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点
林盛屿回到刑警队,发现大部分人都不见了,他琢磨着估计是在会议室开会。
他刚抬脚往会议室走去,会议室的门正好打开,里面的人都在往外面走,看来会议已经结束了,他来晚了。
“盛屿,你回来了!”徐队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有烟没?”徐队笑呵呵地问。
林盛屿狡黠地一笑,从袋里掏出烟盒。
徐队递给他一份文件,是牧峰的尸检报告。
林盛屿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份报告。
“后脑有一处撞击伤口和打击伤口,两处伤口造成的时间不一样,并且在落水之前就已形成,其中打击伤口是由轮廓平滑的重物打击造成的,只造成了头颅皮下组织出血和轻微的脑震荡;
“而撞击伤极有可能是由死者本人受到某种突然而来的冲击力,误撞在某种尖锐的物品上所造成的,伤口很深,伤及大脑组织,是非常致命的伤口……
“也许是尸体在水中浸泡太久的原因,身上未见有明显的防御性伤口,手臂有轻微的抓痕……检验出被害人体内有少量的助眠药物的成分,极有可能是安定类药物…….
“疑口鼻中发现水渍,耳膜破裂,瞳孔放大,肺部有少量积水……死亡时间大概为昨晚凌晨两点左右……”
林盛屿仔细地看了一下,却越看越无法理解。从尸检报告上看,牧峰是很典型的溺水身亡,如果体内有残留的安眠药的成分,这说明牧峰死前服用过安眠药。可是他为什么要开车前服用安眠药呢?
林盛屿认为会不会是牧峰醉酒错把安眠药当成解酒药服用了所以才造成意外,假设这种设想成立,那么林盛屿认为,极有可能在牧峰开车的过程中安眠药发挥了药效,导致牧峰有了睡意将车开进了乌浦江。
可是,这样一来,他后脑勺上的伤口又该如何解释呢?
林盛屿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对,安眠药应该不可能是牧峰自己服用的。事实上,要证明这一点,只需要让人查明安眠药的来源就好了,安眠药是处方药,如果这瓶安眠药是犯罪嫌疑人故意放在牧峰的车里,那么只需要查一下牧峰是否有买过安眠药结果就一目了然了。
林盛屿心想得尽快找人着手去各大医院和药房查明此事。接下来,他又开始琢磨位于牧峰后脑勺的两个伤口。
如果安眠药不是牧峰自己服用的,那么肯定就是有人想要将牧峰置于死地了。
只不过,林盛屿有点想不明白,嫌疑人为什么要在牧峰所食用的食物中投放安眠药,同时又将他击伤,既然牧峰已经吃下了安眠药,就极有可能会在开车的过程中发生车祸而丧命,又何必多此一举,留下更多的蛛丝马迹。
更何况,还有一处伤口,是最致命的撞击伤,尸检报告表示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有了,刚开始林盛屿认为这个伤口会不会是在车开乌浦江的过程中造成的呢?
但他马上否认了这种想法,如此一来,牧峰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怎么开车到乌浦江的呢?并且,在那之前,他和什么人见过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队敲了敲桌面,指着林盛屿手中的尸检报告说,“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脸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林盛屿想了想,回答道,“这事很蹊跷,疑点太多了。”他把刚才自己心里所想的疑惑一一说给徐队听。
在这过程中,徐队只是沉稳地点点头,对此不置一词,直到林盛屿说完,才自斟酌句地开口。
“你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老刘认为牧峰极有可能脑部受到创伤后,并没有立刻死亡,他十分肯定牧峰是被淹死的。”
“他的意思是牧峰并不是自己开车撞进乌浦江的,而是犯罪嫌疑人所为?”
