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秘藏:腹中物

(本插画为每天读点故事App官方特邀创作插画师:喜人)

大河孕育文明,同时也滋生罪恶,他们逃亡在路上,总是往最险恶之处去,行路上亡魂游荡,所到处人心诡谲。

这是一场从千年前就布下的局,三大世家一流高手集结于此,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成为破局者,至死方休。

1

妆容精致的女人拎着包,翻着文件,耳朵里还夹着电话,脚踩着高跟鞋,匆匆忙忙从位处中低档小区的群租房里出来,又随手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

“好好好,我记下了,资料一会儿就送到,好的吕总,再见。”女人挂了电话,这才有空冲前头的出租车司机道:“鼓楼王府井广场,谢谢。”

出租车发动了,才刚想松一口气,女人手里握着的手机响了,提示是有邮件进来,标题就三个字——邀请函。

女人没当一回事,随手点开了邮件查看,邮件内容很简单,是邀请她参加发邮者十八岁生日会,视线不经意间扫到落款者的名字,女人握手机的手一抖,变了脸色。

那是,那是个……已经死了六年的人。

一个死了六年的人,怎么会邀请她参加什么生日会?一定,一定是恶作剧。

女人急急忙忙又去检查发出邮件的地址,是一串乱码。

这越发坚定了她这是一个恶作剧的想法,立马翻手机打开了一个群组,发出了个群组语音,得意洋洋道:

“别装了,是不是你们谁发的,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可没被你们吓到。”

说着,女人顺手把那封邮件截图,发到了群组里,然后又返回信箱,直接把那封恶作剧邮件拖进了垃圾箱。

做完了这些,女人放下心来,没再将那件小插曲当一回事,开始专心翻阅起文件来,准备一会儿的会议资料。

就在此时,一股发酸发胀的滋味从腹部传出,女人皱了皱眉,视线依然落在文件上,只是嘴里嘀咕了句:“难道是早餐吃太多了?”

虽然极力想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文件上,但腹部胀痛的感觉越来越浓烈了。

女人忍不住冒冷汗,耳畔仿佛传来了小女孩带着嬉笑的耳语:“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嘻嘻,原来你的肚子里种的是大西瓜啊……”

是,耳鸣幻听了吗?女人觉得疼痛难忍,注意力难以集中,不得不将挡在自己眼前的文件挪开一看……

这一看,不得了,女人立马变了脸色,开始慌乱无措起来,嘴里只能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朝前排的司机喊着:“师傅,师傅……救我,救我……”

正开着车的司机不明所以,趁着等红灯的空当回头看了眼,刚想开口询问,司机也傻了眼……

只见正在后排的女乘客不知为何,正满头冷汗满脸苍白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而她裙子之下腹部的位置,正高高地隆起,几乎要将裙子撑破了。

可刚刚她上车时,司机分明记得不是个孕妇啊。

“救,救我……”

女乘客张大了嘴巴,肚子好像还在继续涨大,紧接着,她大张着的嘴,忽然有什么绿油油的东西冒了出来,是芽,是绿芽……

“救,救命啊……”

这一次,喊救命的是完全被此情此景吓到了的出租车司机,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想要赶紧从车里下来,可越紧张,越是解不动安全带扣子。

忽然,砰!

猩红色的液体在车里炸了开来,那拼命喊救命的女乘客也没了声。

死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躺在那儿,嘴巴依然张着,里头是迅速生长的芽儿,肚子的位置,早就破了,血肉模糊,像一个炸开了的西瓜……

2

浙江老许那件事完事之后,弥时打算回一趟长孙家。

破天荒的,这也是她头一回主动回长孙家,一行人都知道她是冲着什么回去的,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令人意外的是,弥时这一趟回长孙家,并没有见到长孙越的面,管家跟她说是老爷子病了,正在疗养院养病呢,还将一叠资料交给弥时,嘱咐道:

“老爷子知道您会回来,说是有件事得拜托弥小姐帮着处理一下。等这件事处理完了,估摸着老爷子也缓过来了,可以再安排和弥小姐碰面的事。”

“老爷子倒是会未卜先知。”

弥时轻笑了声,话中含着几分揶揄,但还是接过了资料,里头包括前几天女白领在出租车上忽然肚皮爆破而亡的新闻,以及一处老宅子的地址,老爷子的意思是,要他们接下来几天办事,就在老宅子里办。

