩正在内讧,弥时听着,却是轻笑出声,“这倒让人好奇了,许老是藏了什么宝贝,让你们几个不孝子干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小时,你不会还要下去吧?”查一点此刻听他们这么一说,也猜得出刚才水底下有多危险了,他都替他们感到害怕。

“来都来了,我下去看看。”弥时决定再下水,留他们在岸上看住许家俩兄弟。

“我陪你。”

弥时看了眼说这话的谢芳臣,然后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好。”

眼见着他俩都下去了,长孙无欲也想下,正要动身呢,却忽然被罗列给按住了,长孙无欲回头,就对上了罗列凝肃异常的眼神。

“长孙无欲,真的是长孙家的老爷子让我们来吊唁许老的吗?”

不仅全名全姓地称呼长孙无欲,罗列的态度更是罕见地强硬,长孙无欲有些支支吾吾,装傻充愣,“你说什么呢,这还能有假?哎哎哎,罗列你是想把我肩膀捏碎啊,轻点轻点。”

“你以为你的反常时姐看不出来?只怕在阆中时,时姐就该起疑心了。”罗列松了手,但态度仍是严肃,“是真是假,只需要亲自问一问老爷子就知道了。”

毕竟……若是真如长孙无欲所说,许老于长孙越是这么重要的人,那必然是故交了,但他们一次也未曾听长孙越提起过这么个人。

再者,弥时虽与长孙家渊源颇深,但弥时和长孙越之间的关系并不算亲厚,如此私人的事,以长孙越的行事作风,未必会交托予弥时。

更让罗列起疑心的是,长孙无欲打在缅甸接近他们开始,就一直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充其量就是一富二代,哪次不是在拖后腿?

但刚才在水下,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反应,避开那张人皮子的攻击,事实上,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眼见着罗列要掏手机给长孙越打电话,长孙无欲急了,按住了罗列的手,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

罗列本就没打算真的拨出这一通电话,此刻长孙无欲的这一个动作,越发证实了他的猜测,罗列看着长孙无欲的眼神,带着几分警惕和警告意味。

“我不知道你有意将时姐和我们带到这里图什么,也不知道你接近我们的动机是什么。但你好自为之,时姐不是你能糊弄的。”

“哎哎哎,都是兄弟,别这样。”查一点看气氛僵着呢,和稀泥,“要不小罗,你把长孙老弟打一顿得了。”

“查老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这不是打圆场吗?”

“我特么又不叫圆场……”

7

那一头,弥时和谢芳臣再次下了水。这一次没有人皮子的攻击,找到许家老宅就顺利了许多。

许家老宅是以木穿斗结构为主,出人意料的,竟是保存得不错,门楣尚在,房梁的残骸也隐约可以看出当初的雕花精细,天井、灶台、残缺的院墙,这些也都还在。

弥时最后于掩藏在坍塌屋顶中的楼梯底下,找到了一个层层包裹密封的铁皮盒,和人皮子上标注的东西很像,二人交换了个手势,示意可以上去了。

二人上来的时候,船上的罗列、长孙无欲和查一点三人的反应都很古怪,但弥时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准备拆那密封的铁皮盒。

许家兄弟见弥时还真从底下带东西上来了,二人皆是一动,目光紧张而又急切地紧盯着弥时的一举一动。

盒子一拆,弥时的第一反应,竟是微微皱起了眉,在场众人的反应也是古怪,面色各异,一时间竟是谁也没说话。

“里面……到底是什么?”许国健看他们一个个的反应都不对,忍不住催问了一句。

半晌,弥时终于渐渐有了反应,将那盒子往他们面前一丢,盒子里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一个巴掌大小漆黑坚硬的东西,形态状似龟壳,还有几张旧照片。

“没了?就这些?”许国健怔了一怔,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他们老爹所说的宝贝。

“不可能!”许国华怒红了眼,挣扎着还想要下水,“肯定是你们搞错了!要么,要么就是你们把宝贝藏起来了!我爹不可能就藏了这些,这他妈算什么宝贝?!”

这算什么宝贝……竟让他们为了它把亲爹的皮都给扒下来了,死了三个啊,他们五个人下去,死了三个啊!

谁冒死下去,不是为了发财的?就这破东西,哪一样值钱!

此时此刻,那被钉在船板一侧的人皮子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已经冲至船沿的许国华听到了那“扑哧扑哧”的声音,大概是心有余悸,竟是一僵,一阵阵后怕地用眼睛死死盯着那人皮子,生怕那张人皮子会再一次朝着他的脸面扑过来。

“哥,你看,你快来看……”

就在此时,许国华听到了许国健颤抖的声音,他双手发着抖,捧起了散落在地上的那几张老照片,声音近乎哽咽,“全家福,是咱们的全家福……”

那会儿的全家福甚至还没有老四老五,就连老三许国华都还只是一个被抱在父亲怀里的小屁孩,这是宝贝,是父亲的宝贝……

“还有那只兔子……”许国健想到了在水底下最初看到人皮子时的情形,那人皮子就像是用白毛巾折成的兔子。

“咱们小时候,咱爹就是这么折的兔子哄我们开心,哥,咱爹不是没给过咱们机会啊……”

但凡他们有人良心未泯,但凡他们不是这么不孝,老父亲就不必这样,到死还怨气不消,养儿防老,最终养出的只是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爹,我错了,我们错了……”许国健跪在地上,不住地朝着那张人皮子磕头,“您安心去吧,这张皮子我们也给您烧了,您原谅我们,原谅我们吧……”