“可能性比较大。”
林盛屿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为什么牧峰在脑部受到致命性的重创并且服用了安眠药的情况下,还能开车的原因。
他换了一种思路,觉得会不会是犯罪嫌疑人先是给牧峰服用了安眠药,再袭击了牧峰,最后把牧峰连人带车弄进乌浦江,把安眠药留在车里是为了制造一种假象,让警察认为牧峰一定是误服了安眠药,所以导致车祸身亡。
“还有一个疑点,你刚才也提过,既然犯罪嫌疑人给牧峰服了安眠药,牧峰又是醉酒的状态,发生车祸是迟早的事情,可牧峰脑袋上的致命性伤口又是怎么回事?有了这些伤口,不是更加暴露了自己想置牧峰于死地的意图吗?
退一步想,没有这些伤口,此案倒是有可能以牧峰酒驾,并且误服安眠药导致车祸致死为由结案。”徐队摸了摸肥厚的下巴,慢条斯理地说。
顿时,气氛陷入了僵局。
突然,林盛屿灵光一闪,两只漆黑的眼睛锐利地望着前方,“我觉得会不会是……”
“臭小子,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徐队急切地问。
“会不会是犯罪嫌疑人必须这么做?”
“必须这么做?”
林盛屿迟疑了一下,“我也说不上来,但有一种感觉,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犯罪嫌疑人不得不攻击牧峰。如果我们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就很难判断。”
徐队默默地吸了一口烟,沉默了几分钟。
“我们刚才谈到犯罪嫌疑人为什么在牧峰服用了安眠药的情况下还要袭击牧峰的问题,对此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你再想想,被害人牧峰是一个高大强壮的成年男子,虽然喝了点酒,但自卫能力也不弱。也许是因为犯罪嫌疑人想杀被牧峰,却又力量过于薄弱,所以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事先让牧峰服用安眠药。”徐队继续调起刚才的话题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给受害人服用安眠药是为了更顺利地行凶?但有一点我不明白,受害者身上只有一处打击伤,而且并不致命,另一处撞击伤才是致命伤,更奇怪的是,两处伤口的造成的时间也不一样。”
“这一点我倒是忽略了。”徐队停了下来,又拿起桌上的烟盒,点燃了一支,“我觉得会不会正是因为这打击伤不致命,所以受害者开始反抗,这撞击伤会不会是两人在打斗的过程中造成的?”
“可是徐队,被害人身上并没有明显的防御性伤口,只是手腕有几处轻微的抓痕!”
“这……也许是因为尸体在水中泡太久的原因。”
林盛屿的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他激动地喊道,“我想到了,还有一种情况,也许牧峰和犯罪嫌疑人压根就没有发生打斗,您刚才反复强调过,犯罪嫌疑人很力量薄弱,那么会不会是在受害人在遇到袭击时根本不需要和对方打斗,而是有压制性的优势,在脑部受到击打后,直接控制住了犯罪嫌疑人呢?”
“接着往下说。”徐队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夹住烟头的手动了动。
“可是当时发生了某种意外,让局势反了过来,被害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头撞在了某种尖锐的物品上。”
“意外?什么意外,总不可能是安眠药发挥了药效吧!”徐队本来随口一说,顿时又直起了腰,“难道真是安眠药?”
林盛屿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我注意到尸检报告上标明了,安眠药还没有完全消化完,说明被害人在死前服用安眠药的时间不久,不可能那么快发挥药效。我觉得还有一种情况,出现了另一个人,分散了受害人的注意力。”
“你的意思是……有两名嫌疑人?”
林盛屿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手头上的香烟在无声的燃烧着。
徐队沉思了一下,拍了拍林盛屿的肩,“没关系,我们继续往下说!”
“得让人尽快去查明安眠药的来源。”林盛屿提醒道。
“关于这个查起来也不简单,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徐队笑了笑,“对了,你刚才去医院见了牧峰的妻子?”