老宅子是位于闽江之滨仓前山上的一栋老洋楼,有些年份了,据说还是上个世纪八国联军入侵,抢滩登陆桥头堡后建的,解放后,又几经转手,才成了富人的私宅。

从前虽然算是豪宅,但毕竟荒废久了,到处都是灰,设施也老旧,木地板走两步就能踩出一个坑来,是让白蚁给蛀空了,一脚踩下去,还不知道会滚到哪去。

查一点摆了摆手,扫了扫灰,被呛得直咳嗽,“咳咳,小时,这破地方也能住人?要不咱们在附近的旅馆找个地儿住得了。”

长孙无欲也被呛得不行,“对啊对啊,咱们找附近的旅馆住吧,刷我的卡!”

倒是谢芳臣和罗列没说话,他们也知道,要是能不住这地方,弥时怕是压根也不会想踏入一步。

果不其然,弥时并没有答应查一点和长孙无欲的建议,只是矮子里挑高个,随手替自己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屋子,“天不早了,将就着住两晚吧,有什么事,两晚过后再说。”

两晚,说两晚就是两晚,弥时都这么说了,大伙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各自在老宅子里找了个屋打算对付这一夜,第二天再请几个人好好把家里打扫一下。

由于条件不便,弥时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勉强过得去的角落,和衣躺下睡了。

几乎在意料之内的,不多时,弥时便感觉耳畔隐隐约约传来了少女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俯身将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边说悄悄话那般,“姐姐,你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可是他们都不愿意来……”

3

早上醒来时,弥时睡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坏,昨晚的噩梦不算缠人,也没有试图将她魇住,这种程度的噩梦,于她过往的经历相比,反倒像是小打小闹。

倒是查一点他们,看起来休息得并不好,估摸着是被夜晚满地乱跑的蟑螂老鼠给吓得不轻,此刻一个个顶着个黑眼圈坐在那儿,半条命都快去了。

见弥时起来了,又见她径直往外走,好像要出门,长孙无欲立马起身,屁颠屁颠追了上来,“弥时,你要去哪?”

罗列也立马有了动作,上前,“时姐,需要我们做什么?”

弥时见状,才想起这一屋子的人还等着她安排任务,“我出去一趟,你们不是想找人把这里打扫一下吗?

也好,打扫完,也稍微布置一下,叫点吃的,再买个蛋糕、蜡烛,我出趟门,请几个客人,今晚客人要和我们一起住在这。”

“蛋糕?”查一点没明白弥时的用意,一时会错了意,“小时要过生日了?哎怎么不早说,你看我这个做老大哥的,也没准备点啥礼物。”

长孙无欲也一脸纳闷,“真是弥时生日啊?”

倒是罗列跟了弥时的时日久了,知道弥时的用意,点了点头,“时姐放心吧,你回来前我们会办妥。”

弥时点了点头,随即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特意嘱咐了罗列一句:“我不在时,谢芳臣那边……你多注意着点。”

说这话时,弥时下意识地又朝着谢芳臣那多看了眼,目光扫去,不期然又对上了谢芳臣的目光。

只见他只是沉默不语地站在那,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因而眸光淡漠又坦然地也正朝她扫来。

弥时怔了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略显慌忙地收回了视线,然后出了门。

出了门,弥时径直去了趟CBD办公区,找到光叶大厦,直登二十三楼,目的地明确,前台小姐只能边追着她边拦着,“小姐,小姐,那是我们小曲总办公室,没有预约您不能进去……”

弥时只作什么都没听到那般,前台小姐也只是象征性地拦着,四周倒是有正佯装办公的员工,注意力也都悄然朝弥时这来了。

毕竟一般像弥时这样算得上漂亮的女人找上门来,通常伴随着高层的桃色新闻,是有热闹可以看的。

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里头正坐着三男一女,似乎也正为了什么事而聚在此处,此刻他们的谈话被弥时的突然造访打断,竟个个如惊弓之鸟,话音戛然而止,抬起头来神色慌张地看向来人。

他们之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弥时却只是目光不紧不慢地从四人的面上扫过,然后掏出手中的资料扫了眼,微微抬起唇轻笑道:“都在这也好,省得我一个个去找了。”

众人听她这么一说,也都变了脸色,正中西装革履打扮得人模人样的青年神色警惕而又戒备,“你是谁?”

