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阶月地：喜欢鬼
1
林墨墨又睡不着了，一定是睡前逛了微博的缘故。
夜来的微博，她自己的微博，还有工作室和综艺节目官网的微博。除却部分CP粉的彩虹屁，部分自家粉丝的维护，大部分都是骂她的评论。
其实一开始，她的风评尚算不错。虽然唱歌一般，演技一般，但胜在长得漂亮，又温柔乖巧听话懂事。公司喜欢这样的新人，给她的资源都不错，她渐渐在各大综艺节目中崭露头角，积累了不少人气。
尤其是她吃货的人设——睡前晒美食，上节目看到吃的两眼放光，包包里永远揣着各种各样的零食——为她争取了许多路人粉，在同类小花中，她算是上升比较快的了。
直到参加《钟情》这个综艺节目。
这是明星配对节目，她的CP是同公司的夜来。
第一次夜来选她的理由是，“林墨墨是我师妹，我照顾她是应该的。”第二次、第三次，夜来一直选她，网上就渐渐传出“夜来是不是喜欢林墨墨”之类的声音，尤其节目中刻意制造的小粉红，后期剪辑出来的各种暧昧，她自己有时候看了都觉得心跳加速，何况那些被牵着鼻子走的粉丝呢？
夜来是顶级流量，微博上几千万的粉丝，随随便便干点什么都能上热搜。如今铺天盖地的通稿，不是“夜来和林墨墨发布会上心有灵犀”就是“夜来的新歌疑似表白林墨墨”，夜来的女友粉坐不住了，一股脑儿跑到林墨墨微博下面骂人，说她倒贴，捆绑，蹭热度，配不上，长得丑，人品差，各种各样。
林墨墨的粉丝数量不可与夜来同日而语，虽然奋力撕逼，但是很快淹没在敌军中。
另外一种声音来自CP粉。CP粉站夜来和林墨墨，致力于在两人的各种同框中寻找爱情的蛛丝马迹，哪怕是细微的表情和转瞬即逝的眼神都能分析出粉红。
但，不管墨粉还是CP粉，都敌不过夜来大群的女友粉、老婆粉，网上总是诋毁林墨墨的声音比较多。她又很容易受这些评论的影响，每每看了，情绪都会低迷一阵子。
经纪人苏姐说：“别理她们，你看你的热度和话题度都上去了……”
除非铁石心肠或者大圣人，她是俗人，哪能置之不理？
就像现在，愤怒、委屈、难过，平静不下来。
她爬起来吃了几粒安眠药，这些日子，她非得借助药物才睡得着。也许是有了耐药性，就算吃了安眠药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干脆又吃了一把，这才渐渐睡过去。
她睡了足足十四个小时，电话没人接，敲门没人应，最后苏姐回去拿了备用钥匙才同助理进了门。林墨墨睡得安详，床头柜上是空了的安眠药瓶。苏姐大惊失色，以为她吞安眠药自杀，待要叫救护车，林墨墨陡然睁开了眼。
严格说起来林墨墨并不符合附身的条件，人家虽然心情抑郁，但一点没有想死的念头。
不过赵棋观近来手头拮据，念念叨叨说：“你就趁她吃安眠药睡过去的时候附身好了。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的经纪人察觉出异样就成功了。我在圈子里有口皆碑，她的经纪人自然会找到云阶月地。明星都有钱，这一次我们定能狠狠赚上一笔。”
赵棋观为了赚钱真是不择手段啊。
2
虽然赵棋观说了速战速决，但她也不能在林墨墨的专业技能上表现出太大差别，毕竟林墨墨以后还要在娱乐圈混下去。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林墨墨既不是歌手舞者也不是专业演员，她要真想在唱歌跳舞和演戏方面引起经纪人的怀疑，也不大容易。
半斤和八两是没有区别的。
谢一宁成为林墨墨，赶的第一个通告是和夜来吃饭。这是公司的安排，林墨墨和夜来之间，不可以有实锤，但要有足够粉丝浮想联翩的互动，不仅能提高综艺节目的收视率，还能带给艺人一定的热度和话题。
从她将车子停在门口，到她进包厢和夜来面对面坐下，都有摄影师以偷拍的角度一路跟随。苏姐一早在包厢里主控大局，一见她就叫道，“墨墨，你怎么穿成这样？”目光落在她脸上，“天啊，你没化妆，你素颜出门！”
她穿一套深蓝色类似初中校服的运动套装，还松松垮垮没个正行，一点没有女人味。虽然天生丽质不化妆不难看，但到底比不上妆容精致的状态，顿时接了地气。
苏姐担心林墨墨的形象受损，忙指挥摄影师换角度，尽量不要拍到她的正脸，又指挥助理给她涂口红。夜来早就等得不耐烦，眼皮子一撩，语气不善，“到底吃不吃饭？我没有时间同你们耗在这里。”