“见过了,可是……”
“可是什么,有话就说,你怎么也变得婆婆妈妈了。”徐队故作不耐烦地说,端起手边的浓茶喝了一口。
“情况很特殊,牧峰的妻子方玉萍几个月前就患了绝症,两人夫妻关系变得极为冷淡,极少见面。据方玉萍所说,她对牧峰的事情也不了解。不过,昨晚牧峰在八点左右回过家,九点左右就离开了。而且,他们昨晚凌晨一点就已经去市医院了。”
徐队听后皱起了眉,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即便如此,那双鹰似的眼睛仍然犀利无比。
“这意味着……案子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
“暂时可以排除他们作案的可能性。”
“这一点,我不是不赞同,只是……”徐队一脸老奸巨猾地说。
“徐队的想法是?”林盛屿不明白徐队的意思。
“为什么方玉萍偏偏昨天晚上去医院了,而且正好是凌晨一点左右?要知道,被害人死亡时间正好是两点左右,总感觉太巧了。”
这一点,林盛屿倒是没多想。
“而且,你刚才说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是两个人,结合我的观点,犯罪嫌疑人有可能是力量非常薄弱的人,你再仔细想想看。”
一个病入膏肓的女人和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
“这事不简单啊!”徐队忧心忡忡地说。
“可是,他们有十足的不在场证明啊!”林盛屿激动地说,“再说了,她们根本没有能力把牧峰的车弄进乌浦江里。”
徐队叹了口气,“这样,有时间你得先去牧峰家看看,要知道,乌浦江可不是第一犯罪现场。虽然有可能查不到什么,但还是得例行公事啊!”
在回队里之前,林盛屿的确想去牧峰家看看的,只不过牧峰的妻子方玉萍不在家,就没去成,后来因为要急着赶回来开会就更没时间去了。现在想想,怕是还是要去医院走一趟,在没有经过方玉萍的同意下,自然也不好擅闯。
林盛屿见徐队没说话,就问,“那接下来……”
“先重点排查方玉萍的犯罪动机,而且我们必须找到一个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人。”
“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的人?”
徐队微微偏着头,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平静,“根据我这么多年的办案的经验,像牧峰这样的人,不缺钱又年轻,如今横死,死因大多数是和感情有关。”
林盛屿看了看手中的另一份文件,是牧峰的个人资料。
“可是经过调查显示,牧峰虽然拥有一家小型的广告公司,却在最近遇到了很严峻的财务危机。据他公司里的人透露,最近几个月因为经营不善,公司本来就入不敷出了,偏偏牧峰为了给病入膏肓的妻子治病,又花了不少钱,公司面临着破产,导致他欠下了不少债务。”
“你认为牧峰的死和公司的事情有关?”
“目前还没有头绪,但我认为牧峰的公司面临破产,妻子又有重病在身,欠了不少高利贷,我偏向于他的死和方玉萍母子无关,认为极会不会是和公司的债务有关。”
徐队咧嘴笑了起来,“你还是太嫩了,”他站起来,端着茶杯朝饮水机走去,“即便他的公司面临着很多债务,那你解释一下,牧峰经常不在家,连妻子也很少见到他,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去什么地方?他是一个正常男人,总不能一直待在公司吧?”
“你觉得牧峰出轨了?”
徐队所说的正是林盛屿之前和方玉萍见面时心里所想怀疑的,牧峰会不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呢?而这件事被方玉萍知道了,引发了矛盾?
方玉萍说过,昨晚牧峰九点左右就离开家了,可是除了儿子牡小宇能证明这件事,谁也无法证明。倘若牧峰真的在晚上九点左右就离开了家,又怎么会凌晨两点左右却死在了离家不远的乌浦江里?
“这事儿你先别管,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林盛屿刚想说话,徐队却继续意味深长地说,“小子,这个案子破了,恐怕我也要退休了,这个位置极有可能就是你的了,再加把力,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徐队……”
林盛屿的眼里充满着敬佩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头发花白的老队长,他深知这句话的意义,也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美地侦破这桩案子,还亡者一个真相。想着想着,他全身的热血忽然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