弥时也懒得和他们兜圈子,将手中的资料往他们面前的会议桌上一丢,其中那张关于女白领肚皮爆破死于出租车上的新闻便一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弥时似乎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只是丢下话道:“不想死的,跟我走吧。”

众人本还有所迟疑,此刻见了弥时丢出的资料,个个慌了神,毕竟都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心理素质绷不住。

那看起来最为胆小的女孩几乎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是不是跟你去了,我们就能保命了?”

这倒是个好问题……

弥时顿了顿,若有所思,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透心凉,“不一定。但想必你们也都收到邀请函了,不愿意应约参加生日宴,就必死无疑,车里横死的那位,就是前车之鉴。”

“那……”

他们还想再问,弥时却没有那个耐性,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熬过了这一晚,十二点一过,蜡烛一吹,我便放你们走,这事,就算翻篇了。”

至于能否活着走出去,就看他们的命了。

4

弥时回到老洋房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还带回了四个年轻人,三男一女,估摸着就是弥时所说的客人了。

他们一个比一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精神紧绷,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把他们吓得惊惶失色。

家里倒还真让查一点他们找人给收拾了一通,虽然破的地方还是破,至少有地方能落脚了。

气球彩带也像模像样地装饰了一通,食物也陆陆续续送到了,查一点和长孙无欲两人还在状况外,乐乐呵呵地要给弥时庆祝生日呢。

“先吃饭吧。”

弥时招呼了一声,那四个年轻人丝毫不敢反抗,但全程味同嚼蜡,各个苍白着个脸,就跟来奔丧似的。

查一点还忍不住打趣了句:“我说小时,你请来的这几个小朋友,看起来气色不太好啊,是怕生不成?”

“对啊,别怕。”长孙无欲也没头没脑地安慰起这四个小年轻来,“你别看我们查老哥长得贼眉鼠眼,人挺热情的。

还有那两个,脸是冷了点,又不会吃人。哥哥我风趣幽默,是最好相处的。”

长孙无欲说的那两个冷脸的,正是谢芳臣和罗列。

那四个年轻人依然惨白着脸,只是魂不守舍地点头,久了,查一点和长孙无欲也觉得无趣了,懒得搭理他们。

眼见着天黑下来,四位客人好像更加坐立难安了,弥时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才随口问了句:“现在该干什么?”

“该,该玩游戏了……”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孩却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这话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它想报复我们,是不是……想像当年我们对它那样,对我们……”

果不其然,女孩这话音刚落,那被弥时请回来的四位客人忽然变了脸色,他们如坐针毡,唰地一下推开椅子站起来,“肚子,我们的肚子……”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才刚用完晚餐,这四个被弥时请回来的客人便像被安了个能吹气的气球在肚子里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涨大,鼓起……

吓得和他们吃同一桌食物的查一点他们都抖了抖,立马丢了手里的筷子。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嘻嘻,原来你的肚子里种的是大西瓜……”

那嬉笑的声音又来了,四人之中的小胖子忽然慌了神,不住地东张西望,问自己的同伴,“你们,你们有没有听到,那声音……”

同伴们虽神色痛苦,面色惊恐,却依然表示自己并没有听到那声音,小胖子急了,陡然大怒,说什么也不愿在这里头待着。

“别玩了!你们别玩了!我知道是你们在恶作剧,都多大年纪了,能不能别这么恶作剧了?!要玩你们自己玩,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说着,那小胖子也不由分说地往外跑去,冲出了门。

可他才刚跑出去没多久,外头就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浓郁的血腥味从那被甩上的门缝底下渗透进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查一点和长孙无欲都呆住了,正要起身外出查探情况,却是谢芳臣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里的餐具,起身,淡淡丢下话道:“不必出去了,人死了。”

这……这他们也知道……这么浓的血腥味,窗户玻璃上都沾了猩红色,就跟什么东西炸开了似的,但被谢芳臣冷不丁这么一说,查一点和长孙无欲还是冷静了下来。

这下他们算是进入状况了,就说弥时不是会有闲情逸致给自己过生日的那种人……

5

“时姐,剩下这三个怎么办?”

罗列看了眼屋里三个涨大了肚子,却因为外头那小胖子的前车之鉴再也不敢摸黑踏出这个老洋房的客人,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这些人的死活,他们是管还是不管。

三人亦是绝望而又心存着几分侥幸地将求救的目光转向弥时。

弥时恍若未觉,只微微皱眉,却并没有要插手的意思,“不是说要玩游戏吗,你们玩吧,还有半个小时,熬过了十二点,就能吹蜡烛了。”

听弥时这么说,三个年轻人的脸色是霎时间灰白,一个比一个难看。

“曲洋,那就,那就……”

女孩本还想提议所谓的规则,却被那叫曲洋的年轻人给打断了,他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领带,作势要将自己的眼睛蒙上,然后随手从桌上摸了把餐刀,“我当鬼,你们,你们跑!”