她这才注意到夜来。
夜来穿得也不算正式，简单的牛仔裤和白衬衫，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化了眼妆，同电视里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至于多帅嘛，她倒没有觉得，反正谁也好看不过赵棋观。赵棋观要是出道，时下这些小鲜肉谁都比不上。
苏姐连忙叫服务员上菜，为了贴合林墨墨吃货的人设，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夜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他早就看不惯林墨墨装“吃货”，明明每日三餐都是减肥餐，偏要做出一副特别爱吃的样子。镜头前面大口咬鸡腿，实则回头就吐进垃圾桶，任何美食在她面前都是摆拍，她从来不吃一口。
他故意膈应林墨墨，果然见苏姐的眉头皱了皱。
“谢谢。”林墨墨却是毫不迟疑将红烧肉塞进嘴里，苏姐想制止都没来得及。她吃完一块又吃了一块，津津有味同他说，“你也吃啊，这家的红烧肉做得不错，肥而不腻，特别下饭。”
“林墨墨！”苏姐在旁边咬牙切齿地暗示。
她微微一笑，夹过一块煎得金黄的甜玉米烙，三下五除二就吃下肚。高热量高脂肪高糖的炸鸡翅、狮子头、糖粉年糕，她大快朵颐，完全不顾苏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夜来终于看不下去，筷子一丢，抱胸上上下下看她，“林墨墨，你什么意思？我前天刚刚在采访中说喜欢穿运动装的女孩，你今天就穿运动装了？我说喜欢吃得多的女孩，现在你饭量忽然就大了。哈，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顺杆子爬的……”
私下里，夜来对林墨墨都是冷淡而客套的。
当然，没人喜欢被蹭热度，他这样的态度也情有可原。她理解夜来，所以也就没有生气，慢条斯理说，“这么说来，你若是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我就不能留长头发了？你若是喜欢温柔的女孩子，我就不能温柔了？你若是喜欢女的，我是不是要去变性才说明没有顺着你的杆子爬啊？”
林墨墨不管私下还是公开场合，都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形象，鲜少有言辞尖锐的时候。夜来是第一次被她呛声，且呛得他语塞，一时脸色难看起来。苏姐连忙过来打圆场，但她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啊，她要用行动和语言证明，林墨墨被鬼上身了，苏姐你看出来没有？！
“夜来，你是不是非常不喜欢和我绑CP？”
夜来嗤笑了一下，大概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脱裤子放屁。他道：“难道我要喜欢吗？我烦透了你的每一篇通稿都带上我的名字！烦透了粉丝在微博下面起哄的评论！烦透了你一有点儿风吹草动媒体就胡乱猜测我和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情况！更加烦透了媒体一遍又一遍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
她仍然是慢条斯理的模样，喝着牛肉羹笑呵呵说，“我听从公司安排和你组CP，是因为你红，我要蹭你的热度。”
大大咧咧把“我要蹭你的热度”不要脸地说出来，除了眼前这个女人也是没谁了。
“但你不一样，你坐拥千万粉丝，你跻身顶级流量，你红得发紫。所以，你为什么要听从公司的安排和我绑在一起？”她的笑容里恶意满满，一字一句说，“因为你没种！你不愿意和我捆绑，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和公司对着干，只好甩脸子给我看。”
夜来的太阳穴突突跳，握紧的拳头让人几乎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挥过来。
