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们去领证吧

田琳小时候是奶奶带长大的,祖孙二人感情深厚,见她躺在床上虚弱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二人刚说了几句,几个姑伯亲戚也都赶来了,轮流守候照看。

晚上田琳守着奶奶彻夜未眠,奶奶想听她说话,她悄悄把心底的秘密跟她说了。奶奶虚弱地笑了笑,“你妈知道这事儿吗?”

“奶奶您可别给我透露出去了,要不然我妈非得河东狮吼。”

“他是盲人?”

田琳点头,神秘兮兮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手轻脚地去翻包包,取出一张照片来,正是顾安生站在十字路口等人时的照片,是她用手机偷拍的。递给奶奶看过后,老人家总结出一个结论:“孩子挺干净斯文的。”

田琳嘿嘿干笑两声,像宝贝似的把照片捡好,“奶奶您不是信基督教么,现在我虔诚为您祈祷祝福,愿主保佑你,阿门。”说完在胸口划十字。

奶奶被她的动作逗乐了,轻声道:“咱们琳琳长大了,可那个孩子是盲人,他无法照顾你,倘若你们在一起,将来你所承担的生活压力要重得多。”

田琳低头沉默,没有再出声了。

奶奶又伸手抚摸她的头,“田琳,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很长,奶奶是过来人,你们不适合。”又柔声劝道,“生活是两个人相互承担扶持走过来的,倘若你一直牵扶他,总有一天你会累,然后会离开。奶奶不希望看到你因年轻冲动而做出错误的选择,你明白吗?”

一片寂静,田琳垂下眼睑,把头放到她的心口上聆听她的心跳声,一本正经地说:“奶奶您放心,您的话我都记下了,真的。”说完又抬头望着她,“从小我就跟您亲,这是我们的秘密,您别透露出去,可好?”

奶奶点头应承,也知道她一直都听话。

然而有些东西是很奇妙的,在很多时候,两个相识的人却并不认识。顾安生能凭茉莉花茶香感觉到田琳的存在,若她不用香水时,他未必就能认出她。更或许,如果他不是盲人,见到她也不一定能认识。

他们相识,却并未像正常男女那样互留对方的电话号码,而是非常有默契地在同一个地方静静等待。等待下一次的相遇,下一次的失望,或期待。

田琳曾问过顾安生这样一句话:“如果我下次出现,你还认得我吗?”

顾安生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会认得她吗?如果他们没有在红绿灯相遇,只是在某个马路或超市里她忽然出现,他会认识她吗?

盲人虽敏感,却不是神人。

顾安生不好意思要她的电话,她也没有给他,所以他用了最笨的办法来等待。在田琳请假的那一个礼拜中,他每天都会在红绿灯路口等她。

她曾问过,如果我下一次出现,你还认得我吗?

他不知道,可他明白一件事,他看不到她,却希望她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他,所以他把黑伞撑开,一个人默默地撑着伞站在路口,接连等了一个礼拜。

“那人有病,又没出太阳又没下雨,撑伞干嘛?”

“好奇怪。”

“好像是盲人……”

“是不是有精神病?”

顾安生虽眼瞎,耳朵却不聋。显然顾薰也觉得郁闷丢人,屡次叫他走,他却总说再等等,要不然让她自己先回家,他等会儿由小莫带回来。

估计狗狗也觉得主人怪异,歪着头狐疑地望着他,看了老半天后乖乖蹲在他脚边陪他看人流穿涌。

车辆声呼啸而过,带动的冷风吹乱了发丝,挡住了灰暗的眸子。

一条狗,一个斯文男子,一把夸张的黑伞,突兀地矗立在红绿灯人流穿涌的地方,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要知道这几天一直都是阴天,太阳也较少,在这样的天气里撑伞确实令人匪夷所思。顾安生却充耳不闻,他也知道他的行为古怪丢人,可更多的还是期待。

他所期待的是阴天,而不是雨天。如果下雨的话所有人都会打伞,那他在人群中就变得渺小,她就看不到他了。

不幸的是直到第四天真的下雨了,蹲在地上的狗狗咕噜一声,顾安生伸手去感应。丝丝冰凉的雨水从阴霾的天空中飘落,落到他的手心中,凉凉的,带着些许失望。他怔怔地望着前方,胡思乱想,为何她还未出现,是家里出事还是其他原因?