“凭什么!我和萧婷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一直没怎么吭声的小个子青年听到曲洋这么说,不乐意了,曲洋这么做,那必然是因为先死的不会是拿刀的那个人。

“你妈在医院里还等钱续命,你和我抢?想看你妈断药?”

曲洋似乎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直接出言威胁,果不其然,那想和他争执的小个子似乎有所顾忌,只能愤愤地咽下了这口气。

至于那叫萧婷的女孩,却只是始终惨白着脸,连争也不敢争。

场面变得诡异起来……弥时就这么和谢芳臣、罗列他们坐在位置较偏的餐桌边上,看着正在大厅里的三个年轻人托着个沉甸甸的大肚子,笨拙地玩起了“游戏”。

那叫曲洋的青年则手拿着餐刀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另外两人能做的,除了躲,还是躲。

“这……不会要真把人砍死吧?”长孙无欲看着觉得心里发毛,“那叫曲洋的,这么拼命,面貌狰狞的,好像真想把同伴砍死……”

“我咋觉得这不是在找他们的麻烦,是在找咱们的麻烦呢?”查一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想到刚才跑到外面那个小胖子是怎么死的,他就觉得毛骨悚然,一会儿不会还要炸一屋子血吧?

他们在边上看着,不比里头那几位舒服多少。

“时姐,咱们真的不阻止吗?”罗列一时摸不准弥时的意思。

“阻止?”弥时闻言,倒是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阻止得了吗?你以为……老爷子是真病了?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了……”

弥时的话音刚落,大厅里忽然传出一声惨叫,伴随着一声惊呼。

然后是那叫曲洋的拉下了自己蒙眼的领带,手里挥舞着已经沾血的餐刀,兴奋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嘿,嘿嘿……我抓到了,抓到他了!”

“时姐,这曲洋看着不对劲……”

弥时也是微微皱眉,她也看出来了。

此刻再看那大厅里,发出惊叫的萧婷早被吓白了脸,抱着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沉的肚子跌坐在地上,下身湿漉,竟然是吓得尿失禁了。

再看此刻仰面躺在那的小个子,肚子鼓得大大的,刚才曲洋那一刀是直接横着在小个子的肚子开了一个口子。

对方躺在那,眼珠子已经不动了,是死死盯着天花板的,嘴巴也大张着,保持着死之前一刻惨叫的口型,隐隐约约,似有什么绿油油的东西,慢慢地从他的嘴里爬了出来……

芽儿,是嫩芽,正在飞速生长的嫩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撑破他的躯体,从肚子被开的口子里爆出来。

“小时……”

身后传来查一点惊恐的声音,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已经倒在那的小个子,他被撑得开裂的肚皮,忽然开始剧烈地鼓动着,然后……砰,炸了开来,血肉横飞。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嘻嘻,原来你的肚子里,种的是大西瓜啊……”

这一次,就连萧婷也听到了这声音,她惊恐地朝着弥时的方向看来,“我听到了,我也听到了……”

好在,就在此时,咚,咚,咚……

是老洋房里还能运作的老钟表发出了声音,指针堪堪扫过十二点……

萧婷像是如蒙大赦,先是愣了愣,然后喜极而泣,“十二点了,十二点了……”

弥时虽然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还是缓缓地松了口气,“罗列,给蛋糕插上蜡烛,准备吹蜡烛。”

6

截止到目前,包括先前那在出租车上横死的女白领,同样的死法,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了,剩下个曲洋和萧婷,也算他们命大。

罗列去准备蛋糕和蜡烛了,弥时让长孙无欲和查一点去把曲洋和萧婷两人给搀过来。

可还没等长孙无欲和查一点靠近那俩呢,手里还拿着餐刀的曲洋便突然朝着弥时这边看了过来,他的眼眶是通红的,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神态却是癫狂。

“游戏还没完,还没完呢……我曲家有钱有人,我怕谁?我谁都不怕?你们敢耍我,你们死定了,通通死定了……”