她却不怕，歪着脑袋火上浇油，“难道不是吗？不然你图啥？图我吗？”说完，她自己哈哈笑起来。
夜来推开椅子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下意识护住自己往后靠去，夜来冷笑一声，“放心，我不打女人。”他抓起自己的双肩包，头也不回地走出去，看样子是不打算和她吃这顿饭了。
她耸耸肩，自顾埋头吃起来，锄禾日当午，一桌子菜不能浪费啊。她招呼摄像大哥和苏姐，“一起坐下来，别客气。”
这会子别说是饭了，就是龙肉苏姐也吃不下去了。林墨墨的行为举止已经超出可控范围，苏姐气得连骂人的话都骂不出口，来来回回都是这一句，“你疯了，林墨墨你疯了，你疯了吗？”
不，林墨墨不是疯了，她是被鬼上身了。
3
虽然对着林墨墨耳提面命了一番，但苏姐仍然不放心，毕竟节目录制现场不比平常私下里，林墨墨若是再有什么不当举动，苏姐想圆都圆不回来。
再者，夜来刚刚和她翻了脸，这会子录制《钟情》第五期，苏姐担心他们两人之间不是粉红泡泡，而是刀光剑影啊。
没想到，不仅林墨墨，连夜来都是超级配合。谢一宁是职业操守使然，林墨墨是公众人物，私下里她作天作地都没关系，一旦在镜头面前，她就必须为林墨墨保持形象。
她就是有点惊讶夜来的态度。他明明反感她，哪怕那天她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他依然在节目中选择了她。“为她而唱”的环节，凝视着她深情地唱歌，眼神虽说不上含情脉脉吧，但至少挺温和。
她估摸着吧，这职业操守，不只她一个人有。
“你说得没错。”休息的间隙里，夜来站在她旁边，目光看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我不想和你捆绑销售，公司那边和我谈了几次话，我才不情不愿妥协了。再不情不愿，我都是妥协了的，既然妥协了，就不该对你摆出一副勉强的样子。不然，我就该硬扛到底的。”
这话很中听，她弯了弯眼睛，“你看着我说话啊。”
“你这人……”他转过头，觉得她的关注点有些偏，无奈地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一包牛肉干上，“少吃点，不然苏姐知道了，你一天三顿都得吃草。”
她洋洋得意，“苏姐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我昨天夜里还叫外卖吃鸡排了呢。”
他不觉多看了她两眼，“你最近……有些奇怪啊，不是最听苏姐话的吗？”
她咂了咂嘴巴，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我最近……不是林墨墨啊。”
她朝他眨眨眼，露出一个小小得意的笑容。他看着她，有刹那恍惚的错觉，好像眼前这个女孩确实不是林墨墨。还没来得及将印象中的她拎出来对比，有人走过来，借着侧身和夜来说话的机会，巧妙地挤到林墨墨和夜来中间。
“夜来，你口渴吗？我给你拿了水。”严格说起来，赵欣瑜不算艺人，她是名媛，家里非常有钱有势的那种。整个节目组都知道赵欣瑜喜欢夜来，哪怕录制节目经常见面，每一次她都还要拉着夜来合照N多次。
面对赵欣瑜，夜来客套而疏离，连笑容都欠奉，淡淡说，“不用了，谢谢。”
但赵欣瑜，不知道是不在乎夜来的态度，还是根本不懂看人的脸色，抑或是不在乎别人的脸色，撒娇卖痴，死缠烂打。夜来刚刚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她便又挨上去，瞅准了夜来不会同她翻脸。
夜来是绅士人设，私底下脾气差一点，但在录制现场，尤其观众席上有不少粉丝，他注意形象，不会无故动怒。但谢一宁注意到他越来越面无表情，估计是快要忍不下去了。
她有点看不下去，毕竟她和夜来刚刚算是冰释前嫌了。她拔高声音大喊道，“喂赵欣瑜，不要再缠着夜来了，没看见他很累吗？”
在场大多数人都听见了，纷纷调转目光看过来。赵欣瑜有些难堪，低声说了一句，“林墨墨，你胆子真大啊。”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若无其事走开了。