仍僵立在那的许国华许久没有动作,终于,他“扑通”一声跌跪在地,脸色苍白,久久说不出话来。

8

兄弟二人浑浑噩噩地回到许家,许家后面的事,弥时并不感兴趣,只是那盒中,除了一张许家人的全家福外,剩余的两样东西,似乎和许家人的关系并不大。

其一,是那通体漆黑的龟背;其二,是一张老照片,可以断定是和许家那张的同一时期,换句话说,这是六十多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人,和许家无关,但可以看出,拍摄背景是在许家坳附近。

这里头的东西,不仅弥时看到了,当时在场的人也都看到了,只是照片里的内容,大家并未来得及细看。

弥时当时还特意看了眼谢芳臣,谢芳臣的神色如常,似乎对这里面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回到住处,关上了房门,弥时便将这两样东西摆在桌上,目光紧紧锁定这两样东西,许久地没有下一个动作……

直到此刻,她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这两样东西会在许老爹这,他又为什么会把这两样东西藏起来。

且不说这龟背,乃是弥家所有物。

就说这张老照片,照片里有三人,两男一女,年龄都在二十到三十,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合照,可以看出,是让人抓拍下的活动轨迹。

因为照片里的女人被拍下时,正蹲在地上系鞋带,另外两人出镜在角落的位置,正在面对面交谈。

女人的模样弥时很眼熟,技术手段允许之后,弥家每一代继承人的资料包括个人照片皆会归档,照片里的女人是弥家人,辈分大概是弥时祖父祖母那一辈的。

如此判断,落入许老手中的这枚龟背,很有可能就是属于她的。

出境在角落位置正在交谈的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青涩,弥时或许觉得面生,但从其眉心正上方的肉痣、以及参考其年龄段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长孙越。

不,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年轻时的长孙越。

至于另一人……弥时再熟悉不过了,谢芳臣。

无论是照片里的谢芳臣,还是现如今的谢芳臣,他的模样几乎一点也没变……和弥漫说的一样。

这是为什么……这张照片至少能证明,谢芳臣和长孙越是相识的,至少在六十年前他们就见过面了。

但至今,长孙越只字未提有关谢芳臣的事,老爷子明知道弥时花了数年的时间想要探究谢芳臣的事,但他却根本提也未曾提过谢芳臣的存在。

脑中有太多事情没有想通了,弥时忽然觉得头疼不已,究竟是哪里……没有想通。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如一颗巨石砸落了深渊,弥时猛然惊醒,思绪从那无止尽的深渊中抽离出来,起身,开门。

9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是长孙无欲。

弥时似乎是有些疲惫了,压根不愿意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点破了长孙无欲的用意,“你引我过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吧。说吧,你是什么时候查到许老爹头上的,你还知道些什么。”

长孙无欲准备的一通开场白,忽然让弥时的“直截了当”给打乱了,愣了一愣,然后迅速背过身把门关上了,屁颠屁颠跟在弥时后面进了屋。

“看到这些,你应该已经能猜到了吧,六十多年前,长孙越就和弥家那一代传人来过这里了。”长孙无欲看了眼弥时摊在桌上的那张老照片。

“许老爹是当时的向导,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我想弥时你应该很清楚,弥家人在外面走南闯北,无非是为了释放弥家被困的亡灵,这个龟背只是释放亡灵之后的产物。”

“你知道这照片里还有谢芳臣吗?”

长孙无欲摸了摸下巴,有些迟疑,“现在知道了……”

弥时又深深看了眼长孙无欲,“你继续。”

长孙无欲点了点头,“当年许老爹无意中听到了长孙越和别人的谈话,说是……无数这样的龟背洒落江河湖海,而弥家人,就是负责搜集这些龟背的人。”

“一旦龟背尽数落入他们手中,到那时真的龟背,千千万万的龟背碎片拼凑而成的巨大龟背,上头有着他们要的谜底。”

“到时候,巨龟现身,那只巨龟会将他们带回当年三姓祖先挖开秘藏的地方。”

“额,不过这是许老爹的说法。”长孙无欲摸了摸鼻子,语气也有些不确定,“据说,那秘藏……是权力,是长生。”

这就不难想象,许老爹为什么会偷藏那枚龟背了。毕竟,这样的秘密,对寻常人而言,是天大的秘密,也是天大的诱惑。

“许老爹偷了龟背后,东躲西藏,长孙越一直在找他。我爷爷是当年长孙家派出,负责找到许老爹,将其灭口之人。”

长孙无欲说的他爷爷,并非长孙越,而是长孙家的旁支。也是长孙越对这系旁支足够地信任,才会从中将长孙无欲过继到本宗,认定为继承人。

许老爹能活到现在,要么是当年长孙无欲的爷爷对长孙家撒了谎,谎称已完成任务。要么,就是长孙无欲现在,正在对弥时撒谎。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其实这也是弥时打长孙无欲出现在缅甸时,就想问的,他接近弥时,必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弥时,你还不明白吗?长孙家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不过是用你们弥家人的死去成全线索。”长孙无欲一扫往日的吊儿郎当,罕见地严肃。

“甚至,谢芳臣早就和长孙家相识了,他们织下了这个大网。所以谢芳臣到底是什么人,他什么立场,你有没有想过?”

编者注:本文为《大河秘藏》系列第七章,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