说着,那叫曲洋的青年便不由分说地手握着沾血的餐刀朝着弥时扑去,这事突然得就连长孙无欲和查一点都猝不及防。

弥时却只是站在那,一动也不动,半点要躲的意思也没有,甚至于……在曲洋靠近的一瞬,弥时的眼底,还流露出了几许轻蔑。

眼见着曲洋手中的刀锋就要触及弥时分毫,一只手,却是当空扣住了曲洋的手,曲洋抬头,便对上了那双幽深冷冽的眸子。

谢芳臣的表情冷淡,在动手的这一刻,眼底几乎都没有丝毫波澜,只这么伸手将对方的手一扣,竟就将对方制在了那,不能再动弹分毫。

看得出来,曲洋想挣脱,但整张脸青筋暴起涨得通红,竟也无法挣脱分毫,而谢芳臣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直到弥时轻轻道了一声:“我取个东西。”

直到此刻,谢芳臣才有了下一个动作,顺势将曲洋的手往背后一折,便令曲洋调了个身,背对着弥时,被谢芳臣制压跪地,不得动弹。

弥时则轻轻地伸出了手,在曲洋的后背微微动了动手指,然后……便有一抹黑色的坚硬物,从他的皮肤底下慢慢地往上钻,最终尽数浮出表面,弥时的指尖略微用力,便将那东西剐了出来。

而被弥时从后背剐出这东西的曲洋,像是终于疼晕了过去,谢芳臣松手时,曲洋整个人已经往前一扑,不省人事了。

此情此景,查一点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倒好些,萧婷却是第一次见,看弥时的眼神不亚于看鬼。

弥时却懒得解释,见罗列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这才催促了句:“吹蜡烛吧,吹完,这事就翻篇了。”

7

萧婷不敢迟疑,哆哆嗦嗦地按照弥时的指示做了,蜡烛一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让人觉得这个冷飕飕的老洋房里,似乎气温正在渐渐地回暖,恢复正常。

可当萧婷再看自己的肚子时,那被吹气涨大了一样的肚皮,仍鼓在那,丝毫没有要消下去的意思。

“真的……没事了吗?”对此,萧婷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丫头,这到底咋回事啊?”查一点见好像真没事了,这才壮着胆子屁颠屁颠凑了上去,试图扶起萧婷,“你们得罪了谁啊?”

“是……长孙薇薇。”直到此刻,萧婷才敢提起这个名字,但提起时,整个人仍在发抖。

查一点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长孙无欲,“哟呵,还是你本家啊。”

长孙无欲无奈地摊了摊手,一脸的茫然,“别说了,我们那么多旁系分支的,我人都认不全,这事我真不清楚。”

“当年,我们高三……学校是初高中部在一起的。长孙薇薇是初一的,在我们那,很有名。”

萧婷这话说得不假,但长孙薇薇的名气,却不是什么好名气,那会儿长孙薇薇跟同龄的孩子相比,矮小了一大截,看起来就像个六七岁的孩子。

听说,她天生发育不良,以后也就这么高了,就跟那些患了侏儒的病人一样。

但这并不是她真正出名的原因,大家都知道长孙薇薇,是因为……

长孙薇薇有一个大肚子,特别大的肚子,设想,一个长得那么小的人,却顶着个这么大的肚子,谁能不知道这个怪胎的存在?

“怪胎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这也很正常……不过,偶尔也会有人找她搭话,搭话的人,十有八九也是想看她热闹。

有人问她,她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长孙薇薇也天真烂漫,她总说,是她小时候吃着西瓜,误把西瓜籽儿吞进了肚子里,西瓜籽在肚子里发芽了,长出西瓜了。”

说到这,萧婷并不觉得好笑。

那会儿长孙薇薇会这么说,也一定是因为她的家里人是这么骗她的,用善意和充满童真的谎言安慰她的。

可是长孙薇薇会信这种低级的谎言,旁人不信,大家依然将她当作怪胎。

“当时,曲洋过生日,攒了个局,你们也知道,一群十七八岁的小孩就是无聊透顶了想找乐子,于是……他们让我,去邀请初一那个怪胎,长孙薇薇。”

曲洋是富二代,和曲洋一起玩的,要么同样也是富二代,要么,就是富二代的跟班,萧婷也知道这样对长孙薇薇不公平的,但她不敢……

那个年龄段的孩子真是奇怪,就是怕自己不合群,怕自己被孤立,她不敢不按照他们说的做。

但在邀请长孙薇薇时,她尝试过委婉地告诉她,那些人只是拿她取乐,让她不要应约的。

“或许长孙薇薇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了,她真的……傻得过分,她还以为咱们这些人是真的要和她做朋友,才邀请她参加曲洋的生日宴的。