夜来有些意外，想不到是林墨墨仗义执言，连导演都装没看见呢。林墨墨的胆子，确实很大了。
她贼兮兮向夜来勾了勾手指，高个子的夜来弯了弯腰，听着她怕怕地说，“如果她报复我，你记得对她使美男计罩我。”
他低声笑起来，“我以为你不怕呢。”
“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网上都说我是蹭你热度才红起来的，你若是一直给我蹭，我也就不怕她在圈子里打压我了，反正我红又不靠她。”
“好。”他点点头，手肘撑着身后的栏杆。过了一会儿，他喊了一声，“林墨墨。”
“啊？”
他却没说什么，只是又喊了一声，“林墨墨。”
她，“……”
4
赵欣瑜的报复来得猛烈又直接。
游戏环节，明明是六组CP，正常分的话应该三组一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夜来和林墨墨单独一队，其他五组CP一队。
互相砸水球的时候，面对密集的攻击，林墨墨和夜来这一队压根不是他们的对手。仿佛针对林墨墨似的，赵欣瑜那边略过了夜来，所有的水球都一个接一个砸在林墨墨身上。夜来刚开始还有反击，后来干脆挡在她身前，将她圈在墙壁和他之间。
所有的水球就全都砸在夜来背上。
虽然她也不可避免被波及到一点水，但比起夜来的浑身湿透，简直小巫见大巫。她抬起头仰望比林墨墨高出一个头的夜来，小声说，“你应该趁他们砸我的时候，使劲砸他们，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胜出啊。”
夜来垂下眸子看了她一眼，不甚在乎地说，“做游戏而已，那么计较输赢做什么。”
“那你也不用这样保护我啊。”
“你护了我一回，我也护你一回，咱们就扯平了。”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身躯岿然不动，仿佛保护罩，完完全全将她笼罩。即使他自己已经冻得脸色苍白、紧咬牙关了。这个季节本就是冷的，何况还淋了水呢？
她轻声嘀咕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被动了。”她附在别人身上的时候，都是以强者的姿态同旁人打交道，被人保护，好像是第一次。她有些出神，忽然感觉手上一凉，原来是夜来握住了她的手。她一惊，“干什么？”
节目录制现场，他抓住林墨墨的手不大好吧？
夜来沉声道，“跟我走。”
语罢，拉着就跑，她只得跟在他身后小跑起来。原来他是拉着她跑到了蹲在不远处的导演身后，赵欣瑜那边还不明所以，水球朝着他们的方向砸过来，一下就砸中了导演。水球破开来，不仅湿了导演一身，连身边的摄像都被波及。
导演怒道，“夜来，你搞什么鬼？”
夜来淡淡一笑，“你搞什么鬼我就搞什么鬼。”
导演脸上有点讪讪的。
她立刻明白了，那些人并不是给赵欣瑜面子，而是听了导演的安排，故意凑成一组专门“欺负”夜来和林墨墨，导演想把综艺节目拍出偶像剧的效果，还想制造出赵欣瑜和林墨墨为了夜来争风吃醋的热点。
赵欣瑜只当导演卖她面子呢。
效果确实是好的，这一期节目播出之后，站夜来和林墨墨CP的粉丝又多了一批。不过林墨墨因为连累夜来感冒还是遭到了夜来女友粉的吐槽，但更多的粉丝，都跑去节目的微博下面讨伐导演组和赵欣瑜去了。
逼得导演组不得不出来道歉。
赵欣瑜不靠娱乐圈吃饭，压根不在乎粉丝说什么。况且她觉得，在综艺节目中教训一下林墨墨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让林墨墨哭的还在后面呢。
她利用关系，让林墨墨失去了几个女主的角色，这对一个渴望出头的艺人来说，才是致命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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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墨墨并没有哭，因为现在的林墨墨是谢一宁啊。谢一宁反而觉得，林墨墨这种缺乏演技的小花，正是需要在小角色中打磨演技的时候。这是好事啊。
不过苏姐没有这么高的觉悟，每每见了林墨墨，后槽牙都咬得咯咯响。