没过多久,雨雾渐渐大了,躲雨的人们东奔西跑,一个奔跑的女子见他站在雨中,干脆躲到他的伞下。

“借个地儿。”

顾安生一怔,没有出声。

那女子见他没有反应,也未看出他是盲人,好奇问:“我昨儿路过时见你在这里,今天怎么还在这里,等人吗?”

顾安生“嗯”了一声,又没了反应。估计那女子是话唠,又问:“可昨天并没有下雨,也没出太阳,你撑伞做什么?”

顾安生面色一僵,落寞地低下头,嘴角微微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才讷讷说:“我看不到她,所以我要让她在第一眼就看到我。”

他的神情依旧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思绪。可他并不知道他恬淡安然的样子令女子颇为震撼,狐疑地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那时女子才恍然明白他是盲人,更明白他撑伞的原因。

我看不到她,所以我要她在第一眼就看到我。

简单的一句话令人动容。

他的举动或许是生活中的疯子,却更让人尊重钦佩,是钦佩一个残疾人对生活还充满着热忱希望,钦佩他的简单从容与对待感情的执着纯粹,更钦佩他沉默等待背后的勇敢坚持。

他其实也是很爱面子的,若不然为何不直接用导盲杖,偏要用伞来辅助行走。他只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正常些,但现在他的举动非但不正常,反而令人讥笑揣测。

顾薰不能理解,旁人更以为他有病,不过他不在乎,既然有勇气撑伞等待,就更有勇气去面对与田琳之间的悸动感情。他也知道这种办法很笨,可还是干了出来。

雨,淅淅沥沥。

女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顾安生依旧默默地站在雨中等待。他静静聆听,聆听车辆呼啸而过的短促声,聆听雨水打在伞上的沉闷声,聆听匆忙中人群穿梭的脚步声……

风,冷厉;雨水,冰凉。

大片雨雾将那道孤立的人影淹没。直到第十六次红绿灯跳动时,顾安生才再次失望死心,落寞地问狗狗:“我是不是很傻?”

脚边的小莫咕噜一声,再次鄙视了他一眼——不傻才怪。这还不能表达出它的抗议,干脆浑身一抖,水渍抖了他一身。

不远处的车站台里,顾薰撑着伞静静地望着那道身影,忽然明白了一些事,她老哥恋爱了。从她懂事以来她就从未见过他会干这种傻事。

这还不算,前几天还要她带哈根达斯,要知道他是最讨厌吃甜食的,特别是蛋糕冰淇淋类的,她就搞不清楚他到底哪根神经搭错路了。

见老哥再次失望后,顾薰才慢条斯理地出场,“老哥,老实交待吧,等谁?”

顾安生沉默,顾薰只得翻白眼儿,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这边顾安生日日傻等,另一边的田琳则天天陪田奶奶祷告,给她读圣经。也不知是耶稣管用了还是其他,老人家居然挺了过来。她的心脏一向不好,前两次病重也很危险,但都侥幸活了下来。

许是意志力坚强,命不该绝,再次顺利脱险。待情况稳定无碍后,田妈先行回A市,田琳和田爸则多陪两天。

直到礼拜末田琳才回A市,星期一照常上班。

同一个地点,同一个人,只不过他撑着伞。中午艳阳高照,下午就阴暗了下来,夏季变天的速度比翻脸还快。

田琳站在对面狐疑地盯着顾安生,他的样子很滑稽,而且还古怪,他难道不知道现在根本就没有太阳吗?