她还很开心,说是……等她十八岁生日时,也要邀请我们……”

想到这,萧婷的脸色一白,这才想起,这果然是长孙薇薇说过的话……算起来,如果六年前长孙薇薇不死,现在,也该十八岁了。

“后来……我把长孙薇薇骗到曲洋的生日宴后,大家还装模作样地安慰长孙薇薇,我们提议要玩当年流行的切水果游戏。

每人都在衣服下面塞上一个大气球,这样,我们从外表看起来就和长孙薇薇一样了。”萧婷苦笑了一声,“为此,长孙薇薇还很感动。”

他们那么做,哪里是真的要安慰长孙薇薇,大家都拿她当个笑话的。

当时是曲洋抽中签当“鬼”,当鬼的人要蒙住眼睛,手里拿着木制的玩具刀,要扎破旁人肚子里绑着的气球才算胜利。

而其余人,自然是要躲避到最后才算赢。他们边玩,还边编造了个打油诗来取笑长孙薇薇。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嘻嘻,原来你的肚子里种的是大西瓜……

“长孙薇薇浑然不自知,跟着一起念打油诗,我们其实本来也只是闹着玩的,谁知道……”

萧婷的脸色煞白,“谁知道,曲洋和我们都喝了点酒,喝醉了,没有人注意到,当时曲洋手里拿的不是玩具刀,拿的是真刀……

他扎破的也不是我们绑在肚子上的气球,是长孙薇薇的肚子,真真实实的肚子……”

长孙薇薇是当场死在那的,她的肚子被剖开了一个口子,里头一股脑流出了好多东西,还有很多头发,和牙齿……

所有人都吓坏了,真的都吓坏了。

“当时的派对别墅的监控看得很清楚,曲洋被抓了。

不过……不过曲洋家里有钱,有关系,最后打点了一切,拿到了曲洋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明,让曲洋逃过了一劫。

他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没两年,这事的风声过去了,家里再找借口说病好了就给接出来了。

反正他家里有钱有家族企业,什么都不愁,继续做他的小曲总,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笑的是,生病的人总是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没病,没病的人,却急着证明自己有病,以此为自己逃脱惩罚。

“这下怕是过不去咯。”长孙无欲耸了耸肩,摇了摇头,又用脚尖踢了踢那个趴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曲洋。

这小子是被吓破了胆,这会儿是真的精神失常了,还带着严重的暴力倾向,恐怕得在精神病院治疗一辈子了,生不如死。

否则长孙薇薇能那么容易放过他?

弥时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多管,收好了那枚从曲洋后背取出的龟背碎片,边丢下话道:“我出去一趟,这里善后的事你们处理吧。”

大伙儿也都知道她是要去找老爷子的麻烦了,自然也不敢拦她。

8

该办的事也都办好了,长孙越自然也再没理由躲着弥时不见她,一大早,弥时就去了疗养院,见到了看起来并没有太大毛病的长孙越。

长孙越见到了弥时,丝毫不意外,只随口问了句:“事情都处理了?”

“嗯。”弥时点了点头,知道长孙越说的是长孙薇薇那件事。

长孙薇薇虽然是长孙家不起眼的旁枝,但毕竟姓长孙。

当年曲洋家里能一手遮天,长孙家真要处理他,哪能处理不了,不过是长孙家不愿意为了这么个不起眼的旁枝大动干戈罢了。

如今若不是闹出人命了,且眼看着是要闹到鸡犬不宁的地步,恐怕长孙越也不会特意让弥时去处理。

“说吧,你来看我,想问什么。”长孙越也爽快,知道以弥时这种冷清的性子,自然不是来探望他身体好不好的。

弥时也不愿意和他虚与委蛇,在长孙越面前坐下,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直言问道:“水里的东西是什么,三姓祖先放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长孙家当真一无所知?”

直截了当,一点弯弯绕绕也没有。

好一个长孙家当真一无所知?

弥时是料定了,以长孙家盘根错节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到现在还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顿了顿,弥时复又抬起头,目光静静地直视着长孙越,眸光清透,又不容得丝毫含糊,“若是不能开诚布公,很难不让我怀疑,长孙家是否真的不在乎我们姓弥的死活,只是想找到那东西……”

长孙越默了默,然后缓缓收回和弥时对上的视线,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弥时这个问题,只是反问了个问题:

“小时,神送给人们一个盒子,但盒子里的东西有好有坏。好的很好,坏的很坏,你说……人们会去打开它吗?”