倒是夜来很够意思，推荐她出演他新歌MV的女主角。
但也是苦差事，大冬天的，需要穿着衣服在水里游几个来回。夜来建议用替身，苏姐也说，“用替身，墨墨她……”
不会游泳的话还没说出来，林墨墨“扑通”一声跳进泳池，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珠，凛然道，“没事，不用替身，我自己来。”
大家都被她的壮举惊呆了，她催促道，“快点，冷死了。”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就位，镜头下的林墨墨，在泳池里美人鱼一般游来游去。
她不用看都知道苏姐一定一脸震惊，明明不会游泳的女子，现下却如游泳健将一般自如。就算是新近学会，也不会如此娴熟。她从水里冒出头，岸上已经不见了苏姐的身影，大概意识到自己见鬼了吧。
“喂。”夜来喊她，“好了，赶紧上来。”
她重新换了衣服，裹着一条毯子缩在躺椅里喝热滚滚的姜茶。夜来走过来，递给她一个暖手宝，撑着脸看她，“我记得上个月，我同你拍一支广告，需要攀岩，你很娇气，虽然最后远景应导演的要求用的替身，但几个近镜头磨得你手掌破皮，你还哭了。”
“你想说什么啊？”
他扬了扬眉，“就觉得你忽然变化很大。”
她一脸坦然，“我琢磨着吧，我虽然演技不行，但好歹要敬业，敬着敬着，我演技说不定就上去了。”
夜来笑了笑，很是欣慰的样子，“你要是早这么想，演技早磨炼出来了。”
她瞥他一眼，“拉倒吧，你演技也不怎么样，你主演的那部偶像剧豆瓣上的评分还没我演的那部高呢。”
“……”夜来噎了噎，半晌道，“那是我剧本不好。什么时候我俩合作演一下，你就知道我的演技虽然不是很好，但至少比你好上一点。”
这样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竞争激烈的娱乐圈经常上演不亚于宫斗的钩心斗角。这一次是夜来，他卷入一个被富婆包养的丑闻，狗仔放出各种角度暧昧的合照，有理有据分析出夜来手里的几个资源都和富婆有关。更有甚者从夜来的星路分析，斩钉截铁认为夜来的背后一定站了富婆。
如果仅仅这样，粉丝还能将其当成谣言。
但不过几天，富婆包养男星的名单里又曝出几个名字，要命的是这几个人在不同时期，确确实实被富婆包养过，狗仔放出来的都是正面床照。
一时间甚嚣尘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站夜来的吃瓜群众们，纷纷动摇了。紧接着，在各路人马的撕逼大战中，关于夜来没礼貌、假唱、排挤同公司艺人、耍大牌等等负面新闻接踵而来。
从一张照片中分析出艺人的品性道德，是狗仔博眼球使惯了的手段。
公司公关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迅速拿出对策：官宣夜来和林墨墨已经在一起两年。
夜来和富婆有交集的时间段，正好和他们两个人交往两年的时间段重叠。
这条官宣大力度冲淡了谣言的可信度。
同时，夜来微博晒出他亲笔写给粉丝的道歉信。
双管齐下，效果甚佳。夜来的粉丝们更是大喜过望，不遗余力根据蛛丝马迹佐证夜来和林墨墨恋爱的事实。
而私底下，根据公司规定，夜来和林墨墨必须签订恋爱合约。其实合约有些苛刻，但她草草扫了一眼，就大笔签上林墨墨的名字。夜来抬首看她，诚恳地说，“谢谢你。”
她大咧咧笑道，“不用谢，以前你给我蹭热度，现在我就借给你用好了，礼尚往来嘛。”
她挽住他的臂弯，眉眼弯弯，“来吧，看看我们谁演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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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难，比演偶像剧容易多了，没有剧本，能自由发挥，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逛街的时候逛街，该游玩的时候游玩。便是她一点经验没有，也应对得绰绰有余，不就是多个人一起吃喝玩乐嘛。
这样自然，仿佛真是在一起两年了。