红绿灯跳动,人流穿涌,田琳慢条斯理地过马路。直到站到他的面前,他都还没有察觉,显然,他又不认识她了。她细细打量,忍不住躲进他的伞下,故意捏住鼻子变声阴阳怪气说:“要下雨了。”

顾安生没有任何反应,田琳好奇地盯着他,又故意问:“你在等人?”又问,“今天既没下雨又没出太阳,你为何撑伞?”

顾安生沉默,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女生来问过了。半晌后,他才傻气地回答:“我希望她能第一眼就看到我。”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淡然,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一脸茫然地望着前方,仿若人群中失去了方向的孩子,一个人寂寞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你怎么知道她会来?”

顾安生把伞握得更紧了,指关节隐隐发白。

他不知道,或许上次的偶遇就只是偶遇罢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这里等。挣扎了片刻后,才茫然地回答她:“我不知道。”

他的眼神空洞迷茫,似乎连自己都觉得可笑,却依旧固执地坚持他的纯粹,固执地等待偶然相遇。

那一刻,当他说“我不知道”时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她也不知道她为何会落泪,或许是感动,更或许是心酸难过。上次她问他如果下次她出现时他还认不认得她,他没有回答,可今天他回答了。

我希望她能第一眼就看到我。

她确实第一眼就看到他了,因为在这种天气里他居然会打伞,要命的是还只有他一个人。

空气仿佛变得寂静下来,田琳默默地站在他的旁边没有出声。顾安生依旧如昔,还以为她只是个陌生人。因为今天她用的是玫瑰香水,他的嗅觉又失灵了。

时间在红绿灯的交替中默默消逝,她静静地站在他的伞下,陪他默默等待。她不知道他到底等了多久,可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爱上他了,就从这一刻起爱上了,就在他说我希望她能第一眼就看到我时爱上了!

直到许久,顾安生才伸手去感应,并没有下雨,旁边却站着一个人,忍不住问:“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顾安生沉默,又不出声了,田琳偏过头望着他,眼底早已噙满了泪水,“可他却不认识我了。”

那一瞬,顾安生的心口猛地一紧,有些刺痛苦涩。她来了,就站在他的旁边,可他却不再认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对不起。”

泪水,从眼底滑落。

田琳酸涩地笑了,伸手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入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裳,带着说不出的难过。

那丝温热滚烫浸染在顾安生的胸口上,灼伤了他的敏感。犹豫了许久,另一只手才小心翼翼地放到她的腰上,恬淡地笑了,仿若夜间静静绽放的百合般,淡然宁静,没有任何声息。

这个拥抱漫长而温暖,却心酸。

呼啸而过的车辆声仿佛也变得遥远起来,他只是轻轻地拥抱她,嘴角的笑魇似黑暗中的一丝亮光,微弱,却温暖。

她紧紧地抓住他后背的衣服,默默聆听他平稳的心跳声,鼻息闻到的是衣衫上传来的皂香气息,浅浅淡淡的,就如同他的性格那样。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后,她才问:“你等了我多久?”

顾安生老实回答:“一个礼拜。”

“每天都打着伞等?”

顾安生沉默,没有出声,迟疑了许久才反过来问她:“你哭了?”

田琳懊恼地揪了他一把,小子也太不给她留面子了,“你笨死了,就不知道问我要电话号码?”

顾安生的脸红了,半晌才小声嘀咕:“我不好意思。”

见他发窘的样子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笑,却想哭,干脆把脸埋入他的胸膛拉衣裳擦脸,“我奶奶病了,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老家。”

顾安生“嗯”了一声就没有其他反应了,这令田琳非常不满,“你就没有其他话要说?”

顾安生摇头,依旧平静淡然,似乎那几天他每天等待都是理所当然。他既没有跟她诉苦,又没有多说想念的话,神情还是浅浅淡淡的。那副温顺好欺负的样子刺激了田琳的神经,脑门一热,冲动说:“咱俩去领证结婚吧!”

田琳和顾安生会这么容易结婚吗?他们会面临什么样的考验,闪婚真的靠谱吗?敬请期待后面精彩的内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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