这个命题……就像西方神话里的,潘多拉魔盒吗?

长孙越也知道弥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不由得轻笑出声:“当年我们三姓祖先的选择……是打开它。

于是,他们在弥家的率领下打开了那个盒子,可惜,他们的运气不好,开出了厄运,而动手打开盒子的人,就是弥家。”

弥时的神情微怔,然后低头饮茶,却没有作更多的表态。

“小时,一切皆因弥家而起。”长孙越缓缓地叹了口气,“但三姓发展至今,早已分不开你我,这件事,既是弥家的事,也是长孙和罗家的事。

要知道……弥家人是首先遭受厄运的那一方,可同样忍受厄运折磨的,却不止弥家。”

“是,弥家人的确代代横死,人丁单薄,死后灵魂受拘不得解脱。一度到了你祖父祖母那辈,甚至连男丁都不出了。

因而到了你母亲和你这,甚至需要从长孙家寻找男丁入赘,才能继续你们弥家的血脉,否则,那些被拘的弥家亡魂,将由谁去解脱他们?

再看长孙家和罗家,长孙薇薇的事你也看到了,两家中像她这样悄无声息出生和死去的人,不知多少,他们一出生,就要先赌个运气,能不能活下去,又要看运气。”

“小时,想要活下去,就要把弥家人打开的盒子合上,想要合上,就得先找到它。”长孙越反问了弥时一句,“现在你说,我是不在乎你们弥家人的死活,只想利用你们,找到所谓的线索吗?”

弥时许久未再言语,半晌,才静静地表态,将话题一转:“你和谢芳臣早在六十年前就碰过面的事,有什么话要向我交代吗?”

针对这事,长孙越也不否认,“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去找长孙秀丽的那次遇险中,水里有一股力量,可以复制已经死去的人,试图伪装成他们的模样混入我们之间。最后,却是谢芳臣将它们压制住了。”

弥时默了默,点了点头,丝毫不意外长孙越能将他们的行踪和经历过什么事掌握得一清二楚。

“因为水里那股力量,也是从盒子里出来的,谢芳臣,和它们拥有同宗同源的力量。他和那盒子有关,甚至于,他或许就是一并和盒子一起被放出来的。”

长孙越说这话时,神情凝重,不像有假,“可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或者该说……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我们对那盒子是谁放下的,从哪来的,三姓祖先又是如何知道它的存在的,亦是一无所知。兴许,只有谢芳臣知道这个答案,也许,这个问题你该问他。”

至于弥家能察觉到谢芳臣的存在,长孙家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尽管他们并不确定谢芳臣的来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从当前他们掌握的信息来看,谢芳臣的存在,对弥家有利而无害,这也是长孙家并没有动他的原因。

但没动他,不代表不曾将他放在长孙家的掌控之下。

弥时点了点头,手里倒的那杯茶也刚好饮尽,然后起身,要走,“我知道了。”

眼见着弥时就这么走了,长孙越忽然从背后叫住了弥时,“小时,你应该见过了弥漫,她也应该和你说过你母亲弥乐的猜想了吧,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不曾将你母亲的猜想说与你听?”

弥时的脚下微顿,没有回头,却是轻轻弯起嘴角,带着几分揶揄,“老爷子,你连我和漫姨见过面的事都知道了啊。那你说说,为什么不将这事告诉我。”

长孙越只当没听到弥时的揶揄,“我知道,你的性子和你母亲不一样,与其被动地等待赦免,不如主动地结束它。孩子,你会怎么选,我很清楚。现在你告诉我,我有必要将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想告诉你吗?”

“知道了。”

弥时并未再多表态,开门,走出了这间屋。

出了门,弥时便遇到了候在外头的罗列,显然,他们在里头的谈话,罗列隐约也听到了些,他跟在弥时身侧,迟疑半晌,才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时姐,老爷子说的话,你信吗?”

老爷子说的话……一切皆因罪魁祸首弥家而起这件事吗?

“信。”弥时轻声回应,不像有假,“至少,他说出的话必然是真的。”

编者注:本文为《大河秘藏》系列第八章,本系列每周日早上八点更新,关注系列专辑,及时收看更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