倒是夜来，不及她干脆利落。亲密如牵手、搂腰、靠肩的举动，她信手拈来，一点没有压力。吃冰淇淋的时候，还能把甜筒伸到他面前问，“你吃不吃？”
他仰天无奈笑了笑，“林墨墨，你怎么做到的？”
她得意洋洋说，“这有什么？又不是演上床，没什么难的。”顿了顿，还添一句，“我看过很多偶像剧，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夜来尝试着表达，“为什么你好像一点顾忌都没有？”
她侧头看他，“你顾忌什么？”
他揉揉鼻子，“有时候会担心冒犯你……人真演戏的时候还注意着分寸，更何况我们现在，虽说是在演戏，但毕竟不是演戏。”
她舔了一口冰淇淋的粉红色奶油，想了一会儿说，“大概因为……我不是我吧，因为不必为现在的行为负责，所以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其实我是我的时候，有很多事情不敢做，很多话不敢说。”
夜来失笑，“你在说什么啊……”
她也笑笑。
忽然她笑容一滞，她看到严鼎寒了。其实大街上人来人往，严鼎寒不认识林墨墨，林墨墨也不认识严鼎寒，她又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她始终对严鼎寒心存疑虑，心里不免心虚。
她一个转身抱住夜来，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口。鸭舌帽从她头上滑落，发间的一抹幽香毫无预兆钻入夜来鼻中。夜来的双手在半空中无处安放，“林墨墨……”
“抱歉，我就抱一会儿。”
她的声音小小的，在他心口的位置，像一只振翅的小蜜蜂，嗡嗡嗡，他有片刻的失神。
然后，他的手臂渐渐柔软，慢慢地，一点一点垂下来，快要抱住她的时候，她忽然抬起头。夜来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幸好她什么都没发现，左右看看，她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夜来摸摸鼻子，也暗暗吁出一口气。
不是没有声音质疑夜来和林墨墨的恋情，但这微弱的声音很快就被两人恩爱日常撒的糖给甜死了。更何况还有夜来“夜宿林墨墨香闺、逗留超过八小时”的独家新闻！
新闻标题是早就拟好的，只等夜来和林墨墨公司这边提供照片了。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但一想到要和林墨墨孤男寡女在屋子里相处这么长时间，夜来莫名有些紧张。
他还特意检查了后备箱准备的换洗衣服，包括睡衣的可观赏性。然后和往常回家一样，同工作人员道别，驱车离开。
车子刚刚发动，苏姐忽然过来了。他摇下车窗，苏姐探进头，压低声音说，“夜来，你得帮我一个忙。”
7
苏姐说，现在的林墨墨不是真正的林墨墨。根据她提供的情况，有位大师推测，林墨墨是被鬼上身了。
夜来并不是很相信苏姐的话，可一想到林墨墨这些日子称得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又有些动摇。
他微微失神。
林墨墨的筷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快吃吧，再不吃面就要糊了。”
夜来低头看着面前的这碗鸡汤香菇面。苏姐说林墨墨家境不错，她从来没有下过厨，可是现在，她熬了鸡汤，做了两份不亚于饭店的鸡汤香菇面。
香菇是夜来带来的。苏姐说，林墨墨对香菇过敏，一吃香菇脸上就会长疹子。所以林墨墨从来不吃香菇。
切成片的香菇铺在面上，看着格外鲜嫩可口。林墨墨一口一片，没有丝毫迟疑。夜来欲言又止，“你……”
“怎么了？”她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他的面碗，“咋滴？不爱吃香菇啊？”
她把香菇挑到自己的碗里，一副很喜欢吃香菇的样子。后来，她果然过敏了，脸上冒了一颗颗小疹子，又红又痒。她满屋子拉抽屉，最后找到一盒氯雷他定和一管药膏，用了之后才舒服了一些。
也许她是一时忘了自己对香菇过敏呢，夜来自欺欺人。
半夜的时候，睡次卧的夜来蹑手蹑脚走进林墨墨睡觉的主卧。林墨墨蜷缩着身子睡在2米大床的角落，眉头微皱，就像苏姐说，是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一个人睡觉的时候是最不能骗人的。墨墨受过培训，随时随地，任何仪态连睡相都好看。我见过许多次，墨墨睡觉绝对不会滚到床角。”
苏姐的话言犹在耳，夜来心里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其实她一早说过“现在的林墨墨不是林墨墨”之类的话，是他没有多想，他万万想不到她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些心疼。缺乏安全感的睡姿？她……那么精灵古怪的女子，为什么会缺乏安全感呢？
忽然她抬手揉了揉眼睛，意识到床前有人，连忙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看清楚是夜来，她松一口气，“你半夜不睡觉到我房间来干嘛？吓死人了。”
夜来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夜来说，“笑你一个鬼胆子还这么小。”
她一愣，她这是被夜来发现了？好像和她想象的反应有些不一样啊。
他坐到她身边，轻轻说，“你快走吧。等天亮了，苏姐就会带大师来收你了。”苏姐为了不让林墨墨的形象受损，便拜托夜来想办法拖住她在林墨墨家中，不能让她出去。
因为那个厉害的大师据说要睡满十二小时的美容觉，不到十点不起床。这个时间，林墨墨早出去开工了。
仿佛怕她一阵烟雾似的离开，夜来忽然又喊住她，“你等一下。”他倾身，很温柔地抱住她，低声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告诉他，“我叫谢一宁。”
“谢一宁，好，谢一宁。”他放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她感觉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他转过头不看她，“你走吧，我……我会记得你的。”
等了一会儿，身后没有动静，他忍不住转过身子。只见她一脸正气，大义凛然说，“我不走，我本就是在这里等那位大师的。他会带我去我应该去的地方。”
“去哪里？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他隐隐期待。
“去哪里就不用告诉你了。反正人鬼殊途，你以后是见不到我了。”她伸了个懒腰，“好了好了，回去睡觉吧。”
她躺下去，却见他坐在床边没动，不由推了他一把，“你不去睡觉啊，天还早呢。”
他觉得好笑又好气，“你好没心没肺，你马上就要走了，我哪里睡得着？”
“天塌下来也是要睡觉的。”她闭着眼睛，“你舍不得我吗？”
“嗯。”他轻轻，轻轻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个音节。
“夜来，我以后，也会记得你的。”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知道她是鬼、不害怕还依然对她很好的人。
8
电脑屏幕上播放的是夜来演唱会的画面。舞台中央，光圈打在他身上，他柔声说，“下面这首歌送给我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这首歌的名字是《想你》……”
赵棋观一边吃着核桃仁一边说，“他说的是你吧？他喜欢你吧？那天我就看出来了，我带走你的时候，他的眼神那叫一个依依不舍。”
谢一宁由衷说，“他是一个好人。”她眼珠子一转，讨好地看着赵棋观，“他的演唱会还有巡演，你带我去看好不好？”
“不去。”赵棋观哼道，“才认识多久，就学会为他花钱了，你知道一张演唱会的门票多贵吗？没钱！”
“喂喂喂，你明明才从林墨墨那里赚了很多钱。”谢一宁指着角落里的一箱子面膜，“再说门票哪里贵了，都抵不上你一张面膜。”
赵棋观淡淡说，“我抠门。”
谢一宁，“……”
论不要脸，谢一宁从来不是赵棋观的对手，告辞。
编者注：本文为#怪物#故事征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